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明天早上我会过去。”随口讨论着公事,他已经走到主卧房门口,一开门,他的气息不禁一窒。
里面的摆设,从大床、床头柜、橱子、电视柜、椅子……统统都是那么眼熟。
甚至还有一张梳妆台。
“季总监,女朋友什么时候会来?”Tommy在一旁笑嘻嘻的问,“这边都布置好了,不就是为了要她过来吗?”
季以肇没有回答。
暮色中,俊脸有着落寞的表情,一闪即逝。
“Tommy,我看我今天还是回去工地那边好了。”季以肇当下作了决定。“等我几分钟,我拿一点文件。”
Tommy大吃一惊。“季总监,你是对这儿……有什么不满吗?是不是哪样东西买错了,还是不合心意?你说,我马上联络厂商来换!”
季以肇拍拍他的肩,“没事,你不用紧张,东西都没问题,我只是觉得……我只是想,住在那边比较方便。”
“可是那边不舒服啊!”Tommy脸都皱起来了,“这儿怎么会不方便呢?我早上会过来接你,晚上送你回来才下班……”
“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不用这么辛苦。”季以肇微微一笑。
踏着渐渐加深的夜色,他们离开美丽的花园洋房,回到车上。
季以肇没办法在这儿过夜,至少现在还不行。
他受不了一个人的大床。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午后两点,南国的太阳发挥了强悍的威力,所有在工地工作的人都挥汗如雨,热气蒸腾。
忙了一早上的季以肇,中餐只花了十五分钟解决。他快步走向自己的临时办公室,不是为了要享受冷气,而是……要来验收厂商刚安装好的设备。
这次的案子是现代化的住商两用摩天大楼,每户都会配有最先进的保全措施,办公室也会有多媒体、网络等设备,在管线配置上,需要花很多时间去研究、设计。
季以肇对原来的设计并不满意,他要厂商重新再设计,为了让季以肇亲自感受,厂商特别在样品屋和临时办公室里都试装了设备。
“会议室方面,除了防监听的系统之外,也有最完备的多媒体功能。”厂商代表在大热天里还穿了一身西装,他挥汗地介绍道:“像是这个录像、播放设备,在会议进行中,不但可以用来做presentation,播放任何一种形式的多媒体,还可以录下全部的会议过程,而且会自动转成DVD模式,可以取代会议记录。”
“嗯。”季以肇仔细听着,他巡视着刚刚安装好的器材,也研究着管线、接头、插座等等的位置。“手动还是遥控?”
“都可以。遥控器在这里,还有,主席桌旁边也有开关,是由计算机控制……”
展示到一个段落,季以肇示意厂商代表可以先离开,“我再看一下,你可以先走了,谢谢你。”
在会议桌上摊开大张设计图,季以肇认真研究着。
临时办公室这边几乎没有人迹,大部分的人都在工地那边忙;Tommy也去办事了,他一个人工作着,浑然忘我,直到……有轻轻敲门声引起他的注意。
“Tommy?”季以肇连头都没抬,习惯性地顺口问:“已经几点了?我接下来的行程是什么?”
“你的行程是……去找最近的便利商店,买一个‘胶带’给我。”柔软甜美的嗓音响起。
季以肇如遭雷击,他连动都不能动,整个人呆住了。
缓缓的、缓缓的回头,他几乎不敢看,怕自己是在作梦。
那个朝思暮想,却不敢相思的人儿,一身清爽米色无袖麻质连身洋装,配上皮凉鞋:窈窕依旧,却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头发!一头如云的波浪长发已经剪短,清爽俏丽,让她的五官更加立体明媚。
此刻,她咬着红唇,好像在忍着笑一样,亮亮的明眸直望着呆若木鸡,到现在还说不出话来的季以肇。
“你欠我一个交代!”她指控道,“连再见都没有说!”
“安伦……”
话声未t兀,她已经被一双结实的手臂狠狠搂住。
埋首在充满男人气息,还有淡淡汗意的怀抱里,裴安伦整个人软化了。她柔顺地依偎在他怀中,叹了一口长气。
“你是烂人!”她的声音闷在他的怀中,悠悠传出来。“大烂人!可恶透顶!”
“我知道,我就是。”他搂得好紧好紧,如雨点般的吻不断落在她头顶、两颊、眉眼。“天啊,你来了,你真的来了。”
“不然怎么办?你这么可恶,跑得远远的,我不来的话,你难道会回去吗?”
“安伦……”显然季以肇根本没在听,他只是不断亲吻着她,一遍又一遍,仿佛要确定她的存在似的。
“可恨!越想越不甘心。”裴安伦用力挣脱他,退后了两步,“不要过来!我们今天把话说清楚,做个了断!”
“谁要跟你了断?”季以肇试图把她拖回怀中,不过她一点也不合作,又倒退了两三步。
“你不要动!”她警告着他,“先把话说完,你再过来的话,我就要走了!”
被这样一恐吓,季以肇果然不敢妄动了。
虽然他手心刺痒,好想拥抱她、抚摸她,不过他也只能暂时忍耐。
“我问你,你来马来西亚,是不是我爸强迫你的?说实话!”
看来她是玩真的,她的表情一点也不像开玩笑或撒娇。
季以肇沉静下来。
“不是,裴董跟总经理都没有强迫我。”他回答。
裴安伦又咬住下唇,咬得很重。
那母亲的推论是不成立了,季以肇是自愿离开她的……
不管怎么问,她父亲都不肯多说,最后,只是叹口长气,然后告诉她,她可以自己去问季以肇。
没想到问了,是这样的结果。
难以掩饰受伤的表情,裴安伦把头撇开,不肯再看他。
“安伦,你先坐下来好不好?”季以肇哄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为什么有空过来?还是公务出差?要不要喝点水,累不累?”
若不是心虚,他干嘛这么温柔体贴?明明就不是这样的人!
裴安伦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她拉过旁边一把滚轮皮椅,重重坐下。
季以肇已经在心里迅速盘算了许多许多,不过,表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仰起脸小心翼翼的说:“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帮你倒杯冰水,还是你要喝点别的?”
“不用了,谢谢。”她沮丧到不想理他,却在他的下一个动作中惊呼,“呀!你干什么?”
粗砺的大手突然握住她的脚踝,她差点跳起来。
“小姐,鞋子要脱掉。”季以肇示意她看地板,“这个木头地板刚刚铺好,不能穿高跟鞋走进来。”
她挣扎无效,只好不甘不愿地被他脱去凉鞋。
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她有点局促地调整坐姿,望着他的背影离去。
然后,他迅速回来了,手上端着一杯冰水,一进来就顺手把门关上。
“来,喝水。”他小心伺候着她,“热不热?我把冷气开大一点?”
她还是摇头。
“这个给你。”季以肇从口袋掏出一个东西,塞给她,“拿好,别掉了。”
她接过来,是办公桌上常有的3M胶带。
“我不是被逼来马来西亚的。裴董跟总经理只有提议,我没有拒绝。”他又在她面前蹲下,开始轻轻揉着她被凉鞋勒出微红痕迹的纤细玉足。
他的手劲很温柔,恰到好处,让裴安伦想生气都气不成。
“你就这么忍心?为什么连说一声再见都不肯?”她的语调软了下来,带着点怨慰,“难道你觉得我不会理解?还是,你只是想乘机跟我分手?”
季以肇微笑,“我有我的理由。”他简单地说。
“就这样?你有你的理由?然后呢?”裴安伦简直不敢相信,“这种说法也太不负责任了吧!你……你……”
她讲到梗住,气得说不下去。
“别气成这样,我真的有理由。”他仰起脸,语气认真道:“我不能多说,也没有立场要求你等我。我知道这是冒险,可是,相信我,当时我只能这样做。”
“好。”裴安伦决然道:“既然如此,那就算我们今天说清楚了。你忙你的工作吧,祝你在这边鸿图大展!我回台湾之后,不管跟谁在一起,不管怎么样,都不关你的事了!”
“你以为我很喜欢这样吗?”季以肇也激动起来,捏紧手中柔嫩的小脚,“你以为我不会天天担心、怕你被别的男人追走吗?那个凌彦东一天到晚在你身边打转,最近还听说你跟他走得越来越近!你觉得我会高兴听到这件事吗?”
裴安伦瞪大眼睛,“你为什么连这八卦都听说了?谁告诉你的?”
季以肇这才发现说得太多,连忙闭上嘴。
他忍得住,她可不行。脾气终于爆发,开始骂人了。
“你真是一个很糟的人,暴躁、没耐心、工作狂、生活除了工作,没有别的娱乐或嗜好、每天早出晚归……”
她滔滔不绝骂了好久,季以肇只是听着,表情完全没改变,最后裴安伦忍不住问:“我这样骂你,你不生气?”
他摇摇头,“为什么要生气?都是事实。”
裴安伦没好气的看着他,“好,那我继续阐述事实。你的别扭最让我讨厌,从来不肯好好沟通!多讲几句、为自己解释一下有那么难吗?你若是真的在乎一个人,根本就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她一口气说完,停下来喘息时,季以肇挑了挑眉。
“说完了?”他还有胆做个讶异的表情,“我以为你……至少还要再说上一个小时才够。”
“不敢,季总监的时间宝贵,我怕耽误您的公事。”顿了顿,她又追加一句:“或是私事。”
“还好,我今天下午不忙,你继续嘛,别客气。”
她已经委屈愠怒得快疯了,这么认真的骂了一大串,却换来这样漫不经心、敷衍至极的响应?
裴安伦一双明眸开始氤氲,克制不住自己欲泪的冲动。
可恶,可恶,可恶!全世界最可恶的人就是他!
“喔……”季以肇对她这样娇嗔的模样最没有办法,整颗心都软了。“别哭,拜托,不要哭。”
“还不都是你惹的!”她气得捶他一下。“我要听理由,把理由告诉我!”
他挺起身,温柔的吻落在她的脸颊,吮去她的泪。
微微偏头,她的唇找到了他的。
轻品浅尝很快变质,已经分隔多日的情人再也按捺不住,这个吻马上撩起熊熊大火,他们吻得越来越深,纠缠厮磨着,分也分不开。
“那告诉我……到底你为什么……接受提议……来马来西亚……”
“因为你爸提了该死的交换条件!”男人在这种状况下,压根无法用大脑思考,所有的应答都只是反射性的,乖乖说出了答案。“他说我得撑得住三年的分离,能洁身自爱,工作上又有表现,他才会考虑把女儿嫁给我,否则,免谈!”
裴安伦柔软的娇躯突然僵住。
“他主动对你提这条件?为什么?”
季以肇轻咬她的下唇,一手摩挲着她的纤腰,模糊不清的回答,“不是他主动,是我去找他谈判。我问他到底要怎样,才能承认我、愿意把女儿交给我,是不是要我辞职离开公司?如果是的话,那我也认了。”
极度的震惊,让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你愿意……你真的愿意为了我……”
“宝贝,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我不愿意为你做的事。”季以肇深深地吻她,“现在的问题是,你愿意帮我把皮带解开、拉炼拉下,让我好好爱你吗?”
“为什么不说……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她的眼泪毫无办法地开始汹涌,一颗接着一颗,从眼角滚落。
“不要哭,求你不要哭好吗?”他吮着她的泪,柔得像要滴出水来,低声轻哄道:“你爸要我不能说,要让你有机会自由选择,好好想清楚。我也觉得要你等我不公平……我不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做好这个案子,做到让所有人满意……”
“笨蛋!大笨蛋!”裴安伦哭着说,一面握起拳,用力捶他、打他,“我早就选择了!是我先追你、先吻你的,你怎么可以怀疑我?怀疑你自己值不值得?”
闻言,换成季以肇僵住了,他停住了所有的动作;他虽然已经失控,不过,还没有失控到那个地步。
“你……”他很慢很慢地,用手肘撑起身子,凝视着她泪盈盈的明媚大眼,“你是不是……我离开台湾前,那晚……你是不是没有睡着?听见我说了什么?”
“我不知道。”她眼角还噙着泪水,朝他皱皱鼻子,淘气地笑了。“我只知道有个烂人自己承认他是烂人,还说不值得我爱!哼!那就不要爱了,拉倒!”
他微眯起俊眸,眼里闪烁着危险光芒。
“拉倒?你早就已经被我拉倒了。”“没想到优雅大方的裴小姐,也会耍这种心机!”
“遇到你这种烂人……呀!不……不要……”她的咯咯笑声,开始掺杂喘息和呻吟。
激情节奏在南国午后的阳光中,迟迟不歇……
咚咚两声,有东西被他们激烈的动作拨掉了,落到光滑的地板上。
一个胶带,滚到了角落。
然后是一个薄型遥控器。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夕阳西沉,金色余晖洒落在空旷的崭新会议室里。
“嗯……人家的鞋子呢?”娇软嗓音响起,在会议室里回荡。
裴安伦已经重新穿好衣服,恢复端庄大方的外表,但从她脸上红扑扑的春情,和略微凌乱的短发,配上带有醉意的眼眸看来,没有人会错认,这是一个刚刚被彻底疼爱过,沉浸在甜蜜爱情里的小女人。
“被我藏起来了。”季以肇扣好衬衫扣子,弯腰吻了一下心上人,“没有鞋子,我看你能走到哪里去?只能乖乖待在我身边。”
“哼,你还说。”她不太甘愿地说:“如果不是我下定决心跑来,你根本不会在乎!连电话都不打给我,打来还不讲话,懦夫!”
“我就是。”他又吻她,好像怎样都尝不够似的。“在你面前,我确实很胆怯。害怕自己不够安定,不能给你幸福;怕配不上你,怕委屈了你……”
被他罕见的坦承给撼动,裴安伦伸手抚摸那张从一开始就让她钟情的俊脸,“笨蛋,你怎么可以怀疑我的眼光?我暗恋你很久耶。”
“没有我暗恋你来得久吧。”他拉起她,准备离开会议室。
今夜,他终于可以回到舒适的大房子,然后,在那张不能独享的大床上,好好再度诉说对她的思念与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