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时欢用力的摇头,摇到她的头发乱乱飘,用力表示她跟他完全不认识。
“我们见过面的,记得吗?”他将两手的食指轻轻抵在脸颊,蓝宝石般的眼眸眨呀眨地装可爱。
“有也不记得!”时时欢更往沙发里缩去,“你不要再假装我们认识了,我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屋里所有的东西你都可以搬走,要不要我替你打电话找搬家公司来搬?只要你离我远一点,四楼还有很贵很贵的瓷器跟银器……”
“我要你。”
“还有还有,我房间抽屉里还有存折跟印章,密码是5678,你也可以拿走……呃?”时时欢“介绍”到一半才发觉阿度仔似乎说了什么“我要你”,她迎上阿度仔的眼睛,清清喉咙,怀抱着一丝希望地问:“不好意思,我刚刚似乎听到你说……”
“我要你。”阿度仔面带微笑,不太像开玩笑地说。
时时欢一时情急,结结巴巴的回答:“我、我不好吃啦,你还是拿点值钱的东西……”话还没说完,时时欢突然发现阿度仔自始自终说的是一口纯正的国语,“你你你……讲讲……”
“对,我说中文。”阿度仔笑容满面地替她接话,而且一副时时欢终于发现的表情,“而且我不是小偷,你可以停止数你的家产给我听了。”
时时欢瞪大眸,“不、不是小偷你进我家干嘛?我又不认识你!”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阿度仔话中有着失望,时时欢听了,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
怪了,她竟然会觉得她不认识他是一件天大的罪过,她不该有这种想法的!阿度仔未经允许就跑进她家,还用她的浴室,洗了她最爱的香皂,刷了她的牙膏,还、还强吻她……他才应该有罪恶感,他犯的罪可多了!
“你快走啦!不然我真的要叫警察了!”时时欢试图板起脸,语气凶狠的吼着,想要藉此吓走阿度仔。
“我叫飞人,是乐乐的搭档。”飞人不为所动地笑道,在时时欢能反应前加上一句无疑是宣判她死刑的话:“我隶属于I.C.P.O.缉毒组,从今天开始你受到I.C.P.O.的保护直到危险解除……你应该听过I.C.P.O.吧?”
她当然听过I.C.P.O.,那是她大妹时时乐工作的组织,也就是说……这家伙是国际刑警!
“你是警察?!”时时欢忍不住惊叫出声,整个人自沙发上跳起,想跃过沙发椅背,躲到沙发后面,但她一个打滑,整个人撞上椅背翻过沙发,坠落至地板。
着陆失败。
“噢……”痛死了!时时欢痛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无奈的望着天花板,觉得自己好可悲。
“你没事吧?”飞人的上身自沙发椅背探出,俯视着时时欢。
“没事才怪……”她觉得她全身都不是她的了。
“要我扶你起来吗?”飞人好笑的问。
时时欢哀怨的抿着唇,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不想躺在地上继续痛,可也不想让飞人扶……就在她犹疑的当口,飞人已动作轻巧地跃过沙发,不似时时欢可笑的翻坠,而是十分完美的着陆,然后他不顾时时欢的挣扎与抗议抱起她,将她放回沙发。
“还好吧?”
“再好不过了……”幸好她常睡一睡摔下床,早就练就一身快速复原的能力。“你说你是乐乐的搭档,那乐乐呢?她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她另外有任务,因此由我来。”
“你骗人。”乐乐不可能让阿度仔来保护她的!她明明知道她的毛病,绝对不可能把她跟阿度仔放在同一个地方的!
“乐乐说过你会有这种反应。”飞人一副了然于心、老早知晓时时欢会歇斯底里的模样。
“我……”时时欢一时语塞,数度张口想驳辩,却发现她找不到任何话语来反驳,只好说:“什么危险?而且你说你是国际刑警,是乐乐的搭档,我就得相信你吗?”
飞人闻言轻喟一声,秀出他的警徽、胸口与识别证,“I.C.P.O.缉毒组。”并在时时欢仍怀疑的目光下将证件递给她,“不信的话,你可以检查看看。”
时时欢以不碰触到飞人的原则下接过证件检查,但她看了老半天,也只能认出飞人的证件与时时乐的很像。
“好吧,就算你真的是警察,那跟我有什么关系?”乐乐竟然没有事先通知她,明明她前两天还在佛罗里达的,乐乐却只字未提。
“别告诉我你全忘了。”
“忘了什么?”她漏听了什么吗?
“昨天晚上的事。”见时时欢仍一脸疑惑,飞人只好说出几个关键词,希望能唤回时时欢的回忆,“王惠君,绑架,拇指姑娘。”
时时欢闻言,倒吸口气,原本惨白的脸色这下泛青,她惊恐地望着飞人,好一会儿才找到声音,“那、那不是梦吗?我、我以为……”
“那是做梦?”飞人接话。
时时欢抿紧唇,不自在的推推眼镜,双手交抱,手不住地搓着上臂,点点头。她真的以为那是一场梦,或者该说,她催眠自己那是一场梦,一场可怕的恶梦,一场只是因为恩师骤逝,过度伤心而做的梦。
“亲亲,那不是梦。”
“谁是你亲亲?我要乐乐,我不要你。”她虽然不清楚那些人要“拇指姑娘”干什么,但她很确定她不想让飞人保护。
“亲亲,乐乐另外有任务,她不能回来保护你,你只有我。”飞人并未因时时欢的排拒而显出任何不耐或下悦,他很有耐心地替她洗脑。
“为什么?为什么乐乐不能回来?”她宁可被绑架也不要跟阿度仔共处一个屋檐下。“她出什么任务会比我这个姊姊还重要?”她吸吸鼻子,眨眨发热的眼,不愿在飞人面前示弱--即使她已经出糗很多次了。
“抱歉,这是机密,我无法告诉你。”蓝眸好遗憾好遗憾地望着她。
“我不相信,我……”时时欢的声音被定时器的声音打断。“那是什么?”
“啊,焗饭好了。”飞人往厨房看了眼,“你要来点吗?”
“什么?”时时欢的思绪跟不上飞人的,不明白他为何前一秒在跟她谈时时乐不能前来保护她的事,后一秒马上可以若无其事的问她要不要吃焗饭。“等、等一下!乐乐到底是出什么任务,难道没人能跟她换吗?不然……不然……”
换掉你也可以。这几个字因飞人的脸突然靠近而卡在她喉咙。
时时欢皱着眉,推推眼镜,小声地道:“你能不能别靠我这么近?”
飞人脸上的笑容依旧,像没听见时时欢的抗议,抬手抚上她的脸颊,她本想躲开,却着魔似地僵在原地任飞人摸她的脸颊。
“你常熬夜吧?”飞人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么一句。
“啊?”
“有黑眼圈。”飞人眷恋的指腹来回抚着时时欢的黑眼圈,蓝眸闪过心疼。
时时欢看得一清二楚,却不明了为何他会有这种举动,飞人的气息笼罩着她,害她一呼一吸全是飞人的味道,好像把飞人吸进了体内,融成一体了。
她双颊蓦地发红,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这种反应根本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尤其引发这种反应的还是个阿度仔!
“我……”
“吃不吃焗饭?鸡肉是隔壁阿伯送来的,洋菇是后面婆婆拿来的,起司我铺得很厚,咖哩也很润口不会太辣。”飞人没给时时欢思考的时间,又丢出一串话,而这串话成功转移了时时欢的注意力。
咖哩的香味四溢,很想摇头的时时欢捱不住空腹的悲鸣,默默地点了下头。
“乖孩子。”飞人的笑掺入了些许时时欢不明白的情愫,他摸了摸她的脸颊才起身走向厨房……
第四章
时时欢垂下嘴角,在心里用力的谴责乱叫的肚子,她回头朝开放式的厨房看去,飞人高大的背影正忙碌的穿梭其间。
她不安地拿起话筒拨了通电话,电话接通后,她偷瞄眼厨房的飞人,见他没回头看她在做什么才压低声音道:“乐乐,是我。”
“哦,大姊啊!你那边还好吧?”时时乐的声音听起来很远,而且似乎身处在一个很吵的环境。时时欢隐约听到有人摔碎东西,还有奇怪的哒哒声,听起来像是枪声,时时乐讲话是用吼的。
“乐乐,你在哪里啊?危险吗?”时时欢判断时时乐身处于枪林弹雨中,直觉就想挂电话免得害时时乐因不专心而受伤,但是她又很想从时时乐口中证实飞人的身分。
“没事,只是有个白烂把东西砸碎还撞到床跌到地板,把时钟弄倒而已。大姊,你那边一切都OK吧?飞人有去找你吗?他有没有保护你?”
“对,我就是想问你飞人的事,他、他是个阿度仔,你要找人来保护我也……”
时时欢讲到一半,时时乐便打断她,“大姊,我知道飞人是阿度仔,但是他会讲中文,你们沟通不会有问题的……我在讲什么,就算他不会讲中文,你们沟通还是一样不会有问题,我要说的重点是……”时时乐话没说完即因她身旁有人大吵大吼而中断,“大姊你等我一下。”
“哦。”时时欢听见时时乐吐出一串流利的西班牙语,又快又急,口气很坏,虽然时时欢听不懂,但时时欢已经对那个被时时乐骂的人感到同情。
不一会儿,时时乐回来了,“大姊,你还在吗?”
“在、在,我还在。”时时欢转头偷看飞人,他还在厨房不知在忙什么。
“好,我要说的重点是,飞人是我唯一能放心将你交给他的人,虽然他是个阿度仔,虽然他金发蓝眼,可是,他能够信任。在这种情况之下,你只好委屈一下。”
要是她说飞人是个爱乱用别人东西的色胚,不知道乐乐还会不会觉得他是好人?
“我不懂,要是我真的有危险,为什么保护我的不是你?”她跟飞人根本无法相处。
“因为我得另外出任务,否则我也希望我能保护你……”时时乐的声音再次被打断,这回她没空跟时时欢讲“等一下”便开骂。
一样是西班牙语,但时时乐的口气让时时欢庆幸她不懂西班牙语,她原本想挂掉,但又想知道乐乐是被什么任务拖延,导致她得跟飞人相处,也想知道她到底遭遇什么危险,让他们如此的紧张。
一阵咖哩的香味传来,近得让时时欢心一惊,用力挂断电话,扬起个僵硬的笑弧,作贼心虚地抖着声音,对端着两份焗饭的飞人说:“好香啊……”
飞人微笑地看她一眼,蓝眸蕴含笑意,映着时时欢心虚的模样,有那么一瞬间,时时欢觉得他似乎看透了她刚才干了什么,但他没说出口,让她十分有罪恶感地将视线集中在他手上的焗饭,不敢看他。
然后,她发现他拿的是小妹时时欣专用的托盘与手套,托盘上还有一组成对的餐巾与餐具,那都是她家的东西,但她根本不知道这些东西放哪儿。
她不禁愕然,“你怎么知道我家的东西放哪儿?”
虽然这儿大多时候只有她一个人住,但装潢时也将所有家人全算了进去,所以她们各有各的房间,而公共空间,如厨房,浴室……这些地方,尤其是厨房,她有时连只汤匙也找不到,而飞人却能轻易翻出这些东西,这种“特异功能”让她不由得起了鸡皮疙瘩。
“你在睡觉时,我稍微参观了一下。”飞人边摆餐具边回答。
“参观?”她才不相信。
一楼是客厅、浴室、开放式的厨房兼饭厅,还有时家父母居住的房间;二楼是她的房间与书房:三楼是乐乐的房间跟健身房:四楼小妹欣欣的房间与专属的厨房--她是甜点学徒,还有还有,屋外是她拿来专为附近邻居们家中生病的花花草草免费看诊的温室……以上种种,他怎么可能全都参观过?
连她都还没摸透自己房子里有什么,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快就比住了好些年的她还了解咧?时时欢疑惑的望着飞人,想从他蔚蓝的眼眸里看出一些他内心的想法,但她随即一想--那关她什么事?只要他能离她远一点,他想搬空或是摸遍她家,她就要求神拜佛,到处还愿了,何必因为一时的好奇,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好吧!我巡视了下环境。”飞人递了餐巾与叉子给她。
“干什么?”她接过,翻动铺于上层的起司,起司的香味与咖哩的味道混合成令人饥肠辘辘的美味诱惑,食物的热气袭上时时欢的眼镜,她摘下眼镜想拿纸巾擦拭时,飞人已将纸巾递了过来。
她小声地道了谢,擦完眼镜后再戴上,咖哩鸡焗饭的香味让她食指大动,也不管飞人有没有下毒,忍不住尝了一口。
“探查可疑物品。”飞人见她一吃便停下了手,也跟着将起司、咖哩和饭全搅在一起,“好吃吗?”
“什么可疑物品?”时时欢刻意忽略飞人的第二个问题,就算好吃到可以飞上天,她也不会当他的面承认。
飞人笑笑不语,低头吃着他的那一份咖哩鸡焗饭。
“喂。”时时欢眯起眼来瞪他,用眼神要求他必须回答她的问题。
飞人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微垂眼睫,轻轻一笑,没头没尾地道:“你们姊妹长得不太像。”
“啊?”时时欢这回很快地反应过来,微怒地说:“飞人先生,请你不要转移话题!”
“叫我飞人,亲亲。”
“别叫我亲亲!”时时欢极力克制挥拳的冲动。“飞、人。”
“那……叫你欢欢?”
“时小姐你是不会叫吗?”她发誓这是她这辈子最没耐心的一刻,现在她真想掐死他。
飞人似乎知道她的罩门所在,一而再、再而三地把她耍得团团转,要不是和乐乐通过电话,确定了他的身分,她肯定把他赶走。
“那还是唤你亲亲好了。”飞人眼眸含笑地道。
“你!”她很想把手中的叉子射进飞人的脑袋。
但她不能攻击飞人,因为他是警察,袭警的罪名不小;也不能拿食物泄忿,食物没有错,有错的是厨子!她低头一口接着一口猛吃,不再跟飞人讲话,免得气死自己。
飞人好心地不再说些什么来激怒时时欢,反而在她吃完焗饭后,送上一杯冰茶;时时欢气归气,但还是接过冰茶,小小地啜了口,甜润清爽的口感让她的火气降了大半。
“不生气了?”
时时欢瞥他一眼,保持沉默。事到如今,她仍搞不清楚飞人前来的目的是戏弄她还是保护她,她也搞不懂他和乐乐口中的“危险”所指为何。
一个想法忽地飞掠过她的脑海,她脱口问道:“我在哪儿见过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