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杰的声音拉回他远飏的思绪。
“啊哈,当我小时候,我总是很讨厌被独自一个人留下。”
“你的家人也不要你了吗?”
“他们没有不要我,只是他们都很忙,就算他们在家,他们也会很清楚地说他们并不想要在家和我在一起。”
欧阳浩眼中的痛苦,他语气中的伤痛,让倪恭喜心酸。
她总将他想像成自由自在、放荡不羁的花花公子,生活无忧无虑。
但是现在她轻易就能想像到他坐在他祖母家窗前的椅子上,盼着、等待着他母亲回来,内心想着自己是被父母抛弃的、令人讨厌的东西……只要想到这情景,她就心疼得无以复加。
“我的家人也不想要我。”小杰绞着自己的手指,可怜兮兮的说:“在我出生之前,我爸爸就离开了我妈妈,我妈妈就把我扔在这儿。”
“也许她只是不能照顾你而已,不是真的不想要你。”欧阳浩试着安抚他受伤的幼小心灵。
“不,她骂我是个讨厌鬼、大麻烦。”
“那么她是个傻瓜!”倪恭喜真不明白有哪个母亲可以这样嫌弃自己的孩子,她难道不懂这样的伤害是永远存在的吗?
“我现在不难过了。”小杰伪装坚强的耸耸肩。
沉默慢慢地在他们之间蔓延,最后还是倪恭喜打破了这份沉默。
“今天来看你的那对可爱的夫妇想要你。”
“不,他们不是真心想要我。”小杰有着比实际年龄还成熟的心智。“他们只想找一个代替品,他们没法生自己的孩子,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不会选择收养我的,我听他们对院长奶奶这么说。”
倪恭喜心中充满对小杰的怜惜。
他是这样迫切地渴望真爱与关怀,她希望自己能将他抱在怀中,给他-个温暖的家、收养他……但可笑的是,她自己都没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这激起她一直压抑在心灵深处的渴望─一个正常、稳定的、充满爱和温情的家。
一个丈夫─这是前提,而且这个丈夫必须深爱着她。
她必须要找到这个男人……欧阳浩会是她的真命天子吗?
“酷MAN!”欧阳浩以兄弟般的口吻对小杰提出要求。“要不要当我的伴郎?”
不只小杰吓一跳,倪恭喜也吓了一跳。
“我这么小,应该只能当花童吧?”
“谁说的,我想请你当我的伴郎。”欧阳浩十分肯定的说。
“我们应该谈一谈。”倪恭喜不能任由他有这么荒唐的作法。“对不起,小杰,我想跟欧阳浩叔叔单独谈一谈。”
并不是说她反对小杰当伴郎,而是小杰太早熟了,万一有一天让他知道事实的真相,那他好不容易才建立起对人的信任将再度瓦解。
小杰看看欧阳浩再看看倪恭喜。
“你们要吵架吗?”
“我们不会吵架的。”欧阳浩安抚他不安的情绪。“IVY医生只是想跟我说几句话而已。”
小杰点点头,然后迸出惊人之语来。
“你们不会反悔吧?”
“反悔什么?”他们异口同声。
“结婚啊!IVY医生,你不会当落跑新娘吧?”
咻,正中红心!
常言道,小孩子的心思是特别敏感的,一点也不错。
“放心吧,小杰,我是长跑健将,我还得过冠军,她跑再远我都追得到她。”欧阳浩伸出手,张开手掌道:“CIVE ME FIVE!”
小杰给他一个击掌,仿佛祝他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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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为什么那样做?”倪恭喜实在不明白欧阳浩究竟在想什么。
“哪样?”他故作无辜状。
“为什么要邀请小杰当伴郎?”
“因为我觉得他够成熟。”他笑嘻嘻地。“怎么了?你在生气吗?”
“我当然生气!”她是快……气炸了。
“为什么?”
“你明明知道小杰他很早熟,他是这么信任你和我,如果让他知道我们只是假结婚,他好不容易才建立的信任会再度崩溃,你可知道那后果有多可伯?他那样会永远封闭住自己心门的,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跟暴跳如雷的倪恭喜相较下,欧阳浩显得平静太多了。
“你知道?”她的音量拔尖。
“所以我们更不能让小杰失望。”
“你在说什么呀?”她完全被弄糊涂了。
“我是说我们可以真结婚,如果你不反对的话。”
这算什么?
求婚吗?
是她听错了?还是─
倪恭喜的心跳漏了个节拍,然后加速,就好像她跑了很长一段时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似的。
“你疯了!”这是她唯一想得到的。
她瞪着欧阳浩,就好像他的头发已经变成了紫色似的。
“我很确定自己再正常不过了。”他拉起她的手。“走,我让你看一个东西。”
“我不要!”她用力想甩掉他的手,却徒劳无功。
他拉着她走到他的跑车旁。
她一见到他松手,马上转身想跑,但下秒钟却被他从身后抱住。
“放我下来!”她大叫。
“嘘,冷静点。”他在她耳边低语道:“等一下惊动院童或工作人员就不好看了。”
“那你放我下来。”
“那你答应我不落跑。”
见她犹豫,他马上加重扣在她纤腰的双手的力道,马上有一道电流流窜在倪恭喜的四肢百骸。
“好好好……我答应你。”她现在膝盖发软,想跑也很难。
欧阳浩将她放开,打开跑车的后行李厢,取出一个纸盒子,然后单膝跪在倪恭喜面前。
“你做什么?”她的声音因他的举动再次拔尖。
欧阳浩正动手脱掉她的鞋子。
“别紧张,放轻松点。”他抬头对她微笑。“你有一双好看的脚。”
“不,我有香港脚!”她故意想吓退他才这么说。
“有吗?那我得仔细瞧瞧。”他将她的脚掌握在掌心中,还故意用手指搔她的脚底板。
她一向伯痒,马上求饶。
“不……你放开我的脚,很痒……”
“那下次还要不要故意跟我唱反调?”他作势又要搔她。
“不……敢了。”她哭丧着脸表示投降。
“很好。”这是对他自己说的,他还以为这女人天不怕、地不怕,原来她……怕痒。
“你又想干么?我答应你不落跑了,你还不快放开我的脚。”
“我在向你求婚呀!”他笑嘻嘻的。
求……婚!是太阳太大了吗?为何她的头昏昏的。
“你……在求婚?”她舌头都打结了。
“是呀,你没看我跪下了吗?”
看到了!他是跪下了,但求婚哪有这么简单,只是跪下就算了吗?
“别人求婚可能会用鲜花、钻戒,但我知道你不屑这些东西的。”
她要哭了!
也许她不屑、也不爱。
但是……她还是女人,她还是渴望浪漫,那至少也来一顿烛光晚餐吧?
什么也没有,太阳还晒得她快中暑……
“我要用最特别的一样东西向你求婚。”他从盒子里取出一双琉璃水晶高跟鞋。“这是我为你做的,用我的真心真意去做的。”
天哪!她的眼眶发热起来。
在阳光的照耀下,那琉璃水晶鞋闪着令人眩目的光彩,也闪烁着欧阳浩的心意。
他为她穿上琉璃水晶鞋,非常完美,比他想像的还来得PERFECT。
“哇,好美!”倪恭喜也忍不住发出赞叹。
“你喜欢吗?”
在他深情的凝视下,她几乎要毫不犹豫的点头。
但是……这一点头,不就表示她答应他的求婚了吗?
跟他结婚……这是她这些日子里不断渴望的事,但是有件事她还是必须先厘清。
“你为什么会想向我求婚……真的……”她不只脑子混沌,舌头也不灵光。
“你说呢?”他不答反问。
“我……不知道……如果你说你爱我………不太可能……因为你从没对我说过我爱你不是吗?”
“有时候说一百、一千、一万句我爱你,倒不如做一件爱你的事来得实际。”
他以微笑来安抚她混乱下平静的心。
“我不勉强你做你不想做的事,后天婚礼我不会去你家接你,如果你觉得我是一个值得信赖、值得你去爱的人,那么我希望你从红毯的那端自己走向我;如果你不出现,我也不怪你,我尊重你的选择。”
他已经表明心意了,接下来就看她的决定……
第十章
“天哪,你怎么还不上床睡觉?”
倪母走进女儿仍亮着灯的房间,目光扫视着倪恭喜双眼下淡淡的黑眼圈。
“我的妈妈咪呀~~你明天就要当新娘子了,怎么有了黑眼圈?快给我上床去睡!”
“妈,我睡不着,我的心好乱、好烦。”倪恭喜烦躁的走到阳台。
如果可以,她想跳下去,然后逃跑,跑得远远的……
“喂,恭喜,我警告你,明天婚礼就要举行了,你可别想东想西的。浩是你这辈子再也找不到的好男人,他的身分地位由不得你乱来的。”
倪恭喜以困惑的目光注视着母亲。
“在您眼中,面子比我的幸福重要吗?”她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如果欧阳浩他不是真的爱我,你也要逼我嫁他吗?”
“你……你怎么满嘴胡言乱语?”倪母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咦,没发烧嘛!”
倪恭喜没好气的拨开母亲的手。
“你永远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好,那你现在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在做什么?”倪母叹口气道:“你自己不是心理医生吗?你应该很冷静呀!”
“医生也会生病!”她大吼!
自从那天欧阳浩莫名其妙地向她“真”的求婚后,她就觉得自己好像生病了。
这心病还真无药可医。
“你……你是大姨妈来了吗?”倪母天真的问。
“妈,我很烦!”
“烦什么你说呀!”倪母不由得皱起眉头。“你又跟浩吵嘴了?”
“不是!”她倒希望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不然咧?”倪母瞪大双眼。“别出口诉我,你们分手了……OH,MY GOD,我是会昏倒的喔!”
“我们没有分手!”
“只要不分手,什么都不是问题。”倪母马上一脸放松的神情,显然很庆幸没有失去她所梦想的女婿。
“这才是大问题!”倪恭喜很想尖叫。“你知道他向我求婚了!”
“当然知道啊!”倪母噗哧一声笑出来,仿佛她听到什么世界大笑话似的。
“我是说真的!真的求婚!”她特别加重“真的”二字。
“嗯、嗯!”倪母点头如捣蒜。“我知道是真的啊,要不然你们怎么会要结婚呢!”
“我们原本是要假结婚,他之前是假求婚。”
倪恭喜无奈地把事情真相从头叙述了一遍。
“这已经不是问题了。”显然倪母一点也不在意她和欧阳浩曾经定下假结婚的约定。
“谁说的?这才是大问题!”她烦乱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冷静、冷静、冷静!”倪母学催眠大师般对她说:“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烦?”
“为什么?”
“因为……你太爱他了,偏偏你那该死的自尊心又不肯承认。”
“我─”
“别说你不是这样!”倪母一句话堵得她哑口无言。“你跟欧阳浩结婚一定会非常美满,我知道什么样的婚姻会成功,什么样的不会成功。”
“但是……我还是不很确定。”
“没有但是,因为你很确定,不然你会很潇洒的离开或不予理会,不是吗?”
她从不知道她的母亲有如此犀利的见解,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
“你怕你会跟我一样吗?”
“不,我怕浩像你一样,如果他对我厌倦了怎么办?”她说出心中的恐惧。
“如果这只是他一时昏了头怎么办?他身边不乏比我更出色的女人,他不该选我的。”
倪母叹了口气。“我觉得对你有很深的愧疚,我怎么也没想到我跟你父亲的婚姻会让你产生这样的心理障碍。”
“妈,对不起……”
“我知道你怪我不专情对吗?”
“我……”
倪母叹了口气。“其实婚姻是必须要两个人共同去维护的,我不在乎你怪我,因为我宁可你怪我,也不要你对你父亲感到失望。”
倪母脸上严肃的表情是倪恭喜不曾见过的。
“难道爸他先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她很惊讶。
“其实当一个人对你说‘我爱你’三个字时,你必须相信,那个时候他是真的爱你的;但是要让一份爱不变质,必须要很小心也很尽心地去滋养、守护。”
倪母叹了口气。“没有错,是我先离开你父亲的,但是我离开他的原因是他爱上了别人。”
母亲的解释令倪恭喜震惊不已,她感觉就好像自己被打了一巴掌。
“你从没告诉我─”
“恭喜,我不说,是因为我对男人已没了信心,但我不希望影响到你,因为这世上还是有好男人的,而我不幸的是,还没遇到这样的男人。你很幸运的遇到了,你怎能轻易放弃呢?”
“但是……他没有说过他爱我……”
“但我相信他是爱你的。”倪母再三肯定。“从他看你的眼神,从他的一举一动,都很清楚能知道他爱你。”
“可是你刚刚说,如果一个男人对你说我爱你,那他是真的爱你……而他却从没说过,叫我怎么相信他爱我?”她总是需要被哄的呀!
“我说女儿呀,”倪母对她的冥顽不灵感到头痛。“男人说我爱你,要看他是不是真心说的。有些男人每天对你说一百遍我爱你,但那只是谎言,只是为了掩饰他做错专时的心虚。如果,一个男人只是拿‘我爱你’当口头禅,那么我宁可他仿一件爱我的事,可惜……你爸爸不曾为我做过,大部分追求我的男人也都是如此。”
“妈……”
她从不知道母亲的心受了这么大的创伤,长久以来,她一直以为母亲是导致她成长过程中没有父亲陪伴的罪魁祸首,没想到事实真相却是相反的。
“恭喜,妈妈真的希望你可以找到一个真心爱你的男人……而这个男人已经出现了。”
倪母轻喟一声。“你一直怪他没有对你说过我爱你,那么你说了吗?你学会爱人了吗?”
“我……我当然会爱人!”她反驳道:“你以为我在孤儿院干什么?我很关心我的病人,如果我不关心他们,我就不会竭力去帮助他们了。”
“我相信你是个很好的心理医生,但那并不能让你成为一个好情人。”倪母分析得十分透彻。
“你对你的病人很关心,那是因为你想安抚他们空虚孤独的心灵,别人的病情你会冷静去分析,但你却不愿分析自己的病情。”
“说得好像你才是心理医生!”她真的是这样吗?
“我不想当你的心理医生,我只想当你的母亲,我希望你知道我爱你,更希望你懂得去爱。你瞧瞧我,我一次又一次受伤,但我还是勇敢的去爱,也不后悔去爱,你为什么没有这个勇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