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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阿金,我千千万万个对不起你!”
“算了,我也没想到亦巴王竟会出这样的点子,我既然答应要陪你演这场戏,就该有所觉悟,会被牵扯进这趟浑水。”
阿金摆摆手,反过来安慰着沮丧的珠樱。“倒是你,别再继续玩火下去了,亦巴王的自制力也有限,虽然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硬来,但不能保证永远都会如此。你再继续挑衅他下去,万一有个差池,你打算怎么办呢?”
珠樱咬着下唇,无言以对。阿金说的没错,但一碰上迪米契那双可恶邪恶的绿眸,她脑子里就不知哪儿不对劲,每每被他高涨的气焰烧尽了理智,三、两下又说出不该说的、或是和迪米契唱反调的话。
“我想我和他一定是前辈子结怨,这辈子才会如此针锋相对。”
“喔?好比桃花女与周公吗?”
珠樱红了红脸,大声地说:“才不是呢,就算你要拿东西来比,也该拿臭鼬与蛇、猫与老鼠、还有……”
“好、好,我知道了,你别再努力解释了。”见她语塞,阿金拍拍她的肩膀。
“都是你不好,偏要拿桃花女与周公来比喻,人家可是金童玉女转世,我和他?哈,八百辈子都不可能。”
真是如此吗?阿金默默地想。那珠樱从方才开始,眼神就不住地瞟到另一头,也是他的错觉喽?明明在意得很,却又死不肯承认,这分明就是心里有鬼。
宴会逐渐进入高潮,酒酣耳热之际,亦巴人热情的天性也慢慢地显现,伴随着乐声,原先只有几名舞伎献舞的场中心,多了好几名男子,他们跟着舞伎的动作开始踢踏、跳跃,而四周也喧腾、喝采不断。
戏班子的人才在纳闷跳舞就跳舞,这么吵吵闹闹的原因何在,突然间就看到两名绕着同一名舞伎打转的男子,分别拔出一把刀,开始比划起来,而众人的加油声也更加热烈。
“上啊!多麻!将他打倒!”
“去给他好看,腾呼儿!”
众人自动分成两批,加油鼓噪着,两名男子受到这热烈气氛的影响,爆发出旺盛的战斗意志,以夸张的动作向对方挑衅、进攻。然而又不似真正的决斗,刀锋皆是点到为止,在交会过后,迅速地分开。
“珠樱姊姊,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啊?”小不点紧张地凑近珠樱身边说。“这是决斗吗?他们会杀了对方吗?”
阿金不愧是见多识广,他代替珠樱回答道:“这叫做斗雀舞,是一种表演,不会真正伤了对方。你只要想像两只公孔雀争相在母孔雀身边求爱,就知道他们正在跳的舞蹈是什么意思了。”
“喔……原来不是真的在打架啊?”
“没错。这只是表面上打一打,看谁跳得比较得女孩的欢心,女孩就会献给她挑上的男子一记香吻,这是亦巴的传统节庆舞蹈之一。亦巴人喜欢热闹,除了这种舞蹈外,还有许多种舞呢!等会儿你们应该也会见识到,听说他们的宴会都是越晚越热闹的。”
才说着呢,只见方才两名年轻男子所争夺的舞伎已经做出决定,她投入其中一人的怀抱中,与他共舞,并且,就像阿金所说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花枝招展的女孩揽着雀屏中选的男子,递了记香吻,而男子马上拦腰抱起她,在伙伴们的喧哗声中消失在大厅的帘幕后。
可是厅里没有人在乎消失的两个人,乐师们开始奏起另一种曼妙悠扬的乐章。
突然间,场边围观的人纷纷聚集到场中央,手牵手绕成个圆,而亦巴王也被几名女孩拉下场,接着就连阿金与珠樱和小不点都被拉进去……
珠樱他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跳,可是热情的亦巴人不肯放过他们,盛情难却之下,他们也只好有样学样的跟着大伙儿同欢了。
咚咚咚!荷嘿嘿!
锵锵锵!嘿咻嘿咻!
踩着踢踏的舞步,炫丽的旋转、绕圈,随着每一道撼人心弦的鼓声,珠樱的双颊兴奋地染红,沉醉在欢乐的气氛中,忘我地跟亦巴人同欢……
绕啊!绕!转呀!转!
没有什么好苦恼的,人生短暂,须尽欢!
听着亦巴人同声唱颂着这些鼓励人放开自我、尽情享乐的歌,珠樱仿佛也抛却了这些日子以来的纷纷扰扰,整颗心都飞扬起来。
因此当她骤然转入一双强健的手臂中时,她还来不及有所警戒,就发现自己身在迪米契怀中。
他温暖的大掌紧紧握住她的小手,他颀长高壮的身躯牢牢地贴紧娇小的她,而他那双绿眸——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吸取般的深邃——专注地凝视着她的黑瞳。
那一瞬间,乐声消失了。
刹那,天地不见了。
珠樱停下了舞动的脚步,连呼吸也忘记了,心脏急促撞击着胸口,隐隐作痛。
迪米契似乎开口说了些什么,可是她却听不见。
她只是呆呆地望着他,直到他突然又带着她舞动起来。
宴会的欢乐气氛,因迪米契一声令下,乐师奏起哀伤的情歌,叙述着一个流传在亦巴的古老悲伤恋曲。
一对相爱至深的爱侣,因为外力的种种阻扰,令他们无法结合为夫妻。被迫迎娶他人为妻的男子,在成婚的当夜听到了情人病危的消息,却无法赶往见她最后一面,他的情人因此含恨而终。
于是悲伤的男子开始日日在恋人的墓旁种下一朵花,痴情地祈祷上天能在他种满九百九十九朵花时,让他的爱人重生。
亦巴人将男子渴望再与生死永隔的情人相会的心情,编成曲、撰成舞,好让每一对情侣在共舞这一曲悲歌时,能了解拥有彼此的幸福,莫等失去后才知悲伤。
迪米契拥着珠樱,在场中央翩翩共舞。
如此俊朗与娇俏,宛如由古老传说中重生的一对璧人,受到全场瞩目,寂静的世界中除了缠绵的恋歌,再无人出声破坏这如画般的景象。
“真是太不像话了。”
一直默许孙子的阿里侃金,再也无法忍耐地频频摇头,她唤来孙子的左右手。
“吉力扎,快去阻止你们主子再继续做这种蠢事了。他想让所有人都看他笑话,看他迷恋上一个异族戏子的模样,我可不想看。”
“可是太娘娘……现在我要是上前阻止,恐怕大王会杀了我。”
“怕什么,他要杀你,我会让他那么做吗?”阿里侃金拍了拍桌子说。“要不就让我这身老骨头前去阻挡他做傻事好了,你们都给我让开。”
“太娘娘,请等一等。”
“多玛,好孩子。你要帮老身去吗?”
奥屯多玛摇摇头,温柔地说:“我是想帮大王请命,就让大王再跳一会儿吧!难得他如此尽兴,您瞧……谁也不觉得是在看什么笑话啊,多么登对的一对璧人,换做我是大王,也会想和这位姑娘跳支舞呢!”
“多玛你……”太娘娘怔了怔,她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多玛微微一笑。她当然知道,大王与别的女子如此亲昵共舞,丝毫没有将她们这些后妃候选人放在眼中,使她们十分难堪。但多玛并不认为这是那名戏子的错,大王是多么率性的人,谁都知道,他此刻眼中只有她,根本就没有其他人介入的空间,再要大吵大闹,岂不只是令自己更难看而已?太娘娘拉起她的手说:“唉!我真是没脸见你,多玛,你是个好孩子,我一定要迪米契选你当王后,你才是最适合他的女人,你放心好了。”
默默地垂下头,多玛并无喜悦之感。太娘娘错看了她,她并没有她所想的那么好,她的大方不过是来自于觉悟——成为大王的王后是爹爹希望她走的道路,所以她乖乖按照爹爹的意思去走。
即使明知大王一生都不会以那样火热的目光凝视着自己,她还是别无选择……
舞到了一半,珠樱才从他双眸的迷咒中清醒过来,她愕然发现,四周竟只剩下她和迪米契亲密地互拥起舞,立刻慌张地想要挣开他的手。
“别动!否则我就当众亲到你双膝发软为止。”迪米契扣着她腰间的手更加用力地将她揽住。
“请你放开,这么多人在看……”
“我是王,被人看是应该的。”他毫不在乎地说着,拥着她又绕了一圈说:“承认吧,你害羞不是因为这么多人在看,身为戏子的你也应该早就习惯被人注目才是。你害羞是因为我……你发现自己喜欢上我了……”
“请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珠樱别开脸,她才没有喜欢上这个傲慢、邪恶的男人,她只是不小心着了魔。
“你的眼睛不会说谎,我已经看穿了你的假面具。”他低声在她耳边说。“你无法将目光移开我的眼,证明了你说什么心中只有一个男人根本是假话,你自己最清楚,现在你心里的人是谁。”
沙哑的声音夹杂着热热的气息吹拂过耳根,珠樱颤抖了一下。
“跟我走,今夜我会让你彻底成为我的女人,什么都不需担心,只要把自己交给我……”
珠樱故意踩错脚步,踏上他的鞋,企图挽回颓势。“够了,快点放开我。”
“我不放。”迪米契无谓地笑笑。“你可以睬我十遍、千遍,可是除非你主动投入我的怀中,否则我就是不放,让我们一直跳到天亮好了,我不在乎。”
他不会是说真的吧?珠樱狐疑地瞪着他。
迪米契挑了挑眉作出回应。
“为什么?天底下有那么多的女人随你挑,这不是你的选后宴吗?去挑一个你的女人,去挑一个王后,去找她陪你跳啊!为什么非我不可!”珠樱气翻了。
“因为你那天窜到我的马蹄前,因为你掳获了我的双眼,因为你让我想要你,因为你的灵魂也在呼唤着我。”他一口气都不喘地说着。
“这太可笑了,要是一条狗不小心窜到你的马前,那你也要它吗?什么都是因为我,其实根本就是你自己起了色心,凡是女人你都要,只要有两条腿的就不放过,你才不管是谁呢!”被逼得口不择言,珠樱不顾一切地说。
迪米契脸色一变。“可恶!你真是我见过最会惹怒我的女人!”
“彼此、彼此,你也是我见过最不讲道理的男人!”
脚步顿止,迪米契铁青着一张脸,喝止了乐声,推开珠樱。随着中断的伴奏,场上陷入一片岑寂。
珠樱倔强地抬起下巴,掉头正想离去。混帐,去死吧!
“我要宣布一件事。”
背对着他,珠樱听到迪米契带着怒气的声音,响遍了整座大厅。
“我已经决定了亦巴的王后人选。”
什么嘛!前一刻死命地说要她,现在马上就说要娶妻,这种人说的话真没一句可听的!珠樱忍着涨满胸口的痛楚和堆积在眼角的泪水,跨出一步,想要尽快远离这个恼人之地。
“我要娶的就是——”
一股强硬的力道将她的手握住,往上举起,迪米契同时说着:“这位段珠樱姑娘。我要娶她为后!”
全场哗然,珠樱脸色灰白如土,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迪米契,而他则以一双闪烁着得意的绿眸回望着她。
他不能?他怎么可以!
而她得……嫁给他?
第六章
“我不允许!”阿里侃金霍地由座位起身,震怒地叱道。“王上,您眼中还有我这老太婆的话,立刻收回您方才的不慎发言。”
全场鸦雀无声。
趁着迪米契与老太后两人遥遥对望,以眼神角力的时候,珠樱使劲想抽回被握住的手腕,迪米契立刻瞪向她,警告她不许乱动。
“王上,”阿里侃金见状,向前一步说道。“要是您不收回您的话,明天就再也见不到我这个老太婆了。虽然我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但我还是得下去向他们谢罪。 ”
“太娘娘……”迪米契没想到太娘娘会激动到以死相逼,他脸色一沈,不能再让事态扩大,一转头,他命道:“今夜的选后宴到此结束,你们全都下去吧!”
“那我也——”珠樱立刻有动作。
迪米契将她的小手扣得更紧。“你不一样,你得留下。”
“为什么!我又没说过什么要嫁你的话,今天这个场面全是你一意孤行所惹出来的。我才不要留下来听你们瞎扯,这一切都和我无关,放我回去。”她跺着脚,脸色依旧带着些许苍白。
“我既然已经宣布要娶你,你就等于是我的人了,岂能容你说走就走?要是你再不识好歹,我就命人将‘天下第一红’的人都关进大牢里,看你还听不听话?”
迪米契低声威吓着。
“你不能这么做!”珠樱马上反抗叫道。
“我能,而且别再挑战我的耐性,我是这个国家的王,王法是我定的,我要怎么做都可以。”
迪米契厌恶自己必须使用这种高压手段才能令她顺从,但此刻他没有时间哄她,想要同时应付她和发脾气的太娘娘,根本是不可能的。等他先安抚好太娘娘,再来和她磨也不迟。
幸好他的这句话,成功地堵上了珠樱的嘴。
“太娘娘,让我们换个地方谈吧!”迪米契带着珠樱走到老太后面前说。“这儿耳目众多,想您说话也不方便。等到了我那儿,您爱说什么、要说什么,孙儿都会乖乖听的。”
太娘娘先是不悦地轻哼一声,然后递给珠樱一抹最最深恶痛绝的嫌恶眼神,之后才照迪米契的建议,移驾到内殿的书房。
“好了。”太娘娘一坐上软榻,随即开口道。“米契儿,你别忘记几天前你是怎么向我保证的?说你不过是玩一玩而已,绝不会重蹈你父王的覆辙。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竟然要娶这名来路不明、身分低贱的异族戏子为后,你是被这女子灌迷汤、灌得疯了不成!”
迪米契顽固地抿着唇,默不吭声。
倒是珠樱忍不住双手插腰,气愤得抗议说:“戏子又怎么低贱了?我们带给大家欢乐有何过失?既不偷盗也不淫乱,光明正大的靠自己的双手挣钱讨生活,哪里低贱?况且,从头到尾都是‘他’自作主张,我压根儿没想过要高攀,哼!更没有灌他迷汤。”
“多么无理又放肆的女子。这种女人有哪一点好的?真没教养,不知道她的父母是怎么教的?”阿里侃金冷嘲道。
不听还好,听了就教人火大,珠樱立刻还以颜色。“你怀疑我爹娘怎么教我的?我还怀疑你怎么教孙子的呢,老大娘!平白无故在街上把人拦下,开口就要我作他的女人,就算我百般说不,还是充耳不闻!根本不把我的话听进耳里,像这种人,你想求我嫁给他,我还不肯呢!”
“什……什么!你竟敢说出这种忤逆犯上的言语?像你这种女人要是入宫还得了,不知要为咱们亦巴国招来何等灾厄,米契,我要你立刻将她逐出亦巴。”老太后也气得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