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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爱使坏  第2页    作者:纪珞

  “我是说蛇,蛇的用处很大,蛇肉可食,蛇血、蛇胆、蛇鞭都能入药,蛇皮、蛇骨磨成粉也能用作药材,整条蛇泡药酒也成。”

  白衫男子从容温醇的嗓音溢出薄唇,对她的遭遇视而不见,仅是气定神闲的解说起蛇全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功效,当然,那双充斥着异愫的清冽黑眸,仍是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看,好奇而专注。

  “不、不要再说了……”剥皮蛇的模样跃上平安脑海,她顿时觉得好恶心,想吐。

  “没看见我被蛇咬伤了吗?你最好打消吃我的念头,要是吃了我,当心你也会毒发身亡,呜……”

  她边哭边建议,临死前不想拖个无辜的鬼怪一起下地狱。

  平安本性就善良,既然命不久矣也就忘了恐惧,于是替“妖怪”着想起来。

  “姑娘,在下既非鬼亦非妖。”白衫男子兴味盎然的为自己辩白。

  “你是……人?”

  蒙胧泪眼借由白衫男子此时蹲身的动作,似乎看见他双足着地有影。

  如果他是人,那么他看她的眼神,就称得上八百年没瞧过人了。

  如果他是人,那么他不应该对同为人类、却被蛇咬的同胞这般见死不救。

  “不是,你不是人……”话刚落,平安略为苍白的唇瓣一瘪,爆出嚎啕大哭。

  “呜哇--”她完了,她就要横死在这荒郊野外了,爹爹和少主都不知道她死在这里,没人替她收尸引渡亡魂,她既还没完成少主交付的任务、又即将成为无墓孤魂回不了家,怎么办,呜呜……

  “我不是人?”

  看着眼前构不上美如梨花沾露的婆娑泪容,白衫男子倍觉兴味。

  确实有很多认识及不认识他的人这样说过他,不过类似的情境居然发生在这与他仅有一面之缘、却又不知他身分的小姑娘身上,哈,有意思!

  兴味之余,白衫男子再度仔细瞧清她眉心白净无瑕的雪肌。

  她实在是……与众不同。

  “你、你做什么?!”当他修长的手指抚上她额心时,平安防备的瑟缩低斥,但背抵树身让她想躲也不知躲哪里去,而哭得抽抽噎噎的软嗓,则是一点斥退人的魄力都没有,只能任他轻薄……

  不,如果使劲推揉拍弹称之为“轻薄”的话,那么她偶尔到秦家客栈帮忙时,那些老爱趁她经过偷摸她一把、吃她豆腐的无耻食客,他们的行径就可以称做“善待”了。

  这男人干嘛无缘无故朝她额头又推又揉又拍又弹的?

  “很痛耶,放手啦!”她皱眉挣扎,不过经由他指尖传来的温度,却稍稍安抚了她疾驰的心跳。

  他有温度,是个真真正正的人啰?难怪那张从庙里求来的保命符对他无效。

  “还是一样……”白衫男子收回不规矩的大手,看着眼前的人儿,不禁喃喃低忖。

  “你--”

  她的话才滚到舌尖就被他扬声打断。

  “你想离开此地,还是要我替你治伤,二选一。”

  “我要离开这里!”她要马上离开这座荒林,离开这个举止怪异的男人,离得远远的!平安答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好,想离开就跟上。”他起身,往一条山径走去。

  她胡乱擦去泪痕,匆忙从地上爬起来,撑过一时的晕眩,左掌覆住尚在淌血的伤口,迈步跟上前。

  “耶……你当真不管我的伤势哦?”

  “不管。”走在前头的白衫男子回答得很干脆。

  平安瞠目结舌,不知该做何反应。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见死不救的人?若她选择治伤,那么他是不是会把她丢在这荒郊野外?

  不,她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

  平安打了个寒颤,见他健步如飞,她拼命想跟上却愈来愈力不从心,视线也愈发模糊,莫名的恐慌袭上心头。

  “喂……你走慢点,我的头好昏……别丢下我……”

  摇摇欲坠的人儿语罢,眼前的黑暗便铺天盖地而来,娇小身躯“轰”的栽倒在地。

  他回头来到她身边,弯身将陷入昏迷的她拦腰抱起。

  龙炎天闪过荧亮星火的黑眸,更加肆无忌惮觑着怀中的人儿,至于她右臂涌流的鲜血渐趋染红他身上所费不赀的雪缎绸衫,则不在他视线范围内。

  手中抱了个娇嫩人儿的清白身影,缓步往林中走去。

  第二章

  昏昏沉沉、蒙朦胧胧之间,平安感觉身旁似乎有个人为她扇凉拭汗,她蹙了蹙眉。

  是呀,好热……身子里仿佛有把火在烧,怎么搞的?而且就算她有些神智不清,依稀能感觉有道直锁着她不放的锐利视线,不知从何而来……

  视线……是那个白衣男人吗?

  可是,那个男人见她将死而不救,骨子里流的或许是冷血,怎么可能用如此温柔的力道替她扇凉拭汗--

  见死不救……她毒发身亡了吗?

  心中盈满困惑,平安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睫想一探究竟,映入眼帘的身影由模糊到清晰,是个眼儿微斜、嘴儿微歪、脸上有成片不明疙瘩的生面姑娘,以及这满室的陌生。

  “你是谁?!”

  平安弹坐而起,为这陌生的人事物感到惊慌,语气不觉惊急了些。

  见平安状似受惊,年约十五、六岁,手执团扇的丑姑娘乍然想起自己的丑陋,自卑的退开床榻,不想让可怕的自己再吓到她。

  发现对方神色有异,平安忙不迭开口澄清:“姑娘,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我只是一时心急,对不起,咳咳……”

  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还来不及咽咽口水润喉,手中便被那姑娘塞入一只湛青陶碗,碗里盛了八分满的浓黑汤汁。

  丑姑娘摆摆手,又退离了床畔。

  该道歉的人是自己,是她这副丑陋的皮相,吓着了主子带回来的外地姑娘。

  平安纳闷的瞅着手中的陶碗,瞥见自己右手的伤处已然缠上布条。

  有人替她上过药了?

  “我还活着?”她再望向丑姑娘,就见丑姑娘先是点点头,再伸手把陶碗凑到她唇边,作势仰头饮下之姿,频频推着她的手咿呀催促,却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她没有死,那么……

  “这是什么地方?是你替我治伤的吗?你是谁?你不能说话?”平安有满腹疑问。

  “龙家庄,是,哑奴,不能。”

  回答她的是一道冷硬的男性沉嗓,一个高壮的黑衣男子走近床榻,把手上的药瓶交给丑姑娘,他就是那道嗓音的主人,一名约莫二十三、四岁,相貌端正、浓眉大眼、称不上俊俏但也不难看的年轻男子。

  平安微微一楞,思考过他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回答,清秀俏脸绽放出豁然开朗的光彩。

  “你是说……这里是神医所居的龙家庄?!”她特意在“神医”二字上加强语气。

  男子颔首,算是回应她的问话。

  太好了,她总算到达目的地了!是谁带她来的?那个人吗“哑奴姑娘替我治伤,那么……你就是神医,是不?!”她还以为龙炎天是个男的咧,没想到是个女子!

  平安先是自言自语,而后近乎“饥渴”的目光移到丑姑娘身上,对方还来不及及反应,她便随手将陶碗一搁,掀开衾被下榻,整个人往哑奴“扑”去--正确来说,是哑奴上前扶住气力尚未恢复、因而手软脚软的平安,便成了这幅平安巴在哑奴身上的画面。

  “神医姑娘,小女子名叫平安,你唤我安儿便可。我是替我家少主跑腿来的,麻烦你在这份合同上签个名字,你签完,我就能早早回秦府交差了。”她掏出襟里的信封,没忘了此行目的。

  半晌没有回应,抬头一见哑奴面露难色,平安急得扯着哑奴的裙摆。

  “不可以吗?你还没看过合同内容呢,先看看再决定也不迟!”

  “别扯晃她,她不是神医。”

  男子一个箭步,将被突来的阵仗吓得脸色惨白的丑姑娘护在身后,丑姑娘则是惊得缩回被男子握在厚掌中酌纤腕,低着头退到一旁。

  “她不是神医?”不察男子眉宇间浮现几许懊恼的神色,平安怔了怔,任哑奴搀扶她坐回床杨。“可你不是说,替我治伤的人是她?”

  哑奴姑娘住在龙家庄、又会替人治伤,不是大夫是什么?

  一沾到床铺,平安便虚乏轻喘,感觉体内那股翻腾的焚热并未因她苏醒而灭,反而有益加严重之势。

  好热,这是怎么回事……

  “药,驱热毒。”男子瞥了眼那只被搁在一旁的陶碗,示意平安想保命的话就喝下去。

  “那条蛇真有毒……”她中毒了?

  “体内的热散了,便无大碍。”男子不喜多言,连解释也懒得解释,足跟一旋便要离开厢房。

  她盯着那道黑凛背影,若有所思,于是出声--

  “且慢!”

  随着那道唤住他的嫩嗓一开,男子身后的衣摆倏地被人紧紧揪住。

  “神医公子,小女子名叫平安,你唤我安儿便可。我是替我家少主跑腿来的,麻烦你在这份合同上签个名字……”

  不必回头看,男子也能想像平安又像只八爪鱼似的,腻在地上蠕动。

  “好难看的姿势。”

  房内,某道清朗的嗓音响起,好整以暇的轻讽挟带闷闷笑意。

  “我也不想这样,可浑身上下就是使不出气力……”平安喘了好几口气,回以不甘示弱的辩驳--

  咦?这声音有点熟悉,好像在哪听过?

  平安细长而不失清澈的丹凤眼望向方才的发声处,骤然发现房内还有第三个陌生人,也找到了那道缠着她的视线来源--不,不是陌生人,他们见过面。

  是他?!那个见死不救的--

  “冷血妖怪!”她指着他脱口惊呼。

  平安的这声指称,冷不防让在场另外两人捏了把冷汗,不过,被直指为冷血妖怪的当事者倒是很欣赏她的直言不讳,棱角有型的唇角噙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痕。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既非鬼亦非妖。”

  侧卧于花几旁一张软榻上的龙炎天,闲适的收起玉骨扇,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真是个视野极佳的好位置,不但能让他瞧清床上人儿的睡容,也没让他错过这出千里相认的好戏!

  “抱歉……我、我……”尴尬的平安抬起小手捂嘴。

  糟!都怪她说得太急了,把心头的话都给吐了出来,一定很伤人。

  “不必放在心上,这称号倒挺深得我心的。很贴切,是不?”他最后给了那对神色微苦的男女,一抹若真似嘲的微笑。

  深觉龙炎天自嘲的笑容实在碍眼到极点,黑衣男子转过身向平安冷冷吐实。

  “他才姓龙。”

  闻言,龙炎天收起迷死人不偿命的俊美笑颜,朝黑衣男子没好气的说道:“石凌,你的脑筋跟你的名字一样又硬又冷、不知变通,让我看一下好戏都不能吗?”

  唉,无聊的日子好不容易有点调剂,这家伙三两下就把他的乐趣给剥夺掉,真是一点情趣都没有!

  “你是神医?!”平安又怔了怔。

  “在下龙炎天。”他从软榻上起身,彬彬有礼的站直高硕修长的身躯,脸庞再度扬起俊美无俦的笑容,对娇客的疑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平安走到软榻前,上下打量起眼前笑得自信的男人。

  先前,两人相遇在那种几乎吓掉她三魂七魄的景况下,她压根没空瞧清他,只约略晓得人模人样的他脸色偏白又身穿白衣,莫怪她会把他当成鬼怪。

  这一近看,他还真的是人模人样,而且属于比极品还极品的等级。

  他的眉宇神采飞扬,清逸明秀;一双比女人还清亮的黑眸里,镶了闲散佣懒却又炯然有神的尊傲;直挺英飒的鼻梁下,是两办始终扬着俊雅浅笑的薄唇;墨黑长发以月牙白的织带东起,显得英气逼人,要是把长发放下来,肯定比女人还柔美;脸色虽然略显苍白,但看起来吹弹可破,肤质好到可以气坏京城里那些涂脂抹粉的女人。

  总括说来,是那种多一分阴柔就太过,少一分阳刚就不及的美男子。

  只不过……

  平安眯起眼,觉得眸子被金光闪闪、银光烁烁的光芒刺得好酸、好涩。

  那些光芒来自他身上悬挂的昂贵饰品,紫金带、银腰坠、青玉佩、金缕鞋……

  还有许多不知名的饰物,再配上那套不同于初见时身穿的白衫,绣有麒鳞样征的贯珠锦服,简直华丽、繁重、刺眼得不像话。

  就算是家大业大的啸日少主,也从来不会这般招摇,若龙炎天卸掉那些不必要的缀饰,回归俊逸尔雅的模样,相信不知会有多少女子倾心于他,就像啸日少主一样。唉,真是浪费了华丽装束上那张好看的俊颜!

  趁着平安打量他的当口,龙炎天也没放过将她收摄眼底的机会。

  他无意间遇到这个迷路的女孩,还反常的将她捡了回来,因为,在她身上,他看不见他不想在人身上看到的“东西”,光这一点就值得他出手相“捡”!

  除此之外,这个身材娇纤的少女还真什么都小,不但个头小小,脸蛋如小小的瓜子,眼儿如小小的丹凤,鼻子如小小的铃兰,嘴儿如小小的粉樱,垂在身前的发辫也细细小小的,精致可爱极了!至于衣衫下的--

  她是他抱回来的,他的手当然不免碰到不该碰的地方,小归小,触感还不错!

  “你笑什么?”平安戒慎的看着他突然咧大的笑容。

  那笑容,说实在有点恶心。

  “期待你的观后品评。”

  听他答得自信满满,就知道这人对他自己自恋到某种泛滥的程度。

  “你不像神医,一点也不像。”这就是她的结论,其实她早就这么认定,只是亲眼所见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直觉。

  “哦?”他兴味盎然的挑眉。“何处不像?愿闻其详。”

  她偏头想了想。“神医应该是宅心仁厚、随时舍己为人的良善模样,不若你这般……花俏。”她挑了个比“暴发户”、“纨绔子弟”委婉一点的说辞。

  “我不否认我爱慕虚荣,安儿。”

  最后两字,他说得极轻极缓,宛如含在嘴里轻轻咀嚼,醇柔的销魂嗓音钻入她耳里,化为流窜的酥麻,借由骨血窜至她四肢百骸。

  “男、男女授受不亲,你、你……你怎么能随意喊我的闺名!”她感到双颊一阵烧烫,体内的热毒似乎变本加厉了些。

  “神医公子,小女子名叫平安,你唤我安儿便可。这段话不是在说给我听的吗?”他还不到耳背的年纪。

  “他真是神医?”平安转而询问另外那一男一女,因为这男人实在是跟她心目中的神医形象相差十万八千里。

  见他们不约而同的点头,她应该不会再错认了,但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我的伤不是你治的,替我疗伤的人是哑奴姑娘。”

  “你选的是离开那个地方。”他没有耳背,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倘若我选择疗伤呢?”

  “你不会。”他自负一笑。

  “你怎知我不会?”这男人凭什么这么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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