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姊询问你的意见时,你好像也不反对啊!”夏莱尔“努力”回想着。
“可恶!到现在你还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她涨红了脸,若非他出了这种烂主意,她也不必被逼得骑虎难下,非得配合着演这场戏不可,“人家的名节都被你给毁了啦!”
夏莱尔明知她快翻脸了,却还是嘻皮笑脸的朝她眨眨眼。
“等一下——”赵婷芳怒极反静,双眼敏锐的盯着他瞧,“你……你其实根本就是故意的对不对?”
“这只是权宜之计。”他语气尽量保持平淡,“而且你答应过我,凡事都要听我的,现在事实证明乔峻已经倒向我这边了,至少他不会怀疑我来台湾的动机。”
赵婷芳实在不知要如何反驳他这一句,乔峻的脾气是坏得出名的,加上他对赵贝茹爱逾性命的保护心态,如果寄望以好好沟通的方式得到他对这次手术的同意,无异是天方夜谭。
他的点子虽然差劲,突生的机智却十分有效,令人佩眼。
“那现在怎么办?”赵婷芳努努嘴,指向旁边的床。
她的床虽大,但只有一张,之前撒下的谎让睡觉成了问题。
“说真的,折腾这么久,此刻我累极了。”说着,他连打了几个哈欠,“而且明天已经排定为赵贝茹作更精密的检查,要忙上一整天,我看还是早点睡比较好。”
他动作自然的将拖鞋放好,就要躺下。
“不行!”
赵婷芳可以任他说得天花乱坠,为刚才的行为编排理由,但她可不打算和夏莱尔同床共寝。
虽然这或许不会是件令人讨厌的事。
“不行?”
“不——可——以——”她不但重复,而且斩钉截铁。
“我不会打呼或是磨牙,你可以放心。”
夏莱尔还是躺下了,在那瞬间,他脸上释出一股明显的疲惫,她知道他今天为了张罗整个手术的前置作业,费了不少心神,加上应付乔峻,他的确是累了。
“我不是说这个。”她又气又好笑,但是她认为这时不该让他打马虎眼。
“哦,或许我应该这样说。”夏莱尔的说话速度明显变慢,“今天我已经筋疲力竭,无意对你进行性骚扰。”
“我无法相信一个满身是毛的男人。”
“哪个男人身上没有毛?”他已经开始凭下意识和她对答。
“别扯这个。”赵婷芳哭笑不得,伸手试图摇醒他,“总之你别想胡混过关。”
“哎,别挨着我动来动去的。”夏莱尔稍稍清醒了些,“我说过今天太累了,如果你是渴望我配合你来点睡前运动的话也不是不行,我只怕体力不足,会令你失望而已,不过假如你坚持要……”
“闭嘴!”赵婷芳听不下去了,她顺手抄起枕头丢他,“愈说愈荒谬了。”
嘴上是这么说,赵婷芳却觉得自己有些说不出的心烦意乱,她是怎么了?
“好,那我就乖乖睡觉喽!”夏莱尔当真不再说下去,很快翻身陷入沉睡。
赵婷芳知道今晚是赶不走他了,她坐在床沿静静凝视他半晌,省视着自己的心情。
其实,她对于分享同一张床不是打心底这么排斥,只是她恼他不仅捡了便宜,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老天,她真是矛盾得可以!
不反对和他一起睡,应该是对他有些好感,但是她认为他好歹总该说些什么来讨好她,起码他可以说他其实也喜欢她之类的话。
问题是连一句都没有!
愈想愈乱,外头都已经夜深人静了,她的心思却还是闹烘烘的,静不下来。
难道自己爱上这个满身是毛的男人?几时发生的?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她又怎么会对于他的冷漠反应感到气闷,连他都已经睡着了,自己还在这儿猛钻牛角尖?
气死人了!她决定将这个问题延至明天再说,为了这种事而整夜不睡的是笨蛋。
她跟着躺下,并且赌气的把被子抢过来,动作让夏莱尔不得不略微张开困倦已极的双眼,“咦?你会冷吗?没关系,被子就给你吧!”
说是如此,深秋的夜凉还是让夏莱尔没两分钟就自然翻过身来环抱住她,大手长腿结结实实的将她扣住,一时让无法动弹的她睡意全消。
赵婷芳霎时心跳如飞,呼吸也开始急促不已,全身的血液都似乎要沸腾了。
但是夏莱尔却浑然不觉的继续睡他的大头觉。
神经!光从呼吸声就可以知道她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抱枕,她却在这里不知兴奋个什么劲,真是的。
两人的脸颊几乎相贴,她在叹气之余,只得接受他所有的气息,不过闻久了感觉倒是挺好的,被他的肩膀压着也有种令人心安的舒适感。
还不错。
赵婷芳悄然脱出一只手,将床头灯熄了,心想反正也看不见,今晚就将就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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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精密检查,赵贝茹不仅全身功能都尚称正常,体力也正在最颠峰的时期,是最适合动刀的时机。
赵婷芳以往只有见过夏莱尔拿水彩笔在纸上涂鸦的笨拙姿势,没想到真正见识他穿上消毒袍执刀时的眼神和气势,才确信自己有幸请到一个了不起的医生。
俐落的动作和过人的专注力与耐力,着实让坚持全程陪伴、透过玻璃窗从头观看到尾的乔峻等人大感佩眼,尤其是四小时后助手都已经全部轮着休息过一次了,夏莱尔还是为了争取时效拚命催促每个人动作不能慢下来,自己则非到必要,连汗都不肯擦。
最后,手术可谓相当成功,至少和夏莱尔心里的预期出入不大。
“唯一的缺点,是那条永远无法抚平的疤痕,它会一直停留在胸口上。”夏莱尔在手术结束三天后做最后一次术后观察,“我和婷芳的假期即将结束,所以无法亲眼目睹你之后的恢复过程,但是拜现代科技之赐,我相信只要保养照顾得当,一年之后别说是生小孩,我看打篮球都不成问题。”
“疤痕不是缺点,它是一种提醒,提醒我必须更加爱她,提醒我们的小孩生下他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乔峻语气轻柔的执起赵贝茹的手,纠正夏莱尔之前所说的,回头他以至为感激的目光投向夏莱尔,“我很少佩服过谁,但是你却让我大开眼界,不得不竖起大拇指称赞一番,看来赵婷芳这次是挑对人了。”
“好说。”夏莱尔微微一笑,赵婷芳却两颊立刻火红不已,这种话她是怎么也听不习惯。
不过随着手术的成功,她能感觉到赵君吟等人对于他的接受度水涨船高,似乎也因而很放心将她交给他,让她感觉彼此之间愈来愈像那么回事了。
“要不是怕消息走漏,我们本来想跟着你们去法国静养的,也好让你就近照顾和检查,只可惜这样动作太大,怕对方因而采取什么行动,那就太不划算了。”
乔峻对于这种情况似乎无能为力,这是很罕见的表情,赵贝茹则在病床上同时对此流露着几许无奈神情。
“是这样的。”同来探枧的赵君吟怕他不清楚其中缘由,特别向他解释了一番。
“反正现在你也不是外人了,告诉你应该无妨,由于有人在暗中觊觎赵家的产业,这一年来对于我们百般骚扰,处心积虑想让我们无法顺利继承父亲遗下的庞大财产,连乔峻当初都是受雇来找我们麻烦的,所以我们在没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行事只能尽量收敛、低调些。”
“可是我已经改过自新了!”乔峻竟红着睑抗议,“只可惜连景福会这么庞大的势力,都对他莫可奈何,就连对方的身分都查不出,真是丢脸……”
当然查不出,因为对方根本就是美国的大人物!
夏莱尔听他一说,立刻将所有事情统统串连起来,加上之前向赵婷芳侧面打听的消息,他发现如果将此事揭露,这可能会是史上最秘密的一次遗产侵占阴谋,不仅牵扯深广,且内情绝不单纯。
“你们姊妹有没有想过说不定伯父、伯母根本不是意外坠机身亡的?”夏莱尔看似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他得试探所有人的反应,尤其是乔峻的。
“啊!我和大姊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赵君吟猛然觉醒,她一直将父母的死因归咎于意外,众人的目光焦点也不曾离开过遗产的处理上,但是夏莱尔一提醒,却立刻让大家正视这种可能性,也同时勾起了赵家人记忆犹新的丧亲之痛。
“可恨哪!如果爸和妈真的是因此而被人设计陷害,那就太不值得了。”赵婷芳说着,难忍的泪水便开始决堤不止。
夏莱尔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观察着,赵婷芳在他的印象中一向坚强,但这已是他第二次见到她哭了。
砰!乔峻的动作吓了众人一大跳,他咬牙切齿的以掌击拳,充分显示出心中的愤怒,“混蛋家伙!如果让我逮到你是谁,我一定要你拿命来赔!”
赵贝茹虽然平时早就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气息仍虚、大病初愈的她,仍然难忍心中悲痛,躺在床上微微颤抖着,大伙看到了立刻围上去低声安慰,要她好好保重身体。
夏莱尔摇摇头,他非常确定这时绝对不是说出对方身分的恰当时机,当下决定瞒着他们,回去之后再好好思考如何妥善解决此事。
“事情总会有转机的。”他开口,“让赵贝茹的身体好起来,就是你们该走的第一步,以后就算找不出对方是谁,或是明知是谁却无能为力,也终究不至于在损失钱财之外失去更多。”
“你的说法未免太过悲观了吧!”乔峻直觉他对于不乐观的预测似乎过分笃定了些,不禁浓眉直皱。
夏莱尔瞟瞟大家,发现其他人明显的也有同感,他只得眼珠一转,尴尬的补充一句,“不管什么事,总要先作最坏打算嘛!”
对于他的说法,其他人或许能接受几分,但已经相当熟知他为人的赵婷芳却直觉有异,只是当场没点破,等到谈话结束之后,才趁着两人独处时状似不经意的和他“随便聊聊”。
“你好像对这件事有不同看法。”赵婷芳玩弄着手上的安全带,瞄着坐在驾驶座上、看似专心开车的他。“瞒不了我的。你刚才一定有话没说完。”
“你什么时候又变成心理医生啦!”夏莱尔目不斜视的看向前方,语气则相当轻松。
“别回避我的问题。”赵婷芳竞有些急了,她此时没有开玩笑的心情,“你必然知道什么,虽然我无从得知为何你会知道。”
“原来我这么藏不住心事啊!”夏莱尔趁红灯转头凝视她,眨眨眼示意她可以稍微放轻松一些,“你最近都跟在我身边进进出出,是否有观察到哪些异状?”
他竟然考她。
赵婷芳凝神回想,这几天她确实和他形影不离,连睡觉都在同一张床上,若说他有什么不对劲,她应该都可以察觉得到才对……
“除了你竟然都没有在晚上乘机欺负我之外,我想不到。”
“哟!对你表现一下绅士风度也不行?莫非你其实十分渴望我碰你?”夏莱尔逗她,“如果你真的怀疑我的能力,今晚可是我们停留在台湾的最后一夜哦!要不要……”
“你别岔开话题好不好?”赵婷芳红着脸推他一把,这男人就是这样,永远没个正经,“已经绿灯了,开车啦!”
她没注意到自己因而放松不少。
他眼看时机成熟,突然很正经的对她说,“你一定很痛恨那个无端毁了赵家的人吧!”
“嗯,”赵婷芳淡淡的应了一声,转头看向窗外,“那股恨意不是外人能了解的,只可惜没有人知道他的身分。”
“现在手术都已经结束了,你难道不觉得我一直没仔细研究过赵贝茹的病历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吗?”夏莱尔提醒她。
赵婷芳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此事,但稍稍细想,的确让她觉得他简直太神奇了,“三姊拿给你的病历你一直都放在旅行袋里!”
“希望你不要太惊讶。”夏莱尔双手定定的握着方向盘,“其实我从别的地方见过你三姊的病历,而且知道在背后设计赵家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赵婷芳倏的和他目光相对。
“别急,我会告诉你他是谁。”夏莱尔语气尽量温和,但是仍然嗅得出几分无奈,“但是你们敌不过他的。”
第六章
夏莱尔不愧是有头脑的人,他仔细分析利弊得失之后,赵婷芳终于接受建议,对此事三缄其口,强压下冲去找对方报复的恨意,直到他另外想出办法为止。
“事实上你的莽撞只会造成对赵家更深的伤害。”夏莱尔在飞机上还不忘对地谆谆提醒,“目前保持冷静是最困难的,因为唯有清楚的思维才能掌握自己最有力的优势和筹码,不让敌人专美于前,这也是我为何坚持不在一开始就告诉乔峻他们的原因,他们太街动了。”
“我不明白面对这么奸诈的对手,我们赵家还会有什么优势?”
赵婷芳始终无法相信长久以来所有人一直想揪出的幕后黑手,竟然会是她熟悉的尼尔叔叔!
想当初父母因坠机意外而骤逝时,还是尼尔第一个告诉她们姊妹的,很多复杂的善后问题更因为仰仗他出面处理,才不至于让大姊赵妤贞一个人忙得心力交瘁,当时她们姊妹只道父亲平时为人成功,才会有这么热心的朋友愿意帮忙,没想到包覆在尼尔沉重哀恸的表情下,竟是如狼似虎的算计心肠。
回想起当时对他的感激莫名,赵婷芳想到就忿忿不已,更别谈父母的意外可能是由他所主导的了。
“之前,毫无疑问的是敌暗我明,你不知道他是谁,更无从得知他的动机和所下的每一步棋,但是现在不同了。”夏莱尔眼瞳中闪耀着光芒,“他根本没想到一次没头没尾的谘询会泄漏这么多秘密,更无法预料到你和我会无端在尼斯的艺术学院相遇,这就是你的筹码。”
赵婷芳不得不点头同意。
“接下来的事要秘密进行,首先,每个人部必须装作若无其事,这样才能保持我们的优势,不过一无所知才是最好的守密方法,所以我只打算先让你一个人知道。”
“但事情总不能任由它拖下去……”她焦急以对。
“看看,你又来了!”他像个威严的父亲,出声轻斥,“尼尔的目的是想要赵家的财产,如果两年的期限一到,没有任何人出面处理遗产,他还是一毛钱都分不到,所以你急他也急,有什么好担心的?况且从他会担心赵贝茹是否能活着的态度看来,表示他绝对不会轻易伤害你们姊妹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