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小扬一脸愧疚地望着怒气未消的周绍光。“周伯伯,对不起,这件事是我先引起的,请您不要责怪蓓蓓。”
官淑铃开口问儿子:“小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段小扬还来不及回答,林阿姨已经被这场小骚动引过来了,她不动声色地探问:“怎么了?怎么回事?蓓蓓怎么会那么急地冲出去?”
看着那么多张望向自己的脸,段小扬懊恼地叹了口气,“是我的错,我刚刚不该抓着蓓蓓的手不放。”
“你什么?”官淑铃不信的语气让段小扬觉得更惭愧了。
“因为蓓蓓不小心将饮料打翻了,她觉得不好意思,就将椅子向周妈妈那边挪靠过去。我见她直挪往周妈妈那儿,便伸手阻止她继续靠过去。”
虽然已经知道原因了,但怒气未消的周绍光口里还是数落着蓓蓓,“蓓蓓也太小心眼了,她不能因为这样就将汤泼到你身上呀。”
段小扬抓了抓头发,“她不是因为我抓她的手,而是因为……”环视着整桌子专注地盯着自己瞧的长辈,他再度深呼吸后又叹了长长的一口气,“她已经警告我将手放开,而我没有。”
全部的人都怔住了,直盯着段小扬看。
官淑铃是最早反应过来的,第一个窜上她脑海的念头是:这回儿子终于找到中意的人了,可是,这个蓓蓓的脾气还挺倔的呢。
周绍光夫妇则是想着,冤枉了女儿了,尤其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周绍光,更是心疼女儿在那么多人面前被自己责难。
“外头出车祸了。”
门口的嚷嚷声引起大家的注意,段小扬突然有种不祥的感觉,他站起身敏捷地冲到外面,不远的马路那头聚集着一群人,他拔腿就往那儿跑。一到现场他就怔住了,一辆车停在那儿,车灯的玻璃罩碎了一地,另一辆车子的车头凹了下去,离车子不远的地上还留有一滩教人怵目惊心的血渍,段小扬紧张地侧过身,询问一旁看热闹的人。
“受伤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女人。”
不要是蓓蓓……天哪!不要是她,他在心里呐喊着。
他还没开口继续问下去,那个看热闹的男人已经很热心地开始描述当时情况。
“是个年轻女孩,后面还有个男人在追她,大概是小俩口吵架了,那个女的突然冲到马路上,刚好前头来了一辆车,来不及减速就撞到她了。你看……”他指着那辆车头凹陷的车子,“这辆车为了闪她而撞到墙,车头都凹陷下去。”
车头都凹成这样了,那人……段小扬心焦如焚地将他的两臂大力握住。“他们人呢?”
望着眼前这个壮硕的男人,这位热心男士心生惧意,他微微挣脱被段小扬握住的手臂,很快地说:“女的一倒在地上,那个男的就马上冲过去一把抱起她,叫了辆计程车就走了。”
段小扬的手垂了下来,自己做了什么好事!
身后传来的一声惊呼将他唤醒,他回过头,刚好看到林琼之昏倒在周绍光怀中。
听到有人嚷着说已经打电话叫警察了,段小扬猛地回过神来。
对呀!黄文凯有行动电话。想到这儿,段小扬跨着大步往餐厅跑。待他脸色苍白地冲回餐厅,才刚从桌上拿起自己的大哥大,它就响了起来。
“文凯?”
“是的。小扬,我们现在正往仁爱医院去,你到那儿跟我会合。”黄文凯的声音白话筒彼端传来。
段小扬拿起放在桌上的车钥匙便往门外走,边走边焦急地问电话那头的黄文凯,“蓓蓓她还好吧?”
黄文凯沉重地说:“我不敢确定。她的头部有伤口,不过,我暂时先将血止住了。”
一听到她头部受伤,段小扬的心都纠成一团了。他很快地关机,才要跨步便感到有人拉住他的手臂,他回过头去,是周绍光。
“周伯伯,对不起。”
周绍光虽然心急如焚,但只是苍白着一张脸,凝重地望着段小扬。“她现在情形怎么样?”
“文凯正送她往仁爱医院去。”
“我和你一起过去。”
看了看休息室的门,林琼之被安置在里头,段小扬摇了摇头,将大哥大塞进周绍光手里。
“周伯伯,我先过去好了,周妈妈这儿还需要您呢。”
周绍光考虑了几秒后,拍拍段小扬的肩,“你先过去帮周伯伯照顾蓓蓓,等蓓蓓她妈妈醒了之后,我们马上赶过去。”
段小扬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将黄文凯的大哥大号码写在上头,递给周绍光。
“文凯的大哥大号码,随时保持联络。”
站在门口望着段小扬将车开进车流不息的台北街头,周绍光不觉叹了口气,他挺欣赏这个年轻人的,处理事情也很沉稳明快,而且他对蓓蓓似乎颇有好感,只是经过今天这件事情,以蓓蓓的拗脾气,会原谅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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蓓蓓被送进急诊室不到十分钟,段小扬就赶到了,他苍白着一张脸,满身汗水,一见到黄文凯就绷紧着声音问:“她怎么样了?”
黄文凯看着急诊室内忙碌的医生、护士,皱着眉摇摇头,“还不知道。”
段小扬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回答,才问完话他就直冲急诊室,挤到床边,看着陷入昏迷的蓓蓓,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忽然停止了,握起蓓蓓冰冷的手,他哑着声音问正在检查还有没有伤口的医生。“她的情形怎么样?”
医生正忙着检视伤口,顿了一下子才回答他:“除了头部有伤口外,目前看来好像没有其他外伤。”
“可是,她的头部流了那么多血……”
医生指示护士将蓓蓓推去X光室照X光,他边回答段小扬边走向另一床的急诊患者,“等X光片出来后,看了才能确定。”
见护士欲将蓓蓓推往X光室,段小扬不再缠着医生问问题,他和走过来帮忙的黄文凯推着病床。望着蓓蓓几乎快没了呼吸的模样,段小扬不禁将手压放在她的胸口,跟着蓓蓓轻微的呼吸起伏着,另一手则将蓓蓓的手紧紧地握在手中,担心地凝视着昏迷不醒的蓓蓓。
“先生,请你放开手,我们才好快些帮她照片子。”
听了护士小姐的话,段小扬赶忙将蓓蓓的手轻柔地安放在她的身侧,走到站在门外的黄文凯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来,想到医院全面戒烟,又将它放回口袋。
黄文凯轻声问:“她爸爸、妈妈呢?”
“一会儿就赶过来。周妈妈昏了过去。”
黄文凯想开口说些什么,看了一脸悔意的段小扬一眼又闭上嘴,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安慰他:“小扬,你别那么担心,她会没事的。”
长长地叹了口气,段小扬抓抓头发,语气中充满了悔恨,“我不应该故意逗她的。”
黄文凯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两人就这样倚着墙,直到门打开,蓓蓓被推出来。
蓓蓓的床被推送到急诊室一侧后,那些护士又去忙她们的了,黄文凯走了几步,想找张椅子坐,他微侧过身对段小扬说:“小扬,我去找张椅子……”
他忽然停住了口,因为段小扬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蓓蓓,丝毫不理会周遭的一切,看到他这模样,黄文凯放弃了找椅子的念头,走到段小扬身边安慰地说:“她不会有事的。”
段小扬点点头却没开口,他的反应让黄文凯觉得奇怪,就算是心生悔意,以段小扬一贯的行事作风,不至于会这般心神不宁啊!
“我不该那么没风度的。”段小扬突然开口了。
黄文凯哑口无言地看着深深自责的段小扬,他今晚的举动和平时的他实在太不一样了,黄文凯认识段小扬那么多年,他对待女性一向都彬彬有礼,也不会故意做轻薄女孩子的举止。
而且他也不用这么做,因为有太多女性会主动对段小扬投怀送抱,所以当他故意将手压放在蓓蓓手上时,黄文凯也很讶异他的反常行为。
“都是我的错。”段小扬低声地自责着。
黄文凯正想开口,另一个瘩哑的声音在两人身旁响起。
“不!不全是你的错,蓓蓓的脾气也实在是太倔、太刚了。”
抬眼望向不知何时走到他们身侧的周绍光夫妇,段小扬带着歉意地唤了声:“周伯伯。”
林琼之走到蓓蓓的床边,握起她的手轻抚着,眼睛仍红肿得厉害。
“周妈妈,蓓蓓不会有事的,您别太担心。”黄文凯轻声说。
林琼之背向着他们点点头,没有回过头来,用一双眼睛心疼地凝视着昏迷中的蓓蓓,喃喃地说:“蓓蓓啊!你可不要有什么事,妈妈禁不起让你吓的。”
周绍光走到老婆身边,沉默不语地环住她的肩,轻轻地叹了口气。
第六章
当段小扬和黄文凯默默不语地走出医院时,夜已经过去了一大半。
走到车旁,段小扬回过头望着灯火通明的医院大楼,他背倚着车身,从口袋掏出香烟抽出一支点着火,深深地吸了一口。
黄文凯不禁微蹙着眉望着他,“她已经没事了,随时都可能醒过来,你不用这么担心。”
他仍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神情缥缈。
黄文凯更不解了,“你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很反常,小扬,你表现得好像她是你的什么人似的,可是你们才见过两次面啊。”
“三次。”段小扬突然开口。
“什么?”黄文凯不解地问。
再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段小扬的眼光仍看向医院的方向,“仔细算起来,应该是四次。”
“四次?”
朝医院的方向再望一眼,段小扬转过身来将头趴在车顶上,想了想,他忽然笑了起来,自言自语地说:“难怪她会不喜欢我。”
黄文凯被他搞得满头雾水,“你总共和她见过四次面?”
“嗯。”
“餐厅一次,今天晚上一次,你还在哪儿见过她?”
“这里。”
看了看周遭,黄文凯不信地问:“也是在医院?”
段小扬将手中的烟熄掉,丢到脚底大力地踩着,仿佛那支烟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脑海里努力回想着那天和蓓蓓的对话,段小扬更肯定地自语着:“难怪她会讨厌我。”
段小扬的言行实在太奇怪了,黄文凯微皱着眉问他:“你今晚之前曾在这里见过她?”
“你还记得上次她住院时,我请文铃送了一束花吗?”
黄文凯点点头。他记起来了,段小扬要送那束花时,他还不太赞成呢。
“花送出去之后,我想了两天,第三天我就亲自来道歉了。”
段小扬亲自来道歉?想到蓓蓓的反应,黄文凯的眉头不觉皱了起来,“你是不是被她赶了出来?”
想到那天的情景,段小扬的嘴角挂上一抹微笑,“文凯,你知道吗?每次见到她,我的衣服就会遭殃。”
“没那么惨吧?”见段小扬还在笑,黄文凯好奇地问:“那天是怎么回事?”
“那天我又买了一大束花送她。”
眼睛一翻,黄文凯不信地问:“不会又是剑兰加白菊花吧?”
段小扬捶了他一拳,“我又不是想找死,这回我送的可是一大束漂亮的紫玫瑰。”
“然后呢?”
黄文凯一脸期待地看着段小扬,他笑着描述那天的情形。
“那天我才走进医院大厅就撞见蓓蓓了,她蹲下去捡东西,刚好站起身来,手中的甜筒就往后飞到我身上。”
黄文凯不信地瞪大了眼,“她又将食物往你身上丢?”
段小扬点点头,在自己胸前比了比,“就在这儿。一团巧克力冰淇淋,是巧克力,不是香草哦,棕色的冰淇淋渍印在身上,我的那件衬衫到现在还留有痕迹。”
黄文凯想像着那个画面,又想到今天晚上的那杯饮料,他不觉也笑了起来,“那还有一次呢?”
“也是在这儿。”
黄文凯惊讶地问道:“同一天?”
“我在病房里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人。”
“人不是在楼下给你碰见了吗?”
段小扬的笑意加深了许多,“我那时还不知道她就是周蓓蓓。”
黄文凯失声低喊一声:“你见了人家几次面都还不知道她就是周蓓蓓?”
段小扬为自己辩解着,“我根本没机会问她啊。”
“没机会?”见段小扬又开始扯头发,黄文凯不禁笑了起来,他伸手将他的手扳拉下来,数落着他,“别再扯头发了,你每次都习惯扯自己的头发,再过几年,你就会有个地中海发型了。”
段小扬将手放下,苦笑着回答黄文凯的问题,“你知道吗?她一见到我就像看到鬼一样,逃得比什么都快,我哪有机会多问几句。”
“真的?”黄文凯一脸不信。
段小扬挫败地点点头,“是真的。文凯,我是不是真的很凶?”
“怎么说?”
“蓓蓓她好像很怕我。”
“不会吧?”
段小扬长长地叹了口气。
见他一脸颓丧的表情,黄文凯推了他一把,“你只不过第一次见面时对她凶了点,我看她应该不会那么小气啦。”
黄文凯的话让段小扬想起上次和蓓蓓见面时所说的话,不自觉地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不止第一次。”
听见段小扬忧虑的口气,黄文凯也担心了。
“小扬,你不会是又骂了她吧?”
段小扬马上摇摇头,“更惨!我在她面前取笑周蓓蓓。”
“你……什么?”见段小扬一脸认命的表情,黄文凯忍不住失声笑了起来,“你在周蓓蓓面前取笑周蓓蓓?”
段小扬烦躁地再点支烟。
黄文凯笑着问:“你说人家什么?”
“我说她一定是长得很抱歉,所以家人才会那么急着将她推销出去。”
黄文凯目瞪口呆地瞪着他,隔了几秒钟才爆出一阵大笑,指着段小扬的鼻头说:“你没这样说吧?”
悲惨地点点头,段小扬承认了。
“更惨的是,我还说什么要把和她见面当成是日行一善。”
“你……”
看黄文凯笑得乐不可支,段小扬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没骂你?”
“怎么没有?可是她又不承认自己就是周蓓蓓。”
黄文凯笑着问段小扬:“她骂你什么?”
“她又叫我火爆大灰熊,说我没水准、没风度,怎么可以这样子批评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这回她可没骂错你。”
段小扬苦笑着接受黄文凯的指责。
黄文凯想想又问:“那你去她家时,她是不是又缺席了?”
想到她的恶作剧,段小扬笑着摇摇头,“这回她在外头运用调虎离山计,叫人打电话到她家去说我的店里起火了,等我一离开她家后,她马上就回家了。”
黄文凯忍不住称赞着蓓蓓,“聪明的女孩,这样错就不在她了。”
段小扬赞同地点头附议。
黄文凯接着提出疑点,“你怎么知道电话是她打的?”
“回到店里,我左思右想的,不知道是谁跟我开这种玩笑。最后,我觉得她的嫌疑最大,就拨了通电话给她,她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