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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下留人  第4页    作者:典心

  她不敢反抗,全身僵硬的躺了一会儿,才敢小小声的开口。

  “求求你,放我走好不好?”她哀求,还附赠两声啜泣。

  她很快就得到答案了。

  “不好。”雷贯天斩钉截铁的回答,还把她温软的身子圈抱得更紧,大掌箝住她的腰,确定她只能乖乖躺在他怀里,哪里也去不了。

  篝火已灭,只剩下余烬,营地四周逐渐变得好冷。丁儿蜷缩在那坚实如铜墙铁壁的胸怀里,自怨自艾的啜泣,源源不绝的泪水,流淌出眼眶,沾湿她的粉颊、沾湿了厚暖的披肩,也沾湿了他的胸膛。

  那一夜,嘤嘤的啜泣声回荡在营地里,直到天色将明,才渐渐止息。

  第三章

  “将军回来了!”

  响亮的呼喝声,在黄昏的草原上传开。

  初春的塞外,翠草连天,在牧场外工作的人们,瞧见那八骑人马,全都兴高采烈的围聚过来。

  雷家牧场在驼城外十里处,畜养着骏马与牛羊。训练好的马匹,可以卖给马队商行,驮运商品出入边疆;至于牛羊,一部分供应牧场内用,其余的则是运送到驼城去交易,换取些新鲜蔬果与日常用品。

  丁儿出生在京城、学艺在江南,从小到大所见的都是雅致山水,从不曾来过边疆。眼前平原落日的壮阔景致,让她深受震撼,小脑袋左摇右晃,观望着四周,就怕看漏了什么。

  骏马前行,远远的就看见一幅巨大的军旗。

  那是雷贯天领军时的旗帜,平时没有兵争的时候,就被插在双栅巨木门前,成了雷家牧场的旗帜。

  “将军回来了!”高处的冈哨传来呼喝声,朝下头挥手示意。双栅巨门发出刺耳的巨响,随着链条的拖拉,缓缓的敞开。

  牧场圈围着大片绿地,正中央有排石造大屋,右侧是两排马厩,养着最精良的好马。

  雷贯天疾驰至大屋前,这才勒住缰绳,马头在原地绕了半圈。还没下马,他已经放声吼起来了。

  “饭菜呢?”

  大屋里奔出一个福泰的妇人,双手还直往身上的围裙抹。“都准备好了,那锅羊肉馍馍汤才刚起锅上桌呢!”她笑呵呵的说道,拉住马嚼环,拍拍长途奔波的骏马。

  身后响起欢呼声,男人们跳下马背,迫不及待的往里头冲,个个都像是饿死鬼投胎。

  “太好了!”

  “刘大娘,这一路上,兄弟们连作梦,都会梦到你煮的好菜呢!”

  “啊,酒呢,快把酒也搬出来。”有人嚷着,一旁的奴仆立刻搬出几大瓮的好酒。

  至于丁儿,照例被雷贯天拎着进屋。

  那次月夜大逃亡失败之后,她的行动就受到严密监视,雷贯天不许她再走出视线之外,无论上马下马,吃饭或是睡觉,他都像是拎小猫似的,拎着她走来走去。

  石屋的外表,看来粗糙陈旧,但是里头倒是整理得宽敞舒适。大厅里放着十来张椅子,每一张上头都铺着柔软的兽皮,中央的那张巨大石桌,则是摆满着让人垂涎欲滴的食物。

  男人们抽出随身的匕首,削下一片片的羊肉往嘴里塞,还有人抓起刚起锅的土鸡,就徒手掰撕开来,白肉黄油的鸡肉肥得直滴油,热腾腾的汤汁落了满盘,就连冒出来的热气也是香的。

  饥饿感如潮水般涌来,肚子里的馋虫咕噜噜的叫着,让丁儿忍不住也伸出筷子,跟着开始大快朵颐。

  此刻搁在眼前的饭菜,虽说都是粗食粗饭,比不上京城的美食来得精致讲究,但是跟旅途间的粗陋饮食相比,这些炒野蔬煮白肉,已经是难得的珍馑佳肴。

  又香又软的米饭入口,她感动得想掉眼泪,但是才低头扒了两口米饭,再一抬头,桌上的食物已经去掉了大半。

  这些男人们吃起饭来的狠劲,跟打仗时有得比拚,全都你争我夺的直往嘴里塞,动作较慢的丁儿,除了手里那碗米饭外,根本抢不到其他的东西。

  她又扒了一口饭,圆亮的眼儿,盯着石桌另一端的葱白炒羊肉,眼里绽放着渴望的光芒。

  噢,她好想吃喔!

  但是,偏偏她的手没这些男人们长,就算是站起来,只怕也挟不到。而且——而且——想要挟那道菜,就得经过“战区”呢——

  丁儿抬起脸儿,看着那些正在抢食的凶神恶煞,怀疑自个儿要是探手去挟菜,他们说不定会把她的手也当成食物,抓进嘴里咬!

  为了保住小手,她只敢默默扒着碗里的饭,哀怨的对着那盘葱白炒羊肉直瞧。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想像力太过丰富,她怎么觉得,那盘羊肉突然间在她眼前放大了,还朝着她的碗飘浮过来——

  直到羊肉的香气扑鼻而来,她才赫然发现,不是自个儿想像力丰富,而是那盘菜真的端到她眼前来了。

  丁儿又惊又喜的抬头,正好瞧见雷贯天端着盘子,把盘里大半的菜都倒进她的碗里,白饭上转眼出现一座羊肉小山。

  她双眼发亮,口水都快滴下来了。只是心里的戒慎,让她捏着筷子不敢开动,大眼儿里满是疑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还特地为她把菜端过来——

  雷贯天仍是面无表情,脸庞略往左偏,用独眼直视着她,薄唇威严的吐出一个字。

  “吃。”

  简简单单一个字,挟带着强大威力,她像是收到指令的小兵,毫不迟疑的开始动作,端起碗来抓狂的开始扒饭。

  瞧她吃得脸儿都快埋进饭碗里,刘大娘得意得呵呵直笑,挪动肥敦敦的身子走过来,把特地留下来的嫩鸡腿子搁进她碗里,还殷勤的问她合不合胃口。

  丁儿努力扒着饭,还分神拾起头来,困惑的看着身旁的胖妇人。

  “别跟她说胡话,她只听得懂汉语。”雷贯天开口。

  刘大娘才一脸恍然大悟,笑咪咪的改了口。“抱歉,我都忘了,京城里的姑娘,是听不懂我们这儿的方言。”她伸出胖手,直拍丁儿的肩。“乖,快吃,千万别停口,来,多吃一点、多吃一点,可别客气。”

  “嗯——好、好——”她含糊不清的回答,又扒进好大一口饭菜。

  餐桌上战况方酣,酒瓮很快就空了,两个奴仆又各捧了两瓮进来,开了封泥,替男人们倒酒。

  “洗澡水都烧好了吗?”刘大娘问。

  “是。”

  “那就提进房里去准备着。”

  奴仆连声应和,急忙搁下酒瓮,三步并成两步的冲出去提水。

  洗澡水耶!

  一听见洗澡二字,半埋在饭碗里的小脸拾起来,她期待的眨着眼儿,很想开口跟眼前的亲切大娘说,她也好想洗澡。

  连着几天几夜赶路,每晚都是露宿荒野,男人们不畏春寒,每晚都跳进溪水里沐浴了事,她却因为怕冶,已经忍了好多天没洗澡了。

  刘大娘像是读出她心里的渴望,喜孜孜的打量她,愉快的说:“等会儿吃饱之后,我们就把你洗得香喷喷的,今晚好让将军——”

  那张亲切的笑脸,在丁儿眼里,突然变得好可怕。

  饭桌上响起一阵笑声,男人们暧昧的挤眉弄眼,用肩膀互相轻撞,还咧着嘴嘿嘿直笑,全都意会过来,明白今晚可是将军的洞房花烛夜。

  但是身为新娘的丁儿,脸上却看不见半丝娇羞的嫣红,反倒惨白得像雪,连手里的筷子也抖个不停,饭菜掉得到处都是。

  今晚?!他今晚就要吃她了?她才吃了一顿耶!他怎么如此迫不及待,还没把她养得肥美些,就要动口了?

  一旁的刘大娘还是笑咪咪的。

  “咱们将军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今天晚上呢!”她的双手又在围裙上抹了抹,然后抓住丁儿的手臂,拖着她就往内室走。“走吧,热水放好了,我带你去洗澡!”

  “不要、我不要洗澡!”丁儿拚命摇头,双手抓住石桌边缘,为了保住小命而努力,坚持不肯离席。

  “怎么可以不洗澡呢?你一身脏兮兮的,将军可不喜欢呢!”刘大娘毫不理会,坚持要把她洗得干干净净的,揪着又哭又叫的她,一步步往房里拖去。

  “不要啊!放开我,我不要洗澡啊!我喜欢这样脏兮兮的啦!你让我就这样脏下去啦——啊,你不要脱我衣服,我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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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偌大的主房里,搁着巨大的桧木浴盆,里头注满了热水,还洒了不少外族的珍贵香料,芬芳的香气弥漫室内。

  丁儿被剥得光溜溜的,啜泣的坐在浴盆里,任由大娘拿着丝络,仔细的又擦又洗。那身娇嫩的肌肤,因为热烫的浴水,以及丝络的擦拭,浮现一层淡淡的嫣红。

  那细腻如丝的肌肤,让刘大娘啧啧称奇,东瞧西瞧的把雷贯天带回来的新娘看得通透,怎么看就怎么喜欢。

  一个月之前,主子宣布要去京城娶妻,大伙儿当然没意见,毕竟雷贯天也到了传嗣的年纪,而雷家牧场的经营也上了轨道,就只缺一位当家主母。

  他们满心欢欣的期待着,倒是没想到,头儿挑选的新娘,既不是纤细如花的绝代美人,也不是英姿飒爽的女中豪杰,而是这个丰腴软嫩的小女人。

  木门嘎的一声被推开,坐在热水里的丁儿,吓得差点跳起来,就怕是雷贯天吃饱了正餐,准备回房来吃她这块“点心”——

  门后的毡毯,在她惊慌的注视下被撩开,一个艳丽的北方佳丽,捧着干净的衣裳走进来。

  “大娘,衣裳我拿来了,就搁在这里。”孙兰放下手里的东西,转头瞧见坐在浴盆里的小女人,立刻双眼发亮的凑过来。“唉啊,看看这身细皮嫩肉的,果然跟咱们边疆的女人不同呢!”

  “是啊,也难怪将军苦等了这么多年。”

  这些年来,雷贯天可称得上是“洁身自爱”呢!多少女人抢着投怀送抱,他全都不放在眼里。

  孙兰暧昧的一挑眼,想起刚刚在大厅里,从丈夫嘴里听来的消息。

  “我听霍达说,将军还没试过呢!从京城回来到咱们这儿,算算日子,也有六、七天了。”她啧啧的摇头,赞叹雷贯天的自制惊人,竟然忍得了这么多天。原来,将军看似豪迈不羁,倒还懂得怜香惜玉,没有在京城里就饿虎扑羊。

  “苦等多年,当然得慎重些。”刘大娘嘿笑几声,拿着香料往丁儿身上倒,把她染得香喷喷的。

  孙兰也捞了些香料,揉在丁儿的肩上,乘机吃足豆腐。那细腻柔滑的触感,可让她摸得舍不得松手。

  “这身细皮嫩肉,别说是将军,连我这个女人看了都——”边疆女子口无遮拦,行为更是远比京城里的姑娘大胆豪迈,一双手竟然在她身上摸来摸去。

  “啊!”丁儿低叫一声,缩进水里,躲避那双禄山之爪,大大的眼睛轮流在两个女人身上转来转去,眼角还蓄着惊慌的泪滴。

  讨厌、讨厌,她们也想吃她吗?她刚刚还觉得她们亲切呢!原来,都只是为了吃她,才对她那么好——

  “瞧你,怕成这样子,脸色都白了呢!”孙兰误会了她的恐惧,以为她正为即将来到的洞房花烛夜紧张。“别担心啦,做这档子事啊,只有第一次会疼的。”

  “第一次?”丁儿剧烈颤抖,抖得连浴盆里的水像沸腾似的水花乱溅。“不、不是只有一次吗?”

  “一次怎么够?”两个女人异口同声。

  “那、那要分很多次吗?”她已经哭出来了。

  呜呜,不可以一次就把她吃干净吗?难道他非得要分次食用,先吃她的手,再吃她的脚,让她疼上好多次吗?

  孙兰摇头。

  “我看,将军那么威猛,依他的胃口,一次应该是不太够吧!”

  “不是应该,是绝对!”

  语毕两人相看一眼,顿时笑得花枝乱颤。

  好半晌笑声方歇,却见浴盆里的小女人,吓得半张脸儿缩进水里,咕噜噜的直吐气,再不捞起来,说不定就要溺死在里头,刘大娘挽起袖子,探手进浴盆里打捞。

  “好了好了,我看差不多该起来了,再洗下去,连皮都要皱了。”

  “不要!”同样的台词又冒出来了,这次丁儿是攀住浴盆边缘,抵死不肯放手,只差没有张嘴咬住木头,强调誓死不离浴盆的决心。

  孙兰也凑过来,加入打捞行列。

  “快起来,泡皱了就不好看了啊!”

  “不要、不要!你们放手啦——”丁儿像是被迫离水的鱼,死命的挣扎,在浴盆里乱踢乱踹,溅出大量水花,把其他两个女人也弄得湿淋淋的。

  刘大娘抹掉一头一脸的水,又哄又骗,硬是把她拖出来。“乖,你不要害怕,将军会很温柔。”

  姑娘家的新婚夜,难免会有些紧张,只是这位新娘未免也紧张过了头,瞧她那拚命反抗的模样,活像她们是要把她推上刑场,而非新婚喜床。

  大娘的话,让孙兰停下动作,好奇的发问。

  “头儿会很温柔喔?”她还以为,瞧雷贯天那豪迈的模样,到了床上应该也是狂野派的呢!

  “呃,应该啦!”刘大娘不太有把握的回答,压低了声量说话。“我总得说得保守些,才不会吓着她啊!”

  她已经快吓死了!

  两个身强力壮的女人,合力把丁儿拖出来,强压着挣扎不已的她,替她梳整如流泉般的黑发,再穿上细致昂贵的白丝衣裳、紫缎红绸领的外衫,然后像是祭品似的,端端正正的搁到喜床上头。

  屋内布置得很简单,只在床上垂挂着红纱帐,丁儿却视而不见,坐在床头抖个不停,眼角的泪滴,一滴又一滴落个不停。

  呜呜,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她会遇上这么可怕的事?她一直很乖啊,敬老尊贤、乖巧听话,从没做过什么坏事,要是瞧见受伤的动物,还会从家里偷出食物跟膏药,救治那些动物——

  轰!

  巨大的声音与力道,震得石屋都撼动了。

  屋内屋外都骚动起来,人们喊叫、马匹嘶鸣,暮色渐浓的户外,还可见到牧场北方亮起火光。冈哨上警号高响,所有人都拿着兵器往外冲,而她最熟悉的咆哮声,在前院响起。

  “怎么回事?”雷贯天朗声吼着,手持大刀,大步跨上前来。

  “头儿,有马贼攻上门来了!”岗哨上的人答话。“那些冤崽子养的,用火药破了咱们的北栏圈。”

  “妈的!”他低咒一声,侧首看向内室,眸中涌现担忧。只是,转眼之间,他的神情又转为严酷无情,视线掉回众人身上,再也不往内室瞧上一眼,那抹倏忽现灭的担忧,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头儿,咱们要怎么做?”孙虎抓着铁戟跑过来,还用手背抹掉嘴边的菜渣。

  “那些马贼既然敢来抢雷家牧场,就别让他们失望。”他冷笑一声,黑眸亮若寒星,神色格外狰狞可怕。“把他们全给我剿了,一个不留。”他举刀上马,发出一声充满战意的狂啸,啸音在空旷草原上回荡,刺得所有人双耳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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