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讲理一点,好不好?”嵇苡嫚的气势可不输她。“这面镜子是公共的,谁要来照镜子,都嘛是可以的!”
“明明是我先来的,当然是我先用!”
“你可以用呀,我又没有叫你走开。”
“可是我看到你这张脸,就满肚子火!”
“我哪里碍着你了?”
“你呀,这里、那里,还有这里……全身上下,我都看不顺眼!”
“那你干脆装瞎,什么都别看好了!”
“嵇苡嫚,你别太嚣张!你以为你的考绩好,就一定能升职吗?”
“我可没这么想,是你自己心理不平衡!”
“我心理不平衡?!你是在骂我吗?”
“随你怎么想!”
“真是没大没小,一点都不尊重前辈!”
又来了!老拿这句话压她!
“敏前辈,我没有不尊重你,是你自己老爱说话刺人,谁喜欢一天到晚被话刺?”
“你如果尊重我,我就不会说话刺你!”蓝敏气腾腾地。“只会把尊重挂在嘴上!上回,我要你帮我问丰先生的资料,你问了吗?人都走了,连个屁都没留.....”
蓝敏的话是带刺,而且直接刺到她的心坎里去。
心在淌血……是啊,蓝敏说得对,他连个屁都没留,一声不吭,悄悄地溜走。
枉费她对他特别好、特别殷勤服侍,还……还开了特例,让他和她同睡一床,还有免费的人体暖炉给他抱……
他要走,至少也留一张纸条,写“我走了”三个字,要是觉得自己字丑,画两只脚给她看,她也猜得出来他是走了。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留,连他留给她当抵押的身分证,都忘了拿!
等了好几天,还是没有等到他打来的电话,她甚至连睡觉,手机都还是开着,就怕他打不通……
可是,真的是一个屁都没响!
好几回,她真的想把他的身分证给丢掉,但每次丢到垃圾桶不到三秒钟,她又莫名的伸手去把它捡出来。
“干……干嘛,我……我才说你几句,你……你眼眶就红了。”
向来斗嘴斗习惯了,可看她掉泪还是头一回。蓝敏被这出乎意料之外的反应。给吓了一大跳!
以往,嵇苡嫚总是大声回应她,气势一点也不输她,也从没见过她掉泪呀!
“我……我哪有眼眶红了……”照着镜子,那红了眼眶、红了鼻头的人,不是她还有谁?
吸了吸鼻,她转过头来,用指背拭去眼眶溢出的多余湿液。
“你哭什么,我……我才想哭呢!”说着,蓝敏便放声大哭了起来。
徐徐地回过头,嵇苡嫚心中一惊。“难道你也……也……”
难不成,蓝敏也和丰右龛有过一小段的暧昧插曲?
嵇苡嫚瞠大了眼,盯着哇哇大哭的蓝敏直看。
“也什么?”蓝敏气呼呼的。“我才二十五岁耶,我妈把我说的,好像我是个老姑婆似的,一直要我去相亲,这一回,还托我三姑给我安排一场相亲。”
什么跟什么呀!
原来是要去相亲,害她吓一大跳,以为她和她犯了同样的症状,才会嚎啕大哭。
“喂,蓝敏,你拜托一点,好不好?你干嘛拉我的袖子去擦眼泪?你怎么不拉你自己的袖子去擦!”硬是将自己沾了泪渍的袖子抽回,嵇苡嫚退了两步,免得番女又作怪!
“你有没有一点同情心呀!你没看到我哭得这么伤心,你的袖子借我擦一下会死啊!”蓝敏理直气壮的叫嚣着。
真是受够了!“拜托,只是去相亲而已,有什么好哭的!”嵇苡嫚嘀咕着。
“有什么好哭的?你竟然说这种话!”蓝敏拔高音量。
“也有人十八岁就开始相亲了呀!”
“有啊,我老妈就是呀,可是,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哇了一声,蓝敏又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你根本不会懂我的心情!”
“我是不懂。”嵇苡嫚哀怨的对着镜子。她的心情,谁又会懂!
“我老妈声声催,说什么,这一次,一定要把我嫁出去!”
“那好啊,恭喜你了!”
“你当然好,我一嫁出去,不就称你的心、如你的意,让你前无阻碍的升职!”
面对蓝敏的指控,嵇苡嫚沉着脸相对。
她现在的心,全让丰右龛那无情的家伙给搅乱了,哪还有心情想升职的事?
“我三姑说,她安排我去台北相亲,对方还是一家企业公司的总经理。”蓝敏声声哭诉。“上回安排一个课长,秃头又老土,这一回安排总经理,那不是更老了?呜……我妈怎么可以对我这个孝顺的女儿,这么狠心?竟然要我嫁给老头子?”
总经理、总经理……
蓝敏的话,又再度刺痛她的心!
呆望着镜子,嵇苡嫚像掉了心魂似的,一股想见他的信念,像藤蔓般,缓缓地攀上她的心间。
“我妈还说,这一切都是为我好。难道我真的是那种,看起来没本事交到男朋友的女人吗?”
也不管嵇苡嫚有没有在听她诉苦,蓝敏顾影自怜,径自哭诉着自己的伤心事。
*****
桃园到台北,不到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她却要花上好几十天,才有勇气踏上台北这个喧闹的盆地。
坐上计程车,她把丰右龛的名片给了计程车司机,要司机载她到名片上的地址。
紧握着LV的小提包,他的身分证,她放在包包里,她不只一次的告诉自己,她只是要拿他的身分证去还他,只是这样而已!
一还他,她会马上回去的!
怎么搞的?她的心如狂擂,手也不由自主的发抖着。
“小姐,到了!这里就是丰氏大楼。”司机把车靠边停。
“到……到了?这……这么快?”
付了车资,她缓步走上前,不停的深呼吸。
突然想逃!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怕见他?可是,自他离开后,她日夜的思念他是事实,又怎么怕见到他呢?
她悄悄的承认,自己只是借着还他身分证的名义,想再来看他,哪怕只是一眼.....
深吸了一口气,没什么好怕的,就当这里是饭店,拿出自己当服务生的从容应对。
露出笑容,她正跨出一步,一旁有个男人突然冒出来,把她吓了一大跳。
“小姐,你别怕!我是好人!”丰左虓眨眼一笑。
“你……你吓了我一跳!”嵇苡嫚捂着胸口。
“喔,请原谅我的鲁莽,没吓坏你吧?”
嵇苡嫚点头一笑,表示没事。
眼前的男人,看起来竟和她思念的那人,有几分的神似!
没有多想,她朝大楼走去,一心只想找她包包里那张身分证上的男人。
“小姐,你是新来的吗?”
她一回头,才发现那男人也和她一同走。“我……我不是,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找谁?我可以帮你!”丰左虓咧个友善的大笑容。
“真的?”她想,他应该也是在这里上班的。有人主动要帮她,她当然求之不得。
“当然是真的!上至董事长,下至扫地的欧巴桑,一分钟内,我马上帮你找到!”为美女服务,他可是千百个乐意。“但是,你要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嵇苡嫚。我……我要找总经理。”
“总……总经理?你要找丰右龛?”
“嗯。”
“你确定你要找丰右龛,不是丰左虓?”怎么可能有这么漂亮的美女,要找他的木头大哥?
“嗯。”她点头,还把名片递给他。
“你真的是来找我大哥的?”有名片在,他确定她没搞错!
“你大哥?”
“难道我没告诉你,我是这家公司的副总经理?”他摆了一个自认又酷又帅的姿势,朝她挑眉一笑。
第六章
原来眼前这个男人是丰右龛的弟弟,难怪她觉得他们的面貌有些神似。只是,他们兄弟俩的个性南辕北辙,相差也太多了!
“你说,你是来还我大哥身分证的?”丰左虓匪夷所思的盯着她。他还是不相信眼前这个漂亮的美女,竟然不是来找他的!
嵇苡嫚坐在他的办公室内,一颗心老悬着。“嗯。我……我可以见他吗?”
“当然可以!”丰左虓搓着下巴。“不过,为什么我大哥的身分证,会在你那里?”
心虚的垂下眼,躲避那审问的眼光。“我……因为他把身分证,遗留在饭店的房间内,我是饭店的服务生,我……我捡到他的身分证,正……正好我休假,所以,我就拿来还他!”
“你是饭店的服务生?你不会是从加拿大特地坐飞机回来的吧?”
有这么尽责的服务生,下回他去加拿大,一定特地去住他们的饭店!
嵇苡嫚摇摇头。“不是的,我们的饭店在桃园,丰先生他没有去加拿大。”
说得太顺口,把他刻意隐瞒的事给抖了出来,她惊地捂住嘴。
“我大哥没有去加拿大?”他就说嘛,去加拿大,哪会那么快就回来!“你知道原因?”
嵇苡嫚否认的摇头。
糟糕了!丰右龛会不会怪她多嘴?
她坐立难安。“我……我可以现在就去见他吗?”
再说下去,她怕该隐瞒的秘密,全会从她的嘴里溜出来。
“喔,好啊,我带你去!”他也不想逼她说,总之,大哥回来了就好。
*****
丰左虓带着嵇苡嫚来到总经理办公室前,正要推门进入时,弘匡立刻阻挡他们。
“二公子,有事吗?”弘匡恭敬的向丰左虓点头致意,锐利的眼神,却投向站在后面的嵇苡嫚。
看到她来,弘匡心中起了预警。总经理没去加拿大的事,不会已经让她说出了吧!
“这位美丽的小姐要找总经理。”
“我……我来还身分证的。”
“交给我吧!总经理现在很忙。”弘匡面无表情。
“弘匡,人家大老远从‘桃园’来,至少也要让总经理当面向她道谢才对!”
丰左虓加重“桃园”两个字的音调,摆明他已经知道秘密了。
弘匡冷厉的眸光射向嵇苡嫚,似在责怪她的多嘴。
嵇苡嫚尴尬的别开脸。自己来这一趟,是对、是错,她已不知了。
“来,我带你进去!”
丰左虓拉着她的手,企图再度闯关,人高马大的弘匡,谨守本分,怎么也不让过。
“弘匡,你这样子,是不给我面子?”丰左虓的食指,戳上弘匡的鼻子,两眼怒瞪着他。
眼看就要上演一场争执,嵇苡嫚突然却步了。
“我……既然总经理忙,那我就不打扰他了。”她把身分证拿出来。“麻烦你们转交,我……我走了!”
“喂,你……你别走!”丰左虓拉住了她。
要走?这么可以!
以他这个情场老手观看,这美女可不是只来送身分证这么简单而已。
再说,他大哥连原本的行程都告诉她,可见她在大哥心中,是有那么点重量的!
如果这么漂亮的美女,肯来当他的大嫂,要他每天叫一万遍的大嫂,他都甘愿!
“走开!”丰左虓一把推开挡在门前的弘匡。嗟!非得逼他用副总的气势压他,他才高兴!
推开门,他在门板上敲了两下。“大哥,有个非常、非常漂亮的女人要找你!”
“我很忙,别吵我!”丰右龛连头都没抬,声音冷冰冰的。
丰左虓回头过,比了手势,示意她说话。
嵇苡嫚的视线,停驻在埋首于文件中的男子。他那往后梳的油亮黑发,让她不太确定,他是不是住在饭店那个颓丧忧郁的男人。
“丰先生,你好,我是拿身分证来还你的。”深吸了一口气,她以饭店服务生的职业口吻,亲切的语调中,含带着甜净的笑音。
熟悉的声音,陡地窜入耳膜,丰右龛僵住批示的动作,怔仲了一秒,他缓缓地抬起头--
灼灼目光对上的,是一个能和他心头倩影重迭的美人儿。
*****
任务完成后,丰左虓主动退场,顺便把弘匡给揪了出去。
偌大的办公室,独剩两人对望。
嵇苡嫚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西装笔挺,浑身上下散发着自信的男人,和那个需要抱着她才能入眠,甚至还拿身分证做担保的男人是同一个人!
那梳得整齐的黑发,烫金边的眼镜、刀镌般的五官,干干净净的下颚……
浑然天成的威赫气势,令她坚信,他绝对是叱咤商场的风云人物!
在前来的途中,她还担心他,不知道他晚上睡得是否安稳……现在想来,只觉得好笑。
他比她想象中,还要好一千倍、一万倍。
“你的身分证。”
她把他的身分证放在他的办公桌上。
她甚至自我膨胀的想着,或许他会需要她的安抚;还烦恼的想着,如果他用忧郁的眼眸央求她留下,万一自己心软答应他,那饭店的工作怎么办?
现在,她只觉得自己,又蠢又可笑!
说不定,他告诉她的那些,全都是谎言!
以他卓尔不凡的外表,和显赫的家世,女孩子根本是巴不得死缠住他,怎么可能还会有什么另嫁他人的故事!
“我不是来缠你的,你大可放心!”
他一声不吭的离开,大概真的是怕她会缠他!
愈想愈气,她看起来是那种爱慕虚荣的女人吗?
“你看起来很好嘛!”她忍不住嘲讽着他。“喔,对了,刚才我不小心说溜嘴,我和你弟弟说你没去加拿大--就只说你没去加拿大,其他的我没说!”
“无所谓。”他淡淡的说,两眼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看。
她来,拂开罩在他心头的云层。
她带给他强烈的悸动,仿佛他的生命中,只有她这个美丽天使存在。
“我……我不打扰你了,再……再见!”气归气,离开的脚步,却一步也踏不出!
他伸手去握住她的手,她反射的抽回,她的Bloom戒指,就这么落在他的掌心中。
“把我的戒指还给我!”
她伸手想要回戒指,他却反拉她的手,将她的身子拉入怀中,强而有力的双臂,紧紧的环住她的纤腰。
他灼热的凝视,令她迷眩,喷拂在她脸上的气息,令她心跳加速。
他俯首,吻着她的红唇,狂野的激吻。
被吻的喘不过气来,在她以为,她可能会死在他怀中,他突然停下致命的吻。
如获重生一般的猛吸着气,气息尚未调匀,他又进出一句,足以令她窒息身亡的话--
“嫁给我!”
*****
不,一定是她听错了!
怎么可能呢?
他怎么可能说出那种话!
嵇苡嫚双眸呆滞的凝望他。“你……”
“嫁给我,明天我们就结婚!”他一脸正色,不像是在开玩笑。
“明……明天?”
他应该不是在耍弄她吧?嵇苡嫚看他脸上的表情,严肃的像一颗千年化石,她在等,等这颗千年化石,会不会突然开口笑了起来--
一秒、二秒、三秒、六十秒过去了,他还是维持那正经的模样。
看来,他是认真的!
“你愿意嫁给我吗?”他低沉着声问。
“明天太快了,至少也要等半年--”她想也不想,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