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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情惑爱  第14页    作者:董妮

  “喂,你发什么呆?”欢介拍拍吴修的背“不是要去确认消息吗?还不快走?”

  他恨不能立刻除去乌依那颗毒瘤,以保敖寒永远康泰。

  “你们真的……”话到嘴边,吴修看到他两人眼中那抹不容人反驳的狠戾,就晓得事情已经没有挽回的馀地了。“算了,走吧!”就当是乌依命不好,谁叫她以前也常害人呢!报应——

  吴修与欢介离开后,谷仲臣捧着那碗药汤,一匙一匙喂进敖寒嘴里。喂完了药,他拧来一条湿巾,擦拭她唇边的药渍,并且洁净着她的身躯。

  “我知道你爱干净,即便是出门在外,也必每日入浴,可是你现在没办法自己洗,不过没关系,有我在,我会每天帮你抹身的。”擦完了她的右手、换左手;他一边帮她擦着身子,一边不停对她诉说着情衷。

  尤其每当他擦拭到她脚上的伤痕时,那皮肉翻飞的三寸长伤口,总狰狞着对他吐露出昔日被狼牙撕裂出的痛楚,一遍又一遍,也将她的痛传进了他的心。

  “我真是对不起你。”俯下头,他来回亲吻着那伤处,舌头一舔触到凹凸不平的肌肤,他的心就紧紧一揪。“从前我没能好好保护你,害你受这么大的伤害,此后再也不会了,只要有我在的地方,就算要了我的命,我也会保得你平安无恙。”

  敖寒在迷迷茫茫中感觉到很多人在身边来来去去,听到许许多多奇怪的声响。其中最叫人难忘的就是“陈任忪”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与告白了。

  第一次被人像这样当宝似地珍视,她虽然在病痛中,心头却暖烘烘的,甚至有种莫名的想法——人生得遇如此有情人,她就算当下死了,也了无遗憾了。

  不过有些事她觉得很奇怪,她好像听见谁提起了“乌依”这名字。乌依不是跟谷仲臣在“百草堂”里双宿双栖吗?怎么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还有,“陈任忪”总说过去没能好好照顾她,害她受伤……呃,一想起这事儿,她的心跳就不由自主地失控。他总爱亲吻她脚上的伤痕,弄得她痒呼呼,怪难受的,但却又……总之就是很奇怪的感觉。

  她不懂,他为什么说她的伤是他的错?这伤是为了救欢介而得来的啊!根本与他无关,甚至她受伤时,他还不知在哪里呢?又怎能怪他没保护好她?这说法实在太矛盾了。

  睁开酸涩的眼皮,敖寒不知道自己昏迷多久了,却依稀猜得出有几天光景,这也可以从她全身僵硬的骨头推断出来。

  一抹微光叫她好不容易张开的眼又吃痛地闭了起来,直过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她才稍微适应了些。目光才转,便被床边趴睡的人影勾住了所有注意力——是“陈任忪”,在她昏迷这段时间里,他果然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

  心头的感动一波又一波地涌上,他的多情与体贴把她一颗冰心彻底融化成水了。

  颤抖的纤指不自禁抚上他疲累的脸,从那青白的颜色中,可以轻易看出他为她所付出的无限心意。

  “唉!你如此待我,我该怎么做才能回报你这番情深义重呢?”她从来就不是会将热情激狂表现出来的人。她有情,却深潜,所以外人都当她冷沈,她也明白自己的缺点,但本性如此,又能怎么办?

  从前她以为只要自己真心相待,心爱的人便能了解她一片痴心,但是,与谷仲臣一场婚约证明她失败了,“爱”一旦说不出口,便只能藏在心底当秘密了。

  对于“陈任忪”,她不愿再重蹈覆辙,她想改变,不想再让这幸福自手中逝去了,可她该如何做才好呢?

  “唉!”再叹口气,她小心翼翼地下床来,尽量放轻动作免得惊扰到他。

  敖寒走到放置衣服的包袱处翻找出一件披风,回到他身边,她轻拨开覆在他背上的发,想将披风盖在他身上,以防他着凉。倏地,某样物件映入她眼眸,披风硬生生自她指间落下尘地。

  那是一块红色蝶形胎记!

  本来,人身上有胎记是件很普通的事,但大部分的胎记都是青色的,艳红者就少见了,尤其又长在耳后,恍似翩舞蝴蝶的胎记,应该很少有吧!

  “陈任忪”有,巧合的是谷仲臣也有,两个长在同一个地方、同样形状的胎记,这纯粹是巧合吗?还是……另有隐情?

  捂住到口的惊呼,她全身抖如秋风中的落叶,不愿相信心中所猜,她愈加仔细检查起他耳畔、脖颈间的肌肤。

  “呜……”她的牙齿将下唇咬出了鲜血,最可悲的事实在她眼前出现。

  “陈任忪”颈项与脸部的肤质并不相同,显示了他脸上挂着一只人皮面具。他是由另一个人易容改装而成的,而这个人自然是----谷仲臣无疑了。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改装成另一个人来戏弄她、戏弄她这个他所抛弃掉的糟糠之妻……纯粹是耍弄吗?水雾迅速充盈上眼眶,她的牙齿深深陷入唇瓣里。

  他伤得她还不够深吗?明明已经不要了,却为何要追来?想再一次伤害她?就算他们之间没有爱,好歹也有过十年的姊弟之情,他怎能残忍得这么彻底?

  颠颠倒倒地跑出了帐篷,敖寒在疫区中盲目奔走着,心底才刚升起的幸福又在刹那间被摧毁殆尽。

  “仲臣,我不想恨你的,我爱你啊!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非叫我恨你不可……”

  令吴修与欢介惊讶的是,他们找到的乌依已经是个一脚踏进鬼门关的残病女子。披头散发、一身的恶疮,这样的她哪还有半点苗疆第一美女的风范?

  “乌依,你……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怜香惜玉的心情又在吴修心底悄然孳长。

  闻言,那躺在地上、浑身恶臭叫人不敢接近的女人抬起单眼,恶狠狠地瞪着他们。

  “为什么?哈哈哈……你敢问我为什么?”她痛苦地拖行着身子爬近他身边。“是你,还有那个无情无义的谷仲臣,都是你们害我的,是你们把我害成这样的——”她疯也似地又哭又喊。

  “我害你的?”吴修指着自己的鼻子,这条罪他受得可冤了。

  “对,都是你们害我的!”如果她还有力气一定活生生吃了他们的肉、啃光他们的骨。

  “乌依姑娘,你这话说得也太过分了吧?我们连碰都没碰你一下,又怎么害你了?”吴修自认避她都来不及了,又怎会去害她?

  乌依恨恨地瞪着他。她一个苗疆姑娘,远渡关山前来中原,对于这里的一切本就不熟悉,爱上了谷仲臣,蒙皇上恩典将她赏赐给了他,还以为就此终生有靠了。

  谁知郎心似铁,无论她如何表白,他始终不屑一顾,还抛弃她远走高飞。为了他,她跋山涉水,不辞辛苦地追着他几乎跑遍了半个中原。

  这对一个姑娘家的身体来说本就是一大负担,尤其追着他这段时间,她食不安稳、睡不安寝,渐渐地,身体就出了毛病。

  最后,循着吴修这条线索追到的地方又是黄河疫区。才追到这里的那一晚,她就病倒了,身上发出一颗颗毒疮,渐渐蚀空了她的身体。

  而就在这时候,她听到了吴修和欢介的谈话,发现谷仲臣竟易容成“陈任忪”与敖寒相依相偎!在她为了他几乎连命都丢了的这一刻,他不仅未念到她半分,还抱着其他女人温存,这叫她怎么甘心?就算要死,她也要拖一个垫背的,因此她拚尽最后一丝体力,对敖寒下了蛊。

  “我过分吗?哈哈哈……随你怎么说都无所谓,反正我就要死了,而你们宝贝的那位女神医也要跟着我一起走……”

  “乌依姑娘!”看她爱成这副又疯、又落魄的模样,吴修真是百感交集。

  “你对她说那么多干么?不管她是好、是病,她敢对寒姊姊下蛊就该死!”欢介厌恶地眯细了一双美丽的眼。

  他的同情心可以用在天下人身”,唯独对于想伤害敖寒的人  ,就算将那人千刀万剐了,也不能泄他心中万分之一的怨恨。

  “算了吧,欢介,反正她都要死了,你又何苦……”吴修想为乌依求情。

  “还没死透之前,谁晓得她还会不会耍花样?”欢介啐他一口,缓缓拔出了手中的宝剑。

  “住手!”随着一阵沙哑的嗓音响起,蛊毒已解,但身子仍虚弱的敖寒缓步走进对峙的三人之中。“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把病人扶进诊疗室里!”

  “寒姊姊!”哐啷一声,欢介手中的宝剑落了地。“你怎么起来了?我扶你回去休息吧!”待会儿的血腥场面他不想让她看见。

  敖寒其实已经在一旁待了很久,吴修、乌依与欢介之间的对话她也全听见了,只是她不懂:谷仲臣不是喜欢乌依才娶她的吗?怎又会抛下她千里迢迢追逐自己而来?

  而听乌依的口气,似乎追谷仲臣追得很苦,因此才会把怒气牵连到她身上,对她下蛊。这么说来,乌依也堪破了谷仲臣的伪装喽?

  加之于吴修和欢介毫不显惊讶的反应,他们两个对这出戏码八成都了然于心,却没有一个人肯对她说破,让她被谷仲臣耍得团团转。

  吴修是谷仲臣的好友,他站在他那边,这一点她可以理解。那欢介呢?他们情同手足,他何以忍心骗她?

  她向来冷沈,遇事也不会大吵大闹,除了面对谷仲臣易容的“陈任忪”;他的调戏总能例外地勾起她所有负面的行为,引得她行为失控。

  因此,尽管此刻她心有千千结,依然不动声色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现。

  “陈大人累坏了,正在篷里休息,我不想打扰他,所以独自出来走走。这位姑娘是打哪儿来的?你们既已发现她生病,怎么不立刻送她去诊治?”

  吴修与欢介面面相觑,想不到敖寒认不出乌依来。不过也难怪啦!非十分熟悉之人  ,谁能将昔日娇美更胜春花的乌依、与眼下狼狈比乞丐还不如的病妇联想在一起?

  “敖姑娘,她是……”吴修张口才想解释。

  “我们不知道她是打哪来的。”欢介暗对他通过一抹眼色,抢白道:“我正想要盘问出她的来历呢!”他想,敖寒既然没认出乌依,那就干脆瞒她到底吧!省得她知道了事实真相,又要难过。

  “人都病成这样了,还盘问什么?要问也得等治好她再问啊!”敖寒轻责道。“还是快扶她去诊治吧!”

  “是!”欢介捡起地上的剑交给吴修,然后走过去扶起乌依。

  乌依双瞳里闪过一抹寒光。“你倒挺在意她的嘛!不过……”她冷笑,既然她已注定不幸了,那就绝不容许敖寒独占幸福。“我——呃!”岂料她嘴巴才张,喉咙就像被制住似,发不出声响来了。

  欢介两指捻着一根银针刺入她的哑穴。〔你以为我还会再给你机会伤害寒姊姊吗?”接着,他将银针整支插入她体内。“别作梦了,只要我想,起码有一百种方法叫你死得连半根骨头都不剩。你若聪明,最好放机灵点儿,少惹是非,寒姊姊若是掉了根头发,我绝不会放过你。”

  乌依瞪大了眼,眸里有愤怒、也有恐惧。欢介外表娇艳如花,心态却有些偏激,她毫不怀疑,自己若再碰敖寒一下,铁定死无全尸。

  “你们还在那儿蘑菇些什么?”敖寒催促了声。她有预感,若想得知这一连串事件的真相,只有从乌依身上寻了。

  进了义诊帐篷,敖寒就将欢介与吴修赶了出去。

  “寒姊姊,让我留下来吧!我可以帮你的。”欢介可不放心让敖寒与乌依独处。

  “胡说!患者是位姑娘家,我要脱衣检视她身上的疮口,岂能让你入内观看?”敖寒将他推出了帐篷。“你们都去给我烧热水,以便待会儿清洗那位姑娘的疮口。”

  欢介与敖寒在一起也有六年了,自然了解她守礼之严,非一般人所能想像。她说不能看,就是不能看,天皇老子来也没情可讲。他也只得认命离开义诊帐篷。

  吴修却担心地频频回顾。“放乌依与敖姑娘单独相处,万一……”

  “我刚才警告过乌依了,她应该不敢再轻举妄动。不过为求保险,你还是去叫醒谷仲臣,我去烧开水。”这世上若说有谁能改变敖寒的,非谷仲臣莫属了。

  “好,分头行事。”吴修和欢介各分两边跑了开去。

  直到确定那两人已走远,敖寒再回到乌依身边。

  乌依姑娘。”她轻唤了声,惹得哑穴被制、口不能言的乌依瞪凸了眼。

  敖寒微叹口气,打开药箱,取出一块磁石在乌依的哑穴上滚了两趟,她体内的银针随即被吸了出来。

  穴道一解,乌依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你早认出我了?”

  “我听见了你们方才的对话。”敖寒边答,边自药箱里取出数瓶外敷与内服药。

  “那你想怎么样?杀我吗?”乌依恨惧地瞪着她,只恨自己此刻心有馀力不足,否则一定拖她去垫棺材底。

  “怎么会?我好歹是个大夫,只会救人,不会杀人的。”敖寒又取出一把剪子,缓缓剪开了她身上的衣服。

  “你想做什么?”就算苗疆姑娘天性豪爽开放,也不习惯在人前宽衣解带啊!乌依挣扎地想躲开敖寒的手。

  “你身上的疮口得治疗才行。”敖寒面不改色地持续她的治疗行为。

  “住手!我才不要你救。”叫最恨的仇人救她,这算什么?

  “我是个大夫,不能见死不救。”当她的衣服卸尽,敖寒简直不能想像,这姑娘是  怎么忍受如此痛苦的?

  乌依身上的毒疮,最小的都有拇指大,其中一个更肿如拳头,而且俱已溃烂化脓,显见病发已有一段时间。或许在她寻到“百草堂”时,身子就感到不适了,但她却一句话也没说,依旧每天笑脸迎人地追着谷仲臣跑,是怎样的一股热情迫使她为了爱连命都不要?

  敖寒着实不懂,她也喜欢谷仲臣,爱他入了骨血,可她从未想过将这股情意在他面前宣之于口,因为那样太失礼了。

  可这种行为真的不对吗?如果主动追求所爱真是错误的?为何此刻她见着乌依不仅未升起任何反感,反而由衷敬佩她的勇气?每个人对于爱都有不同的见解与表现,乌依服膺的是勇往直前,欢介选择一生默默地守护;那她呢?

  过去,她以为“爱”是无私的奉献与等待,但在谷仲臣所易容的“陈任忪”的启发,她渐渐兴起了独占与争取所爱的想法。

  可是他心里又有什么样的意念?易容调戏发妻、与她追逐千里,只是一场纯粹的游戏?抑或别有目的?

  她记起他曾经对她说过:只要是她心中所愿,刀山火海,他都会去帮她达成;前提是她主动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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