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又叹气了?”
背后传来他温和的声音吓得萸君跳着转身,砚熙仍是一派优闲地站在她身边。
“你怎么还在这里?”萸君被两人过近的距离吓得心跳加速。
他不是要去散步吗?靠她这么近做什么?
“我也想看电影。”
砚熙看向她头上的海报,她顺势望去,马上明白他的意图。
又是一部黑道背景的电影,难怪他这么有兴趣。
没来由的,她觉得很泄气,像被冷落般,有阵萧索的秋风吹过心底。
唉呀!她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变得这么扭扭捏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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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如萸君所预期的,果然充满了热情与激昂,看得人头昏眼花。里头零零落落的观众不是在睡回笼觉,就是沉浸在两人世界中,根本不在乎是花钱进来看电影,还是只想找个地方毛手毛脚?
唯一的例外,就是她身旁的大个子。
戚砚熙专注地盯着银幕,不时领悟地点点头,嘴里念念有词,认真的态度就像课堂上的好学生。
萸君忍不住偷瞄他一眼,无奈地摇头,即使她没有放多大的心思在剧情上也晓得这是一部黑道革命的戏。
这下还真的给好友猜对了,他果然想漂白,甚至取经到电影来了。
一想到这里,她不禁吃味地低喃:“自己看电影看得这么高兴,挺陶醉的嘛!真怀疑他还记不记得我的存在?”
话一说完一桶爆米花立刻伸到她面前。
“要吃吗?”砚熙体贴地问。
萸君不悦地扫了他一眼,嘴里含糊咕哝一声:“谁稀罕你的爆米花了。”
但手还是接了过去,发泄似的猛咬爆米花出气。
砚熙见了好脾气地笑笑,弯身从随行的提袋中抽出一本簿子。
待他翻开后萸君才知道那是一本速写本。
“你带着这个做什么?”嘴里咬着爆米花,萸君口齿不清地问。
“兴趣而已。”他简略地回答,陆续从袋子中掏出炭笔跟其它画具,瞥一眼银幕上的场景,就着微弱的光就在白纸上描绘了起来。
看着电影中的欧洲街道逐渐在他的笔下成形,萸君愕然发现他的兴趣还真专业,两三笔就能抓住精髓,几下子美丽的风景就跃然于纸上。
“这真的是你的兴趣吗?在电影院里写生?”忘了将手中满抓的爆米花塞进嘴里,她露出呆然的表情楞楞地问。
看到她赤于般的神情,砚熙忍不住眯起眼睛,笑着帮她将停在半空中的手拉近嘴边,方便她继续咀嚼的动作。
她毫无知觉地随他摆弄,下意识咬着入口的食物。
砚熙满意地看着她的吃相,某种神秘的脉动随着她鼓起的脸颊在他体内翻搅。
“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耶!”终于吞下满口食物,萸君顺手接下他的可乐,狠狠灌了半杯后才想到地说。
“因为工作的需要才会在这里画了起来。不过如果有我喜欢的景物,我习惯用笔将它们记录下来。”他平淡地解释,样子有如与世无争的艺术家。
萸君纳闷地扫了他几眼,觉得这位大哥真的很特别。
有谁听过那个黑道大哥的兴趣如此风雅?
再说,他要将帮派转型需要连电影场景都拷贝回去吗?
“你的兄弟们没告诉过你,你很奇怪吗?”她不禁好奇黑道弟兄们受得了他的行径吗?
“他们常抱怨我规矩太多了。”砚熙笑笑地将东西收回袋中,平静的脸上读不出其它意思。
萸君不明白他的话,这是黑社会问复杂的内幕吗?
难道说他这个大哥当得很辛苦,只能用笑掩饰心酸?
突然间她很同情他,更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心疼。
她豪爽地拍拍他的胸膛。
“我了解,毕竟依你的性情的确不适合那个环境,好好加油吧!我相信你一定可以革命成功的。”
她祝福他漂白顺利。
不解她眼底的怜悯从何而来,砚熙习惯性地不多问,指指银幕上两个硕大的英文字告诉她电影散场了。
“啊!结束了。我还没搞懂它在演什么,怎么就结束了呢?”萸君盯着银幕上跳动的英文字不甘心两百多块的电影票就这样没了却什么都没看到,脑袋倒是被转得七荤八素。
“最后那个想从良的黑道大亨被部下谋杀,一直到死都被视为恶人。”
砚熙说出大概的结局,萸君听了立即转过头来,眸光熠熠地瞅着他瞧。
依他默然的表情看来铁定受了不小的打击,害她的心情也跟着沉重,一股说不出的力量将他们拉近。
“你别太难过,电影是电影,现实是现实,并不是所有的大哥的结局都是一样的。”她努力想安慰他,但不懂温柔的她不晓得该怎么表达,只能勾着他的肩膀像哥儿们般有难同当地说。
砚熙瞄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臂一眼,再看看她支持的表情,实在跟不上她思绪更换的速度,但心跳声愈跳愈明白。
他恐怕是放不下她了。
见他怔然下说话,萸君怕他继续钻牛角尖,赶紧将东西收齐推着他走出电影院。
“你接下来有什么活动吗?”她笑得很灿烂,尽可能地帮他摆脱剧情的阴影。
“我想我该回公司了。”
一听到他要回去那个可能众叛亲离的帮派,萸君用力揪紧他的手臂。
她怎么可以在这时候放他回去独自面对那群不良份子呢?
“不然我们去吃午饭好不好?我难得请客,你一定要赏光。”不等对方回答,她拉人就走。
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他有心改过,她绝对力挺到底!她怎么可以让一出不知所云的烂电影打击他的士气呢? 她一定要死守在他身边,好好保护这个即将绝种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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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后,砚熙还是被一通急电请回,萸君当然不会错过直捣巢穴的机会,硬是跟了过去。
抬头望向这栋雄伟的大厦,高耸的玻璃帷幕反射出不可侵的光芒,气派得让她啧啧称奇。
“看来你们生意还做得满大的嘛!”
虽然砚熙客气地说他们公司只租借了一层楼,但在这样的黄金地段,这样的名家建筑里工作也不是简单人物了。
砚熙笑着不多说什么领她上了二十楼,一踏出电梯,蓬头垢面的睦平立刻迎面杀了过来。
“大哥!你去哪了?还有一堆事没有决定,你怎么可以偷溜呢?”睦平垮着一张脸苦兮兮地念着:“二当家也是,一大早就不见人影,现在案子要调整也找不到人决策,我们快忙挂了啦。”
“你这种人最好早死早超生。”
一个清亮女声引来睦平的纳闷,他从满手的文件中抬起头,震愕地发现萸君的存在。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参观不行吗?”她皮皮地说。
“你这个妖女离我大哥远一点!”看她靠在大哥身边,他立刻冲上前去隔开两人。
大哥怎么可以引狼入室呢?怎么可以再跟她有瓜葛呢?
“你干嘛这么紧张,活像是捉奸的怨妇……”说着说着,萸君看他的眼神也变得诡异。
他保护砚熙的程度超过了一般部下的职责,这是否掩藏着其它情愫呢?
“你干嘛用那种眼光看我?”睦平被她瞧得浑身发毛,活像被扒光似的。
“难怪,难怪……”她绕着他摇头晃脑,嘴里念念有词。
“难怪什么啦?你不要再浪费我们的时间,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快滚吧!睦平被她打量得心浮气躁,连话也说得呛。
“睦平,别不礼貌。她是客人,就由你负责接待。”砚熙不悦地下了指令,强硬的口气不容人反驳。
“可是大哥,工作怎么办?”睦平死都不想跟妖女多接触一秒。
他们就是不对盘,碰在一起只会斗得两败俱伤。
“阿龙、阿虎会帮我。”
话一说完办公室的门也应声合上,没有上诉的余地。
睦平颓丧地垂下肩膀,青着一张脸倒在椅子上,那样子好不凄惨,连萸君都不得不可怜他。
“偶尔被上司刮一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嘛!”她坐到他对面。
“见到面前那张俏脸,睦平立刻气得振作起来:“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个祸国殃民的妖女!我大哥脾气好得很,什么时候给过我们脸色看了?你一来就把这里搞得乌烟瘴气,不是妖女是什么?”
“喂喂喂,你说话要凭良心啊!这个垃圾堆是我进门前就有的,别赖在我头上。”萸君被诬陷得哇哇叫。
睦平扫了一眼屋里的惨状,也没力气跟她吵了。
“这样子你还想参观什么?”
“我就是要好好研究你们的巢穴。起来吧,你可是要好好地招待我呢。”棒打落水狗是她的专长,不趁着敌人疲惫时候追击,难道还要等他恢复再跟她大小声吗?
睦平怨恨地瞪了她一眼,不甘愿地站了起来,带她在办公室绕了一圈。
整层楼的格局设计得很有系统,但萸君愈看愈胡涂。
电梯一出是一条走道,走道一边曲曲折折地隔出一堆小房间,每扇门都关着,里头不是传出计算机的运作声,就是异常的安静。
另一边,一间会客间,虽然干净明亮,她却瞧不出任何名堂。
走道的尽头就是砚熙的专属空间,走过那里空气明显变得舒爽,让她恋恋不舍。
“妖女,你走不走啊?赖在哪里也见不着大哥,他现在没空理你,以后也是!”看不惯她陶醉的模样,睦平口气酸得刺牙。
“要你管!你还是好好介绍环境吧,要是你大哥知道你待客不周,不晓得会不会生气呢!”他酸,她也不是省油的灯。
只要提出大哥压他,他就没有反击的余地,只能瞪着她咬牙切齿。
“瞪什么瞪?你还没告诉我这些房间是做什么用的。”她不耐地睨回去。
俗语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若没把巢穴的环境弄个清楚,怎会明白砚熙在这里受到多大的迫害呢?
“小房间里都是你不喜欢、不感兴趣,也不屑看到的事,看不看自便;锁着的大房间是男人们的战场,惨不忍睹。我没钥匙,里面的人不开,我也不能招待你进去。”睦平意兴阑珊地说。
“是吗?”萸君怀疑地瞟了他一眼正打算开间小房间探个究竟。
“你们在做什么?”
手才刚搭上门把,那鬼魅般的声音又阴森地飘了过来。
“二当家!”睦平也被吓了一跳,语调不稳地跟对方打招呼。
“见到皓天,萸君马上放弃探险栘到他面前,两手一插,剽悍地问:“你一大早去骚扰祺攸,又想干什么坏事了?”
她可没忘记这个二当家有多危险,一举一动都充满心机,他去找祺攸肯定不是好事。
“详情你去问她比较清楚,请别耽误我工作的时间。”皓天冷冷地说。
萸君却从他冷硬的线条中嗅出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她野性的直觉告诉她,鄞皓天生气了,而且事情绝对跟祺攸有关。
她还想追问点什么,皓天却先一步闪进砚熙的办公室,站在门边说话。
“大哥,跟勇哥约定的时间到了。”
“时间到了吗?你等我一下,我们马上出发。”闻言砚熙立刻收拾好档匆忙步向门口,经过萸君时给了她一个歉然的微笑:“抱歉,今天不能好好招待你。”
萸君表情木然,手指扯住了他离去的脚步。
“我要跟。”她坚定地望进砚熙深邃的眼底。
“喂!妖女!我们是去谈生意,你跟去做什么?”睦平第一个受不了地大喊。
“我还有些问题要请教你们二当家,他一向神出鬼没,天知道我下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现在不问个清楚,我不安心。”她非常坚持。
除了祺攸的事,她也想知道他们到底是做什么生意。
拗不过她的决心,砚熙询问皓天的意见。
“方便吗?”
皓天别有深意地瞄了她一眼。
“我想是没问题,柳小姐去那边应该不会觉得无聊。”
二当家一句话,一切就此定案,一行人迅速转移到下个战场。
第七章
鄞皓天说的没错,她的确一点都——不——无——聊!
一个女子跟一大群男人一起上酒家怎么会无聊呢?
真不愧是黑道作风!谈生意一定要到有小姐陪酒的地方才谈得尽兴呀!
萸君用力掐着酒杯狠狠灌了一口啤酒,怒火随着酒精累积益加狂炽。
看看这一堆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颟顸中年人,她就一肚子大便。
恶心!恶心!这些男人凭什么用那油腻腻的手躇蹋她们女性同胞的白皙肌肤?他们难道不知道这家店是干净的吗?小姐们只纯粹陪酒不提供性服务。他们难道没见到她们脸上僵硬的笑容有多难过吗?
整个包厢里大概只剩认真确定合约细节的戚砚熙跟那个被众家美女包围却无动于衷的鄞皓天还保持理智,其它的不是被酒精撂倒,就是被色欲冲昏了头。
再灌下一杯生啤酒,萸君已经忍无可忍了。
重重放下杯子,发出的声响成功引来所有的注意力。
她力拔山河地起身走到一名手还停在陪酒小姐大腿上的某老板面前,用力抓起那只肮脏的猪蹄,义正辞严地训道:“你的手逾炬了,骚扰到对方,必须道歉!”
气氛顿时沉凝下来,众人紧张地等着这位能决定今晚生意成功与否的大老板的反应。
“哈哈哈……你不素医院的小护士吗?怎么跑到这边来了?来兼差吗?”酒过三巡的勇哥多花了些时间才认出萸君,随即豪放地大笑起来。
紧绷的空气被笑声震散,大伙松了口气。
萸君没空跟他叙旧,顽固地说:“你以为几个笑声就能弥补这位小姐所受的伤害吗?道歉,我要你的道歉。”
勇哥面无表情地看了她十多秒,接着又是一阵狂笑,反手一拉,毫无准备的萸君就被拉坐到他的大腿上。
“你这素在抗议偶没照顾到你吗?放心,偶现在就好好地给你照顾一下。”说完,油腻腻的猪蹄转袭向她严肃的脸。
情况转变得太突然,大家忘了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愈逼愈近。
“勇哥,她是我带来的,不是这里的小姐。”就在他快碰上她时,砚熙先一步挡开勇哥。
勇哥瞄瞄自己被箝制住的手,再瞧瞧砚熙脸上的认真与萸君的固执,冷不防地又笑了。
“戚老弟,你素在跟偶开玩笑吗?在这里的随不猪道,你素那个什么什么柳什么的……”
勇哥记不住作古的圣人,困惑地用一双肥手不停地在油腻的头上抓呀抓。一旁的睦平怕沾上他的头皮屑赶紧接话:
“柳下惠啦!大家都说我们大哥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勇哥,你就别再伤脑筋了。”
“对啦,就素那个柳什么惠啦!你戚老弟是出了名的冷戚王老五,怎么会自己带女人来呢?别骗老大哥了,这么可爱的娃儿怎么可以被你霸着不玩呢?”勇哥一边说话一边又向萸君探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