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应邀来台走秀的Marrie小姐,具有华人的血统。您刚刚提过,您是在美国出生的,这是您第一次到台湾来吗?”
“是的。”
“你的中文说得很流利喔!”
“谢谢,家父在大学执教,是中文教授,从小就不准我们荒废母语。”
“第一次到台湾来,您对台湾感到亲切吗?”
“当然亲切。我以前就有两个同行来自台湾,一位是‘贵霓时尚’的唐贵霓。”
听到这句话,唐贵霓不禁抚着额头呻吟。
年轻记者一脸“我知道、我知道”的兴奋表情。“唐贵霓如今依然活跃在模特儿圈,今晚的活动也有不少她旗下的模特儿应邀参加。请问您另一位闺中密友是?”
“Eliza Fann,范可颐。”Marrie笑得甜蜜蜜,在讲名字时,咬字特别清晰。“Eliza行事比较低调,不过相信大家都知道,她是纽约最具代表性的华人名模。”
记者的表情看起来很吃惊。
“您的意思是说,Eliza Fann在台湾?”
“都好几个月罗!你们这些记者是不是没有认真做功课?”Marrie笑得好像她们真的是“闺中密友”一样。
唐贵霓忿忿地拿起遥控器,才刚按掉画面,整个“贵霓时尚”的电话,以及个人手机同时轰然响起。
“记者追来了。”她断然下指示。“可颐,叫楼怀正过来接你,再过不了多久,他们全会找上门来。”
“OK。”她迅速打了通电话给楼怀正。
“我不明白,你都退出模特儿圈了,她为什么还要把你扯进来?”
唐贵霓从抽屉里翻出一包VOGUE薄荷凉烟,这是只有在心情烦乱时,才会拿出来救急的“心情镇定剂”。
“她这么做,好处是我不必提心吊胆的等着看她要使什么招数。”范可颐冷静地分析道,一边将备用的渔夫帽拿出来,将帽沿压低。“但缺点就是,我的麻烦大了。”
唐贵霓以眼神询问。
范可颐淡淡地说道:“我猜,她想要重开战场。”
换言之,她,以及她周遭的人,都要不得安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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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iza Fann的名字在一夕之间,变得家喻户晓。
她出生在哪里,身高多高、体重多重、三围多炫、长腿多妙、代表作有哪些,全部在最短时间内被挖出来,在媒体上传得沸沸扬扬,二十四小时接力大放送。
“我现在只希望楼怀正不要曝光。”那男人怕被人群包围,她知道。
她已经三天三夜没离开过楼家,只能透过电话跟唐贵霓联络。
“我已经对公司内部下了封口令,但你应该明白,曝光只是早晚的问题。”唐贵霓顿了顿。“你记得我提过……我那个‘互利共生’的幕后金主吗?”
“嗯!”范可颐闷闷的,用手指卷了卷电话线。
“只要我……开口,”她说得有些迟疑,心里其实不想向那个恶魔般的男子求助,但又不忍心看到可颐陷入乱局。“他可以帮你把这件事摆平,他……很有影响力。”
范可颐听出了她的为难。
虽然学姊从来不说,但她早已敏感地察觉,学姊对那个神秘的“幕后金主”’有着复杂的情感,似爱、似嗔又似恼,就不知是爱多了一点,还是恨多一点。
“不了,谢谢你的帮助。”她断不可能再给学柹添麻烦,因她而起的乱子已经够多了。
挂掉电话后,她闷闷地靠在楼怀正身边。
看着自己的女人被烦得一个头、两个大,楼怀正万分不舍。
“我已经叫麦克威透过管道,去找摆平这件事的办法。”
“‘捷优科技’能有什么管道?”她好奇地问。
楼怀正露出受辱的表情。他的女朋友,居然不冀望他“英雄救美”!
“如果某些科技大厂还指望这个,”他指了指他的脑袋。“自然就有门道摆平这件事。”
当然,如果可以,他更想亲手修理Marrie,只可惜对女人动粗不是他的作风。
但她居然把可颐的生活弄得一团糟,让她镇日郁郁寡欢!
“哦!”她懒懒地曲起双腿,靠在沙发上,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把她扯过来按在怀里,摸摸她的后脑勺,揉乱了她的发。
“这几天难为了你,有那么多人等着你去面对。”听说“贵霓时尚”的行政系统几乎被瘫痪,唐贵霓镇日都在打发那些闻风而来的记者。
光想就讨厌!换作是他,看到那么多人包围过来,早就脚底抹油溜了,
“我希望事情能就此平息下来。”她轻喃。
“我看很难。”他实事求是地回答。
他能不能就一次,哄着她说话,顺着她的意,不要让理性弹出来烦人啊!
范可颐用力搔搔长发。“我想也是。”唉!真烦。
“如果你要面对大众,我可以当你的保镖,保护你不受伤害。”
但就是不要把他拉上火线,他真的、真的、真的很不喜欢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范可颐想了想,想了又想,灵光乍现,突然坐正。
“你知道吗?我忽然觉得,找谁摆平都没有用。”
她跟Marrie之间的问题,从来都是Marrie单方面对她敌意过深,深到一种几乎病态的地步,这不是她以外的任何人解决得了的。
“什么意思?”楼怀正问。
“Marrie要的是我,她在媒体上大放厌词,只是想引我出洞,所以,除非我亲自跟她谈,不然谁出面都没有用。”她拿出记事本,翻到某一页,“我要跟她见面。”
“没有这个必要吧!”人家不都说,王不见王?
“显然我从纽约低调离开并不能满足她,既然试过消极的方法,我想,我该主动出击了。”有了,Marrie住在凯悦饭店,要找她并不是很难。
“我陪你去。”既然佳人要出征,他就没有不随身护驾的道理。
“不,你留在这里。”
她下意识地不想让楼怀正曝光,尤其是在Marrie面前。
“为什么?”他站起身,表情非常不悦。“我有责任保护我心爱的女人。”
这话很甜,甜进了她的心坎里,但她怕Marrie把楼怀正当作是她以前那些迅速告吹的“前男友”,只要Marrie吐气呢喃,勾勾纤指,那些自以为可以脚踏两条船的男人们,便会前仆后继的全拜倒在Marrie的石榴裙下,大作齐人之福的美梦。
如果楼怀正……楼怀正也跟他们一样……
一股椎心的黥痛袭来,她的心口惶惶然怦跳不已。
楼怀正对她的意义,绝对比任何“前男友”更重要,她不能忍受他被Marrie吸引,光是想到那个画面,都会痛彻心肺。
她已经把有他的地方,当作是她这辈子的落脚处了……
“在想什么?”楼怀正勾起车钥匙,看着呆在原地的她。
“你别跟我去。”她慌乱地看着他。“我可以自己去,或者请贵霓学姊陪我走一趟……”
“谁也别想取代我护花使者的地位!”他坚定地说道,笃定要去会一会欺负他心爱女人的家伙。
范可颐看出他的决心,决定豁出一切,赌上一切,突然踮起脚尖,用力圈紧他的颈项。
在他有所反应之前,她又收回双臂,深呼吸后,脸儿挂上坚毅无比的决心。
他被她反覆无常的情绪弄得莫名其妙。
不暇他细问,范可颐已经往门口踏步而去。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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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终于还是来找我了。”
同一批飞来走秀的模特儿中,Marrie因为端的身价与姿态与其他人不同,下榻的套房也硬是比其他人高了好几级。
“要叫Room Service吗?”她漾着笑,看起来仿佛无害。
“不用了。”范可颐喜欢速战速决,实话实讲。
既然Marrie不念昔日同行旧情,她也毋需虚与委蛇,大作表面功夫。
“这位帅哥是谁?以前怎么没见过?是你在这里新交的男朋友吧!”
Marrie穿着黑色削肩纱质洋装,足蹬三寸高跟鞋,从楼怀正的背后轻拥住他。
“请你自重。”他毫不客气地把缠在身上的玉臂甩回去。
“哇~~这么绅士的男人已经很少见了呢!”她打哈哈,眸中有着挑衅的光芒。
“Marrie,不要为难他,只要告诉我,你为什么千里迢迢的跑到这里来闹我?”
Marrie闻言,缓缓地走向小吧台,往高脚椅上一坐。
她刻意交叠双腿,裙衩开得很高,几乎掩不住那双长腿深处的秘境,如此美景就对着楼怀正大方放送。
“这都要怪你啊!”她笑着吐出心中的恨意。
“怪我?”
“怪你离开纽约时,没有把事情处理干净。”
果然还是为了这件事!
“我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我并不眷恋模特儿圈的生活。”
“不够!”Marrie拉高音调。“我要你当众表明退休的心意。”
范可颐觉得啼笑皆非。“你把我从一个小小的小岛挖出来,让我的生活鸡飞狗跳,就是为了要我发表退休声明?”
“现在的网路有多发达,你不是不知道,你只要开个记者会,这消息就会在一个小时内烧回去纽约时尚圈,不会浪费你太多时间的,我也不会再刁难你。”
范可颐看着一席黑衫的她对楼怀正做出各种挑逗的姿势,他愈无动于衷,她就愈努力撩拨,好像不看到楼怀正欲火焚身、当场露出猪哥相,就绝不罢休似的。
朋友妻,不可戏,朋友“夫”,难道就别客气?
范可颐开始怀疑,一直以来,自己为什么认为Marrie只是任性而已?
她根本就是邪恶!
“你知道吗?我不会照你的话去做。”
“什么?”Marrie震怒地站起来,所有的妖柔娇媚全化作戾气。
“我之所以俏悄告别纽约,是因为我不想像个无聊女伶,老嚷着要退出,却不断出来谢幕,为的只是想得到更多慰留与掌声。我,不希罕这个。”范可颐板起脸,眼神宣誓着决心。
“而且我的消失,随着时间会被淡忘,你要的代言走秀机会,都会一一到手,但你紧抓着我的名字不放,让所有的人都无法忘怀我这个人。”
Marrie气得尖叫。“你的意思是说这都是我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
范可颐这次真的动怒了。以前不管她再怎么恶搞,她都可以谅解,但是这一次,Marrie真的把她逼过头了,她破坏了她长久以来的渴望——一个安静、平凡,惬意的生活。
她一意孤行,只想伤害她,殊不知她也在伤害她自己。
范可颐走向楼怀正,他主动握住她的手,大掌是如此暖烫,让她愤怒澎湃的心渐趋平静。
“我不会随着你起舞的,你的失败,你要自己负责。”
楼怀正牵着她的手,往门口定去。
Marrie在后头跳脚,不断尖叫。
“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第九章
情况完全超脱她的控制。
Marrie坐在旅馆的大床上,乱按选台器,却愈按愈生气。
这里的人是怎么回事?
自从她刻意曝光Eliza的行踪,又百般向媒体强调Eliza打算“退休”,但那些人像是有听没有到似的,一窝蜂地追着她的新闻跑。
每个整点新闻都有Eliza最新被挖掘出的“纽约旧闻”,她人还没出面,光凭那几张照片、几则报导,突然间,网路上就成立了好几个“粉丝俱乐部”。
报纸上还说,有戏剧制作人力邀她担纲女主角,有节目制作人情商她挑大梁当主持人,还有时尚节目重金礼聘请她亲自出马介绍纽约,名字已经定好了,就叫“名模Eliza眼中的纽约”,之后还有巴黎、伦敦、米兰、东京……
更不要提请她拍写真、出专书、灌唱片、当代言,那一堆好康的事。
Eliza不过尔尔,她从来都看不出她有什么特别的,为什么好运不断住她身上缠?
Marrie一口饮尽威士忌,捏紧酒杯,嫩若春葱的手指都绞得泛青了。
这不是她要的结果,但她知道,如果她不采取行动,或者Eliza持续不出面,Eliza的身价只会被喊得愈高。
她绝不容许这种情况发生!
她一定要做点什么,好破坏Eliza那副不忮不求的虚伪假象,现在,她一定是躲在某个地方偷笑!
没错,一定是这样!
Marrie晕沉沉地想着,脑子里,Eliza得意狂笑的声音一阵催过一阵。
讨厌,快点停止,不许再嘲笑她,不许!
她愈生气,那阵娇笑就愈尖刻,她用力的敲头,却仍然无法使它停止。
最后,她颤抖地抓起酒瓶住嘴里猛灌,像酒精能稀释一切妒恨紊乱,带她进入无梦的眠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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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三天,Eliza Fann的男朋友,楼怀正的家底也被公诸于世。
他今年贵庚、什么星座、哪种血型、学历到哪、皮肤偏黑偏白、鼻子是挺是塌、嘴唇是厚是薄、祖宗八代以来有哪些人,全被翻得一清二楚。
再等到媒体确认,这个“楼怀正”,就是科技业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软体金童楼怀正”时,舆论更是一阵哗然。
尤其是他“造型前”与“造型后”的照片大量在媒体上曝光、对比之后,他的手机便开始响个不停。
“楼先生,上次跟你吃过相亲饭的陈小姐,希望再跟你见个面……”
“楼总,还记得我居中牵线的李小姐吧?自从上次一起吃过饭后,她就对你念念不忘……”
“阿正,我是你学长,记不记得我妹妹,她为你害相思啦!你要负责……”
“怀正,我是贞丽,晚你两届的学妹,有没有空出来喝杯小酒……”
“楼老弟,我是大通银行的侯总啦!我女儿说,上次见面的时间太短,她根本来不及好好认识你……”
曾经毫无下文的相亲宴,那些正眼不瞧他一下的女人们,统统回笼了。
楼怀正的手机与家用电话大唱合鸣,响个不停,他不但接到手软,也推辞推到嘴巴干。
幸好,他要麦克威动用关系,把住家附近的记者全部扫开,不然会更让人抓狂。
“行情很好啊!楼总。”范可颐在旁边看电视,酸酸地说。
前几天的主角是她,一大堆演艺工作全找上门来,她完全不动心,委托唐贵霓以代表人的身分一一推掉。
但楼怀正就不同了,再怎么说,吃过七,八十顿“相亲宴”,全是他心甘情愿自己去拜托来的,现在“门庭若市”,不怪他要怪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