望着他只有微湿的衣服,月泠不甘心地叹气:“唉!我们在雨里待得一样久,你居然干干净净的,我却狼狈得像落汤鸡,真不公--”月泠的抱怨被连着来的喷嚏打断,捂着嘴无奈地一瞪穆天毅。
“各人功力不相同,怎么能怪我呢?”穆天毅一面无辜地说着,一面解着衣扣。
“你想做什么?”
“把这件干的上衣换给你,湿衣服再穿下去,不着凉也难了。”
“不要。”
“那没法子,只好回家打扰那一对了,开车吧!”
月泠将车开上马路,却不是回家的方向,边想着,老天爷真是捉弄人,才那么一会儿雨就停了,而自己却是一身惨兮兮,回家非被取笑个半死,才不要那么笨呢?
“丫头,这不是回家的方向,你要上哪里去呀!带着两个黑眼圈、又染上风寒,这副德行直接去彩排,恐怕躲不过彭老板一顿数落唷!”
“你少在一旁幸灾乐祸,要不是你莫名其妙的冲出去吓我,我也不会这么凄惨。”
“相信我!没事不要自己吓自己,何况我突然离开一会的情形也不是初次,从来也没有见你担心过,为啥此番如此惊慌失措。”
“这一次情况不同呀!那种天气、那个地点,根本就是当天情况的再版,你怎能笑我神经过敏。”
“就算天时地利俱都齐备,也不一定就会发生相同的事。”
“是谁老是提醒我‘天威难测’,如今又取笑我疑神疑鬼。”
“说了半天,倒成了我的错呀!”穆天毅无奈地笑着摇头,“丫头,难怪夙兄会笑你越来越无赖了。”
“哪有?”月泠原是不依地大声抗议,但是在穆天毅不以为然的目光注视下,她假意委屈地低语,“好嘛!无赖就无赖,不过也要看对象呀,有的人想得很还巴望不到呢?你真该感到……”
“感到荣幸?!真是大言不惭。”穆天毅摇头大笑,“丫头,没有人的脸皮比你的更厚了。”
“那又何妨呢?我又不在乎,自己快乐就好了。”月泠洒脱地一耸肩,用力地一踩油门,让手上的小跑车奔向路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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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震孝满心紊乱地站在卧房门前,迟迟不敢叩门,他暗自摇头,想当初出入法庭都还没有如今这般紧张,轻吐一口气,稳住心神,缓缓地推门入内。
室内没有亮灯,只有未拉拢的窗帘隙缝中透出微弱的光,让房间里不至于漆黑。
夙震孝还没有将灯打开,就听到醒着的雨臻低声地说:“别开灯,我现在很丑,不想你看见。”
或许处身于黑暗中,他才比较能说出心底的话,所以夙震孝没有坚持开亮灯,在模糊的视线里就着微光坐进床前的椅子。
“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当年那位让我一见倾心的天仙佳人,所以别说傻话了;再说,我脸上和身上的疤痕岂非更丑陋。”
“我从来都不觉得你的疤痕是丑陋的,还记得当初我守在加护病房外,诚心的向老天爷祈祷,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都没关系,只求别带走你,我等了又等,求了又求,终于袍将你还给我了,我满心欢喜,根本不在乎你伤后留下的烙印,唉!……”雨臻轻轻地叹息,“但是你自己太在意它们了,结果一去无踪影,即便日后相见,你依旧耿耿于怀,若即若离,最终了还美其名为了我的幸福,放我自由。哼!……”雨臻毫无笑意地冷笑,“而我不知道最让我难过的,到底是你认为我肤浅,还是你不信任我呢?这十五年的感情真的不足以说服你,相信我的心吗?”
“不是这样的,问题在于我,而不是你呀!”夙震孝急急地打断她的话。
“说吧!只要老实说,无论你说什么我都能承受得住的。”
“我想娶你,这念头时时折磨我,但是我无法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庭,所以……”
“我不明白?”
“我是个孤儿,一直渴望有个家,但是车祸使我没有了传嗣的能力,如果你嫁给我,这个家就只会有我们两人,我怎能自私的剥夺你做母亲的权利。”夙震孝无奈的语气低声地在黑暗中四散。“记得吗?你曾经那么热切地描绘着未来,儿女围绕充满欢乐的情景,我做不到了呀!”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我想要的是你,你怎么会不懂呢?没有你,我要什么儿女,你气死我了;何况,要想有孩子就去领养,何必执着非亲生不可呢?我父母早逝,被托与姑妈、姑父待我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不比亲生还好吗?你这个不必要的心结,害苦自己不说,还害我白哭了几年的眼泪,更连累了朋友操心,看往后月泠会轻饶了你才怪。”
夙震孝耳边回旋着雨臻的声音,心中沉重多年的枷锁突然卸去,心底却是百味杂陈,除了轻松还有更多的兴奋,眼前他只在意雨臻的感受,其他早巳让高兴掩蔽了。
“月泠和穆天毅早巳离开,想想她刚才的态度我才是该生气的人,现在我很高兴,不要提起她,你怎么样,说了这么多话累不累,伤势要不要紧,让我开灯看看你,好吗?”
雨臻没应声地将床头灯亮起,坐在床上的她,除了贴着几块纱布以外,只有一点点的淤伤,早时看到的那些恐怖伤痕全部消失不见。
夙震孝讶异地看着她的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让雨臻忍不住想笑。
“对不起,骗了你,你没有生气吧!”雨臻强忍住笑,怯怯地偷瞄他。
“我担心死了,你知不知道?居然和月泠联手骗我,还要我不生气。 ”
“不关月泠的事情,那是穆天毅的杰作,他好心好意帮我嘛!”雨臻娇声地解释,“不要生气啦!我实在不想就此结束我们之间的感情,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如果今夜还无法得到你的真心话,那我只有心碎肠断的浪迹天涯去了。”雨臻低声地说着,越说越想越难过,说到最后竟然语音哽咽,泫然欲泣。
“唉!你这个教人心疼的小女人。”夙震孝起身坐上床头,怜惜地将她拥入怀中,“我没有生你的气,你就别难过了,现在雨过天青该高兴才对,怎么哭起来了呢?”
“我是很高兴呀!只是眼泪就是停不住,谁教你让人家等那么久嘛!”
“是,大小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请你多多原谅。不如这样吧!择日不如撞日,就选杨伯父生日那天,上你家求亲,你看好不好呢?”
“姑爹生日?没几天了耶!不会太快吗?”
“都十五年了,还说太快?怎么你不愿意?怕我委屈你……”夙震孝话说一半,随即被雨臻伸手给捂住了嘴。
雨臻撒娇地白了他一眼,“不许胡说。”
夙震孝拿开雨臻的手,轻轻地在她的掌心上一吻,贼笑地说:“不让我说也行,只是要换另一样来堵我的嘴。”
雨臻故作不懂的看他,“你说什么呀?”
“好呀!装不懂,看我怎么治你。”夙震孝不侍雨臻反应,迅速地抬起她的脸,低头吻上她诱人的红唇,或许他原想浅尝即止,但是多年的相思,在双唇一触之下翻涌而上,掩不住心中的渴慕、思念、轻怜蜜爱,他紧抱住怀中佳人,急切地吻着,缠绵而热烈,良久,直吻到两人快透不过气了,才不舍地分开。
夙震孝眼里满含情意,热情地看着雨臻,“若非你受了伤,我真想一口吞了你。”
“还好意思说,想想你这几年的花名,左拥右抱好不快活,‘情场浪子’又岂是浪得虚名。”
“好酸哪!”夙震孝夸张地皱眉,“我的小女人吃醋了,要不,撞日不如明日,明天我们就去法院公证,事后再向姑父负荆请罪吧!”
“瞎说,我才不要,丢死人了!”
“逗你的,瞧你,一脸红得像十月石榴,真漂亮。”
“讨厌!不正经,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坏了?”
“怎么,你不喜欢呀?难不成,你希望我真的像块木头似的,那多没情趣哟!”
“哎呀!你……不和你说了啦!”
“正好,不用说的,用行动的……”夙震孝真是说到做到,话才说一半,他俯下脸,在雨臻芬芳滑润的柔唇上轻轻印上他的唇,时而甜蜜温馨,时而热烈激情,这一次吻得够长久,雨臻任是呼吸急促,脸儿酡红,她也丝毫没有挣扎推拒,就那么温驯的偎在夙震孝怀抱中,直到他满意地将嘴唇移开。
雨臻悄声笑着,“心满意足了吗?”
“怎么可能?怕是一辈子也嫌少,我是担心累坏你,暂时让你休息一会,待你养足了精神我们再慢慢亲热。”
眼波微横,雨臻羞涩低喃,“贪心!”
哈哈一笑,夙震孝不在乎地说道:“美色当前,秀色可餐,我若不动心,岂不真的成了块木头。”
闻言,雨臻羞红着脸,藏进夙震孝的怀抱,靠着他厚实温暖的胸膛,听着自己如雷奔动的心跳,红晕泛至颈项,而满心喜悦和幸福的感觉,让她满足地腻在夙震孝怀里,一动也不想动了。
第十一章
尚未天明的清早,马路上空荡荡,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形同虚设,丁月泠将车开得飞快,车子在她和穆天毅亲昵的斗嘴中进入市区,宽广的道路两旁停满了违规的车辆,月泠满不在乎地一路狂飙,享受着速度的快感,一旁的穆天毅静默的打量她,欣赏着她多变的每一面。
短短的时间里,丁月泠将车子停进世贸附近高级住宅区的停车场,拉着穆天毅走向一幢很新颖的智慧型大楼。
“天尚未大亮,怎好扰人,你到底想作啥?”
“我想学‘楚留香’夜半来做贼。”
“‘楚留香’何许人也,做贼岂可学。”
“‘楚留香’这个贼很难学的,说真的你会学得比我好,比我像,有没有兴趣呀?”
“荒唐,跳梁小丑,难登大雅之堂,昂藏七尺,不屑为之。”
“学做贼?你还当真啊!在台北大概只有你不识得古龙笔下出名的大侠‘风流盗帅楚留香’了,回家记得提醒我找出那部武侠小说给你瞧瞧,免得招人取笑。”
“顽皮,快说清楚,夜半私闯这等失礼之事我是绝计不做的。”
“古板,我不过是借用一下她的大房子,谁教她先占了我的小窝,这是很公平的嘛!”月泠亮出一串钥匙,从容地领着穆天毅进入大厦,迎面一位保全警卫客气地和她打着招呼。
突然,穆天毅无声地靠近丁月泠身后,伸手揽住她的腰,挡住她大部分的身躯,并且迅速地将她带入开启的电梯里。
“你在做什么?”月泠不解地看着穆天毅。
“我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穆天毅冷冷地道。
“你吃醋啦?!”月泠偷偷朝他瞄了一眼,话里尽是掩不住的甜蜜。
“吃醋乃妇道人家行径,我堂堂大丈夫一名,岂会有如此心思?”
“死鸭子嘴硬。”月泠蹙起她那双秀眉。“有人说,忌妒也是一种爱的表现,你是既无心又无情--”
丁月泠话还没说完,便被绕在她腰上的手臂一紧,勒得她整个人都贴在穆天毅的身上。她的脸颊靠着他的胸膛,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仿佛就是一切的说明。
“到了。”穆天毅丢下短短两个字,将丁月泠带出电梯。
月泠侧头偷望穆天毅,只见他冷漠的脸上毫无笑容,而环在她腰上的手臂,力道之大倒是充分地表现出他的情绪。
“生气了哟!开开玩笑,干什么还当真嘛!”月泠一面撒娇地安抚穆天毅,一面将大门打开。
一入玄关,满屋子的沉寂迎面而来,月泠熟悉地开亮灯,穆天毅迅速地环视一遍屋内,挑高的大客厅摆设俱全,看得出花费设计师许多功夫布置,一道螺旋梯延伸至楼上,屋内所展现的一切充分表彰身分地位,但是却感受不到“人”的气息,只隐隐中流露出孤独和寂寞,完全不同于丁月泠小窝的温暖。
“像雨臻这么灵秀的女子,怎么会有这般样的宅第?”穆天毅很纳闷地一望月泠。
“这房子当年是仲业名下的产业,雨臻和曜风结婚时,她姑妈一手弄好给他们当新房的,对雨臻而言结婚只是为了脱离她姑妈操控,和帮曜风取得仲业实权的权宜之计,所以就将就地住了。曜风住楼下,雨臻睡楼上,楚河汉界壁垒分明,相安无事的过两三年。离婚以后,曜风搬去办公大楼的顶楼和震孝比邻而居,这个大房子只剩雨臻一个人住,室内装潢她根本不想动,只有楼上那间套房才有她的风格,可惜!没得到她的允许,我没法子让你参观。”
“我没那么大的好奇心。去!去!快去沐浴更衣,若着凉了晚上就不好交代。”
月泠调皮地扮个鬼脸,转身走进客房……
当地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握着毛巾走回客厅时,穆天毅正从阳台走过敞开的落地窗回到屋里,窗外初升的太阳洒落一地的亮丽。
穆天毅递给丁月泠一杯看不出用什么调出来的饮料,随手接过毛巾替她擦拭头发。
舒服地享受穆天毅轻柔地梳理,轻辍一口手中的饮料,那怪异的味道差点让月泠给吐出来,“什么东西呀?你不会想毒死我吧?”地皱着眉摇头。
“毒死你!你的想象力真是丰富,凭我,哪需那么费事,真不识好人心。”
“可是这东西真的难喝嘛!”
“良药苦口,重要的是效果,乖乖的喝完,等到晚上你能活力充沛的应付一整夜的工作时,再谢我不迟。”
“臭美!”月泠虽然嘴上不认输的占便宜,却依然皱着眉将饮料一口喝尽,“打个商量好吗?下回找个清凉爽口的养颜偏方再弄给我喝,这玩意就省省吧!”
“你□!真是宠不得呀!”
“说得也是啦!不过,我承认,从小到大就属你对我最好,够你得意了吧!”
“哦!你那些朋友们个个都将你捧在手心上,你还不满意吗?”
“那不相同,夙震孝和彭竟尧都早已是名草有主,心思全搁在雨臻和小九身上,我呢!不过是他们受人之托,代为监管而已。”
“谁有那么大本事,管事敢管到你大小姐的头上来?”
“杨曜风嘛!”
“怪哉?不是说他最宠你吗?”
“话是没错,可是他管我事情的时候更多呀!”
“嗯!有意思,能治你的人怕不多,不知何时有幸能和这么一位人物会上一会?”
“你不用幸灾乐祸,即使明晚的眼装秀他没空到场,我也躲不了多久,只要我再拖延几天不给他回电话,他绝对会自动上门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