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一笑,“还真不错。”
“什么不错?”她轻盈的身子一点都不让他觉得吃力,隐约的馨香不断的传入他的鼻腔,让他觉得身心舒爽。
“说你呀,背得又稳又好,简直比骑马还舒服。”
“一下骂我是大笨牛,一下又把我当马,唉!”他假意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咱们是朋友,搞了半天,原来你把我当牲畜呀。”
她被他语气中装出来的自怜给逗笑了,于是轻抚他的颈背,呵了一口气,笑着说:“是呀,马儿快跑、快跑。”
“好。”他加快了脚步,“坐稳了!”
他果真提气急奔,有如流星划过天际般的掠过草原。
沈光姬贴在他温暖宽阔的背上,觉得有如腾云驾雾般的轻快,在那一瞬间,她又变成了一阵风。
“你一直说有事要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呢?”她轻轻的问着,语气中有着无限的娇羞。
他曾经说过那天大闹她家是为了她的婚事,再加上过去和近来的总总,使她很难不有联想,想到她与他的未来及可能。
“改天吧,改天再说吧。”
不知怎么的,要他说出她与杭少兴有婚约、要求她履行承诺对他西百,却是一件越来越困难的事。
她轻轻的嗯了一声,“我等你。”
这句话没来由的让百世穹感到心中一闷。
他甩甩头,努力赶跑那种突生的不愉感,试着把注意力放到别的地方。
倏地他停下脚步,脸上带着惊喜的表情,“你闻到了没有?”
“闻到什么?”她用力的吸吸鼻子,只闻到草地的清新香气。
“酒香呀!好香呀,这附近一定有酒庄,而且还有新开封的春酒。”他深深的吸一口气,一副嘴馋的样子,“香!真香。”
“这样你都闻得出来?你这狗鼻子还真灵。”沈光姬笑着说:“这附近真的有酒庄,好像就在那边,不过我没去过。”
“不要紧,我找得到的。”他笑嘻嘻的说着,寻着酒香前进,“往这里走准没错。”
沈光姬想到初遇时她喝了一口就醉倒的酒,笑问:“你的酒筒呢?怎么没看你带?”
“早喝光了!带在身上又没得喝,太可怜,干脆不带了。”他舔舔嘴唇,“可惜那么好的酒,很难再喝到了。”
“那可不一定。”这就是有钱的好处,再贵再稀有的东西都不难买到,“那是什么酒呀?”
如果她能弄到,百世穹一定会很高兴的。
她决定了,她要送他一份礼物,谢谢他带给她的欢乐。
“别傻啦,那买不到的。”他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那是猴儿酒,没人在卖的。”
“猴儿酒?那是什么酒,怎么我没听过?”名贵的酒她也知道不少,就是没听过候儿西。
“猴儿酒就是猴子酿出来的酒,你现在知道为什么喝不到了吧?”
沈光姬一笑,也不说话。
百世穹不知道银子的力量有多大,所以才会说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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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间很普通的砖瓦民房,有着很大的院子,到处都是破旧的桌椅。
院子里有好几株桂花树,鸡鸭来来去去的走动着,怎么看都像是寻常的农家。
但是这里其实是丐帮的总部,因为下雨,所以在外面的人纷纷跑回来避雨休息。
身为帮主的杭少兴下令杀了一条黄狗,于是大家开开心心的围着火吃起狗肉火锅来。
肉一熟,大家立刻浙沥呼噜的吃起来,也不管烫嘴。
“别吃光了!留点给我恩公。”杭少兴嘴里咬着肉,含糊不清的说:“镜官,恩公这几天怎么不见人影呀?”
他大啖狗肉之余,还念念不忘百世穹,实在是个重恩重义的好人。
可惜镜官并不这么认为,“百长老忙着帮你这窝囊废办事去,哪有闲功夫吃狗肉?”
“办事?办什么事呀?”杭少兴吐出一块骨头奇怪的说。
“你说呢?”镜官斜眼瞄去,用力捏了他的大腿一下,“都是你没用。”
否则他也不用成天跟这些脏兮兮的叫花子在一起!
虽然说他在龙葳国是个下人,可是是那种很有身分地位的下人,怎么样都比在天恩当乞丐强。
要不是杭少兴这混蛋,殿下早就当上帮主,他也老早就回家了。
“唉唷,烫死人了。”
这声惨叫倒不是杭少兴发出的,而是他旁边的陈长老,因为镜官捏了杭少兴,他一痛缩了下,不小心把整碗狗肉汤打翻在陈长老腿上,烫得他哇哇叫。
杭少兴也跟着大叫一声,因为他心疼那打翻的香肉汤,连忙扑到陈长老腿上抱住了猛吸。
“帮主、帮主!不要呀!”
其他人连忙抓手、拉脚,只想将杭少兴从陈长老身上弄下来,一时之间乱成一团。
“哇!这是在干什么?不会吧?”百世穹惊讶的声音响起,“原来杭少兴跟陈长老是这种关系。”
一个男人抱着另一个男人的大腿狂亲,这种场面还真是罕见。
而沈光姬也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
大家回头一看,只见他和一名少女浑身湿透的站在门边。
“不是呀!”陈长老都快哭了,帮主来这套,他要怎么跟他八个老婆交代呀?“快来帮忙呀!”
镜官看见沈光姬之后,连忙冲到杭少兴旁边,一把拉起他,“够了、够了,还有整锅呢,怕没得吃?”
给沈光姬看见他这副德行可真是不妙呀,唉!殿下应该先通知一声要带她回来,至少让他有机会把杭少兴弄干净呀。
杭少兴满足的擦擦嘴巴,说道:“我知道还有一锅,但是不要浪费比较好。”
众人摇摇头,一看见百世穹手里提着两坛酒,发出震天的欢呼声,冲上来包围住他,等到人群退去,他手上的酒也不见了。
“这些家伙!”见了酒跟见了亲爹一样,真是的。
沈光姬好奇的看着四周和所有的人,这就是她拜托百世穹带她来看的丐帮呀。
屋子看起来像寻常人家,而这些人除了脏了些外,跟常人无异嘛!
“百长老带了姑娘回来。”总算有人注意到娇滴滴的沈光姬了。
“还是个漂亮得不得了的姑娘。”
于是他们又冲上来,又拉又推的将她弄到屋子中央,热情的分她一个碗,“来者是客,应该吃最大份的。”
“赶紧喝点热汤祛祛寒吧!”
沈光姬从来没被人如此欢迎过,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接过破碗,客气的道谢。
因为百世穹跑去找酒,所以他们最后根本来不及避雨,还是被淋成了落汤鸡。
杭少兴则是一副害羞的模样把百世穹拉到旁边去,偷偷说:“我老婆怎么到这来了?”
百世穹赏他后脑一个巴掌,“什么你老婆?你娶了人家没有?”听了就叫人生气的两个宇。
“我是叫来自己爽的嘛!”杭少兴眯着眼睛笑,“反正你知道就行了。”
“你少来这一套,我已经说了,你得娶她,然后把帮主的位置让出来。”
奇怪的是他说这句话时一点都不快乐,反而觉得心里闷闷的。
“唉唷恩公呀,我求求你别这样,不然给你嘛!这老婆我真的是不要的。”
“什么不要?你再说一次我就让镜官把你洗干净。”
杭少兴一听,脸色一变,急忙用手捣住嘴巴,模糊的说:“好好,不说。”
他要是洗干净了,一定连自己都认不出自己的,那多可怕呀,不行、不行的。
“知道就闭嘴,我没吩咐不许你开口。”
在还没准备妥当之前,他可不希望杭少兴的胡言乱语进了沈光姬耳朵里。
杭少兴赶紧点头,生怕点太慢就被抓去洗干净了。
百世穹朝镜官使了一个眼色,他会意向前,抓住杭少兴说道——
“今了天算你运气好,走,请你吃好料的。”
“那我的狗肉怎么办?”他大声嚷着,“让我吃一块嘛!不然半块,或是一小块……”
“你猪呀,都说要请你吃好料的了,绝对比狗肉好吃一百倍。”这人真是没救了。
镜官抓起他的后领将他拖着走,而他依然不死心的喊——
“留一点狗肉给我呀!屑屑也好,再没有汤锅别洗,等我回来舔呀!”
狗肉两个字钻进沈光姬耳朵里,她立刻瞪大了眼睛,想着自己含在嘴边的这块肉——
是、是……狗肉!
老天呀,她好想哭呀,她嘴里居然咬着一块狗肉。
可是面前这么多热情的眼光,他们把他们认为最美味的东西请她吃,如果她吐出来的话,不但没礼貌而且还很伤人。
她非常努力的将肉直接硬吞下去,压根就不敢再皎,也不敢去想那是什么滋味。
这么做的后果更惨,大家纷纷替她夹肉,拚命叫她多吃一点,好客得很。
她连忙说:“我吃饱了,真的真的,你们吃就好了。”
她都快哭了,却还撑着笑脸,这一切全看在百世穹眼里。
他上前接过她那堆得满满的碗,大声说:“我不客气啦。”
“你这小子,想捡现成的便宜呀!不行。”
一时之间到处都是筷子,沈光姬只觉得眼花撩乱,再定眼看去,百世穹的碗里已经空了。
其他人纷纷窝到别的地方,一边吃肉一边喝着他拿回来的酒,高叫着好享受、好满足呀。
沈光姬看着他们如此单纯的快乐,心里满满的感动。
能从最平常的事物中获得满足,这才是真正的快乐。
“他们看起来好快乐,真好。”她轻叹一声,微笑着说。
“是呀,真好。”百世穹摸摸她的头,在心中补上一句,你真是个奇妙的小姑娘。
她不是那种看到乞丐会皱起眉头,捏着鼻子走开的女孩。
他内心深处其实有点失望,他带她回来,多少希望看见她对着大伙露出厌恶的表情,那样或许能让他觉得好过一点。
第七章
夕阳西斜,晚风频送凉意。
在富贵金园里最有野趣也最僻静的金粉林里,沈光姬与百世穹缓步而行。
这里是从郊野移植过来的大片茂林,高耸的树木夹着羊肠小道,可以通到园北的人工大湖。
因为这里少人来,反倒成了百世穹出入不被发现的好地方。
她的脚步越走越缓,因为一旦走出林子,她就得跟他挥手道别了。
每一次她都担心走出金粉林之后,他就不再到这里来接她越过高墙,带她见识不同的世界。
她开始怕会改变了。
“风开始变了。”百世穹抬头看天,“你快点进屋子去,不然一定着凉。”
下午才淋了雨,现在又吹风,对娇弱的她来说一定受不住的。
“不会啦,你别把我想得太娇弱了。”沈光姬笑咪咪的说:“明天你还会来吗?”
“你还找得到理由向你爹娘解释为什么他们老找不到你吗?”
她笑着点头,“嗯,园子这么大,要让一个人躲上一天不是难事。”
她已经想好了今天的借口,她家的书房一向没人去,她就说她在书房看了一天书,也没人会怀疑。 ”
反正她爹深信以富贵金园这么严密的保护,她绝对出不了园门。
百世穹直盯着她却不回话,害得她的笑容慢慢变小,开始显得有些担心了。
她那明显紧张的表情,让他只好强吐出话来,“好吧,明天见。”
他看见她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也跟着她笑了笑。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我多怕你会说出一句不行。”她拍拍胸口,一副好险的样子。
“这么担心?为什么?”他有些好奇的问:“怕没人带你出去玩?”
沈光姬迅速的红了脸,有点结巴的说:“对、对呀,不然呢?”
“你这个笨丫头,你不怕我把你越带越远,最后把你卖了?”
“不怕。”她摇摇头,“你有很多机会,可是你没那么做呀。”
“说得也是。你爹富可敌国,绝对肯拿出一笔巨额银两来救你。”他抓住她的手腕,装出凶恶的表情,“所以我要绑走你。”
她噗哧一笑,“你要我相信你接近我另有用心?”
“否则你以为我干么同情一个可怜的富家千金?”他越说越认真,表情也显得凝重,“当然是有目的的。”
他那种表情让她感到有点害怕,生怕他真的像他自己所说的,是另有所图。
她不要看错他,他不是那种人!
“你一定是在吓唬我。”
“我没吓唬你。”他叹了一口气,咬咬牙,知道这件事不能再拖了,“光姬,其实我不姓百,是姓杭。”
她嫣然一笑,“我早猜到你不真的叫百世穹,哪有人给孩子取这么晦气的名宇?”
百世穹笑着放开她的手,“那也不一定,说不定我生来就是乞丐命,取这个名字刚好。”
一看他笑,沈光姬才安心了些,“那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我叫杭少兴,你没听过这个名字,可是你爹娘一定很耳熟。”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袋,拉起她的手,轻轻放在她掌心,“瞧瞧。”
她带着疑惑的看看他,然后将小袋里的东西倒出来。
“一块玉?”她拿起来仔细看,倏地笑着说:“这玉挺有趣的。”
那是一块雕字玉,质地并不是很好,充满小瑕疵,而且上面的字还错了。
“你也注意到了吗?”
“是呀,很难不看到吧!富贵雕成负贵……这人倒跟我爹一样,老是写别字。”
“不是跟你爹一样,这玉是你爹亲手雕的。”百世穹看着她清澈的眼睛,觉得罪恶感浓厚,于是把脸别过去不看她,继续说:“当年他用这块玉佩替襁褓中的你定亲。”
“啊?!”沈光姬虽觉迷惑,但脑中迅速闪过许多片段。
难怪他老是说她会嫁叫花子,难怪爹对他闯进门那么紧张,还动用官府的人脉。
“你记得那天我在街上遇见你,你爹轿子垮了那一次?我认出他,所以拿玉佩要上门对亲,结果你知道了。”他一个苦笑,努力要把这谎说得圆满。
她轻声说:“结果……他死命的要拦着你。”
她羞涩的抬头看着他,眼里闪着难以置信的光芒。
他点头,“对,因为他不愿意承认十七年前他将你许配给了……”他停顿了一下,“我。”
她轻轻摸着玉佩,“这玉就是媒证,爹不能抵赖的。”
听她这句话说出口,他心中汹涌的罪恶感顿时变成了满满的疼痛。
她的意思是认了?
沈光姬红着脸,“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因为我、我不能确定你是不是跟你爹一样。”他看着她,努力掩饰着心虚,“毕竟我是个乞丐。”
“我跟我爹不同。”她含笑看着他,“我知道你是个乞丐。”
“那么你还愿意认这门亲?”
她虽然害羞,但亮晶晶的大眼睛始终不曾离开他的脸庞。
她轻轻的、柔柔的,像梦呓似的轻启朱唇,“因为我看到的是你,不是你的身分。”她顿了一下才问:“你一直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