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牧云淡淡一笑。“既然经理你都看见了,我也无须否认。”
李永权冷哼一声,撇嘴说:“你还真有本事,竟能拐诱我表妹给你送便当。不过,你可别告诉我,你们正在交往啊!”
“表哥,你误会了,便当是我自己要送的。”沉静桐赶紧开口道。“我和牧云他……我们……”心里一时有些慌乱,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她不担心自己,只担心会为耿牧云带来麻烦和莫须有的非议。
“我和静桐确实正在交往。”耿牧云握紧她的手接口道,“我们彼此喜欢对方,她帮我做便当也是出自于一番情意,我很珍惜。”
闻言,李永权露出鄙夷的嘴脸,频频摇头啧声道:“耿副理,你应该听过‘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句话吧?我劝你还是不要妄想的好,沈家不是你高攀得起的。”
沉静桐的脸色顿时一白。“表哥,请你不要这么说牧云!”
“哎呀,表妹,这你就不懂了!”李永权恶意地勾唇一笑。“我这是在分析现实状况让他了解,免得这家伙不自量力,到头来白忙一场,那就更难看了。”
“表哥,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刻薄?!”一向好脾气的她,难得动怒了,担忧的眼眸频频看向耿牧云。
“嫌我说话刻薄?”李永权冷笑了声。“我告诉你,更刻薄的还在后头呢!这家伙根本就不安好心眼,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只是想借着你一步登天,好少奋斗个三十年。表妹呀,你可得睁大眼睛,千万别被骗了!”
“表哥,你说够了吗?!”沉静桐再也忍不住了,“如果说够了的话,请你马上离开,我想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担心!”这是她第一次对人疾言厉色地说话,整张小脸都红了。
似是没料到一向柔静的她会对他说出这样的重话,李永权当下难堪地气红了脸,指着仍是一脸不动如山的耿牧云说:
“你别以为他是真的喜欢上你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是沈家的女儿,他会追求你吗?我劝你别傻了,瞧瞧你那条腿,有哪个正常的男人--”
话还没说完,手腕猛地被人攫住,他痛得立即转头瞪眼,瞧见一张冷峻慑人的脸孔。
“李经理,你失态了。”耿牧云冷淡地提醒。虽没有拾高声调,但一股不容忽视的威厉之气当下震住了恼怒得口不择言的李永权。
“你‘好意的分析’我听到了,其它,就不劳你费心了。”他接着又说,然后才松开手。
李永权一缩回手,忙以另一手抚揉着微微发红的手腕关节,而后恶狠狠地怒瞪着耿牧云,撂话道:
“咱们走着瞧吧!我倒要看看沈家的人知道了这件事后会有什么反应,你最好赶快祈祷上天保佑,不要什么好处都没捞着,还因此丢了饭碗,哼!”
说完,悻悻然地转身离去。
他离开后,一股沉重、尴尬的气氛笼罩住耿牧云与沉静桐两人。
半晌后,沉静桐低声地开口:“对不起……我表哥说了那么伤人的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耿牧云只是淡淡一笑。“放心,这些话还伤不了我;况且,他会有那样的反应也是正常的。”
“可是……”她咬了咬唇,眼眶微微红了。“我担心他到公司里乱说话。”
“你怕被人知道我们两人交往的事?”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阴暗。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用力地摇了摇头,急得快掉眼泪。“我只是怕……怕你被人误解,遭人非议,那样太委屈你了!”
她知道流言的杀伤力有多重,尤其是恶意的流言。
原本脸色暗沉的耿牧云听了她的话后,眸底浮上一抹温柔。
“我并不觉得委屈,只要我们能在一起,旁人的闲言闲语我一点也不在乎。”
难得感性的话语就这么轻易而自然地从他嘴里滑出,可他却一点也不觉得讶异;因为当他说这些话的同时,他的心仿佛冒着一股温泉,柔柔地牵引着他的情感。这一刻,他恍然明白,他接近她,与她交往的目的,已非当初自己所预想的那么纯粹简单,对她的感情,已在不知不觉中有了改变。
也因为这样,他觉得他与她交往的事是该让沈家的人知道。今天李永权这么一闹,并非全然是坏事,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他不能逃避,也不会逃避。
沉静桐仍是咬着唇,一脸担忧难过的表情。
“可是……我不喜欢这样。你的努力与能力会因为我们的交往而完全被抹煞……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她心疼地说,眼泪终于忍不住滑出眼眶。
看着她莹莹泪珠一滴滴滑落脸颊,耿牧云但觉内心深处有一种被触碰的温存。她心里担忧的全是他,怕他被人误解,怕他受委屈,她的感情是那么的直接,没有丝毫的怀疑与犹豫;而他,却是一开始的动机就已不单纯。
“真不知道该说你傻,还是该说你善良。”他不禁柔声叹语。她是这么的信任他、看重他,让他越发觉得,自己对“功成名就”的追求和她对他的爱相比之下,显得那么的肤浅而微不足道。
“你只担心对我不公平,那么你呢?”他接着又说,想起李永权拿她的腿攻击她时她那苍白的脸色,他就不由得一阵心疼。
沉静桐急忙摇了摇头,拾眼看着他说:“我不要紧,真的!我跟你不一样,不需要上班面对那些伤人的流言蜚语。”
望着她一脸认真想要说服他的表情,耿牧云不禁失笑。
她那只为别人着想的温柔,总是一再触动他的情怀,或许正因他不是一个纯粹的人,才会一再被她的真诚所吸引。
他倾身,在她额头轻吻了下,声音沙哑地问:“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事情吗?”
她看着他,腼腆又困惑地摇着头。
他将唇贴近她耳畔,柔声说:“我想吻你,如果不是因为地点不恰当的话……”喃语的同时,她身上清幽的体香漫入感官,一时意动,他禁不住以鼻尖在她后颈轻轻努了一下。
沉静桐微微一怔,下一秒,两朵红云已飞上她脸颊。
她当然知道他说的吻指的并非如同方才额上的轻吻。虽然他们交往了好一段时间,但所有情人之间的亲昵举止,还不曾在他们之间上演过。事实上,他刚才轻吻她额头、在她耳后磨蹭了下,已经是最“火热”的尺度了。
看着她害羞红润的脸蛋,耿牧云温柔地笑了,而后认真地看着她说:
“静桐,我要你记住,不管别人说了什么,你永远都是一个值得被爱的好女孩。”他不要她受到任何伤害,尤其是因他而来的伤害。这还是他生平头一次想要保护一个女人。
如果说,她是上天送给他的一个意外的礼物,那么,他希望永远保有这份礼物。
第七章
当天下午,耿牧云与沉静桐交往的事立即上传至董事长办公室。
李永权是一个沉不住气的人,原先就已经十分忌惮耿牧云的他,说什么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大的敌手攀上沈家,成了驸马爷。
他虽然能力不足,但还不至于连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倘若耿牧云真成了沈家女婿,第一个饱受威胁的人就是他。再怎么说,自己也只是一个外戚,如果不是父亲与姑妈全力护航,他是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就坐上业务部经理的位置。
事实上,耿牧云能力超卓在公司里已是众所皆知的事,差别的只是他并非“自家人”,所以才无法更上一层楼。这原本也是自己情势优于他的关键所在,但,如果那家伙摇身一变成了沈家附马爷,恐怕情势将会整个逆转过来。而他绝不能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也因此,在第一时间,他便将这件事告知自己的父亲,然后透过这样的管道,上达至沈氏大老板沈君山的办公室里。
“姊夫,关于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李泰元在儿子将事情详述一遍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眼前他称为姊夫、也是沈氏最高主宰的灰发男子脸上的表情。
“静桐有了交往的对象?”沈君山有些讶异地挑眉。“怎么我一点也没察觉?”
“原来连姊夫你也不知道啊!”李泰元赶忙接口,趁机试探地说:“听姊姊说,你有意在公司里挑选几个不错的青年才俊让小桐认识,我还猜想这会不会是你的意思呢。”
沈君山看了他一眼,徐徐道:“我是有这个意思,心里也有了几个人选,但还没开始付诸行动。况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的名单里并没有耿牧云这个人。”
一旁的李永权听了,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那就奇怪了……”李泰元故作疑惑地蹙眉。“既是如此,小桐怎么会认识耿牧云?这孩子鲜少在公司露面,两人应该没什么机会接触才是。”
“哼,依我看哪,八成是那家伙存心打听、接近!”李永权轻蔑地接了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心里打什么主意。”
他话语申明显的敌意让沈君山颇感意外,却只是笑笑地说:“永权,听你的口气,你好像对耿牧云这个人很有意见?”
这一问,李永权可乐得滔滔数落了。“姑丈,不是我个人对他有偏见,而是他这个人城府太深、心机太沉,而且还目中无人。我认为他接近表妹一定是有所图,小桐的个性单纯,我担心她被骗了。”
“这样啊……”沈君山揽眉思忖着。“可是我听说他是你业务部一员大将,表现非常出色,咱们公司推出的新款PDA一面世就创下了高标的销售佳绩,可见他的能力不在话下。”
“姊夫,这功劳也不全是耿牧云的。”李泰元忙替儿子讲话。“也得要上面的人充分授权、给予支持,才能让他好好发挥呀。”
沈君山只是点头笑了笑,也不多说什么。身为最上位者,他虽然没有办法什么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但并不代表他就昏昧无知、失去了判断能力。
他并不吝于提拔自家人,也很愿意给予机会,但徇私护短又是另外一回事,永权这孩子有多少本事,他心里很清楚,给了他两年的时间该是够了,他不会盲目得看不出来他的不适任。
“姊夫,耿牧云的工作表现固然不错,但他和静桐交往的事我总觉得不妥。”李泰元接着将话题导回。
“哦?哪里不妥?”
“姑丈,小桐的身分跟一般人不一样,难免引来有心人的觊觎,一不小心,可是会害了她的终身幸福。”李永权抢先发言。
“你的意思是,耿牧云并不是真心喜欢小桐,只是因为看上沈家的财势,所以才刻意追求?”沈君山仍是一脸温淡的笑,像是一点也不担忧似的。
“姑丈,你是聪明人,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案例。”李永权自作聪明地继续发表意见。“如果不是看上沈家的钱,他怎么会挑上表妹?我不相信他一点都不介意她的腿。”
闻言,沈君山脸上的笑意淡去,眼色微微一沉。
善于察言观色的李泰元赶忙出声道:“姊夫,永权的意思是,防人之心不可无,静桐这孩子善良又单纯,就怕对方存心欺骗她的感情,那就不好了。”
“是啊,姑丈。我担心表妹因为那条腿而自卑感过重,只要有人对她好,她就昏了头!”李永权白目地又接口道,随即惹来父亲一记瞪眼。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李泰元差点没被儿子给气昏了。姊夫最忌人当他的面提起小桐的腿,偏偏这蠢儿子还老往他痛处踩。
此刻沈君山心里也是万分不悦,永权这孩子真是愈说愈不象话了!
勉强维持住脸上所剩无几的笑容,他淡淡地回应:
“好了,我懂你们的意思,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也谢谢你们对静桐的关心。”
李泰元是聪明人,明白事情的讨论到此为止,欠了欠身后,便示意儿子跟他一起离开。
待他们父子两人走了好一会儿后,沈君山拿起话筒拨了一通内线电话,向人事部经理调阅耿牧云的个人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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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沈家的餐桌上笼罩着一股不寻常的寂静。
沉静桐始终低垂着头默默吃饭,却是食不知味。
看似与平日一般静默的她,心里很清楚表哥一定已将今天中午的事跟爸妈说过了,心情不由得有些惴惴不安。
吃完饭后,佣人收了饭菜,端上水果,餐桌上依然一片沉寂。
一向感觉敏锐的沈皓也察觉出气氛有些不对劲,不由得向沉静桐投去一枚询问的眼色。
收到他投来的眼神,沉静桐却是有口难言,只淡露一抹苦笑。
“你们两个少在那边给我挤眉弄眼!”
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沈母一双眼瞪向女儿,气冲冲地说:
“你表哥把事情都跟我说了,什么给你弟弟送便当,这种谎你也说得出来!堂堂沈家小姐,竟然替一个职员送便当,传出去,还有面子吗?!”
沉静桐低垂着头,没吭一声。
“你不要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沈母继续发飙。“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你了解吗?别傻傻地被人骗了还在那边沾沾自喜,以为人家对你是真心的!”
“妈,你怎么这么说!”沈皓忍不住开口。“姊姊都这么大的人了,感情的事她自己会处理。”
“你还替她说话。”沈母转而斥了儿子一声,口气却轻缓多了。“送便当的事情,你帮她瞒着我,我都没说你了,你还敢开口。”
“妈,耿牧云那个人真的很不错,不仅能力才干没话说,做事也很有担当,你耍相信姊姊的眼光。”沈皓耐着性子说出自己的看法。
“你舅舅和你表哥可不这么认为。”沈母不以为然地挑眉。“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接近你姊姊,光这一点就很让人起疑,谁知道他心里图的是什么。”
“他不是那种人。”始终没说一句话的沉静桐,突然开口道,再也无法保持沉默。
“不是那种人?你别太天真了!”沈母固执地坚持己见。“人心隔肚皮,他在想什么你知道吗?再说,那个耿牧云什么也没有,母亲还是个残障人士,实在高攀了咱们!”
闻言,沉静桐黯然一怔。这就是母亲的看法,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显然一点也没顾虑到她的感受,那话里的轻蔑重重地伤了她。
深吸了一口气后,她抬头直视着母亲,一字字轻柔又清楚地说:
“妈,你忘了我也是‘残障人士’了吗?”说完,即垂下眼安静地离开。
没料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来,沈母足足怔愣了好半晌。
回神后,目光转望向始终旁观着、没说一句话的丈夫,白着一张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