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英梳洗完毕,正坐在厨房里吃稀饭时,外头陡然响起淅沥哗啦的雨声。
这种时节下雨是最好的了,除了可以灌溉农田之外,也能够将初夏的暑气尽消。
但是就苦了像琪英这种骑车或走路上班的上班族了。
讨厌,这阵雨早不下晚不下,怎么偏偏在上班前下?
琪英慢吞吞的吃完早饭,想到要穿着厚厚又碍手碍脚的雨衣出门,就觉得懒字当头,可是如果不穿,看这雨的阵势,只撑把雨伞绝对会淋湿的。
今天译人还会来接她吗?
她居然情不自禁地盼望他的出现,就像希望有位超人出来拯救她于苦难中一样。
琪英对自己的软弱兼没骨气有些不悦,她边张罗着雨衣,边叨念道“哼!怎么可以这么快就倒向他那边去了?这样未免太没志气了,我绝对不可以这么软脚虾,要不然岂不是被他吃定了吗?”
就在她穿上雨衣,举步维艰地走出大门时,一辆眼熟的跑车早在外头等着了。
琪英没有发觉自己有多开心,但是她嘴巴却不由自主地弯成一抹傻笑。
见她出来,译人不顾雨大地自车内走出来,手上还撑了把伞护送她到车边。
“你先坐进去再说。”他关切地大声道,声音盖过了哗啦哗啦的雨声。
琪英看着他额前变丝和肩上被雨泼湿的痕迹,忍不住急道“别担心我,你赶快回到车上,你看你都淋湿了。”
“我淋点雨没什么关系的。”他坚持着要她先坐进车子,对于她滴着雨水的雨衣把真皮座椅弄湿了,他一点也不以为意。
后知后觉的琪英,直到他坐回驾驶座后,才发现她把他的车子弄“泡汤”了。
“哎呀!”
译人闻声,急急地转过头来,一脸紧张的问:“你怎么了?很冷吗?我把暖气开大一点好了。”
“不是不是。”她望着前方已然因温暖而起雾的挡风玻璃,连忙摇摇头,“是我把你的车子弄湿了,你看,椅子和脚垫,真是对不起。”
译人松了口气,微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这只是小事一桩罢了。”
“小事?”这套真皮座椅少说也要十几万,倘若被她弄坏了,那她……
从小在刘火旺节省观念的教育下,琪英早已养成勤俭成性,她除了喜欢吃好吃的东西外,其它的物质享受总是不怎么在意,现在看到这么高级漂亮的椅子给弄湿了,她不禁大为紧张起来。
不知译人回家后会不会被他老爸骂?不知他会不会狠狠地敲她一笔修理费?
就在她忐忑不安时,译人早就动手解开她的雨衣扣子了。
“你……你在干嘛?”她愣愣的问。
“帮你把雨衣脱下来,免得雨水弄湿你的衣服。”他解释道,“手臂伸出来……屁股挪一下。”
琪英傻傻地配合,等到他帮她脱掉雨衣,从后座上拿过一条毯子垫在她身下,然后将雨衣丢到后座后,她才稍嫌困难地开口。
“你……这样没关系吧?”她指着后座的雨衣说。
它又弄湿了后座的椅子了,看在她眼里,不免又是一阵心惊肉跳。
“当然没关系,我是车子的主人,又不是车子的奴隶。所以弄湿了又如何?换过就好了。”译人不在意的说。
“你……你不会跟我要这笔赔偿费吧?”
这下换他莫名其妙了,“我干嘛跟你要赔偿费?喂,在你心目中,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不是啦,只是弄湿了你的椅子,我觉得很不好意思,良心过意不去。”她小声的解释着。
望着她脸庞红红的可爱模样,译人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地说:“早知道你这么爱惜我的车子,我当初真该用这辆车子来威胁你才对,因为你会对它不好意思,可是对我却总是一脸凶悍。唉,这年头真是奇怪,人不如车喔!”
“你在乱说什么?”
“你看,对我就这么凶。”他可怜兮兮的指控。
琪英这才发现他说得没错,忍不住轻笑起来。“那是因为你比车子白目,车子都不会说一些有的没的刺激我,可是你会呀!”
“我是想让你的血液循环顺畅些,所以才不惜冒着挨骂的危险,努力的激怒你。你可知我用心良苦?”
“是,用心良苦,所以你是张宇的弟弟叫章鱼。”她笑得快岔了气。
“章鱼?张宇?那是谁?”他一脸莫名其妙的问。
“对了,我忘记你身处番邦多年,所以早已不识中华上国的音乐文化了。”
“哪里,我至少会唱‘当我们同在一起’。”怕她不相信似的,他立刻一本正经的唱了起来,“当我们同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听着他荒腔走板的歌声,琪英已经笑到肠子打结了。“停停停!你的歌声还是跟十几年前一样没进步。”
“别说了,这是我张大帅哥辉煌的纪录中,唯一的一项污点和耻辱。”他挥挥手,无力地说。
说得没错,全欢喜镇的人都知道,能文能武的译人是个大音痴,每回歌唱比赛他总是担任主持人,用妙语如珠和机智敏捷的反应迷倒全场,但是要他下场献艺,他可就三缄其口,打死不开了,不过这丝毫无损他的魅力与万人迷的形象。
可是今天他居然不顾形象,不怕被取笑的大展歌喉,琪英感到很讶异。
她同情地拍拍他的肩,强忍着笑,“没关系,没有人是完美的。”
“果然还是琪英最好心、最善良了,我就知道你不会嫌弃我的。”他欣慰的说。
“嫌你个大头鬼啦!”她给了他一记狠拳,似笑非笑地说:“每次都讲这些有的没的,让人听到会被误会的。”
“我们本来就是故意要让人误会的,”他笑得好暧昧,“来,亲一下。”
她忍不住再重K了他一下,“欠扁!”
译人疼得龇牙咧嘴,忙不迭的说“好好好,不亲不亲。”
“快开车,你每次都搞得我几乎要迟到。”她笑着催促,心情不禁飞扬了起来。
“是。”他遵命行事。
尽管车外正下着倾盆大雨,但车里的气氛却是愉悦和乐。
也许和他伪装成一对情侣,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有趣。
第六章
就这样译人接送她上下班几天后,擅长察言观色的农会员工们,便揣测出他们的“特殊关系”了。
这结果当然是震惊了全欢喜镇,几乎是全镇人都跌破眼镜,当然,更是跌破了不少女子的芳心。
这当中以文莺最为高兴,她悄悄地把琪英拉到一边,语带兴奋地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尽管是假装的,但琪英还是免不了脸红,她有点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这不是我自愿的。”她无奈地说。
“我了解,有时缘分就是这么巧妙,教你不想接受也难。”文莺点点头,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琪英一脸苦瓜,可是却什么都不能说。“唉,你不明白的。”
“你们的父亲应该都不反对吧?”
“咦,你怎么会知道?”琪英惊讶的问。
“其实大家都看得出来,他们只是看彼此不顺眼而已,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唉,这件事又有得让大家讲了。”说着,琪英莫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奇怪,我们刘张两家总是会沦为众人看热闹的对象。”
“大家关心嘛!”
琪英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是啊。”
“我早就说过了,你和译人很速配,迟早会凑在一块的。”文莺笑呵呵的说。
琪英闻言,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事实才不是这样,译人在美国早就有一个要好的女朋友了,她才不算什么。
她痛恨自己这种酸楚的感觉。
“你怎么都不说话?”文莺奇怪地瞅了她一下。
“没事,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阿姨,我还有一些帐目要做,我得赶快去做了。”
“好。”
接下来的时光,就在众人刺探的眼光和众女敌视的眸光中溜走。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时分,琪英一把拎起皮包就往外冲。她得回家透透气,办公室里怪异的气氛令她快要窒息了。
她再次肯定自己的头脑有问题,居然会答应配合译人的烂主意,弄到她现在上班如坐针毡般难受。
就在琪英刚跨出门口时,不知从哪儿冒出的一双健臂,倏地将她揽人一个坚阔温暖的怀中。
“嗨,我的女朋友,今天过得快乐吗?”译人笑吟吟地瞅着她。
她握起拳头,狠狠地捶了下他的胸膛,却发现只是打痛自己的手,他一丝疼痛的表情也没有。
“你以为你在做什么?”她几乎能够感受到背后众人如电的眼光,还有那股即将爆发的流言。
惨了,她一世英名和贞洁全毁!
译人倾身亲密地凑向她耳垂,轻呵着气道“在跟你打招呼呀!”
一股麻痒的感觉钻人她的心窝里,教她浑身血液险些沸腾起来。
琪英心慌地推推他“喂,拜托你自重些!”
他浅笑着,顽皮道:”我这是真情流露,再说大家还不是爱看得要命,我何需自重?”
“张译人,如果你不想被我勒死的话,你最好马上放开你的手!”她忿忿的低吼。
译人闻言,非但没有放手,反而将她拖离门口,临走前还顺便抛了个笑容给所有的人。
办公室开始响起了一阵窃笑和低咒的两极化声响。
直到来到了停车场,坐人保时捷,译人发动车子驶上马路后,这才转过头笑咪咪地凝视着她。
“想去哪里?”他温柔地询问。
“我不想去哪里,我只想宰了你。”琪英火冒三丈的说。
可恶!生平第一次她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别这么说,你会吓到我的。”他故作害怕的说。
琪英对他恨得牙痒痒的。“放我下车,我要回家!”
“恐怕我们还不能这么早回家,因为你爸爸下午打电话给我,要我晚上带你四处走一走。还有,我爸也要我带你到高级有气氛的餐厅,好好的联络一下感情,所以现在我们身上背负着他们的期望。”
“我觉得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说着,她赏给他一记白眼,“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我们不是讨论过了?”
“可是我现在觉得很混乱……”
“别想太多,顺其自然准没错。”
琪英转头看了看四周,瞪着前面的陌生道路,“你要带我去哪里?”
“我们到山上一家小馆吃溪虾和小馒头。”
“我有答应跟你一起共进晚餐吗?”
“你别无选择。”译人咧嘴一笑,狡诈道:“太早回去会被你爸爸念喔。”
“我又不是无处可去。”她勃然大怒。
可恶!就真把她看那么扁吗?
“是是是,你有很多地方可去,不过现在你肚子饿了,所以我们先去吃饭好吗?”他好脾气的哄着她。
琪英瞪了他好半晌,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天哪!世界怎么颠倒了?这个打小到大的死对头为什么会对她这般温柔?
虽然这种滋味很棒也很甜蜜,但他们是假装的情侣呀!
琪英必须承认,她真的被搞昏头了。
也许她还是比较适合过那种平淡单纯又安全的生活。
*** *** ***
译人和琪英来到一家雅致又充满中国风味的餐馆,这里除了有庭台楼阁和雕窗长廊外,庭院的大池塘里植满了荷花,池中央有一座造形古朴的掠亭,里头还有乐师弹奏着古筝。
乐声清幽致远,高昂处宛如玉石相击,低吟处更像无尽春风拂柳丝。
这里的气氛真是令人陶醉。
琪英坐在用屏风和雕花竹帘隔间而成的“月色阁”里,耳畔听着铮净琴音,眼睛望向窗外皎洁月光,她不禁轻叹了声,“好美的地方!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怎么不早点带我来?”
译人坐在她对面,含笑打量着晕黄灯光底下的她。粉嫩的脸蛋和灵巧的大眼睛因赞叹浮现柔意,平时的机警和慧点转变为娇悄天真的神睛。
尤其对着他傻傻地追问时,那娇憨的模样更加动人。
她真是令人百看不厌。
他执起一盅茶,浅啜一口后,微笑道:“不瞒你说,这个地方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否则早就带你来了。”
她侧着头,怀疑地瞅着他,“真的?”
“真的,我今天特地上网查询附近有什么比较特别的店,能够带你来逛逛坐坐的,结果就找到这家清新脱俗的山中小馆。”他环顾四周的幽静,浅笑道。
“你还真是用心良苦,但我猜不透你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既然我们要乔装情侣,就得做像一点。”
“可是现在又没有观众。”
“我们需要培养默契啊。”
琪英沉默的看着他好半晌,突然摇摇头道:“奇怪,为什么我明知你的话不怎么可靠,但我却还是选择相信你呢?”
闻言,译人眼中燃起一簇希望的火光,“这表示你慢慢信任我了吗?”
她轻皱眉头,有些不解地问:“这很重要吗?”
“当然。”他的神情陡然变得专注无比,眸光紧紧锁住她的。
琪英被他瞅得心下发慌,她下意识的握紧栏杆,一阵尖锐的疼痛狠狠地划过了她的神经末梢,她倏然痛呼一声,“噢!”
译人脸色一变,一把捉住她的手端详,“怎么了?”
“木头屑刺进肉里。”她深吸一口气,疼得差点掉下泪,不过她还是拚命忍住。
译人整颗心都揪在一起,紧张地审视着她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替她拔去那根木刺,“忍着点……天,你流血了。”
尽管只是一道小伤口,但是那嫣红的血渍还是戳痛了他的心。
琪英吞着口水,等到那根刺拔开后,她不太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吓到你了,其实也不是根严重的伤口,就叫得那么大声……”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心疼地、轻柔地将她的手掌凑向唇边。
那柔软的唇瓣却蕊含着狂野的火热,在缓缓吸吮着伤口的同时,瞬间撩拨起她全身的敏感之处。
接下来所发生的事仿佛再自然不过,当他怜惜的唇离开了她的手掌,心疼不舍的眼眸深锁住她的眼睛时,琪英本能地闭上双眼。
译人一手小心地握住她受伤的手,另一手则轻轻碰触着她细致的脸颊,低下头攫住她的樱唇。
辗转吸吮,轻探柔舔,他轻巧灵活的舌尖逗弄着她的羞涩,双唇细细地熨贴住她的娇润。
琪英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惊涛骇浪的感觉,她只觉得全身酥软,整个人像是被一波又一波的热浪翻腾卷动着,无法动弹。
不知在何时,他的吻已经悄悄地转移阵地,溜上了她白皙柔软的耳朵,轻吐吹送着撩人的气息,也勾引着她所有的神魂,令她忍不住逸出一声低吟。
译人对她的强烈爱意和渴望瞬问淹没了他的理智,他气息粗重地喘息着,却犹自控制着自己绝不能逾矩,绝不能做出伤害她的事情来。
除非她也愿意和他相爱,否则就算情欲已经逼得他几乎快疯狂,他也不愿唐突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