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聊。”
“我不能出来太久,贝勒爷找不到我会生气的。”小脸蓦地一整,“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告诉你,希望裕姊姊小心提防。”
她一脸茫然,“提防什么?”
“裕姊姊应该知道我看得见那些‘东西’吧?”
德琳怔愕了一会儿,才听懂她的话。“你是说你看得见鬼的事?我是曾经听穆廷贝勒提过一次,但是我不太相信。”
“可能是裕姊姊的八字重,那些‘东西’根本不敢靠近你,我从小就看得见‘它们’,才不得不装哑巴,因为我不想被别人当作怪物。”蕥儿咬了咬下唇,“那天我真的见到了,宣瑾贝勒身上有‘东西’跟着,而且似乎跟了很多年,虽然我已经看过很多,可是从没见过如此邪恶的怨灵。”
“嗄?”
她眼中有着明显的恐惧。“裕姊姊,请你听我说,你千万不能嫁给宣瑾贝勒,我好怕……好怕你会……”有什么不测,这句话终究没说出口。
沉吟良久,德琳绽出真心的微笑。
“蕥儿,谢谢你,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些。”
蕥儿脸上布满焦急之色。“裕姊姊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但如果真的有这种事,我更应该保护宣瑾,你不是说那些‘东西’不敢接近我吗?”此时德琳心中涨满了战斗力量。“只要有我在,一定可以把那些妖魔鬼怪给赶跑的。”
“可是裕姊姊……”
按住她的肩头,德琳含笑阻止。“好了,你就不要为我操心,只要祝福我就够了。”
“裕姊姊……”蕥儿面露忧色,却也明白自己无力劝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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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你可回来了。”
容嬷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出门见了几个朋友,他们在任务上帮了她不少忙,让她能顺利完成,如今索克赖已经被收押进了天牢等候宣判,索家也被抄了,可以说功德圆满,当然要请大家饱餐一顿,也顺便接受他们的恭贺,直到傍晚才回到家门。“发生什么事了?”德琳脚步踉跆的被她拖着往屋里走。
“豫亲王福晋来找你,已经在你房里等了一个多时辰。”
不需要容嬷嬷催促,德琳二话不说,马上飞奔回自己的寝室,果然见到豫亲王福晋,那雍容华贵的模样是谁也模仿不来的。
“德琳见过福晋,福晋吉祥。”
她可没忘记该有的规矩。
跟往常一样笑得好亲切和气的豫亲王福晋连忙伸手扶她一把。“快起来!又不是外人,不用这么多礼了。”
德琳笑吟吟,甜言蜜语自然溜出口,“不管何时见到福晋都像观世音菩萨那样慈眉善目、端庄优雅又年轻。”
“你这孩子嘴巴就是这么甜。”福晋笑得凤眼微弯,掩嘴嗔笑,“懂得哄我开心,宣瑾真该跟你学一学。”
“要是宣瑾哪天也这么说,那会吓死人的。”德琳可无法想象那个画面。
“这倒是真的。”她又笑又叹。
开完了玩笑,接下来该步入正题了。
德琳免不了有些疑惑。“福晋今天突然来找我有事吗?”
“还叫福晋?应该改口叫我额娘了。”
她脸蛋绯红一片,“额,额娘。”
福晋拉着她的手轻拍,笑不离唇。“再过半个月你就要嫁进咱们豫亲王府,往后就把我当作亲生额娘,我也会把你当自个儿的女儿一般疼爱。”
“是,额娘。”德琳眼圈泛红,感动莫名。
挥了下手上的绢帕,“你们先出去吧!”
待几个随行的婢女带上房门出去,福晋才重绽笑脸,只要能救她的儿子,要她死都愿意。
“德琳,你先坐下,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你可得老实说。”
她颔了下首,“那是当然。”
“你爱宣瑾吗?”
闻言,德琳露出难得的女儿娇态,羞窘的把玩垂在肩上的长辫。
“嗯。”
“有多爱呢?”
听福晋这么问,还真是很难去形容。
福晋瞅了她一眼,玉手紧捏绢帕,轻按眼角,悲喜交集。“宣瑾这孩子打出生就身体不好,三天两头就莫名其妙的发烧,好几次从鬼门关把他救回来,后来听了一位叫吴余子的道士的话,强迫他在十五岁之前必须男扮女装,这才有幸活到今天。”
这些事德琳早就听说了。“不过幸好宣瑾现在身体很健康,没病也没痛,你就别想太多了。”
不喜反忧的福晋脸上布满哀愁。“事情要是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就好了,宣瑾他、他……”
“难道不是这样吗?”关心之情溢于言表。“莫非……莫非跟宣瑾身上有那种‘东西’有关?”她试探的问。
闻言,福晋瞠大泪眸,“你、你怎么知道宣瑾被恶鬼缠住?”
“那是真的有了?”直到此刻她才确信蕥儿真的看得到。“无缘无故的,宣瑾怎么会招来恶鬼?”难怪有时她会觉得宣瑾好像不是本来的他,行为举止判若两人,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也是福晋今天来的目的。“唉!这事说来话长……”于是,她将整件事的始末娓娓道来。“就如同那位叫吴余子的道士所说的,在十五岁那年果真遇见了你,有你这个贵人在,才能保住宣瑾的小命。”
德琳一脸怔忡,“贵人?”
因为你是我的贵人……
你对我很重要……
“贵人”这两字不只一次从宣瑾口中说出来,以前只觉得困惑,如今终于真正明白它的含义了。
第九章
原来这些年来,宣瑾之所以纵容她在身边打转,由着她称兄道弟,是因为她是他的“贵人”,这个想法不知怎地像根刺般螫痛了她的心。
过去始终想不通的事,如今都迎刃而解了。
那么宣瑾这次突然说要娶她……
德琳整颗心都揪紧,不!不会的!绝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绝对不相信宣瑾对她完全没有感情,只是想利用她特殊的命格。
“德琳,你在想什么?”
她扯出一道像哭的微笑,“没、没什么。”
福晋又低头拭了下泪,“吴余子说只有像你这样的特殊命格,可以帮宣瑾解厄制煞,逢凶化吉,只要守在宣瑾身边,保他到二十四岁都不会有事,到时他会再来帮咱们做场盛大的法事,超渡这个恶鬼,可惜在这之前,吴余子就已经死了,他的徒弟来了也不晓得救不救得了宣瑾,万一有一天宣瑾不再是本来的宣瑾,他的躯壳被恶鬼给占去了,我真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抬起哭红的美目,她当场跪了下来。
“德琳,你要救救宣瑾。”
“你这是做什么?”德琳吓了一跳,伸手要搀她起身。“额娘,你快点起来!有话好好说。”
哭红双眼坐回座椅上头,福晋两手紧扣着德琳的手腕,几乎掐痛了她,盯着她惶乱的眼不放。“你说你爱宣瑾,爱到愿意为他死吗?”
德琳胸口窒了窒,“额娘的意思是?”
“我知道这么做太自私了……”福晋又觉不妥的缩回双手,喉头干涩得快说不出话来。“对你也不公平,可是身为额娘,为了救自己的儿子,就算会遭到天打雷劈,我也不怕,所以……德琳,请你救救宣瑾吧!”
“要我怎么救宣瑾?”她虚弱的问。
咽了口唾液,福晋紧张的叮咛。“只要你和宣瑾成亲那天,务必要配合吴余子的徒弟所算出的良辰吉时圆房,那个时辰恶鬼的力量最薄弱,是下手的好时机,绝对不能有所延误,否则就无效了。”
“好,我知道。”这并不难办。
“还有……”这才是最难启齿的。
德琳纳闷的看着她,“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德琳,我……”福晋无比愧疚的睇着她,良心和母爱在体内交战着。“额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才好,虽然你和宣瑾圆房之后,可以让他摆脱恶鬼的纠缠,再也不必受它控制,可是你……你却有可能……”
听她欲言又止,德琳有些懂了。
整个人仿佛陷进了泥淖中,不断的往下沉……往下沉……
“我可能会死对不对?”
福晋捂住红唇,啜泣出声。“对不起,德琳,你要恨就恨我这个额娘吧!请你体谅一个当额娘的私心,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原谅我。”
她会死……
想不到她的幸福这么短暂。
好不容易盼到有人敢娶她了,结果……德琳想大哭一场,又想狂笑几声,老天爷的玩笑未免开得太大了。
“宣瑾……他也知道吗?”
德琳听到自己在问。
听得出她同意了,福晋又哭又笑,“我不敢告诉他实情。”
“那就什么也别跟他说。”不管宣瑾爱不爱她,对她有没有感情,那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要救他。
福晋哭到不能自己。“德琳……”
“额娘,我会照你的话去做,为了救宣瑾,我什么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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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凉亭,没有出声,只是瞬也不瞬的瞅着坐在里头的俊艳男子,德琳痴痴看着,她可以这样看一辈子,怎么也看不腻,可是眸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翻滚,让她快要看不清楚了。
再过几天,她就要嫁进豫亲王府。从来没想过自己也有嫁人的一天,就算有人要娶,德琳也不敢奢望能嫁给自己心仪的对象,可是现在这个愿望成真了,她就要嫁给宣瑾了……
德琳揉了两下酸涩的鼻头,漾开过分灿烂的笑脸,跑进凉亭。
“宣瑾,原来你在这里,我到处找你。”
他讶异的抬起头,“怎么跑来了?”
“还不是又跟我阿玛吵架,他说咱们就快成亲了,要我像个大家闺秀那样待在家里不要乱跑,免得被人家笑话,丢了你的脸,我都快闷死了,所以就趁他不注意时偷跑出来,何况我真的好想见你。”
宣瑾眼底露出淡淡笑意,“再过三天就要成亲了,以后天天都可以见面,你连这样都不能忍耐。”
“难道你一点都不想看到我?”她垮下小脸,叹了好大一口气,“原来只有我一个人想你,只要一天没见到你,我晚上就睡不着,就像古人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每天朝思暮想的,哪像你这么无情。”
“咳,我没说不想你。”宣瑾清了清喉咙,俊脸微窘。
她横睨他一眼,“真的?”
“当然。”
德琳又佯叹一声,“算了,反正我也不奢望你会说什么甜言蜜语来哄我,幸好你要娶的是我,要是换作别的姑娘,铁定跟你没完没了,我这个人心胸宽大,不爱跟人计较,你该庆幸才对。”
“是,我很庆幸能娶到你。”他这次学聪明,从善如流的说。
她闷笑一声,“这还差不多……好冷!”因为是偷溜出门,忘了穿上棉袄,本能的摩擦双臂上的凉意。
宣瑾体贴的解下身上贵重的紫貂斗篷,披在她身上,“外头开始冷了,咱们到屋里去吧!”
斗篷内残存的体热让德琳眼眶为之泛红。“嗯。”两手也不自觉的紧抓他的手臂,好像怕他消失不见。“宣瑾,咱们真的要成亲了吗?”
“皇上赐婚还能假得了。”他不免失笑。
她一脸傻笑,“我好像在作梦。”
“这么急着嫁给我?”
德琳怪难为情的承认。“其实我从以前就偷偷的想过,要是这辈子能嫁给你当福晋,就算叫我去死也甘愿。”
“原来你早就在垂涎我了。”宣瑾挑眉笑睨。
故意装出一副登徒子的模样,甩手抬起他的下巴,“像你这样的大美人,我早就想一亲芳泽了。”
他哭笑不得。“我该大声尖叫吗?”
“这里四下无人,你就算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她佯装色迷迷的凑上脸蛋,“美人儿,让我亲一下就放了你。”
宣瑾不等她凑上来,先俯下唇吻住她。
过了良久,德琳双颊晕红的瞋睨,没想到他真亲下去。“……有人会看见。”
其实他是个内心如火的男子,只因为身分或其它原因,才将本性硬生生的压抑住。
他冷傲的低哼,“谁敢偷窥,不要命了吗?”
“要亲也要等回房间再亲,在这里我会不好意思。”她脸皮没那么厚。
闻言,宣瑾仰头大笑,笑声不断从喉咙深处冒出来。
“哈哈……”他就是爱她这种直言坦率、不拐弯抹角的个性。
德琳用手肘拐他一下,“你笑什么?”
“好,咱们回房间再亲。”宣瑾当真牵着她的手就走。
顿时脸红的快炸了,聆听着他愉悦的笑声,认识这么多年,这还是德琳第一次听他笑得这么开心,眼眶更湿了,心中百感交集。
再过三天……她就要成为他的福晋了……
她真的觉得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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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亲王府办喜宴,把入冬的北京城弄得热闹非凡。
豪华的嫁娶队伍散发无形的气势,队伍中净是训练有素的侍卫和随从,将跨骑在骏马背上领轿的新郎倌衬得更是威武庄严。
人人皆知豫亲王府的宣瑾贝勒有着超乎常人的俊魅冷艳的容貌,传闻果然是真的,让沿途围观的众人都看傻了眼,未出阁的姑娘不禁哀叹新娘子不是自己,家有闺女的更是暗恼没能攀上这位王族贵胄。最得意的应该是裕荣,想到自己有了这么尊贵的亲家,以后谁敢再狗眼看人低。
喜轿进了王府大门,盈盈贺客早将里里外外挤得水泄不通。
新郎倌按照满人的礼俗,往轿下射了三箭以示除煞神,拜天地时,女左立,男右拜,然后新娘子于炕上的吉方“坐帐”,或称“坐福”,接着再由新郎倌引新娘子入室,从门坎上的马鞍跨过,盖取“平安”之意……最后设宴待客,一切依照最传统的仪式进行。
“贝勒爷……”仆役来到正在敬酒的主子身旁,低声提醒。“时辰已经差不多,该进新房了。”
不胜酒力的宣瑾因为心情愉悦,难得多喝两杯,俊脸布上淡淡红潮。“我知道了。”他也不想把新娘子丢在新房太久。
跟在座的众人告罪一声,并拒绝想闹洞房的宾客,旋身往厅外走。
仆役搀住步伐不稳的主子,“贝勒爷走好。”
“我没事。”宣瑾推开他的手,甩了下头,保持清醒。“王爷和福晋呢?”
“王爷和福晋有些累了,已经先回房休息。”
“嗯。”过了今晚,那恶鬼就再也控制不了他,他的心情从未如此轻松过。
就在这时,走在前往芦雪阁的穿廊上,一名穿着道袍的娇小身影迎面而来,宣瑾认出她就是吴余子的徒弟欧阳蜻庭。
她才刚从新娘子那儿过来,不知怎地,脸色凝重。“贝勒爷也该进新房了,不要误了圆房的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