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你说的那么好。”陶陶有些不自在,“坦白说,比我美的人很多很多,我只是个普通的厨师,实在……没有资格得到这些爱慕。”
她眼中泛着少有的柔情,“其实,只要不干扰到我的生活,对于每个怀着善意亲近我的人,我都是感激的。陌生人的善意……让人倍觉温暖,尤其我又这么不会和人相处、这么笨拙,除了厨艺之外一无所知,所以,我深深感激每个和善的陌生人。”
王海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会越来越爱陶陶了。
在冷漠的外表下,她有颗温柔而善良的心……他何其有幸能和她在一起!
“其实,有个斩断桃花的好办法,那些爱慕你的人……不会再带给你任何困扰。”他一本正经的说。
陶陶睁大了眼睛,眼里写了大大的问号。
他拉过她的手,将食指勾在她的无名指上,权充戒指,“嫁给我吧,陶陶。”
她板起脸,霞红却染上了小麦色脸颊。“这是戒指?哪有求婚的时候顺便戴戒指的?”
他偏了偏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呃……斩断桃花?这似乎是个好主意。”她轻咳一声,“我们试试看吧。”
王海咧大了嘴,欢欣的和她额碰额。地上的影子,亲密的融为一体,再也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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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牵着手走回民宿,王海突然手一紧,拉住陶陶。
“呵,终于还是找来了……”
只见民宿主人正在和一个旅客模样的少年说话,陶陶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什么端倪。
“那是廖家的人。”王海耸耸肩,“我堂弟,他叫言武。”真受不了,老头连小堂弟都拖下水了。不过,论追踪,还没有人比得上这个还在冒青春痘的小鬼。
“从后门溜进去吧。”他拉着陶陶悄悄的潜行至后门进去,把在厨房里煮菜的太太吓了一跳。
“不瞒您说,”王海语气诚恳而腼?,“我和陶陶是私奔的,现在家里人找来了。”他无辜的笑了笑,“这些天的食宿费用能不能先跟您结清?嘘……我们等等从后门溜走,我怕陶陶被抓回去……”
陶陶瞪大眼睛,看着他说谎不打草稿,还面不改色的博得民宿主人的太大的同情。
最后,他们悄悄扛着行李从后门溜出去,上了停在后巷的车。王海还恶作剧的故意在言武面前倒车,才扬长而去。
言武张大嘴,气急败坏的喊,“堂哥!伯伯有话要我……你别跑,别跑!”他跨上机车追了上来。
“啥?你说啥?大点声,我听不清楚啊~~”王海恶意的按了长长的喇叭,狂笑着飞车而去。
原本言武还骑着机车猛追,追逐了几个小时,等他们上了高速公路,他气得停车摔安全帽,捶胸顿足。
“一定要这样吗?”陶陶有些头疼,她究竟是跟怎样的人在一起啊?
“哈~~等老头听到言武的回报,不知道会不会气到七窍生烟?一定很好看……哈哈哈~~”他开心的大笑。
“我们要去哪儿?”陶陶有些啼笑皆非。
“坦白说,我也不知道。”他笑咪咪的,“这是没有目的的旅行,旅行本来就是一种冒险嘛。对了,你想要怎样的婚礼?”他在心里盘算,不管她的要求有多么匪夷所思,他都有办法弄出来。
“公证结婚。”陶陶想也没想就回答,她最厌恶麻烦,也不喜欢婚纱,还是公证最简便。
“就这样?”他奇怪的看她一眼。
“不然呢?结婚是我们两个的事情,跟别人又没关系。”她也奇怪的看他一眼。
“……等我们到了下个城市,就去挑戒指。”沉默了一会儿,他不无遗憾的回答。
他们最后在高雄停驻。原本王海想要买个蒂芬妮的钻戒,但是陶陶却选了个朴素的白金戒指。
“不用替我省钱。”为什么陶陶要跟其它女人不一样?就算钻石恒久远,一颗就破产,不过会破产的是别人,不是他王海。这些年为廖家拚死拚活,他早就累积了一笔可观的财产。
“不是的。”陶陶很满意的看着朴素的白金戒指,“我要钻戒做什么?做菜不方便啊。而且,我若戴上了婚戒,就没有脱下来的打算,白金很好,戴着做菜也没关系,我喜欢。”
他怜爱的抚着她手上小小的刀痕,朴素的白金戒指戴在她纤长的手指上,显得那么适合而纯净。“开始想念你的刀了?”
这几天来,她一直忍耐着不去抢民宿主人的太太的刀。虽然度假很好,她也很享受和王海相处时的悠闲气氛,但是,她心里总有点不踏实。
只有握着刀时,她才能体会自己生存的价值。她是个厨师,不只有名厨世家的血缘,魂魄里也已经铭记了所有的美味。
“我很想念。”她轻轻低喃。
王海笑笑,有些喟叹的。他或许得到了这位绝丽的美人儿,但……还是排在她的菜刀后面。
那也没有关系,他爱的是整个她,包括她视之如命的柳刃菜刀。
“是该回家了。”他轻轻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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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怀祖正在书房里生闷气。
他已经五十多岁了,但是勤于锻炼保养,看起来仍像三十几岁,虽然鬓角飘霜,却深富男性的魅力相霸气,依旧有不少女人为他倾倒。坦白说,他也从来不缺女人,婚前婚后都一样。
但是,正妻只帮他生了一子,就和他分房了。外面的女人虽多,却也只帮他生下一子一女,还是他婚前意外有的。
这些年,廖家诸多不顺。
他无声的叹口气。先是长子阿海在出秘密任务时,意外地半残废,虽然说复健后,行走可以跟常人无异,但是想再出任务是不可能的。而且,经过这次意外,几乎摧毁了阿海的意志,刚开始他连复健都不肯尝试……
廖家不可能让个残废当继承人,要不然,他怎么跟虎视眈眈的宗亲们交代?
他只好将所有希望放在正妻生的二儿子廖潮身上。说真的,廖潮除了自大些,实在也是个不错的孩子,但就是太过自大害了他,在一次简单的任务中,居然连命都丢了。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他愤恨的一拍桌子。
他痛定思痛。残废总比死人好,如果他没有继承人,就得把偌大的家业传给窝囊的弟弟,让他的孩子言武继承。
一想到他们,又触及了廖怀祖多年的隐痛。他实在想不透,他到底是哪点比不上窝囊的弟弟?堂堂一个廖家人,居然跑去当体育老师!而淑芬……那总是让他心怜不已的倩影,居然不选意气风发的他,而选了那个没用的弟弟!
他是绝对不会让弟弟称心如意的!
焦躁的走来走去,廖怀祖点燃了香烟,冉冉的烟雾稍稍镇定了他的焦躁。
阿海从来不是个听话的孩子,打从廖夫人力排众议将他带回来的那一天,他就知道了。那孩子眼中强烈的恨意,让他第一眼就觉得讨厌。
但……阿海的的确确是他的孩子,优秀、冷静,处事周延完美,从来没让他操过心。那次任务失败也不能归咎于阿海,只能说他们让政府耍了一记花枪……不过,他得罪不起这样的超级大客户。
坦白说,阿海真的是没什么好挑剔的,偏偏就是那别扭的脾气恼人!
都要让他回来继承了,他是有什么不满意的?派若晨去说服他,居然说要继续当平价日本料理店的老板!使激将法让庄韬去堵他,他没向廖家求救,反而自己把事情摆平了!
连关了他的店,他都能够沉住气,默默的跑去考丙种厨师执照。
最后,他没辙的再次派人想找阿海回来,这小子居然跑了个无影无踪,害他还得拉下脸皮,拜托弟弟的儿子言武去找他回来。
等言武无奈的回来报告事情经过,他更是气得恨不得掐死这个不象样的儿子!
他保证、他发誓,若是阿海现在站在他面前,他一定要活活掐死这孩子,就当作从来没有生过他……
书房的门响起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他正愁没地方出气,对着门大声的吼,“什么事?!”
轻柔的声音传进来,“廖先生,阿海回来了。”那是廖夫人的声音。
他一怔,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拉开房门--
只见刚刚才发誓要掐死的儿子,正揽着一个绝艳的女孩,懒洋洋的向他挥手,“老头,我回来了。”
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既想掐死他,又想拥抱他啊……
沉默了半晌,他发现自己说出来的居然是这句话--
“你回来干什么?!”
王海轻轻的笑了起来,摇摇头。
第十章
王海笑笑的望着自己的父亲,动也没动。
廖怀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这孩子跟他的关系一直都不好,他是老派人,非常讲究门第,在他固执的观念里,除了正妻,女人都是玩乐用的。若是有了私生子,花钱养就是了,要入他廖家,绝不可能。
当初妻子把阿海带回来,他发了好大一场脾气,认为妻子根本是故意气他!虽然她一直都是那么泰然自若,完全是个名门闺秀的模样,对于他的风流史不闻不问,但是,她却把这个失去母亲的私生子带回廖家,还建议让他认祖归宗。
这怎么可以!庶出、正出都混在一起,整个家不就乱了?!岂不是种下兄弟围墙的祸苗?!
这成见不但让他和王海的相处有了最坏的开端,也影响了他溺爱的儿子廖潮。廖潮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哥哥抱着对抗的敌意,拚命竞争着继承人的位子,也因为急于表现自己有能力成为廖家的下任主人,反而大意丢了性命。
廖怀祖虽然懊悔不已,但是面子却怎么也拉不下来。
他没多看一眼儿子身边的美女,只是命令着,“现在就给我回家来!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责任……”
“我对廖家有什么责任?”王海神情轻松的咧嘴一笑,眼中全无过去的愤恨阴沉,反而坦然得很。“廖先生,我不姓廖。”
廖怀祖越来越愤怒,王海已经把他仅存的耐性耗光,好不容易他回来了,居然给他这样的答案?!“你到底还要什么?!一切都已经如你所愿,要认祖归宗也由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只是回来告诉你一声,我结婚了。”他搂了搂陶陶的肩,“这是我的妻子,陶陶。廖夫人养育我多年,这么大的事情不能不跟她说一声。”他咧嘴一笑,“顺便告诉你,别白费心思了,我不会回廖家的。”
这引来了廖怀祖的一阵咆哮,王海也不甘示弱的回敬回去,两个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两只公鸡一样怒目相视。
廖夫人皱了皱眉,轻轻的拉了拉陶陶,“我们出去外面坐,让他们父子谈谈。你叫做陶陶是吧?”她温柔的笑笑,“别害怕,他们父子说话就是这样。”
陶陶神色自若地跟着廖夫人出去,“是。我不害怕,我跟我父亲说话也是这样。”
廖夫人这才仔细打量这个绝艳的女孩。她有一种沉稳和凛然的气质,让她的美多了些深度,而不只是外表美丽而已。
阿海是有眼光的。
“孩子并不是他意志的延伸……可惜怀祖从来不知道这点。”廖夫人无奈的笑笑,“这些日子……阿海好吗?他的身体怎么样了?听说他开了家店,生活还稳定吗?”
“阿海很好。”陶陶尽量仔细的说着王海在“食为先”的一切,从廖夫人关注的眼光中,她感觉到一丝温暖。那份关心与忧虑,跟她自己的母亲很像。
“总算有孩子是活得快乐的。”廖夫人轻轻喟叹一声。丧子之痛让她憔悴许多,也在她心头留下无法痊愈的伤口。“生在廖家,并不是一种幸福。”
“阿海跟我提过,他一直很感激你。”陶陶微笑的说。
廖夫人愣了愣,好一会儿不说话,目光飘得很远、很远。“……当初我带他回廖家,其实是不安好心的。我知道廖家是做什么的,我怕我的孩子总有一天会……所以我拿阿海挡灾,并不是存心对他好的……”
她出身名门,向来谨守大家闺秀的风范,从来不轻易吐露心声,可儿子的死,将她一生中唯一的希望和欢乐都带走了,面对结缡多年却形同陌路的丈夫,她没有任何安慰。
在陶陶了然的目光中,她突然有流泪的冲动。
“或许吧。”陶陶耸了耸肩,温和一笑,“人相处久了,总是会有感情的。廖夫人,你待阿海很好,也把他教得很好。他是我的丈夫,我知道他,我知道的。”她羞涩的红了脸,“阿海他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不过,那天他对我说:‘总该回家让妈妈看看我成家了。’”
妈妈……廖夫人的心像有阵温柔的风轻轻吹过。她回忆起过往,在这个复杂的家里,两个庶出的可怜孩子被逼着只能喊她廖夫人,她看着他们长大,出席他们的母姊会,灯下陪伴孩子们做功课,带他们去买衣服鞋袜,看着他们一天天长大。
她是个不会表达自己感情的人,亲生儿子让丈夫宠得无法无天,常常抱怨母亲不爱他。但是这两个没血缘的孩子--阿海和若晨,总是乖乖的、静静的陪在她身边。
几十年寂寞的岁月,是因为这两个没血缘关系的子女,她才觉得自己生存还有些意义。从来没指望谁了解自己,但是,阿海却了解了。
可她……却到现在才真正了解孩子们对她的意义。廖夫人不禁潸然泪下。
“陶陶……你能叫我一声妈妈吗?”她颊上净是泪水,“请你好好待王海,好好过你们的日子吧。”
在这一刻,廖夫人的影像似乎和自己无助而温柔的母亲重迭,陶陶的眼泪不禁夺眶而出,“……妈妈。”
两个女人交握着手,眼中有着看似不同却又相似的沧桑与伤痛。“放心吧,为了孩子,再懦弱的人也会坚强起来……”她紧紧握住陶陶的手,“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书房的门突然大开,廖怀祖的咆哮声追了出来,但王海还是笑笑的,直到看到廖夫人的眼泪,他的笑容凝住,不安了起来。“夫人,怎么了?陶陶惹你不开心?她不是有意的……”
他面对顽强的父亲是那样不屈,面对这个没血缘关系的廖家夫人,心却软得像泥,“还是想到潮弟?不要太伤心了,很伤身体的……你毕竟还有……还有、还有我和若晨……”他声音很小的喊了一声,“……妈妈。”
廖夫人笑了起来,多年来忧郁的美丽脸庞,在带笑的泪珠中泛着微微的柔光。“阿海,你一直都是我的孩子……我是还有你和若晨……”她擦擦眼泪,镇定了下心神,“你跟你父亲谈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