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边大爷啊!他现在正在我家小姐闺房里呢!”
南飘雪一愣,“他怎么会在你家小姐闺房?”
“边大爷和小姐是旧相识,他每个月总会来找小姐一两次,小姐也很挂念着边大爷呢!”
南飘雪咬着嘴唇,恨恨地问:“他、他在你家小姐闺房里做什么?”
“姑娘这可是明知故问了。”小蛮看了她一眼,悠悠地说:“边大爷是个很英俊的男人,我家小姐是个很好看的女人,一个很英俊的男人和一个很好看的女人在同一间房间里,你想,他们能做什么?”
南飘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忽然一语不发地穿上鞋,便往门外冲了出去。
小蛮眼中满是狡猾慧黠之色,吃吃地笑道:“这位姑娘想必饿得狠了!小姐不过弄碗牛肉面给边大爷吃,她就急成这样……”
已经吃完牛肉面的边沁,此刻正躺在床上、倚在柳依人膝头,懒洋洋地说:“大姐煮的牛肉面果真是杭州一绝,我吃遍天下,还没人比得上哩!”
柳依人则拿着耳挖子,正在替他清理耳朵,脸上神情是既温柔又小心,柔声嗔道:“耳朵积了这么多脏东西,亏你还听得到……”
南飘雪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瞪着眼睛大声说:“边沁!你好歹也是个成名的人物,怎么这么下流!赖在人家小姐的闺房,像什么话?”
边沁一呆,还没开口,柳依人已笑着说:“小妹妹,你门也不敲就闯了进来,才有些不像话呢!”
南飘雪闻言睁开眼睛,看到房间内的情景,胸中犹似打翻五味酱,气极败坏地瞪着边沁说:“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边沁无奈一笑,“你看到什么,就是什么喽!”
南飘雪大声说:“你、你不要脸!”
柳依人微皱眉头,“姑娘是边兄弟尊长吗?”
南飘雪一愣,“当然不是!”
“是他姐妹吗?”
“不是!”
“是他妻子吗?”
“我瞎了眼才会嫁给他!”南飘雪红着脸大声吼道。
“既然如此,那就更不可能是边兄弟的红粉知己了。”柳依人淡淡一笑,“我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姑娘。”
南飘雪没好气地说:“你问吧!我听着!”
“你和边兄弟既然没什么关系,他要脸不要脸,又关你什么事?”
南飘雪顿时辞穷,涨红了脸说:“我、我是他朋友,孔夫子说:‘益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合。’我见他沉迷女色,自然得劝劝他……”
边沁忽然开口:“你不是说孔夫子说的全是屁话?”
南飘雪简直快被气死了,“我说的话你都记得这么牢,那我叫你去死,你怎么不去死?”重重地甩上门,又跑了出去。
“这小妹妹单纯得可爱。”柳依人莞尔一笑,看着边沁,悠悠地说,“你不会哄女人,气女孩子的本领倒是一流。”
边沁不理她。
“你还不追出去?”
边沁索性合上眼睛。
“她既然误会了,你就该向她解释清楚啊!”
边沁猛地坐起来,瞪眼道:“我为什么要追出去?我又为什么要跟她解释?”
“你喜欢她,当然要追出去解释清楚喽!”
“哼!”
“南姑娘昏迷这三天,你总共进去看了她三十七次,问了大夫十九次她的伤势,堂堂丐帮帮主,总不会吃饱了撑着没事做吧?”柳依人掩嘴轻笑。
边沁冷冷地说:“你数字记得这么清楚,为什么不干脆改行做生意算了?”
柳依人神色黯然,幽幽地说:“我寄身青楼,倚门卖笑,做的本就是世界上最难做的生意。”
“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
“别说了,我也知道你没别的意思。”柳依人勉强一笑。
边沁呆了一会儿,忍不住长叹一声,“她是干金大小姐,我却不过是个江湖草莽……”
“那又如何?”
“我……配不上她。”
柳依人冷笑道:“照你这么说,我柳依人‘一条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不就只能配些低三下四的杂碎了!”
边沁急声解释:“柳大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柳依人板着脸说。
“我、我不知道要跟她说些什么……”
她虽然仍板着脸,眼睛却有了笑意。“黄鹤楼头论文,你压倒江南十二州才子,难不成还要大姐教你怎么说话?”
“我、我……”
柳依人白了他一眼,“不该说的话,你倒是说得又机灵又俏皮,气得南姑娘甩头就走。怎么?该说的话反而不会说了?”
边沁叹了口气,“是!都是我不对,我去跟她解释总成了吧?”
柳依人笑了起来,“别装得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我知道你心里也是乐意得很呢!”
“是!是!是!我很开心,我很开心……”边沁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
“这小子真不老实,明明是要去见心上人,却装得像是要上断头台似的。”柳依人掩嘴轻笑,看着边沁的背影,目光又温柔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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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飘雪待在花园里,坐在秋千架上,边沁一进园子,便见着了她。
南飘雪别过脸不理他,将秋千架荡得老高。
边沁是既尴尬又紧张,延延挨挨地走到秋千架旁,苦笑道:“小雪,别荡这么高,小心跌下来。”
南飘雪像是聋了一般,理都不理他,反而将秋千荡得更高了。
边沁吃了闭门羹,尴尬一笑,也坐到另一个秋千上,自言自语:“看来这秋千好玩得很,我也来荡荡看。”
边沁刚将秋千荡起来,南飘雪却已停住秋千站了起来,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有个大色狼、讨厌鬼在这里,连秋千都不好玩了!”随即走到一株寒梅旁,神情专注地赏起花来。
南飘雪盯着那株梅花直瞧,仿佛那株梅花是什么仙品异种一般。过了许久,南飘雪看得脖子也酸了,肩膀也僵了,终于忍不住回头大骂:“喂!你是哑巴啊?”
想不到边沁竟然就站在她身后一步处,南飘雪这一回头,险些撞歪她鼻子,“你是鬼啊?无声无息的,想吓死姑娘我啊?”
边沁捂着鼻子,眼中却露出笑意,“你在跟我说话啊?”
“不跟你说话,难道跟鬼说话?”南飘雪瞪了他一眼。
边沁笑了笑,悠悠地说:“我是大色狼,又是讨厌鬼,我还以为没人理我哩!”
南飘雪脸又红了,“谁、谁要理你!”说着说着她甩头就走。
“等等!我有话跟你说。”边沁一把拉住她的手。
南飘雪手被他握住,脸也红了,话也不会说了,结结巴巴地问:“你、你要做什么?”
边沁见这个豪爽干脆的大姑娘,忽然变得腼腆害羞、娇俏可人,也跟着不好意思起来。“我、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你、你说啊!”南飘雪心头小鹿乱撞,又羞又喜地低下头来。
“我和柳大姐是莫逆之交、生死知己,并不是你想得那样……”
“我想的哪样?”南飘雪仍是垂着头,小声地说。
边沁无奈一笑,“你说呢?”
南飘雪满脸含羞地抬起头来,娇嗔道:“我怎么知道?”
边沁看着她含羞带嗔的神情,不禁有些痴了。“这次若非柳大姐伸出援手,恐怕我们两人早都死了。”
“嗯!”南飘雪轻轻点了点头。
“她是风尘中的奇女子,帮了丐帮和我许多忙。”
南飘雪轻轻挣脱他的手,淡淡地问:“然后呢?”
“这次我盗兵符暴露了身份,符世休派兵围剿丐帮杭州分舵,若不是柳大姐事先通知萧长老,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南飘雪幽幽地说:“你若不是为了救我,也不至于会暴露身份了。”
边沁却没听出地话里的幽怨之意,神色庄重,缓缓地说:“你昏迷的这三天,丐帮侦骑四出,又探听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燕支六皇子石砳已抵杭州,现在可能就住在将军府内。”
“喔?”
边沁见她懒洋洋的,似乎不感兴趣,便说:“你大概不识得石砳……”
“燕支众皇子中,最具雄才大略,也是最阴狠冷酷的一个;他的武功极高,行踪神秘!”南飘雪冷冷地说。
“原来你知道!”边沁爽朗一笑,续道:“石砳掌握燕支兵权,又残忍好杀,如果能杀了他,等于是为百姓除了大患!”
“是吗?”南飘雪真想赏给这大笨蛋一巴掌,花前月下居然谈起家国大事?
边沁却是愈说愈兴奋,“石砳虽然行踪不定,身旁又有高手环护,旁人近身不得,但他却有一个要命的缺点!”
南飘雪火气已快爆发,浑身隐隐散发出一股炙人的怒意。“是吗?”
“他夜御数女,极好女色,这次杭州花魁赛,他绝对会出现!”边沁还真是不识相,仍然滔滔不绝地说:“柳大姐是年年花魁,石砳又是……”
“是你这个大头鬼!”南飘雪重重地踩了他一脚,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边沁愣在当场,完全不懂她为何会突然发火。
“你不只是个大头鬼,还是个大混球。”柳依人悄然出现,轻叹一声:“有时真搞不懂你究竟是天才、还是白痴?”
“我难道说错了什么吗?”
“你提到我做什么?”
边沁理直气壮地说:“你是我的好朋友,你不也要我向她把误会解释清楚?”
“你未免把我说得太好了……”
“你本来就是浊世中的莲花,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边沁语调诚恳。
柳依人别过头,悄悄拭去眼角流下的泪水,幽幽地说:“我和那位南姑娘相比,又是谁好些?”
“那、那不一样啊!”边沁有些尴尬。
柳依人又叹了口气,语调幽幽:“你想,南姑娘分得出来吗?”
边沁不禁愣住了。
“还有,你提到石砳做什么?”
边沁苦笑道:“我想破了头,也不知道该跟她聊些什么……”
“你真笨,想不到就不要说啊!你难道没听过:‘此时无声胜有声’吗?”
边沁又愣住了。
柳依人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叹道:“我真服了你,你居然还在一个大姑娘面前说什么‘夜御数女、极好女色’?难道你真是白痴不成?”
边沁看着方才小雪离去的方向,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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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柳梢头,幽人尚未眠。
南飘雪此刻斜倚秋千架,心情有些烦躁,却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愁些什么、烦些什么。
一条人影悄无声息来到她身后,掩嘴轻笑,“该烦恼的人应当是墙外多情的呆头鹅,怎么会是你这墙里爱荡秋千的俏佳人?”
南飘雪吓了一跳,回过头来,见是柳依人,一脸失望。“是柳姐姐啊?”
“怎么?以为我是呆头鹅?”柳依人脸上似笑非笑,在她身旁坐下。
“呆、呆头鹅是谁?”南飘雪也不笨,脸上微红、装起傻来。
“你要是不知道,你的脸为什么红得像树上的红梅?”柳衣人轻轻摆动双脚,悠悠地说。
南飘雪无限娇羞地说:“我心里有他有什么用?他心里根本没有我……”
柳依人微微一笑,“边兄弟总说你豪爽开朗、潇洒不羁,有魏晋风度,果然没错,你当真比男子汉还大方。”
南飘雪讷讷地说:“你是不是认为我很不要脸,居然自己承认喜欢一个男子?”
柳依人摇摇头,正色道:“敢爱敢恨,才是巾帼本色。柳姐姐最受不了的,就是那种刻意装模作样的千金大小姐!”
南飘雪看着她,眼中忽然露出奇怪的目光,幽幽地说:“那柳姐姐呢?你为什么不敢对边大哥说……”
“我们只是好朋友,不涉男女私情。”柳依人打断她的话。
“是吗?”
柳依人勉强一笑,“我和他相识已有十年,始终拿他当兄弟看待。”
“那边大哥呢?
“他是英雄侠士,心中根本不存男女私情。”柳依人凄然一笑,幽幽地说:“直到遇见了你。”
“我?”南飘雪又羞又喜,又有些不相信。“他、他从没说过喜欢我……”
“一个男人若是常把‘情啊!爱啊!’挂在口边,他肯定不是真心待那位姑娘。”柳依人脸上忽然露出讥讽的表情,淡淡地说:“来我们这里寻欢的爷们,哪个人不是开口闭口就喊‘心肝宝贝’,难道你会认为他们是真心的?”
南飘雪似懂非懂,愣愣地摇头。
柳依人目光忽然变得温暖而遥远,轻声说:“我第一次见到边沁,他还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年,浑身脏兮兮的,身上衣服也破破烂烂的,但是,他的眼睛又明亮又清澈,而且总是带着一丝既骄傲又冷淡的神情。”
“那年,他流浪到我们村子里,饿倒在我家门口,我见他可怜,便拿了一碗饭给他。他当时只是默默接过饭吃了起来,一吃完,也不说声谢谢,人就走了……”
南飘雪咕哝一声:“边大哥真没礼貌。”
“大丈夫报恩,本来就不在这些言语俗套。”柳依人淡淡一笑,“我不过给他一碗饭,他却报以百倍恩义,若不是他,我早就死了。”
“韩信一饭千金,却不知边大哥又是如何?”
“我的一碗饭,竟险些要了他的命。”
“为什么?”
柳依人涩然一笑,脸上满是寂寞萧索,“我住的村子叫三家村,民风相当保守古板。那年,我爹替我答应了一门亲事,把我许给村长的儿子,可是我心里却喜欢另一个人。
我对他一片痴心,心给他了,人也给他了,他也答应我,要带着我远走天涯。可是,我的私情却被村人发现了,村人骂我是淫妇、是妓女,小孩子用石头丢我,村长更是把我绑起来,想要把我活活烧死……”
“活活烧死?”南飘雪大惊失色。
“他们对付荡妇淫娃,用的都是这种法子。”柳依人凄然一笑,痴痴地说:“但奇怪的是,我居然一点都不怕!因为我的情人曾对我说过,‘生要同欢,死要同穴!’。当时村长还说,只要我肯说出情人是谁,他们便饶了我一命。
可是我一点都不在乎,我相信他会自己站出来,陪着我一同化为灰烬。后来火愈烧愈旺、烟愈来愈多,他却始终躲在人群中发抖,用着无助的眼神看着我。当时我的心也碎了、泪也干了……”
“这混球!他究竟是不是男人?”南飘雪气得全身发抖。
“我被烟熏得昏昏沉沉,模糊间,有人站了出来……”
“哼!他总算还有些良心。”
“不是他,是边沁!”
“边大哥?”南飘雪一愣。
“边兄弟站了出来,说他就是我的情人。”柳依人眼泪已流了下来,眼中不知是痴是怨,“村长虽然放了我,却把边兄弟打个半死,还准备放火把他烧死。你说,有谁会为了一碗饭的恩情,做这种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