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朕明明记得朝表哥说这颗心里只会有慧姊姊时,我们就到了耶!”
“是吗?我想想……”
“够了!”花朝看得脸上都要着火了。“你们两个怎么可以偷看人家……在……”
“咦?我们怎么知道人家在做什么?我们是不小心看到,不愿意打扰你们,才静静等在一旁的。皇上,你说对不对?”续日理直气壮地说。
“没错,朕没有偷看……”
“你们……”不能打,也不能骂,就算要吵嘴也吵不赢这两个机伶鬼,花朝可说是拿他们没辙。
另一方面的赵千慧也是掩着脸不知如何是好,除了羞之外,还是羞呀—.
“咦,慧姊姊和朝哥哥的脸都好红喔,他们都生病了吗?”续日好奇地问。
“那朕得赶紧召御医过来……”
“只要你们这两个小捣蛋把嘴巴缝紧,你们的朝哥哥和慧姊姊就能不药而愈,否则准会被你们气得脑充血,再不能给你们逗着玩了!”爽朗的声音传来的同时,一条雄健伟岸的身影从花径凹处走出来。
花朝一看清楚来人,脸上呈现出深受重击的沮丧神情,失声喊道:“戴玥,你怎么也来了?”
“这个……”戴玥唇角微扬,频频眨眼的表情显得无辜,但一丝促狭还是从声音里泄漏出来。他夸张地按着胸口,发誓道:“我什么都没瞧见,只有不小心听到一些……”鬼才会相信他什么都没瞧见!
“你们!”花朝有种昏倒的冲动,与他面面相觑的千慧也有同感,要是此刻有一池水在,两人宁愿羞赧得携手跳水自杀,也不情愿面对那可恶的偷窥三人组,忍受他们越笑越猖狂。
☆ ☆ ☆
订情那日的甜蜜虽因偷窥三人组的出现而演变成一场杀风景的难堪,但也应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成语,偷窥三人组基于破坏了人家好事的赎罪心理,很尽责的为花朝和千慧牵续红线。
叶续日三天两头便顶着公主的光环往赵府串门子,两次去至少有一次会将赵千慧带回定国公府,再由戴玥知会花朝赶来相会。
皇帝也说服太皇太后及徽音公主每隔一段时间便召千慧入宫,以解花朝相思之苦。
但对恋人而言,就算相聚的时间再多,也会为无法相见的每一刻而饱受煎熬,嗔怪老天为何闺年闺月就是不闺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呀。
这样的心情下,书信成了两人发泄相思之苦的管道之一,叶续日理所当然地荣膺传信的青鸟。
然而相思迢递隔重城,一纸书信岂能书,积累心头的盈尺情意,即使青鸟再殷勤也传递不完。花朝终于难耐相思之苦,做起了爬墙偷香之事,幸好千慧及时认出他来,才没从情人看剑,演成惊动全府捉拿采花大盗的戏码。
两情缱绻下,千慧独居的小楼不时成为两人喁喁谈心的舞台,除了千慧的贴身侍女墨儿以外,没有其他人知晓两人的深夜幽会。爱火熊熊燃烧,好几次花朝与千慧差点情不自禁的逾越礼仪的分寸,幸好顾及墨儿的存在,方能悬崖勒马。
时间就在不时相见、相亲仍需恪守礼仪之苦的煎熬心情下悠悠而过,赏过了皇宫春季的繁华;共戏定国公府夏日的炎暑;相府里携手欣赏秋月;偶尔还能避开众人偷偷至京城各处名胜游冶,嬉弄初落的冬雪……
一年光景容易过,两年情深意更浓,转眼间树叶落尽的冬林在春季降临后,纷纷冒出新叶,春风多情的拂拭,也让百花灿开花蕊,眼前又是一片大地春回的美丽风景。
算算这天已是花朝与千慧相识满三年,千慧被太皇太后召入宫,在陪伴老人家用过午膳后,与花朝来到御花园里一处隐秘的小亭谈心。
琤琤琮琮的琴音自花朝指下拨弹而出,千慧随之舞剑。
宝剑能将春阳砍成段段,却斩不断琴音缠绵,相识的三年来,千慧在花朝的琴声中舞剑也不知有多少回了,落叶飞空、嫩蕊吐香也动摇不了她专心一意的剑招,今次却不时因琴音里的情意而走神,凌厉的剑招越舞越缓越缠绵,轻快的脚步为无形的情丝所系绊,就连那专注于宝剑的凝视都被琴音勾走,往一双炽热、激狂的眼眸望去。
四眸相对,云时波摇金影,花朝眼里比水柔、比火热的情意毫无保留地倾泄向她,却比任何招式更厉害,立刻便定住了她的心、她的身。
哐啷一声,宝剑自松软的掌握理掉落,琴音也在同时候陡停。千慧在他的注视下浑身感到无力,就在双腿发软、险些跌倒时,有力的臂膀已将她带入怀中。
她呼吸急促地看着他将脸俯低,神魂无依地落进他眼底的火焰里,混乱的心跳声中都是他的名字,双唇因渴望而不由自主地开启,等待他湿热的唇润泽她等待他降下甘霖的心田。
而当他的唇终于落下,千慧陷进意乱情迷的大虚仙境,恍惚中只觉得他的吻比火还要灼热,可她不怕,即使会被熔化也不怕,因为她知道不管去哪里,他都会陪她一起。
终于,骚乱和动荡都在情焰里渐渐平复,转化成春水般的柔情,尽管千慧仍为如饮醇醪般的激情而晕陶陶,花朝却已移开唇,让两人得到喘息。
但不久,他又移回唇轻吻她嘴角,耳语道:“有没有听出我刚才在弹什么?”
“呃……”千慧脑中仍是一片空白,连东南西北都搞不清楚方向,突然问她这个?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其实并不想要她的答案,而是藉此表明心迹,是以自顾自地低声吟哦了起来,灼灼的目光蕴满浓情蜜意地看进她仍显得迷惘的灵魂深处,蛊惑地道:“我愿弹琴鼓瑟取悦你,不知你是否也愿意让我敲锣打鼓地将你迎娶入门?”
“啊?”她惊呼出声,害羞地将脸埋进充满他男性气息的胸怀,闷闷的声音传向他,“你知道了?”
“嗯。”花朝意领神会,感慨地接着说:“从我俩订情后,我便等着这一天。终于让我等到张泰儒守丧完毕,于去年底向朝廷申请复职,这几天张家还遣媒到相府议定迎娶你二姊的日期。你说过,不忍你二姊看着你先出嫁触景伤情,现在她婚期已定,你没理由再让我等下去了吧?”
“人家……没有要你……呃……”她难为情地扯着他衣襟,“本来就想找机会告诉你这件事,没想到你倒自己知道了。”
花朝眼中升起一抹恍然大悟,轻笑道:“怪不得你的剑会舞得乱七八糟,要是有敌人来袭,早把你戳个十七、八个洞了!”
“是谁用琴声迷惑我的?”她不满地娇嗔,抬起水眸直勾勾地瞅着他,“人家本来就有心事,你还弹这首‘关雎’来让我分心……”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会跟你重提婚事?”花朝禁不住扬高眉。
“嗯。”她不好意思地颔首回答,“听了你三年的琴,我的琴技虽然始终及不上你这个名师,通晓的琴谱却非三年前的吴下阿蒙可以比拟。你一拨琴弦,我便听出你要弹‘关雎’了。”
“那刚才我问你时……”他似笑非笑地瞅着她。
“刚才……”她闻言芳颊酡红似火,抡起双拳不依地捶打那片雄健的胸膛,语音又娇又媚地为自己辩解,“人家被你亲得都还没喘过气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哪里想得起来嘛!”
花朝朗声大笑,心中得意无比。
“你还笑?坏死了!”她嘟起嘴埋怨。
花朝被她娇媚的模样逗得心痒难耐,忍不住低头噙住那芳唇深吻,动情的舌头撩拨着她,吻出她激烈的心跳与体内火热的骚动,千慧不由自主地低声吟哦了起来。
但在情火燎烧到一发不可收拾之前,花朝便以过人的理智放开千慧,额抵着她的额喘息道:“你愿意让我敲锣打鼓地将你迎娶入门了吗?”
“嗯。”在他深情的请求下,千慧欣然地颔首。
毕竟,两个人都等待太久了。
☆ ☆ ☆
“宁国公来访,令舍下蓬荜生辉。”
赵政道亲至门口相迎,两人虽无私交,但花捷怎么说也是位列国公,又统率保护皇城安危的御林军,深受皇帝与太皇太后重用,今日登门拜访,他自当以礼相待。
“打扰了。”花捷像以往一样表情严肃,只嘴角微扬,端正俊朗的目光难得的温和了起来。
“请。”赵政道并没有受宠若惊。
如果昨晚入睡时,妻子在他枕边说的话属实,花捷难得的亲切就不是没理由的。
“徽音公主今早召我入官,还留我一块用午膳。她不断夸赞慧儿娴雅温柔,暗示希望能有这样的媳妇。老爷,徽音公主恐怕是看上我们慧儿了。”
“嗯。”当时他听得昏沉沉的。
“东宁侯人品俊逸,又是皇亲国戚,是京中贵人争相巴望的乘龙佳婿人选,与我们家又是门当户对。况且为了千艳,慧儿的婚事已耽搁了,有哪家的姑娘到十七岁仍未订亲的?老爷!这门婚事我们要把握呀!”
“……”
“我就在纳闷在满朝文武大臣家的闺阁千金中,太皇太后和徽音公主何以特别青睐咱们家慧儿,三番两次的召她入官。就连我这样的一品丞相夫人,她们一年也难得召见一次呀。我猜想有可能是朝阳公主与慧儿亲近,引起了太皇太后的关注,才会在那一年宠召了慧儿,或许那时候和东宁侯在宫里见了面,东宁侯对慧儿一见钟情,他是太皇太后最疼爱的外孙,太皇太后爱孙心切,才会不时召慧儿进宫,好让两人能时常见面……”
这番话把他的睡意全赶跑,坐起身,瞪向妻子。
“夫人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虽然千慧极为孝顺、贴心,可他因为公事繁忙,无暇多与自幼离家的小女儿相处,只知她在回家不久后,朝阳公主便找上门,两人的神情颇为亲热,之后更是往来密切,至于两人为何会认识,千慧只含糊说是到庵堂里上香时,巧遇定国公夫人携朝阳公主前来,两人一见投缘才相识的。
而她时常入宫……那是种荣宠,他从未多想,更没料到会牵涉上东宁侯花朝……
“也没什么。只听说慧儿进宫时,东宁侯常常弹琴给她听。”赵妻避重就轻地回答。
“这……”还没什么?一个男人弹琴给一名芳华正茂的少女听,还能没什么吗?他不由得对妻子的轻描淡写不以为然。
“两人只要发乎情、止乎礼,咱们做父母的就睁只眼、闭只眼吧!而且慧儿已经十七岁了,我也问过她的意思,看她羞人答答的模样,我便知她不反对这门亲事。”
“可是……”
“再说,徽音公主已经够体恤我们了。如果不是千艳的婚事因泰儒的母丧而延误三年,说不定已遣人来说媒了。”
然而,这些话还在耳里、心里打转,尚未做出结论,隔一日花捷便派人送上拜帖,说有要事跟他商谈。
他与花捷既无私交,有什么私事可谈?除非他是为花家的唯一血脉、徽音公主的独子花朝而来。
宾主入座后,赵政道殷勤请客人品茗,注视着花捷那张刚毅、没什么表情的脸,知道他正等待自己开口询问来意。
“宁国公说有要事商谈,不知是什么事?”他缓缓道。
“本爵不擅长拐弯抹角,就跟右相直言了。”花捷的声音平稳轻柔,却拥有一种让人不得不倾听的权威力量,“我这次来,是为舍侄花朝说亲。”
“东宁侯?”赵政道眼中有抹了然。
“确是。朝儿对右相的三千金仰慕已久,徽音公主也很喜欢她,希望能与右相缔为秦晋之好。不知右相意下如何?”
“东宁侯文武全才,又是当今圣上的表哥,照理讲……”
“右相话中有话。”花捷不豫地挑起一道眉,在他的想法里,赵政道没有欣然应允婚事已是意外,居然还意有所指。
“宁国公别误会。东宁侯能看上小女,是小女的福分,这桩婚事,是小女高攀了……”
“无所谓谁高攀谁。花朝因父荫而封侯,赵小姐贵为右相千金,可说是门当户对。还是右相认为,比起勇王府世子这样的大女婿,花朝是有些不及?”
这句话虽是说得不愠不火,却是暗藏不快。赵政道这样久经世事的人,自是听得出来。
“宁国公言重了。”他的神情严肃了起来,虽然面对的是身负绝艺、取人性命只在弹指之间的御林军统领,他亦是不卑不亢。“别说本相非是嫌贫爱富的势利人,就是东宁侯的家世也是无可挑剔,何况又有宁国公亲自上门提亲,本相并无拒绝之意。”
花捷神色稍霁,“那是本爵误会了。右相对这桩婚事若是乐观其成,我将禀明徽音公主,她打算请皇上赐婚。”
“能蒙皇上赐婚是赵家的光荣,然而,比起东宁侯是否能在除去父母的庇荫、皇亲国戚的身分下,像他父亲一样,为国、为皇上尽忠效力,反而是本相更看重的。”
听出他的话中有话,花捷只以眼神示意他说明。
禀退身边伺候的仆从,赵政道的表情更严肃了。
“宁国公是两朝元老,又是太上皇与皇上的心腹,而赵某蒙皇上亲自拔擢,担任右相一职已三年,你我对天朝都是一本忠心……”
“右相直说吧。”没心情听人废话,花捷冷淡地催促。
知道他的脾气,赵政道不以为忤,轻扯嘴角后接着道:“本朝虽是猛将如云,但这些猛将大部分都在您、勇王、及定国公所统率的军队体系管辖下。您所统率的三万御林军负责保卫皇城和皇上。勇王麾下有六万精兵戍守京畿,定国公的十万天龙军分别驻守在河西、河东两郡,其馀的兵马则由兵部节制,在有战事时,方决定统领。定国公又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十万天龙军跟着他东征西讨,可说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为定国公赢得不败战神的称誉。”
“你是怀疑这里会有人不忠于皇上吗?”花捷的眼光转冷。
“宁国公误会了。不管是您、勇王,还是定国公,都是曾辅佐太上皇扫平叛党的股肱良臣,本相岂有资格质疑三位的忠心?本相是认为,天朝太倚赖定国公的军事能力,定国公正值盛年,是没什么可忧虑的,但等到定国公年事已高,除了他的义子戴少将军外,本朝已无人能驾驭天龙军了。本相一直主张军队要由朝廷统一节制,若有战事,朝廷再派遣适当的主帅统驭,而不是让某支军队由某人专属带领,这样若主帅忠心则无虑,要是主帅有异心,将成为朝廷的心腹之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