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冀……”青黛大惊失色,连忙挣扎着起身想搂住他安慰。
“青黛……”郭冀哽咽着,极尽轻柔地扶起她,将那柔软的娇躯拥紧在怀中,湿润的眼眸闪着无比的决心。〔不准……绝不准你再拿由自己的安危开玩笑!你不是一个人,你的一切都跟我有绝对密切的关联……如果你有个万一……”他的心瞬时冰冷下来,神情激动得无法说下去,咬紧颤抖的嘴唇,好不容易才开口,“……教我怎么活下去!”
他最后的一声悲叹,彻底震慑了青黛的心,某种极为灼热、温煦的暖流在心里流淌,她的鼻头酸涩,喉头干涸,视线模糊了起来。
直到这一刻,在历经一场危险之后,她才深刻体会到郭冀的深情。
他从来不曾以露骨的言语宣示他的感情,却以一举一动表达出他真真切切爱她的心。像他这样的铁汉,即使面临父丧,也只是含泪忍悲;然而他却为她流下了珍贵的英雄泪水。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郭冀……”她柔柔地唤着他,两片粉唇轻轻地落在他的脸上。她尝到他咸湿的泪水,那无比珍贵的爱的泪珠,让她的心盈满感动。
郭冀急切地回应她的亲吻,双唇毫不犹豫地堵住青黛甜郁的芳唇,想藉着彼此的唇齿交欢,抚平他为担忧娇妻安危所受的创伤。
眼看着这位于碧云寺僻静角落的厢房将要春色无边,门口忽传来敲门声,郭冀恼怒地放开妻子,胸口上上下下地起伏不停。
“谁?”他中气十足的威吓声吓得门外的桃叶暗暗吐舌头。自从她家小姐和这位侯爷成亲后,她不知道遭了当家男主人多少次的白眼。可不是她喜欢破壤人家的好事,喜欢当个惹人厌的丫鬟,实在是逼不得已啊!
“御医派人送来夫人的安胎药,桃叶可以端进去吗?”她在门外可怜兮兮地道。
郭冀一听是安胎药,立刻火气全消,连忙命桃叶端进来,亲手接过药碗,迫不及待地送到爱妻唇边。
“嗯,好苦喔。”青黛一闻到药味,立刻摇头拒喝。她从小就不喜欢吃药,常让奶娘、丫鬟追着她跑,最后总要在父亲的威胁利诱和母亲的温言劝诱下才肯乖乖喝下。
“人家又没事,可不可以不要喝?”她在他怀里撒娇,盈盈的眸光惹人心疼。
“不喝不行。”郭冀板着脸说,“御医说你不喝,孩子便要保不住了。”
“孩子?”她讶异地迎视夫婿宠溺的眼光,欣喜若狂,“我有孩子了?”
“是啊,有一个多月了。”郭冀微笑地说,将温热的药汁送到青黛唇边,这次她倒是乖乖喝了。
“有孩子了,以后不可以再蹦蹦跳跳,多管闲事。”他将药碗交给桃叶,示意她离开,眼光回到妻子身上,颇有训示一番的意味。
青黛怕他罗唆地训个没完,忙嘻笑道:“人家知错了,以后会很小心的。”
“不会再见义勇为,跟老虎拚斗了吧?”他揶揄地道。
“哎呀,当时的情况那么危险,人家根本没想到那么多。”她垂下脸,拿眼角的馀光偷窥他松懈的脸部线条,知道他不再生她的气后,崩溃的勇气重新聚集。“我只是觉得见义不为,于心难安,所以才出手的嘛!”
“可你也该掂掂自个儿的斤两啊。”郭冀没好气地说。“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这条小命就不保了,那我会有多伤心啊。”
“你会很伤心吗?”她仰着小脸娇憨地说:“会怎么个伤心法?快点告诉人家嘛。”
郭冀见她毫不理会他担惊受怕的心情,只一味追问他伤心的程度,不觉有气,故意出言逗她,“我自然是十分伤心。好不容易在亡父的百日之内娶得娇妻,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得等三年后才能再娶老婆,这夜夜孤寝的滋味可不好受……”
“你……”青黛气白了脸,原本以为可以听到甜言蜜语,却变成这般无情的话语,气得她全身打颤,恼火的眼中尽是湿气。
“我说笑的。”早在她苍白着脸时,郭冀便知道自己闯祸了。青黛的泪,每一滴都教他心疼,连忙凑上前陪笑脸。“谁教你害我担了好一会儿心,所以我才想教你也担心一下嘛!”
“呜……别解释了,我今天才知道什么是你的真心话。你是不是后悔娶我了,只想著作那位娇滴滴、身分尊贵的玉叶郡主?”她抽抽噎噎的指控,听得郭冀一头雾水,直到听见玉叶郡主的名字。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嚼的舌根,把他父亲在世时有意替他迎娶的妻子人选告诉了青黛。
“冤枉啊,我根本连玉叶郡主长得什么样子都不清楚。我刚才真的是在跟你开玩笑,其实我心里只有你而已。倘若真的失去你,我一定会像行尸走肉般生不如死,进而乞求圣上将我派往边疆跟敌人拚命,战死沙场后我便可以飞到天上和你相依。”
“那么说……”她抬起湿漉漉的眼望他,泪湿的脸颊惹人生怜。“……你到底是有一点点爱我罗?”
爱这个宇眼从未在郭冀心头出现,却奇异地解释了他对青黛的感情。是的,他爱她,若不是爱她,何以会为她如此牵肠挂肚,又何以在当时答应娶她?
“傻瓜。”他啐道,骂自己,也骂青黛。若不是爱,他们怎么有可能在一起。“我爱你,爱得发狂、发痴、发癫,若不是喜欢你,当初为什么要娶你?为何心里总嫉妒着玉笙,担心你仍然想着他?为什么在发现自虎爪下救出的人是你时,我会那么激动?这一切都是困为爱你啊,你明不明白?”
“郭冀……”青黛喜极而泣,带泪的眼里流露出炽热的情意,“我好高兴。”
“就这样?”郭冀心里有些不平,霸道地瞪住她,“没有其他话要说吗?”
“郭冀……”青黛知道他不平的理由,连忙抚着他剽悍的脸,无比深情地道:“现在轮到我骂你傻瓜了。若不是也爱你,我何以会大胆地要你娶我?当时我以玉笙的幸福当藉口,不过是掩藏自己对你的一见倾心。你的每一个抚触、每一个爱吻,早就教我销魂、无从抵抗。只是你的作为跟我认识的江南仕绅完全不同,所以我才会讨厌你,可是无论我如何讨厌你,还是熄灭不了心里燃起的爱苗。及至嫁给你,你对我温柔体贴、关怀备至,青黛不是无心的木头人,当然会被感动,再经过你一番掏心掏肺的表白,青黛对你的感情再也无法掩饰或收回。夫君啊,我的一番心意,你懂吗?”
“娘子,为夫的亲亲好娘子。”郭冀听得乐不可支,连忙拥住娇妻热吻。青黛在他怀里婉转求欢,郭冀直被她逗得热血沸腾,但考虑到她的娇躯羸弱,只甜蜜地吻了吻她的脸,让两颗有情人的心更加贴近。
时间便是在这般浓郁的深情里度过,直到门外再度传来桃叶颤巍巍的声音。
“侯爷,皇后驾到。”
※※※※※※※当皇后见到斜躺在走远侯怀里的那位粉脸匀红、眸光灿然、娇艳无比的俏佳人,立刻领会方才领她们进来的小丫鬟何以甘冒大不违,硬是要先行通报。
敢情是小夫妻正在俩相偎依,她们这群闲人来得不是时候。
天香公主则是一头雾水,只觉得眼前的定远侯郭冀不似以往般冷傲,眉眼之间的温柔,看得她暗暗称奇。
“娘娘……”郭冀起身,作势要行礼。
“平身。自家人不必客气。”皇后温和地道,美眸中露出可堪玩味的笑意,教郭冀脸一红。
“裒家是来向救命恩人致谢的。”她笑容可掬的转向青黛茫然的俏脸,坐在床边。“青黛,你不记得我了吗?”
“你是……”青黛讶然地睁大眼,眼前的贵妇好生眼熟。
“你忘了黄昏时被你从猛虎爪下救出的落难女子了吗?”
“啊!”青黛赧然地眨着眼。“青黛不知是皇后娘娘,多所冒犯。”
“冒犯得好。”皇后笑吟吟地道:“若不是你冒着危险救我,哀家说不走早已丧生虎口。”
“是啊,青黛。你的本事真好,一定要教我喔。”天香公主羡慕地说。
“公主……”郭冀不悦地唤了声。“青黛已怀有身孕,请公主体谅。”
“可是……”
“天香。”皇后睨了一眼公主,“来日方长,有什么事不能等到青黛产下麟儿后再做打算呢?”
郭冀气得暗暗咬牙,什么嘛,老婆可是他的,若没有他同意的话,天香公主别想霸占他老婆。皇后没理会两人像孩子般斗气,和青黛相视一笑道:“姨父生气一直盼表弟早日成亲生子,现在这个遗愿终于达成了。青黛,你可得小心点,以后不可以再冒险了。”
“青黛明白。只是那时尚不知道自己怀有身孕,见到皇后有难,哪能不出手相救。那就是说如果你早知自己有孕,便不会救我皇嫂了吗?”天香公主鬼灵精地诘问。
“那倒不是。”青黛恬静地回答。“若是早知自己有身孕,我会在救到皇后后速速离,把那头猛虎留给侍卫处理。”
“这就是了。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明晓得自个儿没本事,根本不该逞强。”郭冀趁机教训起娇妻。“以后没我在身边,不准你随便乱跑。”
“哎哟,没想到郭侯爷这么威风,当着皇后的面,训示起她的救命恩人了!”天香公主煽风点火道,郭冀再度被她气得牙痒痒的。
青黛怕他们两人闹得不可开交,忙把话岔开,“对了,那头老虎怎么会攻击皇后娘娘呢?”
皇后轻叹口气,娓娓道出因由。
原来傍晚时皇后先带太子到碧云寺休息,太子却闹着要到树林里玩,皇后不放心,亲自领着儿子来到树林里。太子手中拿着小弓箭在玩耍,咻的一声竟射中草丛中的一头幼虎,立刻引来成虎的攻击。
一名身手矫健的侍卫抱着太子逃命,皇后也在众侍卫阻拦老虎攻击时狂奔出来,结果为青黛所救。
“原来如此。”青黛叹了声,表情凄然地道。她即将为人母,自然能体会老虎眼见爱子受伤而发狂攻击人的心情。
“别想太多了。”皇后了然地拍着她的手安慰,“有什么事你尽管提,好让我有机会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皇后千万不要这么说,这是青黛该做的……”
“不,你一定要给哀家机会……”
“娘娘,你最好别这么说。”郭冀故意装出攒额蹙眉的苦脸,“天知道,上回这么说话的人,他的下场有多惨!”
“侯爷……”青黛娇嗔地白他一眼。
皇后知是他们夫妻之间的玩笑话,但笑不语。倒是天香公主一脸好奇地追问:“到底有多惨?”
青黛羞红脸,郭冀则哈哈大笑。
“可惨极了,落得一生一世为她做牛做马。所以,千万别对她说要给机会报答救命之恩,否则会落得跟那个人一样的下场。”
“真的假的?”天香公主狐疑地皱着鼻子,眼光滴溜溜的直在他们夫妻之间打转,半晌恍然大悟地揶揄道:“依我看来,那人倒是报恩报得挺乐的。就算现在青黛想把他踢开,教他别厚脸皮地缠着她报恩个没玩,那人说不定还不愿意呢!”
天香公主的笑谑,立刻让青黛和皇后笑成一团,只苦了郭冀,心中暗骂天香公主伶牙俐齿,可怜兮兮地向幸灾乐祸的老婆乞怜。
※※※※※※※※※※※定远侯夫妇在碧云寺勇救皇后的义举传褊京城的大街小巷,两人返家时,顶的不再是定远侯的头衔,而是定远公的封号。
这下加官进爵,夫人又怀有身孕,直让定远公府里一片喜气洋洋,人人都说是这位出身江南豪门的公爵夫人,将福神带进门。青黛也顿时成为京城的头号红人,若不是还带孝在身,又怀了身孕,早成为名门府邸邀宴的对象。
“这下子我变成夫以妻为贵了。”郭冀抱怨道。
他正在提笔写家书报喜的青黛身边磨蹭,嗔怪妻子的注意力全给那封信占住。
“别顽皮了。”青黛推开他在腰腹间肆虐的手,却避不开他吮咬她耳垂的唇,被他逗得全身燥热,提笔的手颤抖个不停。
“别管那封信了。”郭冀沙哑地诱哄道。
“你……都没事可做吗?”青黛气喘吁吁地说。这时候已过了未时,郭冀应该和帐房的管事商量事情才对,却缠着她不放。
“你厌了我吗?”他幽怨的道,令青黛噗哧一笑,受不了他眼中摇曳的哀愁和愤懑,放下笔,反身抱住他。“你是我亲亲好夫君,人家永远也不会厌了你。”说完后还得以无数的吻来安抚他,逗得郭冀大乐,抱住她就要往内间的锦床走去。
“嗯……嗯——哼!”情喉咙的颤抖声音来自门口,郭冀懊恼的看向声音方向,果然瞥见屡次坏他好事的桃叶,气得他牙痒痒的。
“桃叶,什么事?”在郭冀怀里的青黛不以为忤的望向眼中闪烁兴奋光芒的侍女。
“夫人,少庄主来了。”
“大哥?”青黛惊喜交加,忙吩咐丈夫将她放下,欲朝大厅赶去。
“喂,小心点。”郭冀担心她的身体,干脆将她重新抱起,直走到靠近前厅才将她放下,青黛羞得全身晕红。
“我们是夫妻,羞什么羞?”郭冀凑到她耳边咕哝,挽着她的手亲热的走入大厅。
见到楚行云是件高兴的事,但看到他身边一脸憔悴的杜玉笙,那份高兴便大打折扣。
“大哥,玉笙,还有贺大哥、赵珞?”青黛的眼光一瞧见屋里四名风尘仆仆、各具魅力的美男子,欣喜的表情不由得转为讶异。
“青黛……”最先回应她的,不是她大哥楚行云飘逸潇洒的笑容,而是杜玉笙忧郁中隐含泪光的哽咽。
“发生什么事了?”青黛一察觉到他泪光中带着无助与凄惶的情绪,忍不住为之心疼起来。玉笙的眼中总是充盈着傲气与欢笑,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悲伤?
“坐下来再说。”郭冀抿紧唇不豫地道。
他环住娇妻纤细的腰身,小心翼翼地绕过杜玉笙,扶着青黛坐进宽大的主人座位中。他看到杜玉笙红热的眼眶,有点担心那家伙会不顾礼仪地冲进青黛怀里寻求安慰。
“楚兄,你们远道而来……”郭冀狐疑地扫了一眼另两名称得上英俊的男子,心里颇不是滋味。他记得青黛刚才亲热的对人家打招呼。
行云看出他的疑虑,连忙介绍。“这位是疏影的大姊夫贺飞白……”
“久仰,久仰。”郭冀立刻热络地跟对方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