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防盗锁她有空一定会拆下来,贼会来光顾是居家的风水好,她会叫他们尽管搬不用客气,她保了窃盗险,有全额理赔。
“你认为我很危险吗?”冷肃的气息将他包围,葛元卓黑眸微闪地将她放回架上的肉片又取下,照样丢进“她的”推车里。
“你不危险吗?”她反问。
光他的体型就是一大威胁,还有他企图掩饰却掩饰不了的锐利、寻常人不会拥有猎鹰一般的眼神。
“对你,我不危险。”他尽量做出和善的表情,表示他绝无恶意。
“根据统计,十件伤害罪有八件来自身边的人,邻居是其中之一,我想你不必事先声明你是无辜的,屠夫的手拿的不一定是刀。”她刻意疏离希望他识相的走开。
但是人的希望上帝听不到,祂正在和撒旦打牌,输得一塌糊涂。
谁说邪不胜正,邪若胜不了正怎会有黑暗。
“你不喜欢别人靠你太近是吧?你习惯性地拒绝别人所释放的善意。”所以她没有朋友,独来独往。
停下脚步的夏秋千看了他一眼,“邻居先生,请问你最近有没有出过车祸,或是遭重物撞击?”
“葛元卓。”他不厌其烦的重复自己的名字,加深她的印象。
“我认为你该去做脑波断层扫瞄,有病要及早医治,以免造成社会的负担。”这年头的疯子比豆子还多,随便一洒就养出一窝。
葛元卓轻笑地帮她推推车,动作自然得像做惯了这种事。“我的医生说我已经完全康复了,不需要药物控制,你不必担心我会变身。”
“哪个医生?”她有必要了解了解。
附近住了一头狼得通知疾病管制局来做防疫处理,说不定它带了什么世纪黑死病闯关入境,将造成人类的大量死亡。
“嗄?”怔了一下,他的思绪一下子接不上她跳跃的思路。
“我怎么知道你的病是否痊愈了,疯子通常比正常人表现还要正常。”一旦发作人家才知道他是疯子。
“我是开玩笑的,你不会当真吧?”瞧她认真的神采,葛元卓不由得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很抱歉,我一向没什么幽默感,在你出示有医院盖章的诊断书前,请与我保持三公尺的距离。”而且越远越好。
“你不相信我的为人?”他定睛的瞧她,想从她眼中看出一丝犹豫。
但是她的回答直接又伤人。
“我和你不熟,不需要认识你的为人。”他就算杀人放火也与她无关。
表情微变,他倏地握住她细腕,“你必须认识我,我们会熟得没有距离。”
夏秋千以“果然是疯子”的眼神睨他,拨开他的手懒得多说,从推车中拿起一碗泡面,一瓶洗发精和一包卷筒式卫生纸,径自走到柜台结帐。
推车他要就给他吧!和疯子一般计较岂不是显得她很蠢,晚一点她得上网拦截一则讯息,没时间和他瞎耗。
“一起算。”
谁跟你一起算,你以为你是谁。“不好意思,邻居先生,那些东西不是我的。”
“我付帐。”他主动抽出数张千元大钞准备递给收银员。“还有我姓葛,葛元卓,不是邻居先生。”
“邻居葛先生,麻烦你把你的杂物拿走,不要堆放在我这边。”一个人的容忍度是有限的。
以为走了个孟蔷妘就会天下太平,没想到她太快掉以轻心了,意外总在得意忘形时到来。
“那些都是给你的。”虽然不是很满意目前的称谓,但他勉强接受这一点点进展。
夏秋千面容严肃地推推鼻梁上的平光眼镜,不胜困扰的说道:“我看起来很需要别人的救济吗?”
“你太瘦了,老吃快餐食品容易搞坏身体。”她可以再增五、六公斤的肉。
“现在流行骨感美,我的健康你调阅我的健保卡即可,反正征信业朝多元化发展,多你一个客户不致通讯短路。”她是瘦,但不需要他的诅咒。
“我不喜欢,三餐营养均衡,定时进餐才是正确的饮食方法。”葛元卓未加理会她的嘲讽,坚持她一定要正常摄取食物中的精华。
他的态度让一向冷情的她感到十分不悦。“你的不喜欢与我何关?!我家不开伙。”
“为什么不开伙?你家不是有最先进的厨房?”该有的厨房用具一应俱全,随手皆能做羹汤。
“瓦斯没了。”她随口搪塞。
“我替你叫。”桶装瓦斯随叫随到,非常方便。
“没酱油。”
“我家有,”待会他会买一箱回去。
“没糖、没醋、没盐、没味精。”她缺所有调味料。
“我替你买。”举手之劳而已。
她几乎要瞪他了,他听不懂拒绝吗?“我拿不动锅碗瓢盘也要你替我拿吗?”
“如果有需要的话,你敲个门我就到了。”他咧嘴一笑,为激怒她感到高兴。
没什么表情的她总给人一种独立雪地的傲然感,像一朵经历风雪的白梅看淡世情,拒绝让雪以外的东西染身,让人无法靠近她半分。
可是她终究是人而非梅,人该有七情六欲,会大哭大笑,大喜大悲,尽情地表现出属于人的生气。
她却不,神色永远冷冷淡淡的像世上没什么事物值得她关心,生也好,死亦无所惧,逍遥来去一遭当是历练,做鬼也知人的生趣。
凡事无所谓的对人对事,她认为她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不需要凡尘俗事来烦她,日夜交替不过是过程,人活着就是为了等死。
这是她给他的感觉。
“真是好邻居呀!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干脆帮我煮一煮,再顺便帮我吃光,柴米油盐酱醋茶也不用麻烦了,反正你的厨房都有,你就跟着它们一起腐烂好了。”
夏秋千冷笑的丢下一串话,抱着她少得可怜的日用品结算完就准备走人,不等他将所有的食材装袋。
“对了,你有没有考虑换掉公司的名称,‘乖乖搬家公司’真的很讽刺,你那群吓死人的员工有那么乖吗?我觉得他们比较适合当杀手。”
第四章
“你们想改行当杀手吗?”
下经意的一句话引得所有人喷饭,快速的转过头,差点把脖子扭断了,一脸惊骇地望着若无其事的老板,好像看见他头上多长了两只角。
这么惊世骇俗的建议怎么有人敢说出口,干杀手也要有本钱,不是寻常人物办得到,除了够狠够快够准外,最重要的是要绝情,不能留存一丝人性。
而他们虽然有着不甚令人满意的过去,但好歹是个人,那种滥杀无辜的事还真做不出来,又没什么深仇大恨干么痛下杀手。
老板是受了什么承受不了的打击,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匪夷所思的话,他们该不该充当张老师,适时开导他?
面面相觑的众人无言以对,还是吃饭最重要,待会还有工作要做。
只是,仍有人忍不住开口了。
“老板,我们公司要倒了吗?”不然怎会要他们改行。
“目前营运正常,工作多得做不完,暂时倒不了。”年头不好,搬家的人特别多,还没人赖过他们的帐。
“那么是你的身体出了什么状况吗?大家都像一家人,有不适的地方一定要说出来。”老板的健康是员工的幸福。
要是他倒了,他们也就失业领不到薪水,生活陷入困苦,四处碰壁找不到工作后,可能又走回头路干老本行,等着被人砍死在路口。
想想多凄凉呀!老板绝对不能有事,树一倒,赖以维生的鸟雀无所依凭,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想得太多的小蔡打了个寒颤,表情不安的食不知味。
“我的身体也没问题,用不着担心,我只是随口说出心里所想的事而已。”他自己也为之失笑的摇摇头,为一时的脱口而出感到愕然。
“哎呀!老板,你也好心点别吓人,我们正在吃饭耶!”胆子小的恐怕要尿裤子,以为仇家来寻仇了。
中午的休息时间由公司统一订购便当,工作提早做完的人就先吃饭,晚归的一样有份,只是便当是冷的。
大约有七成的员工坐在横条的木椅上快速进食,时间就是金钱,多跑一趟就能多赚几百块,对出卖劳力的他们而言是得之不易的辛苦钱。
还有一些人在外头搬家,有时因路途遥远赶不回来只好在外解决,公司会额外补些津贴,剩下的便当则由其它人分掉。
“就是嘛!以后这种难消化的话少讲,我怕得胃溃疡。”既没营养又具有相当的爆炸性。
葛元卓抱歉的致意,笑着要大家多吃点,“有个人说我们乖乖搬家公司的员工一点也不乖,看起来像杀手,她建议我们换公司名字。”
“谁这么有智能呀!看得出我们有杀手本质,早就告诉你乖乖两个字很可笑,你偏是不听。”他们已经被笑了无数次,早就习惯。
乖乖、乖乖,听起来顺口又好念,很像小时候常吃的乖乖。
“我觉得挺有创意的,至少我们接的生意都冲着这两个字而来,也算是免费的广告。”只要人们记得牢便是成功的销售。
“这也对啦!可是我们一群大男人配上乖乖两字真的很怪异耶!你看我们像突然抽高的幼儿园学生吗?”小蔡模仿小朋友做出可爱的动作,在耳朵旁边比出胜利的双V。
他的话一说出来,大家心有戚戚焉的笑开了,那画面真的很滑稽。
“你们也别太抱怨了,说的人是针对你们外型而不是公司的名字,别指望我会改掉乖乖。”现在一瞧他才发现他录用的员工全是高头大马型,一个个壮得如山。
“噢--”
一阵失望声立起,以为能摆脱制服上印制的字样却是空欢喜一场。
但有人好奇那个敢向老板进谏言的人是谁,居然能影响甚巨得令他失常,莫名地说出不经大脑的话,这对自律甚严的老板可是一件破天荒的大事。
“老板,可不可以请问你一桩很小很小的事,方便告诉我们那个人是谁吗?”有机会当朋友也不错,英雄所见略同嘛!
一提到那个人,葛元卓的表情变得很严肃。“你们不认识的人,说了也没用。”
“这么小气呀!我们就算不认识你也可以介绍我们认识,大家交个朋友凑凑热闹无妨。”人由陌生变熟悉就是由朋友开始。
“不必,她不会想认识你们。”说不定会直接泼桶馊水,告诉他们附近有野狗出没。
“哇!不会吧?跩成这样,他瞧不起我们喔!”
“不,她是个性使然,不喜欢和人太亲近,偏好安静的生活品质,很怕吵,作息正常照安排好的计划走,她……很特别……”特别到令他心动。
“老板说的是你的邻居?”缘悭一面,印象深刻。
全场突然一阵静默,不约而同看向将脚放在桌上,把便当盒捏扁丢进垃圾桶的石南达。
不过他下一句话更叫人震惊,下巴阖不拢的掉到胸口,一向独善其身的他怎么会注意到老板的情绪变化?
诡异、诡异,真是太诡异了,难道他暗恋老板?
“你说话的口气真像在谈论心爱的女子,一脸愉快地将她的缺点当优点描述。”只差没傻笑、发呆,把对方当成仙人供着。
他也有过深刻的爱恋,在年少轻狂那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他把她的爱视同理所当然而加以忽视,最后她选择离开。
石南达抚抚额上的伤疤,眼神深不可测的看向窗外,荒唐的过去也有值得留恋的地方,至少他知道爱人是什么感觉,以及失去时的痛彻心扉。
“谁的心爱女子,你们这些粗人也有人要吗?”
听到话尾的女子应声一接,拎着一堆饮料的会计钱慧安娇声的说着,取笑中微带不屑的蔑意,不相信有人会看上没什么出息的搬家工人。
尤其他们还有前科,是有案底的坏胚子,谁会瞎了眼跟他们在一起?
“你没听过粗人也有春天呀!不然大炮那个老婆打哪来?”一瞧见爱装模作样的女人,小蔡的表情变得爱理不理的。
“骗来、拐来、抢来的,谁知道他用什么方法逼人就范?”她这句话是众人的心声,但没人会说出这么刻薄的话。
“可惜你的姿色中等,没人要骗要拐要抢,摆着发霉还结蜘蛛网呢!”而且脾气坏得男人都怕。
“蔡荣宗,你有胆再说一句,这个月的薪水不想要了是不是?”她会计主宰他们的薪水,看谁敢对她不敬。
一旁的丁伟雄冷言的一指,“等你当到老板娘再来扣我们的薪水,目前你还没资格说大话。”
“你……”
“说得好呀!小丁,真不愧是我好兄弟,这个恶婆娘想吃定我们还早得很呢!”她嚣张不了几时。
“你们居然联合起来欺负我?!你们吃太饱撑了呀!我叫老板扣你们的月红。”等她真当上老板娘一定叫他们走路。
钱慧安是葛元宝继父那边的远房表亲,为人骄矜有些势利眼,对人好坏是看身份地位,自视甚高的老是瞧不起出卖劳力的人,认为他们不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她从小在台湾念书、成长,学有专精念的是会计一科,不太有容人之量老和同事起冲突,处得不愉快就换老板,几乎不曾在同公司工作过半年。
乖乖搬家公司的前任老板因为有婚外情,被他代为掌管公司财务的老婆知情,一怒之下和小白脸卷款而逃,留下一堆烂帐让他去忙个焦头烂额。
逼不得已的情况下,那老板只好转让有意接手的葛元卓,两人谈妥了价钱便成定局,他拿了钱走人,却没告知目前公司的状况。
凡事起头难,一开始接下公司的葛元卓的确是措手不及,他没想到公司内部会乱得难以收拾,只好重新招聘员工好维持公司的正常运作。
可是面对乱七八糟的帐务他也没辙了,刚好此时钱慧安又辞职了,在葛元宝的牵线下进了公司工作,一待就是四年没嚷过不干了。
虽然她常要大小姐脾气让人受不了,但她管帐的能力真的没话说,一个月四、五百万的进帐她算得有条不紊,条条分明,叫不懂帐的人一看就能明了。
不过真正让她待下不走的不是她嫌得没一处好的工作环境,而是挺拔有型的老板葛元卓,她的目标是老板娘宝座,也常常以此自居。
“啧!你们听到没,她要‘叫’老板扣我们的薪耶!原来她比老板还大呀!”真让她叫得动他们也别混了,干脆回家喝凉水好了。
“没办法,老板的娘嘛!老板总要吃奶才能长大。”有人说了荤笑话,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大男人聚在一起就爱说些有颜色的话题,男人本色,食色性也嘛!要是有一天他们不提及与性有关的内容,恐怕大家得到医院挂急诊了。
而这也是钱慧安最不能忍受的一件事,三番两次纠正都徒劳无功,气得她不知和他们吵过几回,每次都灰头土脸的败下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