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不要来看!”秋纬扬声叫道。
她哭得泣不成声,“大哥。”
阿耀连忙将她拉进人群当中。“你想找死啊?万一被发现我们是一伙的,大家都没命了。”
“你怕死我可不怕,放开我!我要去救大哥!”她激动的哭叫。
他用袖口抹去脸上的泪水,“谁说我怕死?可是单凭我们两个怎么救得了秋大哥?只是白白送死罢了。”
“那怎么办?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大哥被处死?”秋筠心中悲痛逾恒。“天理何在?天帝为什么不张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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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问斩?”皓月脸上一片惨白,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听到的消息。
宫女有些后悔告知实情。“姑娘,你还好吧?”
“现在是什么时辰?”
“就快午时了。”
皓月娇躯晃了晃,不假思索的便往外冲。
她必须去阻止,不能让秋纬就这么被斩首示众,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为什么?她费尽心思想要阻止百姓和朝廷之间的对立,可是最终还是走向毁灭的命运,是她的力量太薄弱了?还是历史根本无法改变?
心脏仿佛被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掐住,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姑娘,你不能出去!”宫女慢了一步,没能拦住她。“王上有旨,不准你踏出璎珞宫,姑娘。”
才冲出寝宫,皓月就被一双铁臂抓个正着。
“你要上哪儿去?”
他就猜到她会有这样激烈的反应。
皓月仰起忧急参半的小脸,不待喘口气,反手揪住他的衣襟。
“琅邪,现在还来得及,我求你快下旨停止行刑,你不能杀了他,我求求你,你要是现在杀了他,反而会激起百姓心中积压已久的愤怒,你是在逼他们造反,你知不知道?”
琅邪目光闪了闪,“那也是朕该烦恼的事,你不需要担心。”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一意孤行?为什么我这么努力还是改变不了你?”她痛哭失声的捶打着他,无力感和挫败感的双重打击让皓月崩溃了。“为什么?为什么?”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到底为了什么?一切还是没有改变,她救不了任何人,那么为什么要选上她?
他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不过还是忍住。“就算你恨朕也好,他是非死不可,何况就算现在下旨也已经太迟了。”
皓月刷白了脸,娇躯剧烈颤抖,猛力推开他,笑得苦涩。“我错了……我以为改变得了你,原来是我太高估自己了。”
就因为秋纬有张和死去的父亲同样的脸孔,所以对他总是怀有一份特殊的感情,希望他能代替死去的父亲好好活着,可是这一刻她却救不了他,强烈的内疚和自责击溃了她。
“不许你再责怪自己,朕会这么做也是不得已的。”琅邪扣住她的肩头,用力摇晃。“你要相信朕!”
她奋力挣开他,哑声大喊,“不要碰我!”
一步一步踉跄的后退,在泪眼蒙眬中看着自己所爱的男人,居然是个草菅人命的刽子手,皓月心痛到无以复加。
“我要离开你。”她幽幽的说。
琅邪俊脸一沉,“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离开你。”即使她再爱他,可是在她道德感甚重的观念里,他的所做所为都是错的,皓月无法说服自己嫁给这样残暴不仁的男人,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的跟他共度一生,她永远忘不了那些无辜冤死的人。
他抽紧下颚,嗓音冷冽。“你再说一遍。”
这回她的口气更坚定。“我要离开你!”
“你真的想离开朕?”琅邪用着冷漠的口吻问道。
皓月决绝的迎视他的瞪视。“对!”
两人互瞪着对方,像是在等待对方先妥协。
“好,朕就成全你!”他咬牙低咆。
她满眼惊痛地看着琅邪恼怒的拂袖而去,颤抖的抬起小手,捂住逸出啜泣的双唇,最后再也撑不住,蹲下身来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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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真的舍得把她赶出宫?”菀妃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爱娇的偎在睽违已久的男性胸怀内。
琅邪低哼一声,“朕已经受够她了。”
“那么两个月后的立后大典……”
他似笑非笑的斜睨她一眼,“爱妃想当朕的王后吗?”
“王上是说……”菀妃受宠若惊的睁大媚眼,声音因太兴奋而打颤。“要、要立臣妾为后?王上不是在开臣妾玩笑吧?”
“朕像是在开玩笑吗?”长指勾起她堪称绝色的花容月貌,邪气的调侃。“怎么?爱妃不愿意?”
菀妃忙不迭的起身,然后盈盈的跪拜。“臣妾……谢王上恩典。”她就要成为曌国的王后了,终于让她等到了!
“过来。”琅邪一把将她绵软无骨的丰润身躯搂住,半敛的睫羽下,是双冰冷的笑眸。“爱妃可别让朕失望了。”
她唇角骄傲的上扬,“臣妾会全力以赴,成为一位贤德仁慈的好王后,绝不会让王上失望的。”
“贤德仁慈?哈哈哈……”他狂笑不已,只有自己听得出笑声中饱含着嘲讽。“好!说得好!”
这时,子婴的声音从屏风后头传来。
“禀奏王上,皓月姑娘她……”
琅邪撇了下嘲弄的嘴角,“她又想做什么?”
“皓月姑娘想来跟王上辞行。”
他下颚紧了紧,“不必了,朕不想再看到她。”
“是。”脚步声再度离开。
菀妃佯装识大体。“王上何必这么无情?”
“爱妃真的要让朕去见她?”琅邪笑谑的将她压在榻上,俯下头颅,将嘴抵在两片微噘的红唇上,“朕早就厌倦她了……”最后一个字消失在唇舌交缠的口中,层层的纱幔被宫女垂放下来,遮住满室春意。
而在飞燕宫外,皓月眨去满眶的泪水,想说句话,才发现喉头梗住了。
“王上正陪着菀妃娘娘,姑娘还是尽早离开王宫吧!”
子婴的话让她明白他们之间的爱已成往事,既然缘分尽了,再说什么也是枉然,脚步虚软的走回璎珞宫,皓月的眸中流不出半滴眼泪,旋即开始收拾简单的随身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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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我们真的要去房宿城?”
携带仅有的家当,坐上雇来的马车,随行的宫女不安的问。
皓月也换上寻常百姓的衣裳,脸上有着淡淡的哀伤。“如果你们不想去,现在回宫还来得及。”她故意忽略心口的阵阵抽痛,不愿再去回想。
“那怎么成,奴婢们可是好不容易才求王上点头答应让我们跟着姑娘出宫,现在要是回去,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她实在有些不解。“你们在王宫里待得好好的,有得吃、有得住,为什么要跟着我在外面吃苦?”
马车上下颠簸,让另一位宫女险些摔了出去,只得抓紧牢固的东西,不过还是晃到头都晕了。
“那是因为奴婢眼光好,看准姑娘将来一定会成为我们曌国的王后……哎呀!这车夫是怎么驾车的?到底行不行啊?”
“奴婢也认为王上并不是真心要让姑娘离开,姑娘又何必非走不可呢?”她们真是想不透。
皓月涩然一哂。“不走还能做什么呢?难道还要继续留在宫里看他处死更多的百姓?或者亲眼看着别人杀了他吗?”
“姑娘根本是在逃避现实。”宫女随口说道。
她心头一震。
逃避这两个字宛如箭般笔直的射中皓月的心窝。
没错!她是在逃避,逃避无形的罪恶感、逃避沉重的压力,她不是什么天女,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子,自然也会有软弱胆怯的时候,当内心无法承受时,自然就会想要逃避。
可是她不禁要扪心自问,自己真能抛下这一切吗?
答案是不能,即便琅邪不再爱她,她还是无法不去担心他的安危,如果真的无法改变历史,他依旧难逃一死,皓月也想陪他到最后一刻。
原来自己这么爱他……
皓月将泪湿的脸庞埋在掌心思忖。
“姑娘,是奴婢说错话了,你不要再难过了。”宫女见她如此痛苦,不忍再逼她。“既然要去房宿城,得多带点干粮才行。”
另一名宫女搭腔。“待会儿在路上买就好了。”
“我们不去房宿城了。”她陡地扬首宣布,小脸上闪耀着光芒。
主人,你要听从自己的心……
尽管再伤心难过,你也要勇敢的撑下去……
荧惑的话忽而在脑中响起。
“我要留在这里!”
两名宫女异口同声的大叫,“什么?!”
她不再哭泣,决定做最后的努力。“我们就在城里先租间屋子住下来,不过千万不要曝露了身分。”
第八章
一个半月后──
“……再过半个月就是立后大典的日子,听说岩国、霝国和望国的君王也会派遣使者前来祝贺,不过王宫里的气氛听说怪怪的。”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几个坐在一块喝茶的客人闲聊着。
“怎么说?”
那人故意神秘兮兮的压低嗓音,“我有个亲戚因为家里穷,就把儿子送进宫里当太监,前阵子获准回家省亲,不小心说溜了嘴,好像是王上身体不适……成天都待在寝宫里,连早朝也不上了。”
背对着他们的纤柔身影陡地僵硬。
琅邪病了?
她差点打翻手上的茶杯,尽管流言不可信,但皓月却无法阻止自己胡思乱想,除非是很严重的病,否则琅邪不可能连早朝都没办法上,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她真想马上回王宫去。
“这话你可别乱说,是会被杀头的。”有人好心警告他。
为了证实自己所言不假,那人可是信誓旦旦。“我那亲戚真的是这么说的,不是我在唬你们。”
另一个人也迫不及待的加入八卦行列。“我也听说了,听说原本驻守在其它城的军队,最近好像都往我们亢宿城这儿集结。”
“会不会是来庆祝王上立了王后?”
“怎么可能?十几万大军可以把整座城围成好几圈,到时可是连一只蚊子也跑不出去。”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反正又和我们无关。”
“好了、好了,别再说了!小心惹祸上身。”
皓月忽然有种很不祥的预感,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付完帐,她很快的离开茶铺,心慌意乱的走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
大军正在往王宫集结……
如果这是真的,那就太不寻常了。
是琅邪担心那群乱党会选在立后大典那天起事造反,所以打算派军队进城?还是有其它原因?皓月不知怎么地心跳得好快。
不期然的,她在人来人往当中,瞥见一张不可能会再看到的面孔,整个人霍地傻住了。
是她眼花了吗?
下一个动作,皓月急切地拨开挡在身前的人潮,往前钻动,想要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不可能是他!
他已经被处死了不是吗?
不可能!
也因为这个原因,皓月找遍了大街小巷,最后仍然一无所获,直到夜幕低垂才返回陋巷中的小屋,因为租金便宜,隐密性又高,所以才决定住了下来。
“姑娘,你总算回来了。”见她失魂落魄的进门,在屋里急得像热锅上蚂蚁的宫女赶紧上前迎接。
另一个宫女已经拧了条湿毛巾过来伺候。“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可把奴婢给急死了……姑娘,你怎么了?”
皓月摇了摇头,“没什么。”她没有追到人,可见是看错了。
“饿了吧?奴婢去把饭菜热一热。”
见她神情恍惚,两名宫女相视一眼,“姑娘在想什么?”
“下午我在街上看到一个人。”皓月还处在震惊当中。“可是他已经被处斩了,不可能还活着……”
宫女做出惊恐的表情,“大白天难道有鬼?”
“姑娘,你可不要吓奴婢。”最怕那种东西的宫女脸色大变。
皓月轻笑一声,也觉得根本不可能。“大概是我看错了。”
“一定是看错了。”两名宫女点头如捣蒜。
皓月不禁伤感,“他已经死了,我还在奢望什么……没事了,你们不要担心我,其实饿的话可以先吃,不用等我回来。”
“姑娘是主子,哪有奴婢比主子先用膳的道理。”宫女依然还是谨守尊卑的分际。“奴婢去把饭菜拿去热一热。”
等她走了,另一名宫女又重新拧了湿毛巾让皓月擦手。“姑娘脸色不太对,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我下午在茶铺听说了些事,心里很不安。”皓月小脸一整,“你们有办法跟宫里的人打听消息吗?”
宫女面有难色,“这……”
“算了,如果很勉强就不用了。”她们这一个多月来跟着自己吃了不少苦,不能再为难她们了。“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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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睡在简陋的榻上,皓月躺下来没多久,旋即心烦意乱的坐起身,她必须想办法打听到宫里的情形,不然无法安心,可是要找谁才好呢?
自从秋纬被当众处斩后,的确达到恫吓的效果,百姓似乎对朝廷更加敬畏,谁也不敢提起他的名字,更没有人敢再批评君王的不是,可是皓月反而更加忧心,因为这股庞大的民怨随时有爆发开来的可能,届时再也没人抵挡得住,只会造成两败俱伤。
她用双手环抱住自己,也挡不住心头涌起的寒意。
叩、叩、叩……
深夜的敲门声让皓月惊跳一下,这个时辰会是谁来了?
门板又被敲了两下。
就在她打算出去应门,睡在另一间房的两名宫女已经先后出来了。
“是谁?”其中一人手执铜烛台,声音还有着浓浓的困意。
外头响起男子饱含歉意的声音。“这么晚打扰了,有事想要请问。”
另一个宫女打了个呵欠,“等一等。”说完便“喀!”的一声拉开门闩。“你要找谁?”月光映照出对方瘦削的身影。
原本在房里的皓月也跟着出来,因为她总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男子的身影在谈话之间挪动了几分,正好让屋内的人得以窥见他的长相。“对不起,我想请问一下……”
“喝!”皓月剧烈的抽气一声。
站在门口的男子听见异声,目光射进屋内,终于也看到她了。
“是你?!”
皓月惊愕不已地瞪着大步跨进门坎的年轻男子,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虽然比之前清瘦不少,下巴也多了些短短的青色胡髭,看来有些狼狈,不过却是完好无缺,她可以确信自己看到的不是鬼,因为他有影子。
“秋、秋纬?”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怔怔的看着她,“怎么会是你?”
“你没死?!”皓月失声叫道。“那我白天在街上看到的确实是你没错?怎么会这样?你不是已经、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