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两秒,然后故做轻快地回答:“对啊,我跟哥哥在一起,我们正在吃年夜饭。”
他沉默片刻。“晓竹,你没骗我?”
“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骗你--”
“你的声音不对劲。”
“你瞎猜!”我斥责他,却连自己都听到声音里不稳定的颤抖。“我要去吃饭,不跟你讲话了。”
“他没回来,对不对?”
我呆住,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能这么敏锐?仿佛他正在家里窥伺我……
“我没空跟你讲电话,哥哥在等我吃饭。”我的声音,再也轻快不起来。
“他已经订婚了,晓竹,你什么时候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我愣住,忍不住开始恨他。
“利瓦伊伦,你是全天下最无聊的人!”我气愤地对着话筒嘶喊:“我正在吃年夜饭,你为什么这么无聊,打电话到我家,跟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他为什么这么对你?!他打断我的话,措词严厉而残忍。“而你容许他、忍受他、纵容他这么对你?!晓竹,这不像我认识的你!”
“利瓦伊伦,我怎么做不干你的事,我不想听--”
“你是一只鸵鸟,只会对我残忍!”他生气了。
“我没对你残忍,是你不放过我,不放过你自己!”我恼怒地,对着话筒喊回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十秒,然后我听到他深呼吸--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晓竹,如果你曾经给过我一点暗示,我会不择手段把你抢过来。”他嘶哑地道。
我不再激动,喉头莫名地开始哽咽。
“别让他这么对你,如果你不想再忍受,就打一通电话给我,你知道我随时有空。”
他叹息着说,然后挂上了电话。
我紧握着话筒,不知呆了多久,直到脸颊上冰凉的感觉把我唤醒……
讨厌的利瓦伊伦,我讨厌他……他总是能把我弄哭!
投扔开话筒,滑坐到地板上,把脸埋在两膝之间,像只鸵鸟一样哭泣。
很晚很晚了,他大概不会回家了……
他忘了今天是除夕?忘了我还在家里,等着他回来团圆吗?
我不敢打电话,怕从他口中听到,他留在徐若兰家里,吃年夜饭的事实。
不知过了多久,我哭累了,迷糊地蜷在地板上睡着。苦涩的睡梦中,我感到身边有一团柔软的东西,在磨蹭着自己……
我睁开眼,看到一团灰黑色、会移动的小绒毛,直绕着我兜圈子。
“我听老黑说,你回国那天曾经跟他提过,想养一只猫。”
哥哥的声音,是突然出现的奇迹,一下子点燃了我死灰的心。我立刻转头寻找他的方向,很快在门口找到他的身影。
他英俊的脸孔挂着笑容,慢慢朝我走近。
“喜欢吗?”他走到我身边,低嗄地问。
我低头,再一次望向那只小猫,那是一只灰扑扑、毛绒绒的小东西。它蹑手蹑脚地朝我走来,然后往我身上一蹭,我感动得几乎要掉泪……
“它取名字了吗?”我问,心折地注目这突来的娇客,小心翼翼伸手,轻轻碰触它柔软的身体。
“等着你给它取名字。”
“它好小……”
我轻轻抚摸它毛绒绒的小身体,喃喃地念着:“好小好小的小东西……”
“还没告诉我,你喜不喜欢‘小东西’?”
我望着他,用力点头,泪水又填满了我的眼眶。
“抱歉,今天公司临时出了点状况,我回来晚了。”他柔声解释。
“没关系……”我笑着抹泪。
他没有忘记我还在等着他,还为我找了一个温暖的小伴--我知道他不喜欢猫咪,可为了我,他把“小东西”带到我的生命里。
“你哭了?”他看到我脸上的泪痕。“是因为我回来晚了?”
“不是,”我摇头,真心的、诚恳的、温柔的望着他低语:“是因为我实在太高兴了。”
“那就别哭,笑一个给我看?”他抬起我的下巴,炯炯的黑眸盯住我的眼。
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异样的东西,这一刻,我几乎以为我们是一对恋人、而不是兄妹。
我哭着笑了,这一刻,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刻。
“上楼换件衣服,出去吃饭。我在饭店订了一桌菜。”他低嗄地道,拇指似漫不经心地,轻抚我的下颚,却在我心中,掀起触电般的悸动。
“可是,已经这么晚了……”我微弱的声音,有控制不住的颤抖。
“无所谓,多晚都行。”他撇开嘴,轻浅笑道。
我知道,凭哥哥的关系,无论我们想多晚吃饭,饭店都愿意伺候。
“好……”我答应着。
他的手终于离开我,我等心跳稍稍回复正常,才能转身离开他身边,跑上楼去换衣服--
第七章
新年还没过去,我像是还沉醉在美梦中的小鸟,每天幸福愉悦的想歌唱。
过年期间,只要跟哥哥在一起,我们几乎都在外面吃饭,只有当我一人留在家里的时候,会煮泡面或汤面随便吃一餐。
今天晚上我煮了意大利面,和一锅蔬菜浓汤,因为早上哥哥打过电话回来,告诉我晚上他会回家吃饭。
一直到晚上九点,面跟汤都凉了,我还没等到哥哥回家。
我耐心地等候,终于等到电铃响起的声音--
“来了、来了,你忘了带钥匙吗?”
电铃响的很急,我打开门,却看到徐若兰站在门口,哥哥的手搭在她肩上,看起来像是喝醉了。
“扶我进去。”他伸出另一只手臂,嘶哑地命令我。
“都是为了替我挡酒,浩南喝醉了!”徐若兰得意洋洋地道。
我假装没听见,沉默地扶住哥哥,跟徐若兰一起将他扶到楼上卧房。
“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徐若兰对我使一个眼色。
“你别对我有敌意。”在客厅里,徐若兰开门见山地道。“今天浩南陪我去见父母,和一堆亲友,我们就快要结婚了,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我不希望彼此之间有疙瘩。”
我望着她,不发一语,仿佛她说的是外星话,我们无法沟通。
“干嘛不说话?”她眯起眼,干笑一声。“好啊,如果你不高兴,那大家可以不必住在一起,我会找机会跟浩南说,结了婚我们就搬出去。”
我怔怔地瞪着她,拳头握得好紧、好紧……
我能说什么?我什么都不能说。
名分上,徐若兰是哥哥的未婚妻,她有充分的条件威胁我。
“浩南说,你煮了晚餐是吗?”她嗤笑一声,转头斜睨一眼,桌上冷掉的意大利面。“要不是浩南可怜你,今晚他本来想留在我家。”
她暧昧地丢下话,然后踹着高跟鞋,调头离开。
我站在客厅,瞪着那扇被徐若兰用力关上的大门,脑子里回响着她刚才说过的话--
今天浩南陪我去见父母,和一大堆亲友,我们就快要结婚了……
直到小东西在我脚边磨蹭,成串的眼泪,终于滑下我的脸颊。
“不要,不要这样对我……”我喃喃地说。
“喵……”
小猫咪依偎在我脚边,却再也无法给我任何温暖……
我抬头,望向哥哥卧房的方向,无意识地一步步踏上二楼,走向他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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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房里是黑暗的,只透过落地窗,洒进一地银白色的月光。
我悄无声息地,蹑足踏在硬石地板上,一步步慢慢走近床边,静静望着床上的男人。他英俊的脸孔,并没有因为醉酒而改变,一百八十多公分的身高,让他修长的腿越过了床沿。
我蹲下双膝,伸手抬起他的腿,想要将它移到床上。
但他的体重,对太瘦的我而言,是一种沉重的负担。我的上半身因为无力承受他的重量而摔到床边,然后压向他的大腿;
“唔……”他醒过来,半睁开眼盯着我。
“你口渴吗?想不想喝水?”我问他,温柔的语调,脆弱得接近颤抖。
烬管我的心底害怕--害怕即将失去了他,可我无法怨他,因为对于一个所爱的男人,我如何产生恨意?
何况,我已经爱了他一辈子。
“过来……”
他沙哑地道,灰蒙的目光盯住我,英俊的脸孔因为酒精而柔和。
我毫不犹豫地靠近他,长发甚至触到他的前胸。
“好美……”他低嗄地呢喃,伸手抚摸我的长发然后抓在掌心,仿佛从上个世纪开始他就想这么做。
因为这个动作,我必须倾身靠向他,直更碰触到彼此的身体,我才发现他的体温有多灼热!他忽然抱住我,有力的手臂挤压着我的身体,让我的呼吸困难……
我喘着气,发现自己的喉头哽咽。
他迷蒙的眸光催眠我的理智,灼热的大手在我的身上游移……
虽然我明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他知道现在抚摸的女人是我吗?如果他知道会原谅我吗?但我没有勇气,对他坦承我们并无血缘关系,更缺乏决心推开他的拥抱……
我是懦弱的、胆小的、自私的……
但是谁愿告诉我,我还有什么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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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把我扯到床垫上的时候,我屏息着凝望他半眯的眼睛,禁止不经世事的自己发出声响,同时我紧闭着唇并且拉起被单蒙覆在脸上,掩藏着我的脸,因为我知道没有任何酒精能真正醉倒他,他的意识还有小部分是清醒的。
我知道,他以为此刻躺在床上的我是徐若兰,所以他不再压抑与矜持,他狂乱地拥抱我,以男人对女人的方式。然而很快的,这昏昧迷蒙的情调不再醉人,直到拥抱变得激烈走调--忽然那尖锐的痛楚就这样唤醒我的身体,因为未曾经历这一切,疼痛让我惊恐地叫出声……
一听见我的声音他倏然抽身,然后我脸上的被单被扯落,他铁青的脸孔出现在我眼前。
“晓竹?该死的!”他忿怒地诅咒。
然后他立刻翻身下床,拉过床单围在他结实的腰上。“你该死的,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床上?!”他站在床边冷着脸质问我,没有替我找来任何遮掩物。
我缩到床角,羞耻地,用双臂交抱住身体。我想对他解释,却说不出任何话、发不出任何声音……
是的,我没有理由在他的床上,一切解释都是牵强。除非今晚,我就告诉他那深藏在我心中,多年的秘密……
“我有话想跟你说……”我凄楚地凝视他,试着将埋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诚实地说出来。
然而他却拿起衣物,调头走开。
“不,你听我解释!”我拉住他的手臂。
“闭嘴!”他粗暴地喝止我,并且甩开我的手。
我呆呆地愣在床边,被他的怒气吓住……
那还不及开口的解释,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
他忿怒的离去,然后我听见楼下大门,被关上时发出的砰然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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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年已经过完,李太太和老黑他们也已经回来,这几天他却一直没回家。
我想打电话找他,可是却鼓不起勇气,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唯一能做的似乎就是坦白告诉他事实--
告诉他,我跟他没有血缘关系,他是我从别人那里偷来的哥哥。
但是,我却一直鼓不起勇气。
“李太太。”我下楼呼唤管家。
“小姐?有事吗?”李管家从花园走进来,她正在跟园丁讨论事情。
“没什么……你很忙吗?我只是想问你……”我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是有点忙,因为江先生吩咐我,这个月内,要把庭院里的花圃处理好--小姐,您有事找我?”
“哥哥他,为什么要你处理庭院?”我顺着她的话说。
“我也不清楚,听老黑说,江先生还吩咐老黑,把车库里五部车子,全都擦洗干净,另外再请一名司机。”
关于哥哥的事,我很认真听着,却听不明白。“为什么要请司机--你也不知道吗?”我问。
“听老黑说,好像是替徐小姐请的。”
我的心跳简直要停止--心口好痛好痛,几乎不能呼吸。
“替她请的?为什么?”我不断的问着“为什么”,从刚才到现在,这句话我已经问了好几遍。
我忽然发现,这个家,有太多我不知道的事。
可我是这个家中的一份子,不是吗?为什么,我有一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老黑没说清楚,我猜想呢,大概是江先生跟徐小姐的好事近了。”李管家笑着说。
“小姐,您还有事吗?”
我抬起眼望着她,虚弱地摇头。
“那我去忙了,还有好多活儿得干呢!我看,接下来大概要更忙了!”李太太浑然不觉地道,笑得很开心。
我呆在原地,胸口像有一千根针扎着我的心。
为什么?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那一晚的事,就那么发生了,他可以当成没发生过,若无其事的跟徐若兰结婚吗?
那么,在他心中,我算什么?
就算他不愿承认那一夜,至少我还是他的“妹妹”,他却完全不在乎我心底的感受吗?
我转身跑上楼,翻开搁在抽屉里,四年以前的日记簿--
日记本里某一天,记载着一组电话号码。
我拿起床边的电话筒,按下电话数字--
“哪位?”
男人低沉的声音,从话筒另一端传过来。
这是他办公室里的专线,他的手机已经关机很久,打这支至少可以不必透过秘书,直接由他接听。
这支电话我从来没打过,因为这是从前我翻他的记事本,偷偷抄来的。这支电话号码,被我记在日记本里偷偷收藏着,是我心底最深的秘密。
“你什么时候回家?”我问,强自抑制喉头的哽咽。
话筒另一头沉默片刻。
然后我听到他冷淡的说:“暂时不会回去。”
他低嗄的声调,在电话里听起来很冷漠。虽然他没质问我,为什么有这支电话号码,却反而让我不安。
“我有话要跟你说,可以不可以让我去公司?”我微弱的声音,听起来像沉沦在深渊中的求救。
他不喜欢办公时被打扰,我知道,所以从来不去公司找他,不做那些让他不高兴的事。
“正好,我也有事找你。”他忽然说。
我的胸口窒了一下。“那我马上过去,你等我。”我急切地放下话筒,甚至来不及穿上外套就出门。
他找我,会对我说什么话?
现在,我有一个说实话的机会,无论那是一线曙光,还是跌进更深的黑暗,抑或是会让自己遍体鳞伤……
我再也没有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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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我顺利进入“鼎盛”集团,楼下Lobby的总机小姐不再阻挡我,显然已经被通知。
踏进电梯前,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我不知道上楼后,该跟他讲什么话?要怎么解释,才能把一切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