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完会,徐昱群从楼上的落地窗静静地看着在广场上跳舞的她。先是华尔滋,然后是土风舞,她大张着手,全身被雨淋得像只落汤鸡。她的舞姿是轻盈的,她的笑容是真实的,她的快乐任谁都看得到。
慢慢的,他笑了,也走进雨中,任大雨打在他的身上,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舒服。
“下雨了。”他看着她,脸角勾着一抹笑。
“我知道。”她笑得好甜,他竟觉得有些发昏。
“你淋湿了。”
“你也淋湿了。”她咕哝着。“真是太不公平了,为什么你全身被雨淋得这么惨,还是那么好看,而我看起来一定很狼狈、凄惨。”
他扬起了眉。“你看来曲线毕露,很养眼。”
她不计较他讲的话让她脸红,开心地又给了他一个微笑。
“昱群。”她大叫一声后,整个人扑到他的身上,两手紧紧地勾着他的脖子,他连忙抱紧她。她就这样悬空地挂在他身上,她的笑容感染了他,心里竟也涨满了一种崭新的情绪。
“我好快乐、好快乐:我好幸福、好幸福,我……我真是太幸运了。”
即使雨声很大,但她的话语清晰地一字一字的敲进他的心坎里。
在楼上落地窗的张助理和林秘书两个人,同时看着雨中跳舞的嫚嫚。
“呃……这曲小姐是不是……”张助理指着脑袋。“这里有问题?”
眼见着总裁也走进雨中,不一会儿两个落汤鸡似的人相视了一会儿后,就静静地拥抱了。他的下巴惊得快掉下来,噢,可怜的下巴!
“总裁为什么喜欢她?”
左看右看、横看竖看,都是不搭轧的两个人,怎么就这么凑在一起了?很难想象聪颖、出色的总裁会看上那个慢半拍小姐。
“感情的事,连当事人都弄不清楚了,更何况是我们旁观的人。”林秘书仍是一派镇定的形象,脸上肌肉连动都没有动过,就算总裁当街跳脱衣舞,她也面不改色吧!
“林秘书,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她微微一笑,这笑容柔化了她的五官,显得可亲而温暖了起来。“刚在总裁身边上班就知道了。”
呃……
“你在这里上班多久了?”
“两年七个月十八天。”
真是太精准了、真是太神奇了,不愧是专业的秘书啊!
张助理佩服得五体投地。“那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他固定要我买同一个绘者的书,我就知道了。”
啊,这就是传说中的女人的直觉吗?
他的眼光又落向在雨中相拥的一对男女,不禁深深一叹。“她真的很像我初恋的女孩子,小学时,她是班长,我是副班长,我们两人坐在一起,她就在桌上划线,不准我超过去,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在当秘书,每天被迫听一个人像老头似的回忆童年。”
啊?
他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努力地消化这个消息。你……你……你……你是……是……是……”
“我第一天就认出你来了,你看来没什么变。”她耸了耸肩。
“你……你和我同年?”他努力将她的脸和童年的回忆拼凑起来。
“比你小一个月。”女人对于年龄连一天都很计较。
啊,昔日楚楚可怜的小女生,怎么变成一个精明、干练的女秘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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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两人像个孩子似的在雨中玩着,全身湿淋淋地像从水里捞出来似地回家时,他心想,应该不会感冒吧?
但是到了第二天,他就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
“哈啾!”
“你怎么了?”
“大概感冒了吧!”他不以为意地道。“我等会儿要去上班了。”
“不行!”她紧紧地抓住他。“生病了就要好好休息,不能工作。”
“感冒不能算生病。”
“你认为你百毒不侵吗?是人哪有不生病的!”她吸了吸鼻子,眼里是一片担忧。
他低笑了一声。“太夸张了吧!才感冒而已,瞧你哭成这样,我要是缺胳膊少腿的,那你……”
“哇,别说了!别说了!你别吓我,我不爱听!”她紧紧地捂着他的嘴。
他叹口气,随即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笑容。
可他的笑看起来像是嘲笑,她怀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孩子气、很幼稚?”
“是。”
“我是不是很可笑?一点都不成熟?”
“是。”
她的脸色一暗。“我是不是很没有用?一点都帮不了你?”
“是。”他就事论事地道。
她的嘴一瘪,委屈又沮丧的情绪排山倒海而来,看他仍不动如山似地瞅着她,就像存心等着她掉泪。
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小手握拳狠狠地往他的胸膛捶了下去。“你太过分了,哪有人这样讲话的!一点都不会讲好话、一点都不体贴人、一点都不浪漫体贴!我既然这么没有用,你还跟我在一起做什么?你聪明,那你走好了!”
他翻个身,让她的拳头落在他的背上。“真舒服,好,再用力一点!对,就是那样,再来!”
承受着她的花拳绣腿,他看来慵懒得像一只晒太阳的大猫。
她气得要吐血了。“好,你狠、你厉害,那我不理你,行了吧!”
“真生气啦?”他笑得仍没有一点悔意。
“哼!”她一撇头。“谁教你那样子讲话。”
“我没有说错,你确实是幼稚又孩子气,确实是个没用的滥好人。”
以为他会忏悔,以为他终于会说一番让她感动流泪的话,以为他会大发慈悲,但他依然是那个可恶又混蛋的大恶魔!
“你走啦!”她推他走出房门。
“好,那我要走了,真的走了。”他踏出房门又问了一句。
“你走!你走!”她呜呜咽咽地大喊着。
走廊间传来他离去的脚步声,他居然真的走了,那个王八蛋!一点都不温柔、浪漫、体贴,一点都……
但是,她就是喜欢他啊!
“徐昱群,你太可恶了!净会欺负人,再也不准你来了,你敢来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你要打断谁的狗腿?”那熟悉的男中音在她身后响起。
他懒懒地又走了进来,泰然自若地坐在她的沙发椅上,修长的腿优雅地放在茶几上。
她气愤地瞪着他,但他一点也不为所动。
“你确实是那样,这是你的本性,我又没有说错。如果你变了个样,那就不是曲嫚嫚了。我要你坚强、能干又聪明干嘛?我已经有很多秘书和员工了。”
她迟疑了一下,慢慢地咀嚼这些话的原意。“你不嫌我这些不好的个性?”
看她认真的表情,虽然捉弄她的劣根性又起,但他聪明地压下这个念头。
“我不愿意你老是被欺负,老有人想占你的便宜,而你总是不懂得拒绝人。但那是你的本性,你也改不了,但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她感动得眼眶泛红。“昱群,你真好……呜呜……你真好。”
“你真爱哭。”他莫可奈何。“你说,我是不是很疼你?”
看到她指责的目光,他改口纠正一下。“我保护你,绝不允许别人欺负你。”
是呀!只准你欺负我而已。但是关于这点,她肯定地点点头。
“这社会人心险恶,像你这么单纯、善良很容易被人骗。我保证一定会好好地照顾你。”
听他讲得好象她这二十多年都在枪林弹雨中,却奇迹似地生存下来。
“昱群……我是不是很笨?”她小心翼翼的说。
他闷笑了一声。“我觉得你很可爱。”
她抱着他,小声地说:“我知道你最好了。”
一种温暖像潮水慢慢地浸过他,像泡了一个热水澡,又像蒸了一个三温暖,暖意从四肢百骸间慢慢地散了开来。他把她拥在怀里,她是生来让他拥抱的,下巴习惯性地抵着她的头,闻着她茉莉花的香味。
“我哪里好了?”
她漾起一朵小小的笑花。“你聪明又坚强,而且很能干。”
“喔,还有吗?”
“你刀子嘴豆腐心,嘴巴很坏,但我知道你的心地很好。”
这句话若是出自于他的对手,那肯定是一句尖酸刻薄至极的讽刺。但是,话出于她的嘴巴,他恍若被戴上了一个神圣的光环。
“是吗?还有吗?”
“你很好、很好、很好、很好……一切都很好。”她快乐得叹息了。
被视为难懂的男人,在这个心爱女孩子的面前,展开了一个笑容。
“嗯,还有吗?”
“有啊!你……”
呵,男人的虚荣心,也是需要被满足的。
第八章
她一直知道,心软是她最大的缺点,同情心泛滥则是她另一个不可救药的致命伤。从小到大,昱群就不知告诫她几次了。
但是,知道归知道,当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时,她也想视若无睹地走过去,也想无动于衷,但是……看那瘦小的男孩被一群不良少年像狗一样地殴打时,她真的忍不下去了。
这里是大马路旁的巷子里,外面人来人往的,她应该会很安全才是,而昱群……大概也会原谅她吧!
所以,她一咬牙,壮着胆子,勇敢地对那群少年说:“住……住手。”
七、八个看来凶神恶煞似的青少年住手了,暴戾的眼睛慢慢地打量着她,而地上则蜷缩着一个被打到半昏迷的少年。
一台豪华的黑色轿车陷在车阵中,昱群只顾着埋头看手边的数据,一边衡量评估这份报表。
路边有人在聚集着,还可以听到他们传来小声的议论。
“啊,这女孩子是不是在找死啊!还是帮她报警好了。”
“他们那群人可有名了,是这附近的恶霸,前一阵子报纸登的那群拿刀砍人的不良少年就是他们。”
路边的人们喧扰的话,他也没放在心上,在大都市里,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只要事不关己,他向来眼不见为净。
“咦,那人好象是……曲小姐。”张助理嘀咕着。
他迅速地抬头,顺着众人的目光,在对面马路上的巷子里,嫚嫚那头熟悉的棕巴头发跃上他的视线,身边围着一群个头比她大得很多的青少年,她显得更加娇小。她手里抓着一支扫把,苍白着一张小脸,浑身僵硬,他几乎能听到她的求救,看到她的凄惶、害怕。
“停车!”
砰!
昱群寒着一张脸,重重地甩上车门,快步地往对面走去。
眼前的这一幕,几乎吓破张助理的胆,只见一向俊美、温文的徐总裁,这时脸上竟罩着一层寒霜,气势迫人。
“你们算不算英雄好汉,那么多人欺负一个人,我都替你们觉得丢脸。”她实在是容不得众人欺负一个苍白的少年,但强出头的结果,就面临了眼前的局面。
他们不屑地看着她,她生就娇小又一副娃娃脸,却试图装大人来教训他们,实在是太可笑了。
这群青少年将她团团围住,堵住了全部的去路,而刚刚被揍的那个苍白少年,在这混乱中,人也不见了。
“妈的!这女的简直是找死。”
“打她!是女人也照打。”
不到几步路外就是车水马龙的大马路了,但在这个死巷里,越围越小的圈子,就像都市见不着光的阴暗地带。
“这里是……是有法治的国家,警察等会儿就来了,你们别乱来。”嫚嫚怯怯地说。
在这种阴狠的气息、暴力的气味中,让她意识到了自己是单独一个人,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笑死人了,警察在哪里?”有人粗鲁地一推,她重重地撞到了墙壁。
“啰唆的女人,打她!”话未毕,一脚重重地踹了过来,剧烈的痛楚让她痛叫出声,火辣辣的疼痛直窜向四肢百骸。
同伙中有人先动手,其它人胆子也大了起来,另一个人狠狠地揪了一下她的头发。“老子最讨厌有人说教了。”
“妈的!揍她,谁教她多管闲事。”
一拳一脚重重地落到了她的身上,她痛呼着,身体蜷缩成一团缩在地上,火辣辣的痛楚从四肢百骸传来,她好痛、好痛。
她又多管闲事了,昱群如果知道,一定会气死。但是,她要被打死,他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了。是懊悔、是疼痛,泪水迷蒙了她的眼睛。
“住手!”一声怒吼传来。“放开她!”
攻击她的人都住手了。她忍着痛,从半眯的眼中看到他如天神降临,那一身卓尔不群的气质,还有一股迫人的气势,正处于火山爆发的边缘。
昱群?他怎么会在这里?
那群不良少年评估似地打量着他。“你打算英雄救美是不是?”
他看了一眼蜷缩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嫚嫚,俊美的脸上霎时间变得阴惊、可怕。
“你叫警察啊!我老子会为我摆平的,我把她打死了都没事。”带头的少年狰狞地笑了,挑衅地又踢了她一脚,她痛得呜咽出声。
“是吗?”他阴恻恻地一笑,语音方落,手已经硬生生地扯住不良少年的手臂,俐落地一折,关节骨折断的声音清晰可闻,那少年杀猪似地惨嚎出声。
他又狠狠地一踹,力道又大又猛,把那少年直直踢到了墙上,再重跌到地上呻吟着。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这一下震慑住了这群少年,他们脸色大变,又惊又惧地看着他。
“还有谁的老子可以保他平安的?”阴狠、冰冷得让人心魂一颤。
“总……总裁。”林助理气喘吁吁地找来了三个护卫保镖,还有警察也来了,他们迅速地制伏了那群不良少年。
嫚嫚躺在冰冷的地上,呻吟声还是逸出唇,刚刚挨了几下拳脚,她已经觉得四肢百骸都快要散开了,脚大概骨折了,她动都不能动。
“你清醒一点了没有?”
她睁着眼,看到他的西装裤,再往上看,看到昱群冷冷地站着看她,脸上有种暴风雨欲来的狂乱,第一次看他气成这个样子。他如果真是气到了极点,就越是冷静、阴沉得可怕;但像这样怒气形于外,俊美的脸庞扭曲、暴戾还真是第一次。
“你这笨蛋!”他咬牙切齿吼道,脑袋乱烘烘得直想杀人,想亲手掐死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人。“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不要多管闲事?你也不搪掂自己有多少斤两,还妄想拯救世界,你是低能还是无知,愚蠢的笨女人!”
她的脸贴着刺人的石子,因疼痛而弓着身子。他冷冷地站着,也不低下身来扶她。
“很痛吧?脚骨折了?内脏出血?还是脑震荡?今天是你运气好,留了命还有机会痛,哪一天你连痛都不会痛了!”
“好疼……”她咬着牙,声音从齿缝间挤出来。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做这种蠢事。”他终于低下身子,轻手抱起她,看到她脸上的红肿、瘀青时,他的脸又是一沉。
“放开我,你们这群笨警察!你们知不知道我爸爸是谁,他是立法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