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着自己高举于半空中的双手,发现自己已无能力挽回什么,让她迅速红了眼眶。她缓慢放下双手,轻轻压在小腹上方。
空虚!一股前所未有的空虚感突地紧紧压迫着她的胸口。
“孩子……我的孩子……”明知事实的结果,她仍渴求会有一丝丝的神迹出现。然而樱子的回答却让她尝到毕生最悲切的痛楚。
望着主子脸上的表情,樱子喉咙一紧,难过的说不出话来,只好以摇头来表示。
挺直的鼻翼被第一滴泪水滑过,接着是第二滴……泛滥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刹那间,苍白的脸蛋被滚烫的泪水所淹没了。
都怪自己!倘若不是自己的鲁莽,她也不会失去她的孩子。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哽咽的一声,姒矞悲切哀痛的掩面哭泣起来。
瞧主子哭得这般伤心,樱子也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夫人节哀顺变,身子要紧啊!”她转身端来桌几上半温的药汤。“华长老交代奴婢,要夫人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喝下这碗药……夫人,让奴婢扶你起来把药喝了──”
将盛着汤药的碗暂搁床边的小茶几,樱子以袖拭干眼角泪珠,作势就要搀扶起床榻上的主子。
“端走……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我的孩子……”她转身背对樱子,以哭哑的嗓子断断续续的叫着。
樱子鼻子一酸,忍不住再次潸然落泪。正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教她顿时松了口气。
“你先退下吧!樱子。”
“是,少主。”朝主子背影丢下忧心的一眼,樱子跪安离去。
望着妻子颤动不止的双肩,戢枭在床沿缓缓坐下身子。
“矞儿,”第一声叫唤没有得到一丝的理睬,戢枭再次唤道:“矞儿!”嗓门略微提高,仍依旧十分轻柔。
纤细颤抖不停的身子犹是背对着他。叹口气,他没再开口,直接横过上半身,两手将啜泣不止的妻子轻轻揽进怀里。
“别哭了,你会哭坏身子的!”她的哭声是如此的悲痛,几乎让他肝肠欲断。“来,先把这碗药喝了。”
端起搁置一旁的碗,戢枭试着劝说。但是他的碗尚不及端至胸前,已教一对蓦地挥起的柔荑给打掉,然后翻落地面发出一记清脆的碎裂声。
轻楞片刻,戢枭目光由泼洒一地的地面收回,他愕然望进妻子热泪盈眶的双眼。
“矞儿──”
“我需要的不是这个!”晶莹的泪水闪过一抹金芒,姒矞含泪地瞪着夫君。她发现他变憔悴了,意气扬扬、不可一世的气概在俊容上已不见分毫。还有那对眼睛,里面盈满的哀伤绝不少于自己──
颤动双唇,姒矞哽咽地扑进夫君怀里。
“为什么老天要夺走这条无辜的小生命?我是这般期盼他的到来,为什么从我身边夺走他?老天太不公平了……”
他能怨上苍吗?当华长老对着浑身是血的她皱眉地摇头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就要失去她了!能捡回她这条小命,已经是老天对他最大的眷顾,他又怎能不知足的抱怨老天呢?
戢枭柔肠寸断的拥紧妻子。“别怪老天!要怨就怨我,当初我若能对你的话稍加重视,你也不会只身前往,今天这种悲剧就不会发生!”
这一番话让伤心欲绝的姒矞蓦地停止了哭泣。短暂的怔楞之后,她倏地推开身前的男人,抡起一对粉拳,使尽全身仅剩的力量,粉拳落在宽厚结实的胸膛上。
“不错,是你!你和她都是凶手!是你们让我失去他的。我恨你!我恨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不会的……我绝不原谅……”
她声嘶力竭、声泪俱下的控诉着夫君,想要将内心的悲切哀痛之情与愤怒藉由双拳来发泄般,用尽气力地捶打着他。
妻子声声的指控如长满芒刺的荆条,一鞭鞭地在他心口划出一道道无以计数的血痕,教他胸口疼痛得几乎就要裂开了!
“打吧!只要能减轻你心中一丝一毫的哀痛,就算你现在拿把刀捅向我心口,我也不会闪开的!”现在的他又何尝不是已经尝到那样的滋味了!
将妻子重新揽回怀抱,感觉她粉拳落在自己肩背,他悲痛得把脸庞埋进她一头秀发之中,牢牢抱紧挣扎的妻子。眼角不觉悄然滑落的热泪,渐渐濡湿了妻子的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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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子远远的即瞧见那在门前徘徊流连的修长身影,她连忙加快脚步。
“少主!少主是来探望夫人的吗?”
打从姒矞病体初愈,她便不顾众人的反对,由北宫住进了南宫。而她早在卧病期间命人将南宫大肆整理一番,因为她不想再见到那女人的半丝影子。
至于她为什么要搬离北宫?理由只有一个:她不想看见他。
这也就是本可大摇大摆登堂入室的银狼族大当家,为何会皱眉地在门前徘徊,也不想贸然进入的原因。
“嗯。”戢枭转身望着樱子。“夫人她……今天心情可好?”他的妻子对他避不见面已长达半个月之久了。
“夫人今天心情不错,她说她想绣些东西,吩咐奴婢去替她准备针和线。”她将捧于手中的物品递上前,接着又问道:“少主要进去吗?需不需要奴婢先进去通报夫人一声?”
他不认为她会想见自己……目光放在紧闭的门扇片刻,戢枭摇首表示。“不必了,我现在要到神庙去。”他举手唤来背后侍女,侍女两手端着的圆盘之上,置有一只青玉茶杯。
“你带她进去吧!这是神官特地为夫人祈福求来的。”
交代完毕之后,戢枭忍不住又瞧了门扇一眼。正准备举步离去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什么的停住脚步。
两眼盯着胸前半晌,他抬手由怀里掏出一只毛茸茸的小家伙。
戢枭转身将它递到樱子手中。“夫人如果闷的话,刚好可以让她解解闷。”小家伙是他昨日无意间捕获的。
丢下这么一句,戢枭这次毫不犹豫的走开了。
咦?她好像看见少主那张冷峻的面孔竟也会露出罕见的难为情?
眨了眨双眼,樱子唇角含笑地把小家伙塞进怀里。无奈的是,她的主子尚不准备原谅她的夫君。
在内心轻叹口气,樱子领着侍女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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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从女儿频频发生意外之后,赤狼族的姒篪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和戢老家伙当初所做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虽然两族的联姻能够促进两族的和平共处,但是女儿倘若在此发生不测,他姒篪也不可能坐视不管,届时势必会招来他一直想避免的一场血战。而事实显示他的女儿在此并不安全,假如继续待在这里的话,意外迟早会发生的。
所以当女儿主动向他提出想回“赤洛城”的意愿时,挂忧女儿安危的姒篪当然是求之不得的马上点头应允。
“既然是你主动提出,我就不再费舌劝说了。”望着女儿郁郁不欢的表情,姒篪不由叹口气。“暂时离开这片伤心地也好,免得让你触景生悲……唉!瞧你这样子,为父的也不好过。”他从椅子起身。“那么我就将你的意愿转达给他知情,可以的话……我想我们后天就动身!”他在这里已经待了太久了,再继续住下去的话,“赤洛城”就要变天了。虽说他两个儿子早在半个月前已回到那里。
姒篪见沉默不语的女儿在朝自己点头表示之后,视线又再次落在窗外。
姒篪重重叹口气地离开了。
樱子在转进内室之前,碰上了迎面而来的族长。“族长,您来探望小姐啊!”
“嗯,好好照顾小姐。”
“是!奴婢会的。”
樱子两眼目送着族长,直到族长背影消失,这才转身入内。
“夫人,奴婢方才碰上了族长他老人家呢!”她让侍女将杯子搁置桌面,然后退下。
“哦?”意兴阑珊的应了一声,姒矞视线由窗口转移,望向樱子。“我要的东西呢?”
“都在这!夫人。”樱子把捧在手上的针、线放到主子身旁的小茶几上。她走向放置玉杯的桌子,一边说着,“奴婢进来之前,在门口遇见少主,他说这是神官大人在神庙特地为夫人你祈福求来的,要奴婢端来让夫人──啊──”
弯身正欲端起杯子的樱子,被猛然由怀里蹦出的小家伙吓到了,她这时才记起怀里有只毛茸茸的可爱家伙。
唷!真该死!望着打翻的杯子,樱子顿时脸色苍白。
“樱子,那是……”耳朵长,尾巴短,柔软的皮毛泛着雪白的光泽,体型约莫手掌大而已。它的出现让姒矞黯然多日的星眸不觉露出一抹光彩。
“是少主交给奴婢的,少主希望它能为夫人解闷……”喔,真该死!这家伙害她把杯子打翻了。
瞪着那大肆舔起流窜于桌几表面水迹的小兔崽子,樱子懊恼地咒骂一声,连忙转身找桌布去。
突然──
“啊──”尖锐的惊叫声蓦地划破室内的寂静!
“怎么回事,樱子?”姒矞拧眉地抬首。
“夫人,你瞧!”樱子一手指着茶几,两眼惊恐地望着主子。
原来活蹦乱跳、精力充沛的小家伙此时已两腿一蹬,一命呜乎哀哉,面朝天的瘫在几面上!
“它死了吗?”姒矞睁大一对星眸,起身走向丫鬟。
“是的!”樱子站向一旁,好让主子能瞧得清楚。
“前一秒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暴毙?”视线不由落在那只打翻的茶杯,倏地,姒矞脸色一片苍白。“樱子,你说这杯茶是谁送来的?”
“是神官大人他──”丫鬟猛地想起小家伙方才曾舔了桌面上的茶水。“是他!神官大人他想毒害夫人你!”她骇然地叫了出来。
事实恐怕是如此了,这小家伙让她逃过了一劫。“少主他人呢?”这么久以来,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起他,不过这并不表示她打算原谅他,她只是认为自己可能已经猜出是谁加害了银狼族前任族长,而觉得有必要让他知情。
主子这么一问,樱子又再次惊恐叫出声了。“不好了,方才奴婢在门口碰见少主时,他提过他要去神庙的,现在可能已经在半途上了。”
他──该死!自己再怎么怨恨他,也无法眼睁睁的看他去送死。
拎高裙摆,内心的恐惧教她面白如纸。她旋风般的冲了出去。
“等等我啊!夫人!”樱子紧追在后头。
不消片刻,两匹快马由马厩如风般地冲出!识路的马房小弟则让迫不及待的姒矞不由分说的给丢上了樱子的马背。
快马方冲出马厩,迎面而来的两人又让姒矞猛然收住缰绳。
“夫人?”龙腾在马背上讶异的睁大眼睛,一旁的虎啸虽也感惊讶,却依旧面不改色的望着马背上的夫人。
“少主呢?”两眼在他们背后迅速扫过,她瞪着他俩。
夫人苍白惶恐的神色,令龙腾和虎啸不禁对望一眼。然后龙腾皱眉地开口。
“今天是老族长的忌日,少主在神庙设坛祭拜他老人家……少主不希望有人打扰他。”最后又补充了一句。这也是他俩此刻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很好!这么一来,那位欲取他性命的家伙,不是更容易对付他的猎物!
“到神庙需时多久?”
“一刻不到──”
“若不愿你们少主发生意外,就赶快跟来!”喝!一声,她丢下犹在发楞的两人,领着樱子迅速奔离,不容自己再浪费半分半秒。
祈求老天!让她还来得及啊!
失去他的可能性令她害怕到了极点,她已经没有力量再承受另一次的打击了!
姒矞咬白了下唇,下唇渗出了血丝,她却一点也不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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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睁开双眼,戢枭看到的是高耸入天的树海,还有灰暗的天空。他以为自己此刻应该是在神庙里……蓦地,他想起了一切。
对了!当他注意到坛前的馨香味道怪异之时,一股来得突然的昏眩感已在下一秒瞬间将他拉向黑暗。
目光由天际转回身前,戢枭看见他高壮的黑马被拴在一棵大树上,正垂首吃着草。
背下的碎石子弄得他极感不适。戢枭皱眉的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竟使不出半丝气力来。
在震惊与不信之下,他又努力挣扎了片刻,结果还是徒劳无功!放弃的挫败教他忍不住发出连串诅咒。
“你醒了?”
神官石城的声音蓦地出现在头顶上方,戢枭愕然抬眼向上望。“是你!”眼神瞬间冷若寒冰。“这一切都是你的诡计?”
“如果你所指的是尊夫人被蜂群袭击与‘不小心’掉落井底,还有你之所以会躺在这里这三件事的话──”俯望着脚前那张过于好看的俊容,石城嘴角泛出冷笑。“很抱歉,‘碰巧’都是我所为。”
“你在香炷里放了什么?”
“不过是些让你浑身乏力的‘无力散’罢了。”挺直腰杆,耸肩丢下一眼,石城走向那匹黑马。
“你想干什么?”看见石城手中端着碗接近自己的爱马,戢枭霎时疾言厉色低吼一声。
“我得让它待会儿载着你时更有‘活力’才是……好马儿。”丢开已见底的容器,他高兴的轻拍黑马。
“这么说来,我不能相信前任族长的死与你毫无关联!为什么?你和訾云她爹,还有我的父亲,你们不是义结金兰的结拜兄弟吗?”戢枭两眼泛出杀意。他现在才明白!原来父亲待如亲兄弟的石城,竟是害死父亲的凶手,而自己却是一直视他如长辈般的敬重,怎么也料不到自己费心想要查出的凶手,就近在咫尺!
“訾云她爹是老实人一个,你父亲呢又显得过于懦弱,可是我不同,我有强大的野心。小小一个神官之职,岂能满足我的胃口。什么联姻政策,我呸!一旦大权在握,我第一个目标将会是血洗‘赤洛城’!”
戢枭拧紧眉头怒道:“你以为长老们会让你轻易得逞?”
目露凶光的石城,唇角噙着冷笑。“这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我会有办法让那些固执的老家伙乖乖点头同意的。当然,并不排除卑鄙的手段。你以为你何以存活至今?那是因为我认为控制訾云和她的孩子,要比说服那班家伙来得容易多了。可是……訾云太教我失望了,她还是没这能耐能从你身上得到我所想要的。你不该爱上那红毛丫头的,如果当初你能乖乖的娶訾云为妻的话,至少还能多活个几年。”
黑马双眼逐渐露出的异样神采让石城阴险的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