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爷,你这领悟来得太晚了。”李大夫叹道。
他却一味的磕头,“求求你,拜托你。”
突然,花厅的大门打开,三个躲在门外哭得乱七八糟的孩子冲了进来,跟着胡定宇一起跪一排,一同磕头。
“求求你,我不要娘死,拜托你。”
“我以后会乖,绝对不再喝酒。”
“所以拜托你,让娘醒过来。”
看着眼前这一幕,谁能不心软……
李大夫只好勉强一叹,“好,我尽力就是了,可你们要有心理准备,这将会是很漫长的治疗,而老夫能做的,或许只能让她苟延残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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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芯,拜托你多少喝一点。”胡定宇用汤匙喂她喝药,一小口一小口仔细的喂入她的口中,可惜进的少,出的多,喂进去的药大多又从她嘴角流出。
要是以前,他会骂太浪费,但现在,他只是用着棉布温柔的拭去她嘴巴的药汁,然后不死心的再喂进一匙,再一匙……
他一边喂药一边轻柔的说:“芝芯,好好养病,不,养身子,别担心孩子们,我已经帮儿子们请了夫子,他们也当着我的面发誓以后要好好读书,不再讨钱买酒喝,我相信这样下去,他们会是很杰出的男人……芝芯,谢谢你帮我生了这么好的儿子们,只是苦了你。”他伸手顺了顺她渐失光泽的乌丝,“你也别担心岳父为人作保欠下的债,我已经派人拿着从你房里翻出来的账本去你故乡处理了。”他心疼的抚过她苍白的脸颊,“傻瓜,为什么不来找我借,何苦这样为难自己,你忘了我是这国家的首富吗?”说完,他又叹了口气。
他把舀完的药碗搁在床边的小几上,揽腰轻柔的把她抱起来,坐在窗榄上,静观这季节的景致。
“芝芯,深秋了,你还没瞧见我府里秋红的模样,很美呢,比得过夏天园里的海棠,只是这秋红凄凉了些。但如果你能醒来,陪我欣赏这景色,那就不凄凉了。”
他贴着她的脸颊轻轻的磨蹭,忍不住热泪盈眶,“芝芯,对不起,只要你肯醒来,要我做什么都行,我可以再次娶你入门,芝芯,只要你醒来,好不好?”
可怀中人儿冰凉依旧,脸色苍白如昔,仿佛没听见他深情的甜言蜜语。
“芝芯,求你,别当这第一个得了‘过劳死’的病人,我可不要你这样名传千古,这名,让给别人好不好?求求你。”
但怀中人儿就连动一下眉头都没有。
悲哀再次窜人他的心……这漫长的等待似是遥遥无期?
恨与忏悔,如枷锁一层层、一重重的将他紧锢,不能解放,无能解放,他也没想过要解放,因为这是他应得的罪愆,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爹?爹?”
胡定宇急忙擦干泪水,迎接踩进门的三个儿子。
“怎么了?”他笑得很勉强。可是儿子年纪小,还没那个智慧可以辨别。
“夫子说我今天写的字大有进步。”
大毛扬起手上的那张鬼画符,他压根儿认不出那是什么字。
他眉头不禁一紧。
“我也是。”二毛也献宝似的递上手中的纸张,又是一张鬼画符。
“爹,夫子今天夸我画得好。”三毛挥着手上那张纸,“对不对,爹?”
胡定宇仔细的瞧,小心的猜,“好骏的一匹马。”
三毛立即垮下脸,“这是狗啦!爹,你真没眼光。”
而他们则是很没慧根,但儿子们在学习,他也没荒废,父子四人一起进步,不,是全家五人。
他相信她也努力的在用意志力让身体更好。
“你们今天还没跟娘问安吧?”他提醒。
三个儿子凑了过来,二个抓住她的手,一个抱住她的脚。
“娘,我们今天很乖,有听夫子说课,虽然我几乎都听不懂。”大毛说。
“我也不懂。”二毛附和,但加以补充,“可是我们会努力弄懂,到时候就可以念很多书给娘听。”
“我们也很听爹的话,已经很久不喝酒了。”三毛努力想要搓热母亲冰冷的手,“我要读很多药书来医娘的病。”
“我要跟爹赚很多钱,买最好的药给娘,让娘不再受苦。”大毛立志道。
胡定宇感触颇多的揉了揉三个孩子的头,“你们的娘听了很高兴。”谁听了不会?
“爹,你怎么知道?”
“娘她又不能说话。”
“爹是娘的丈夫,她想什么,不用说,爹就知道了。”他忍不住这么说,当然,他还不到这个程度,但这是他的目标。
三个孩子狐疑的望着他。
“怎么?你们不信?”他扬眉。
他们三个竟同时点头。
“爹以前总是气娘,气得娘半夜偷哭。”
她半夜偷哭?光想就很愧疚,如果她能醒来,他发誓绝对不会再让她哭。
“娘不能吃鱼,爹还送鱼。”
关于这一点,他已经深深的反省过了,并从那时起,胡府不再有海鲜出现。
“爹还说娘不要我们,气得她挥鞭子……”
“什么?”
一道暴喝声自门口传来。
胡定宇转头看去,竟瞧见李芝芯当年的姘夫站在那里,怒目向他冲过来。
“干爹?”三个小孩欢喜的迎上去。
他的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紧紧搂住李芝芯,同时向那姘夫大吼:“谁让你进来的,出去。”他讨厌、恨透了这个李厌世。
李厌世指着胡定宇的鼻子,“你竟然让芯姊姊在这种情况下运功挥鞭?是你害她变成这样的,你这个凶手。”他走到他面前,伸出双手,“把芯姊姊还我。”
他的话让他觉得心如刀割,但他就是不放手,“你凭什么?”
“你又凭什么扣着她,这些年来,她和孩子们吃了多少苦,你在哪里?芯姊姊省吃俭用养大你的三个儿子,你又做了什么?要说资格,你是最没资格留在她身边的人。”
心紧紧的揪着,胡定宇觉得胸痛得快要窒息,如果时光能倒回,这一次,他绝不让她受苦。
“干爹,不要跟爹吵架。”
“爹已经很难过了。”
“他非常非常用力在后悔,不要怪他。”
三个儿子你一句、我一句的帮胡定宇说话,就连站在门口美如天仙的陌生少年也趋步靠近想劝阻。
“公……公子,世事难料,又何必为难他。”
“文征才,你给我闭嘴,我有准你讲话吗?”
美少年乖乖闭嘴。
李厌世得寸进尺的要扳开胡定宇的手,“放开,我要带她回京。”
“不,你凭什么带她走,这些年来,你不也对她不闻不问?”他用力的收紧手臂。
“那是我以为她待在你这儿过得很好,否则我会让她吃苦吗?哼,放手。”
“不放,我也以为她过得很好。”谁知道结果不是。
“你应该求证。”李厌世很喘。
“你也是。”
好,李厌世放弃的松手,深深的吸一口气,“好,我告诉你我凭什么可以带走她。”他将脸庞凑到胡定宇面前,一字一字的轻吐:“因为我可以救她。”
第八章
“芯姊姊,我想你是幸运的,你的男人是真的爱你,否则他怎会甘愿当这个王八。”李厌世笑睇映在窗上的翦影,仅着中衣大方躺在床上的他竟伸手把昏迷许久的李芝芯更拥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吐:“不过他也真是笨得可以,竟然相信我跟你交合可以救醒你,呵,他不到恨得想杀死我,气得想掐死他自己,竟然窝囊的在门外为他的女人跟其它男人欢好把风。”
玩着李芝芯干涩的乌丝,他不由得幽幽一叹,“不过他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救你的机会。芯姊姊,我好羡慕你,我就没这个好运气,但你现在这半死不活的模样能算好运吗?”他忍不住苦涩一笑,“结果你跟我都是苦命的人,但你还有复元的可能,而我……”他将脸庞偎在她的胸口,聆听她规律的心跳,一下又一下,热意也一点又一点的累积在眼眶。
“芯姊姊,以后还要陪我聊天解闷哦!无论我变得如何,你都要陪我,我让皇上封你为公主,你说好不好?”
李芝芯仍是无能回应。
“芯姊姊,希望以后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谈心说情,你的孩子们,我会当作是我的,至于你的男人……”他的目光看向在房外徘徊不已的身影,大大打了一个呵欠。
“让他后悔一辈子好了。”说着,他缓缓闭上眼睛,沉入凄凉的梦乡。
独让房外的男人被嫉妒啃噬,被愤恨袭击,更被无能为力的思潮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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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西斜,天渐露白。
一夜无眠的胡定宇恨不得踹开房门,拿菜刀劈死那个奸夫。
这么年轻就色胆包天,竟敢在他这个前夫的地盘奸淫他的前妻,简直没把他放在眼里。
要不是看在那个李厌世信誓旦旦的说能救芝芯,他绝对绝对绝对会行凶。
他深深吸一口气,咬牙、磨牙,忍气吞声,只要芝芯能醒过来,他甘愿当这个王八。
可是这滋味好苦、好呛……重得让人受不了。但为了芝芯的苏醒--他可以忍。
从黎明再忍到中午,房间里头依然静悄悄,那个李厌世真的有在“办事”吗?
他忍不住靠近窗纸,戳一个洞往里窥看,只见解下的纱帐里,有两个重迭的身躯沉睡着。
李厌世竟怡然自得的睡在他床上?
“你给我起来?”他终于忍不住怒吼,扯着上了闩的房门,“李厌世,开门,有种就给我开门,听到没有。”
“谁呀?吵死人了。”房里传来的声音睡意十足。
他气红了眼,“芝芯呢?她醒了没?”他更用力的敲着房门。
“好了,别敲了。”
门倏地打开,露出的是那姓李的清爽身影--白色的中衣,加上快及腰的乌丝,看起来还真像个娘儿们。
他揪住李厌世的衣襟大吼:“芝芯呢?”床上的身影似乎依然动都不动。
“还昏着。”李厌世口吻异常平静,“谁说一夜就有效果了?”
一夜不够?那还要他忍受多少夜这种蚀心的折磨?
他气得掐住这浑小子的脖子,用力的勒紧,“你是不是在诓我?”
“可不是。”无视他怒发冲冠,李厌世微笑的轻易扣住他的手腕,只一个动作便将他的手反剪到背后。
“你……”他又惊又怒,想不到这李厌世的动作竟如此快,力道又这么强劲,难道他也是……
“想问我是江湖人上吗?是,我是,当然还有其它身分。胡老爷,我那部下呢?”左右张望,就没瞧见那美得过火的男人。
“谁理他。”他奋力挣扎着。
“你应该理的,他办的才是救人之事。”李厌世索性运气放声大喊:“文征才,出来,文大人,你听到没有?”
这一喊声势惊人,声音传得老远。
“文征才,快给本公主出来……来……来……来……”
公主?他没听错吧?
“李厌世你……”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他被打了一巴掌。
“没礼貌,本公主是可以让你如此直呼名讳的吗?况且本公主名字是李世燕。厌世的是你,蠢人。”她轻轻一推,却把他推撞上了墙。
也好,他是该一头撞死,他竟然把芝芯和公主的亲密友谊误认为是龌龊的红杏出墙,固执的不给她机会解释,不回答她的质问,导致妻离子散多年,到如今,还落得家破人亡……
他索性自己再撞一次。
就因为他没眼光把公主当男人,就因为他一时耳背把李世燕听成李厌世。
现在,他的确很厌世,芝芯的悲剧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天!”他颤抖的捂着脸,如果一死能挽回所有,他会这么做。
“现在你知道你有多蠢了吧?”李世燕冷言道。
他同意的点头,无言反驳。
“所以芯姊姊如果还一直昏迷不醒,本公主要带她回宫,让御医诊治,辟于这一点,你同意吧?”
他哀然点头,纵有再多不舍,但只要能救芝芯,他岂有反对之理。
“连同孩子们一起,谁教我是他们的干娘。”
他想要反对。
“不准说不,不然就要你脑袋搬家。”李世燕命令道。
“我……可不可以跟?”他恳求着,余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跟孩子们陪她到最后。
李世燕斜睨他一眼,偏头思索良久,“如果你肯当太监服侍我,就让你跟。”她邪邪的冷笑,以为他会因此退避三舍。
“好。”他没考虑太久便答应。
这倒让她另眼相看,但她也没再对他说什么,放声再唤:“文大人,你再不出声,当心你这辈子……”
“来了,来了。”文征才气喘吁吁的应声,由远而近的急奔而来,半途加入的是来看情况的仰叔,还有三个凑热闹的小萝卜头。
“人找到了吗?”她问着终于来到面前复命的少年。
文征才摇头,“州官发动了所有人寻找,就是没人听说过她。”
“看来只能全国寻找。文征才,记住本公主的口谕,修一封急信送往京城,要皇上,不,要皇后配合办事。”说得好像那个之前的太后,现在的皇后是她的婢女似的。
“下官遵旨。”
“公主?”仰叔惊呼,急忙跪下,同时也想拉三个少爷行礼。
但三个小孩竟上前拉住李世燕的衣裳问:“这是男装……还是女装?”
“女装。”她说,摸摸三个孩子的头。
“干娘,早。”三个孩子齐声乖乖的唤道。
“早,你们真乖,记性真好,看不出来还会问,不像某人……”她故意说,蓄意看向还瞪着墙壁发愣的胡定宇,真是--父不如子啊!
然后她继续着刚刚被打断的口谕,“寻找奇山药王弟子邓巧淳……”
“那不是四夫人吗?”仰叔惊呼。
她转头立即急问:“什么四夫人?”
“就是老爷休了夫人后……”仰叔说得很不安,“迎娶的第四个夫人,给老爷改名叫作冬杏。”
“俗气。”她冷哼一声。
“为什么要改名?”文征才倒是好奇。
“因为老爷觉得她们的名字很难记。”
“她们?”她拉起墙角边还失神的胡定宇逼问:“你休了芯姊姊后到底又娶了几个?”
什么?
“十二个。”仰叔在她拳头快要打上胡定宇时及时插嘴,“但他只碰过一个,老爷根本搞不清楚她们谁是谁。”
她的怒气这才梢敛。“笨蛋。”
“其实老爷这也算是在行善,他收留孤苦无依的人,供吃供住又供花,这年头不容易了。”
胡定宇渐渐回神掌握了情况,曾经令他耿耿于怀的十二金钗蒙骗事件,因为芝芯,他反而不在意,并且坦然接受了,但他还是忍不住要为自己辩护一下,“是她们骗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