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少女向她求救。
青黛见她眉目如画,衣饰又十分华丽,心中更添怜惜,毫无防备地走上前探视。
〔姑娘怎么了?”
“我……”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眸滴溜溜一转,精灵地打量了她一回,才楚楚可怜道:“我的脚扭伤了。”
“是吗?我看看。”青黛在她身边蹲下,还不及检视她的脚伤,忽见少女飞快地跳开。青黛讶然抬头,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突觉左脚脚踝一痛,整个人失去重心,头下脚上地被吊在半空。
“夫人!”桃叶尖声呼叫。
底下传来少女娇脆的悦耳笑声,“哈,被我逮到了。”随着少女天真地拍手叫嚷,从树林后走出三名大汉和两名少女,桃叶呆在当场。
楚青黛不愧出身武林世家,又在嫂子疏影的调教下,身手俐落直逼一流高手。她临危不乱地扭腰用力,没被套索套住的右脚在左脚轻点,上半身飞向套住左脚的绳索,一手握住绳子,另一手解开左脚的绳套,一个鹞子翻身,滑落地面。
这一气呵成的动作,看得底下的人目瞪口呆,尤其是黄衣少女,她压根没想到楚青黛会有这样的身手,呆愣地杵在原地。
“你为何要害我?”青黛杏眸含怒地逼到她面前,少女被吓得后退一步,身旁的三名大汉连忙围上来,将两人圈在中间。
“你……不得无礼。”少女见到有人护驾,悄白的脸立刻高高仰起,傲慢地道:“本宫乃天香公主,你敢怎样?”
“天香公主?”青黛诧异地打量她,眼中充满困惑。“我跟公主初次见面,既无旧怨,又无新仇,公主何以设计害我?”
“哼,谁说你跟我没仇的?”天香公主冷笑一声,清冷的眸光定定地瞪视青黛。她虽然外表镇静,心里却惊愕无比,楚青黛跟她想像的完全不同。她既不妖媚,也不粗俗,相反的却是娇娜可人,举止雍容有度,就算把她摆在后宫里,也绝对是个出色的嫔妃。
“青黛愚蠢,可否请公主明示。”青黛语气轻柔地道,清亮的眼眸直勾勾地看进天香公主眼里。
“我……我当然是要说的。”天香公主溜了一眼立在育党右手边的红衣女子。
青黛看向对方,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那位双目含怨的姑娘。
“要不是你,郭冀也不会抛弃玉叶郡主。”天香公主愤恨地道。
“我完全不明白公主的意思。”青黛蹙眉道。
“哼!总而言之,就是已故的走远侯爷本来有意要郭冀迎娶我堂姊玉叶,谁知道郭冀那家伙不识抬举,一再推拖。后来老侯爷死了,郭冀却请旨赐婚,而且是要娶个平民女子,让玉叶成为京城的笑话。所以啦,为了替玉叶出一口气,我才想教训你。”天香公主倨傲地道。
“公主不觉得这口气出得理不直气不壮吗?”青黛不卑不亢地说。“侯爷和郡主并没有正式订亲,自然可以另择他人为妻,公主怎可拿青黛出气?”
“若不是你,郭冀也不会……”玉叶郡主含怨地道。
“郡主此言差矣。”青黛转向玉叶同情地说:“侯爷拒婚绝不可能是为了青黛。如果郡主了解他,使该知道侯爷向来有自己的意志,连老侯爷都无法左右他,何况是青黛这小小女子。”
“可是……”玉叶郡主紧咬着粉唇。
“你是说郭冀不是为了你才拒绝我堂姊?”天香公主狐疑地打量青黛,再度为她娟秀的容貌、端静的气质暗暗赞叹。“那你说,郭冀为何不喜欢我堂姊?”
青黛苦笑,她怎么可能知道!
“侯爷见过郡主吗?”她试探地问。
“未曾正式见面。”天香公主回答。
“既然他并不认识郡主,可见得他拒婚并不是为了郡主本身。我想,侯爷可能是不愿意顺从父命娶个他根本不认识的女子,再说以他的高傲,定是认为这桩联姻齐大非耦,所以才不愿高攀郡主。”
“你是说……”天香公主恍然大悟。
“如果公主了解侯爷,定然晓得他这个人忍受不了妻子骑在他头上。郡主虽然聪慧贤能,但侯爷只要想到邵主出身的娇贵,便觉得无福消受吧。”
“嗯,极有可能。”天香公主赞同道,转向玉叶郡主说:“玉叶,你就别再为郭冀伤心了。是他没福气娶你,不关你的事。”
“天香……”玉叶郡主掩袖低位,青黛见到她非心伤的模样,除了寄予无限的同情,却也爱莫能助。
“这件事就这样算了,我以后不会再找你和郭冀的麻烦。”天香公主此话一出,青黛顿觉啼笑皆非。不过人家是公主,她想计较也计较不了。
“多谢公主。”她嘲弄地福了一礼。
天香公主心虚地烧红脸,尴尬地笑了笑,才期期文文地探问:“没想到侯爷夫人身怀绝技,刚才的那一手,连我都看呆了。”
“公主过奖了,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
“什么雕虫小技,我看大内侍卫都没这种本事。”天香娇憨地说,黑白分明的眼眸充满热切。“教我,好不好?”她厚着脸皮扯着青黛的袖子道。
青黛莞尔,正待推却,忽来一阵腥风扑到鼻端,微弱的呼救声窜进耳中。
这不会又是暗恋郭冀的某家闺女,设计想害她的陷阱吧?
“怎么回事?”公主的侍卫神色紧张地望向越来越清晰的呼叫声传来的方向,青黛知道这次是玩真的,立刻施展轻功,纵到树上,朝声音的方向赶去。
天香公主一行人,发呆地瞪视她消失的背影良久,才恢复过来,也追向密林深处。
※※※※※※※※※狂啸的虎吼声中,夹杂着人声呼喊,和数响尖锐的女子叫声。
青黛尚未抵达该处,便被阵阵扑鼻而至的腥风熏得直想作呕。她屏住呼吸,加快身法,从一株树飞纵到另一株枝丫茂密的巨树上。正待跃至地面,往前追踪时,一道纤弱的人影踉踉跄跄地从小径的一端狂命奔来,还不及喘口气,立刻又被身后的巨吼声吓得全身发抖,花容失色。
站在树上的育黛极目远眺,看到一头黄额大虎在数名孔武有力的大汉包抄之下,仍有馀力越过众人上方,朝她这边而来;底下一身金黄华服的女子,却跌在地上无力起身。
青黛眼见情况危险,忙着跃了地面,在猛虎扑过来之前,先一步抄起被吓得濒临昏厥的女子往前狂奔。
不知道是不是这头老虎太过狡猾,认为女人比较好欺负,直向她们逼近。
青黛只感到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猛虎怒吼,心一沉,忙往前头的一株大树跳上,老虎也不甘示弱的尾随而至。
此时,先前追杀老虎的众人纷纷赶至,青黛见救兵来了,急急地再度纵跳地面,朝来径奔回。
老虎狂吼一声,居然不肯逃命,仍朝她们奔来。饶是青黛身怀绝技,也不由得脸色发白。她直觉到危险逼近,连忙将怀中的女子往那群人抛去,抽出发髻上的黄金梅花簪子回身射向老虎的眉心。
好一头黄额大虎,矫健地掠开,但青黛的发钗还是从它的左眼擦过,顿时渗出血来。
老虎吃痛,更加不愿放过青黛,幸好有两名武士拦在青黛身前,将它挡住。
青黛得空喘了口气,纵到接住该名黄衣贵妇的武士前,一把抽出他系在腰间的宝刀,向他喊道:“快点离开,叫人来帮忙。”然后又赶上前去阻挡老虎。
除了跟家人喂招外,未曾跟人动过手的青黛,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用武艺跟老虎拚斗。她使出家传剑法,娇叱一声,猛刺老虎要害。那头老虎当然也不是易与之辈,否则也不会在众侍卫的围攻下,不但毫发无伤,还连伤数人。
青黛终究是第一次面临强敌,难免左支右绌,还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已香汗淋漓,手臂酸软。
而那头发狂的老虎,却显得精神奕奕,越战越勇。
情势是越来越危急了,青黛心里暗暗叫苦。迎面而来的腥臭和老虎疯狂的攻击,让她即使想抽身离开也难以如愿,只好咬牙硬撑。
就在她快要虚脱时,龙吟般的清啸传来,令她精神一振。
一支青翎箭从她头上飞过,直奔向她扑过来的老虎眉心。那支箭射中老虎黄色的额头,只见它在半空中痛苦地痉挛,发出临死前的巨吼,虎爪扑向底下的青黛。
青黛全身乏力,连逃走的力气也没有。就在她以为自己死定时,一双强壮的臂膀及时搂住她,带她脱离老虎临死前的拚命一击。
随着虎尸摔落地面,响起震耳的欢呼声,青黛不及品尝胜利的喜悦,只觉得抵在她身后的胸膛是那么强壮、温暖而熟悉。她勉强撑开眼回头看,郭冀充满焦虑、又惊骇无比的眼眸正瞪住她。
他正在攒额蹙眉呢,模样就像先前攻击她的老虎那般凶恶。但她不怕他,酸软的柔夷伸向他紧蹙的眉头,希望能抚平他莫名的恼怒,并试着从紧张过度的唇角扯开一抹笑容。然而一股晕眩却突如其来的席卷向她,将她带往无边的黑暗中。
第八章
夜晚的暗黑从东方的山谷涌来,吞噬掉西沉太阳的最后一点馀光,将世界带人静谧的良夜里。
星星点缀着夜幕,簇拥着从薄云处露出脸的圆盘,点点银辉洒落树梢。
此刻是安静的,静得没有一点声音,静得几乎要将郭冀给逼疯。
他突然怀念起先前乱糟糟的一幕。
从他接获皇后遇险的消息,到他飞奔至林中,弯弓搭箭射毙那头猛虎;到从老虎的临死反扑下救走奋勇抵挡恶虎的女英雄,到他终于发现怀中险些命丧虎爪下的娇蛾竟是他的妻子;到他愤怒地想诘问她,却连一句狠话都没出口,她便昏倒在他怀里,这一连串的惊险都比不上御医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还好夫人底子好,否则不但孩子保不住,连生命都有危险。”
郭冀呆在当场,冷飕飕的寒意自心头窜向四肢百骸,教他全身不住颤动。
她有他的孩子!
他颤抖再颤抖。
他并不是因为这个突然的好消息震惊,而是她差一点便没命了。
“我会尽快命人送来安胎药给夫人服用。”御医以为定远侯乐晕了,微笑地说,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郭冀突然拉住他,神情无措。“她什么时候会醒来?孩子有多大了?”
“夫人太过劳累,又惊吓过度,要一会儿才醒。”御医拍着他的手臂安抚。“夫人已怀有个把月的身孕,这时期得特别小心,夫人经过这次的伏虎事件之后,身子孱弱,得细心调养,不然孩子便保不住了。”未了,御医又赞叹一声道:“夫人真是了不得,不但胆识过人,而且艺业高超,救了皇后的性命。”
御医已从皇后的贴身侍卫那里听说了定远侯夫人只身救皇后、屠猛虎的事。他的眼光看向床上娇弱苍白的美丽女子,一点都看不出来那般柔弱的模样,竟有此等本领。
“你的意思是说内人不会有事?”郭冀抿紧嘴,对御医的称赞置若罔闻,心里只惦着青黛的安危。
“侯爷放心,夫人没事的。”
听到御医这么说,郭冀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大步走向床前。
他连御医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只是呆呆地瞪着妻子钗横鬓乱的憔悴模样。
一股恐惧在心头翻涌,他差一点便失去她了!
如果他晚一点到,如果他没有及时将她从虎爪下救出,又如果她的身子骨弱了些,那……
他不敢想下去,全身冰冷、打颤,眼眶热热的,发烫的热泪在眼中滚动。
他差一点失去她。郭冀无力地软倒在床前,手掌覆在脸上。
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在战场上没有,当宁知远推他落水时也没有;他以为自己应该是那种永远不懂恐惧为何物的铁汉,直到这时候,他才察觉生平的第一次恐惧,而且还该死的发现他竟然难以承受这种感觉。
失去青黛的念头令他无法忍受。不,他不会失去她的,永远都不会!
郭冀慌乱的伸手握住妻子温润的小手,心里的不安渐渐褪去,代之而起的是为人夫和即将为人父的骄傲。
他的妻子是这般的与众不同。
他爱慕地凝视青黛脱俗的娇容,花蕊般细致的皮肤,白里透红中隐现淡淡的光华;还有那不需特别妆点的出色五官,一颦一笑无不牵系着他的心。
她或许不及郁家姊妹的绝色,但青黛有她自己的美丽。而且她是属于他的,只属于他。
一股暖流在两人交握的手心间流动,郭冀的胸口发热,湿辘的眼光中仿若有火焰静静地燃烧着。他激动地握紧青黛的玉手,再放到自己的唇上,在欺霜赛雪的纤指上烙下他包含万千柔情的爱吻。
青黛的身体震动了一下,被一种甜蜜又温柔的情感唤醒。她挣扎地眨动绵密的睫羽,在昏暗的烛光中,看见她亲爱的夫婿正以十分虔诚的神情吮吻她嫩如春笋的纤指。
一股酥麻感从他嘴唇吮吻的部位传偏全身,青黛不自觉地呼出满足的轻叹,郭冀这才发现妻子醒了。
“青黛,你觉得怎么样?”他焦躁地坐到床上,湿濡的眼光里满溢着柔情,像一道温暖的阳光笼罩着青黛,她顿时觉得全身充满生命力,像一朵在初升的旭日下苏醒、盛开的花朵。
“我很好啊。”她甜蜜地对他微笑,清澈的眼眸中燃烧着单纯的喜悦。她觉得自己好快乐。
郭冀虽听她这么说,仍不放心地仔细检视她。青黛在他那双关怀的大手摸索下,胴体燥热,红晕满布全身,忙将粉脸埋在枕头里。
“你没事我就放心了。”郭冀松口气道,随即发现妻子娇羞的俏模样,顿时全身火热了起来,含情脉脉地直瞅着她。
“你让我担心死了!”他幽幽地埋怨,若不是顾忌着她身体仍然孱弱,真恨不得立刻拥住她亲热一回,好做为她害他担惊受怕的报复。
“担心什么?”她茫然地问。
“你都不记得了?”郭冀恼怒地瞪视她。他眼中夹杂着忧虑、恐惧和些许不满的情绪,令青黛恍然大悟,“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记起来了吗?”郭冀嘲弄地问。
“人家……”青黛嗫嚅着,她就算再迟钝,也知道郭冀为她的轻率冒险而生气,可是在那种紧急的情况下,她哪能考虑到自己的安危。何况,她一点事也没有。“我知道让你担心了,但我根本没受伤……”
“还好没事,如果你有事,教我怎么办?!”郭冀沙哑地道,青黛见他泛着湿气的眼睛里犹有馀悸,不觉心生感动,伸出纤手碰触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