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嫣儿的思绪陷入浓雾之中,找不到出口,但即便如此,她的情感仍然牵引她接受他……
薛劭好高兴的看着迟疑良久的容嫣儿点了一下头。他捏紧她,不停的亲吻!
“小丫头,别哭呵!”
他伸手擦去她的泪,替她松绑,拿掉嘴上的布条,再度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昏、绑住你……只是,我怕你又不肯好好的听我说话。”
“劭、劭……”容嫣儿感受到他的体温,不禁又泪流满面。她犹豫着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背,几番被他撕搅还未复原的一颗心也随之怯怯地偎向他,“我的心好脆弱,如果你再欺骗我、离开我,我一定会死的!”
“我不会再骗你、离开你。我们离开这儿,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永远生活在一起。”
永远呵!他说要和她永远生活在一起,“劭!”容嫣儿轻叹,依恋着薛劭的胸膛,但愿梦一般的时光能就此打住。
陡地,她却两眼发直,惊恐的注视着不知什么时候伫立于门边的人!
薛劭抱着容嫣儿,突然他瞥见她身边的包袱,才想到不能再耽搁时间了。“来,拿着,天就要亮了,我们得赶紧离开皇宫。”说着,他把轻的布包交给她,他则提着重的包袱,同时放开她、拉她站起来。
见她浑身发颤,张嘴竟不出声的怪样,“怎么啦?”他皱眉询问,一股不好的感觉引着他依着她的视线回头瞥向被打开的门。
“陛下!?”
站在翔林室门边好一会儿的惠帝,他铁青着脸,怒视屋内一对浑身湿淋淋的男女。
他缓缓走向两人,看着他未来的妻子,再看了看平日受他宠爱的男人。
顷刻,他停在男宠的面前,“你们刚刚……说了什么?薛侍中,你的侍从怎么一个都没在你身边?你又支开他们了?”
见薛劭无语,他的两眼又睨向垂首直打颤的容嫣儿身上。“卫夫人扰朕睡眠,说她昨儿个看见你去找薛侍中,你们两个人状甚亲密……卫夫人提醒朕和你的婚事要遭到影响,要朕必须立刻来翔林室一趟,朕本来不相信,可现在——嫣儿,你即将成为朕的皇后,竟做出上翔林室来勾引侍中这等不要脸的丑事?”
“啊!”
跟随在惠帝身后的卫子如,窃笑着听到容嫣儿被惠帝粗暴的扯住头发而呼痛的声音。她的目光立刻落在薛劭的身上,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只见薛劭当下慌了手脚,毫不顾虑便推开惠帝,挡在容嫣儿的面前。“陛下,嫣儿小姐没有勾引我,是我把她带到这里……”
“放肆!”被推得后跌几步的惠帝更加恼火了,他立刻冲向薛出,朝他挥出几巴掌!
薛积被揍得眼冒金星,倒在地上,却得忍住不能对惠帝还手。
见薛劭忽然停止攻击,惠帝又不悦的转向容嫣儿。
“陛下……不要……”薛劭强撑起身躯,抓住惠帝。
“滚开!”惠帝气极,踹了薛劭一脚,“替朕抓住他!”他喝令守在门外的侍卫进屋逮捕薛劭,一面走向容嫣儿。
“啊!”无从躲藏的容嫣儿又被惠帝扯痛了长发。
“朕原本以为你是个才德兼备的好女孩……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竟然同王美人一样犯贱!说!你勾引薛出多久了?你们两个上床了吗?”惠帝愤慨的质问跪在他面前的容嫣儿。
“嘤……嘤……”容嫣儿面色死白,骇得直哭。
“陛下,嫣儿小姐没有勾引我!这全都是我的错,嫣儿小姐是无辜的……”
“住口!”
卫子如旁观着急切的薛出与愤怒的惠帝,心忖,薛劭啊薛劭,你伤害了这么多人的感情,想不到自己也有被伤害的一天吧?复仇的快感让卫子如欢畅不已。“陛下,嫣儿小姐是您的皇后啊!请您手下留情……陛下若怀疑嫣儿小姐的清白,臣妾愿意代劳,为陛下检查嫣儿小姐的身子,省得您误会,错罚了他们两人。”她故作同情的瞟视容嫣儿,却丢给薛出一个胜利的眼神。
“卫子如——我要杀死你!”薛劭暴吼一声,整个人冲向在惠帝身边揭风点火的恶毒女人。
陡地,他在卫子如的眼中看见了自己!
惊愕的、害怕的、愤怒的……他竟也成了那关入牢狱里的王美人一般,被床伴陷害,如果当初他不为着一万两黄金而答应这场游戏,现下,容嫣儿就不会受人污辱。都是因为他的任性、疏忽大意,才害她被他牵连入险,真正该杀的,是他!
“呀!”薛劭咆哮着,奋力挣脱卫士。
惠帝赶紧拉着花容失色的卫子如后退。“你想造反吗?”见众卫士拦住狂放孽臣,他这才安心了些,对着他的侍卫们下令,“你们好好的替朕给这放肆的东西掌嘴!”
“是。”侍卫依令,几个人合力架住挣扎不休的薛劭,开始招呼他的脸。
“啪啪啪!……”
容嫣儿揪着心倾听着又急又猛的巴掌声,泪流满面地注视薛出在连番的掌嘴之下,肿了的脸皮、破了的嘴唇。“不要啊!嘤……陛下……”她禁不住的哭喊,在惠帝的面前连连磕头。“我求您了……不要再打薛侍中……我知错了……陛下您罚我……不要再打薛侍中……”
惠帝一早被吵醒,心情已经够不愉快,在听了、看了卫子如所说的事情后更加郁闷,现下,这个勾引他的男宠的不要脸女人居然还胆敢向他求情!?“你心疼他?”
惠帝愤然出声,瞥视着那倔强的,却没对他出过一声求饶的绝美男宠在被打的情况之下,两眼竟然还只是担忧着这个不要脸女人,他登时火冒三丈,“我连你一起打!”随即接连赏了哭泣中的容嫣儿几个耳刮子!
“住手——”薛劭无法忍受容嫣儿被打,他浑身陡起蛮力,大喝一声,“你们滚开!”在一阵胡乱推打之下,竟让他得隙挣脱围着他的卫士们!
“哇啊!薛劭……你干什么……你想杀朕?”惠帝被迎面扑来的鼻青脸肿的薛劭骇得直往后退,跌倒在长几与床榻之间!
酒器翻,书册散,烛台倒,连竹篓内的小鸭子亦受到惊吓而跳出。
早已吓得缩在柱子背后的卫子如,害怕却又窃喜地瞧着卫士们慌忙的自被撞倒的陈设里拉出惠帝,试图分开抱在一起的薛劭与容嫣儿。
薛劭边忙着保护着容嫣儿不被卫士抓走,边放声疾呼,“陛下,是薛劭的错,嫣儿小姐是无辜的!是薛劭的错,我不该爱上嫣儿小姐、不该缠着她……您罚我一个人吧!请您不要迁怒嫣儿小姐……”
“劭!”容嫣儿闪躲着卫士,紧紧的依偎着薛劭。
薛劭爱上的是……为什么非要在如此急迫的情况底下,她才听见她一直期待听见的话语,才终于明白他的心意?“不!劭……我不要跟你分开!”容嫣儿泪如雨下,乞求老天怜悯,别让任何人再拆散他们。
但惠帝却令容嫣儿的乞求成空。“反了、反了……拉开他们!”他大吼。
“嘤……陛下……求您饶恕薛侍中……”
“陛下,这全是薛劭的错,您责罚薛出一个人!请您别迁怒嫣儿小姐——”
“闭嘴!统统闭嘴!”
向来傲视后宫的翔林室正上演一出惨剧。
卫子如冷眼旁观的看着惠帝宠爱的薛劭,竟然甘愿为一个蠢女孩而自毁前程!
“呱呱呱……”在混乱中,闪避人们的小鸭子歪歪斜斜地躲到卫子如的脚下。她冷然俯视着这只让薛劭养着、捧在掌心里的毛茸怪物,“再见了。”她意味深长的道,一脚踢出,立即就将这无辜的小生命踢出了她的视野。
第六章 死别
誓扫匈奴不顾身,
五千貂锦丧胡尘。
可怜无定河边骨,
犹是春闺梦里人。
——陇西行·陈陶
薛劭与容嫣儿的事在惠帝和吕太后的刻意压制下,对朝野仅以“薛劭承圣上隆恩晋升为侍中,在宫中的行为却屡屡不知检点,为此,特将薛劭除官,没收宫室、财产,禁闭牢狱,永不得释放。容嫣儿经过数月观察,委实不适合担负中宫皇后的重责,陛下与容氏联姻即日取消”简单几笔带过。
而满是惊疑又得不到详细说明的容氏一家人也莫名的和容嫣儿分开,被吕太后差人送出宫。
经过十多天,当日日没好吃、好眠的孟英在自己的府第接到圣旨,瞧见宫中派人前来收回宝马、黄金、王璧、锦帛等皇室聘礼,她整个人终于因受不了而崩溃了。
“我的嫣儿啊!好好的一桩婚事……这……这怎么会变成这样?嫣儿究竟犯了什么错?现下……她也不知如何了?”孟英捶胸痛哭,只能抱住大女儿诉苦。“苹儿,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陛下和太后都不让咱们见嫣儿?”
同样不清楚状况的容苹儿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此刻,她只能尽力安抚娘亲。“娘,您别慌!我已经托人到宫中打听消息,应该很快能知道小妹的情形……”
实际上,她所有探听的管道一入皇宫便像石沉大海,从没能带给她任何讯息。
她好担忧小妹,但求助无门的压力却迫得她喘不过气,可看着终日以泪洗面的娘亲及笼罩着凝重气氛的家园,她还是忍耐着继续想办法探听小妹的情况。
于是,她干脆亲自上阵,专挑大臣、官员每日上早朝必经的城门口跪着!
容苹儿此番出奇大胆的举动果然引来不少瞩目。
守城士兵赶不走她,朝中要臣劝不走她。她就这么不吃不喝,强忍着膝痛跪到日落月升……
好不容易,她才盼到宫内来人,“苹儿小姐,你这么一直跪着,身体会受不了,你请回去吧!”
“我要见陛下和太后。”
“天晚了,陛下和太后要歇息,不想见人。”
对她说话的人是安华。她记得这位安公公就是先前领他们一家人人昭阳殿赴圣宴的人。“我要见陛下和太后!”
容苹儿挺直身子,纵使跪得脚麻腿软,却仍然打起精神。“烦请安公公再前去通报陛下和太后,见不到陛下和太后,我容苹儿就长跪在这里。”
“这……你这不是为难人吗?唉!”安华无奈地注视着坚持跪在城门口的女孩儿,不禁长叹一声。
同一时刻,于长乐宫中的吕太后情绪也不怎么好过!
除了为儿子重新择后,因薛劭而整顿后宫的这些杂事也令她心烦不已,除此之外,她还得替儿子操心朝政、边防军事……
“太后,匈奴那边来信催的急,您看该如何回覆?”丞相曹参问道。他知道吕太后近日因为惠帝的婚事不成而心情不佳。可他也是到了万不得已,只能将惠帝决断不了的紧绷边事连夜交付吕太后。
吕太后瞥了一眼懒散的斜躺在榻上,犹沉陷在他的男宠背叛他与他新看上的女孩让他丢脸的郁闷之中的儿子,她不禁蹙眉摇了摇头,缓步在屋内行走,一面看着曹参拿给她的信沉吟着。“北方蛮夷势力极盛,我们不可以在此时挑起战事……他们要钱,就给他们呗!”
“可他们的单于除了要钱,还要我们的一位公主嫁给他!”
曹参的提醒教吕太后不由得捏紧手中匈奴单于的信件。
她实在不愿意看见任何一位血统高贵的皇族公主,因为要维护国家安全而嫁到北方的蛮荒之地!
“唉……”吕太后直叹气,思忖着从后宫里随便挑个美人送去给匈奴国,可她又怕心情尚未平抚的儿子要同她闹脾气。
蓦地,她瞥见有人匆匆走近门口,定眼一看,竟是安华,她不禁出声问道:“什么事?”
安华在门槛外的廊道上朝主子跪下,嗫嚅道:“是苹儿小姐……她说,见不到陛下和太后,就要长跪在城门口。”
一听见容苹儿的名字,惠帝登时火气骤升,坐直了身体,拍案大骂,“又是她?岂有此理!你去告诉她,就叫她跪死在城门口吧!朕和母后不见她,永远都不见她!”
吕太后同儿子一样的不悦。她正烦忧着国事呢!容家的人干嘛跑来搅和?尤其容家又让她们母子颜面无光——可忽然的,吕太后却似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安公公且慢……你去带容苹儿过来这里。”
“母后?”惠帝惊讶的看向母亲,瞧着她在安华离开后,同曹参说了几句,也要他先行退下。
吕太后注视着疑惑的儿子。“容嫣儿和薛出的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天,我们也问明白了,不是吗?”她笑说:“现在,也该让容家了解状况了。”
※ ※ ※
自从和薛劭的事被惠帝撞见后,容嫣儿就一直被软禁在原本同娘亲、姊姊一块住的宫室里,接受持续不断的审问。
每天审问过后,便到了夜晚。
她不在乎孤单一人,不在乎端饭进来的仆婢没给她好脸色看……她只担心薛劭!容嫣儿蜷缩在床上,不停的发颤、流泪。“劭……你可别把一切错事……全往自己身上揽……”
昏黄的烛光将她的身影忽明忽暗地投射在屏风上。她和薛劭还能再见面吗?他俩还会不会有将来?
“喀——”
绝不可能在深夜响起的开门声截断了容嫣儿的思虑,惊得她立刻坐起身!
夜风徐徐……
容苹儿正站在卫士严守的廊道上。
“小妹!”
听着从小到大的呼唤,容嫣儿看着容苹儿的神情逐渐变得激动……“姊姊——”她直奔向容苹儿,“对不起……对不起!我害了你和娘……”她控制不住地在姊姊的肩上痛哭!
容苹儿鼻酸的紧拥住两眼红肿且消瘦的妹妹,同时,她也蹙眉瞥视着这间没有半个仆婢的冷清宫室,搁在床前长几上的是没动过半口的粗茶淡饭……
她已经见过惠帝和吕太后。妹妹同薛劭做出不可原谅的事,他们两个整理了些钱财打算溜出皇宫、远走高飞的事,吕太后都告诉她了。
她除了感到震惊、愤怒,更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她恨自己那时在翔林室怎么会就那样放过了薛劭。
“我妹妹……她不可能做出勾引这种事,她定是被薛劭欺骗!”
“薛劭自己也承认勾引你妹妹,一切的罪过都在他。所以嫣儿才能不用入狱遭受刑罚。”
可当她听见太后的回答,她却又心生疑惑……
容苹儿深吸一口气,不再去想薛劭那个坏蛋的事。“好了,没事啦!我和娘都很好。”她安抚好不容易才能见到的妹妹,在妹妹啜泣着想说话时,她谅解的笑了笑,拿出手绢为妹妹擦掉眼泪。“什么都别说了,你和薛劭的事情,姊姊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