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不是故意的。”她像是在祈求每个人的谅解。
伊承谕叹了口长气。看到陈姿伶已吓成这副模样,他怎么忍心再苛责她?
“你说!你到底跟小乖说了什么?你快说!”要是表情可以致人于死,陈姿伶可能已经尸骨无存了。
虽然伊承谚对苏长贤这种态度极为不满,但他也急于知道陈姿伶和自己妹妹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
“陈姿伶,你可不可以把整个意外过程告诉我们?”伊承谚还是忍不住瞪了苏长贤一眼,表示他的不悦。
“我……只是提起郎姥姥,还有镜子的事……怎么晓得她的反应竟是如此骇人……我根本叫不住她,也拉不动她……”她后悔了,其的后悔了。要是伊暖欣有个三长两短……再看看苏长贤脸上的表情,她是真的失去他了,是不是?
伊家两兄弟和苏长贤都倒抽了口气。
陈姿伶的话令他们胆战心惊。
从她形容伊暖欣的情形看来,他们几乎可以明确的知道,伊暖欣一定想起了什么,这也是他们一直害怕发生的事。
该来的还是来了。现在他们不得不相信,上天的安排是人的力量无法扭转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苏长贤愤恨地用拳头击在墙上,仿佛他的手不是有血有肉的,完全不知疼痛。
“够了!”伊承谕用手肘挡了他一拳,制止他失控的行为。
陈姿伶张大着口,要说的话全梗在喉咙,眼泪一串串地流了下来。
看到苏长贤的手瘀血、肿胀,她的心叉刺又痛。他受伤,她何尝好过?
他竟傻得问她--“为什么”?
她为的是什么,他还不懂吗?天哪!她真的是嫉妒、真的是失望。
急诊室的红灯熄了,林英平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脸色十分凝重,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林叔叔!我妹妹她--”
“你们心里最好要有准备。”林其平这句话教三个男孩的脸色顿时成了白纸一般。
“不!不!”苏长贤抓着林其平的手,激动地说:“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我也不相信。”林其平缓缓地说道:“我行医将近二十年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事情。我替她做了详细的检查,她没有内伤,只有外表几处擦伤,甚至连她肚子裹的孩子似乎也没有流产的现象,可是--”
“可是什么?”三个男孩不知道自己的心脏还可以受得了多大的冲击。
“她的生命迹象却一点一滴在流失。她已经醒了,可是好象活下去的意识很薄弱。我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他们三个人全是医学系的学生,林英平的话他们都清楚,但也跟林其平一样难以置信。
“她不会有事的。只要帮她找回那面镜子,她就不会有事的。”陈姿伶的话还其是惊醒了他们三人。
是的!只要有那面镜子。只要让她回到前世,她就有救了。
伊承谚首先打破三个人的沉思,说道:“我们一定要找到那面镜子,把暖欣送回前世。”
伊承谕也懂这个道理,只是这么匆忙间,教他们上哪儿找回那面镜子?
上一次他们到警察局去带回伊暖欣时,似乎曾见到她手中握有镜子,但是他们只顾着照顾伊暖欣,根本忽略了它的存在……两兄弟很有默契地把目标锁在苏长贤的身上。
苏长贤颤着双唇,痛苦万般地点点头。“镜子在我这儿。”
他没想到还是有这么一天。他一直以为只要把镜子藏起来,便可以藏住一切,却没想到依然无法逃过冥冥中的安排。
第十章
沙夏的预感还是准确的。
伊恩果然苡荏为饵,设下了圈套让邾理往里跳。
哈撒族内的骑兵全部严阵以待,只要沙夏一声令下,两族马上会大动干戈。
“族长!让我带兵去攻打阿登族。”卡尔巴激愤地请命。
“卡尔巴,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大哥在伊恩的手上,如果我们前去攻打阿登族,可能会危及他的性命。”坦伊的话正是沙夏所担心的事。
“难道我们就坐以待毙吗?”卡尔巴握紧双拳,他对邾理的忠心是可以两肋插刀、在所不辞的。
“不如我和你先去打探大哥的消息。”
“坦伊?”沙夏不敢相信他会提出这种建议。坦伊他一向身子薄弱,岂可承受长途跋涉之苦?
“达达!”坦伊看着已然年迈的父亲,那满头白发因担心邾理而更白了。
“让我为哈撒族尽一点心力吧!”
沙夏拍拍儿子的肩,露出欣慰的笑容。“我以你们两兄弟为荣。”
※ ※ ※
经过商量之后,伊暖欣如愿以偿地回到了伊家。
就如同林其平所说的,她的生命力似乎正慢慢地逐渐消失。她总是愣愣地看着前方,仿佛在期待着什么,那双如潭水的阵子深不见底。
“邾理!邾理!”她口中低声的唤着邾理。
伊承谕和伊承谚互看了一眼,他们不明白“邾理”到底代表着什么,也许是个人名吧!
在医院里,伊暖放在昏迷中断断续续说了一大堆他们听不懂、也不了解的事,什么阿沙拉卡山、山坤艾达……虽然他们听不懂、也不了解,但他们知道那一定是郎姥姥所说的伊暖欣的前世。
“暖欣!”伊承谕握住她的手,有点舍不得却又无可奈何地说:“虽然我们不愿意再失去你,可是看到你这模样,教我们如何忍得下心?我相信爸爸也不会责怪我们决定将你送回前世。只是你回到了那里,不要忘了还有两个疼爱你的哥哥,还有……长贤,听到了吗?”
当伊暖欣听到“前世”两个字时,整个人像被注人了新生命般,脸上有了异样的光彩。
她的样子让他们想到了“回光反照”四个字。
伊承谕和伊承谚拍拍苏长贤的肩,很有默契地一同走出房间。在门被带上的刹那,苏长贤的脸上已湿了一大片。
谁会料到竟是如此别离的场面?
苏长贤将手中的镜子放到伊暖欣的手中,只是一刹那间,他竟可以感觉到这面子有股电流透过他的手窜至了伊暖欣全身上下,而使她有了原气。
“对不起!”伊暖欣的泪水滴落在他的手上,灼痛了他的心。
这三个字一直是他最害怕、最不愿意听到的,没想到她还是对他说了。
“长贤,忘了我吧!”伊暖欣的话让他瞪目结舌,全身都像松了螺丝般地颤抖摇晃。
要忘了一个人不是件容易的事,而要忘了一个自己深爱的人更是困难不!是痛苦。
人为什么要有心、要有情?如果能无心,就不会哭泣;如果能无情,就不会伤心。
而今有谁能够明了他此刻的心情?别人可以不明白他的痴心,她也不明白吗?
“小乖,不要对我说抱歉。”他深情地凝视着她,轻声讯:“我不会忘了你。爱上你是我一生的宿命,如果曾经爱过你就算拥有你,那我真的一点也不后悔。只是没想到我用我的深情至爱仍然无法留住你,这才我今生最大的遗憾。”
命运的安排,是他一个人的力量无法扭转的。
伊暖欣含着泪珠看着他,教她该怎么办?她真的不愿意伤他的心,可是她的预感告诉她,若不回到从前,可能会引起阿沙拉卡山中一场浩劫。她不愿意因为自己而使得生灵涂炭,更不愿意邾理受到任何伤害。
上天为什么要在她的前世、今生安排了这样两个痴心守候的男人呢?
“长贤--”纵有千言万语,地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任泪水奔流。
“什么都不要说了。”他将手指轻放在她的唇间。“我只希望你能够答应我一件事。”
不要说一件事,就是十件、百件,她都会答应他的。今生欠他的地无法还,只有待来世再偿。
苏长贤执起她的小手放到唇边,轻吻了她的手心与手背。“还记得吻手心和手背的意思吗?”
她猛力的点头,怎么会不记得?那曾是他给她的承诺啊!
“我把你还给前世的他,但是来生我会守在有你的地方,用我最深的爱、最痴的心,与你深情相约。”说完,他在她额头上留下深深的一吻,然后轻轻转身离去,走得那么轻、那么教人不忍心。
在门被关上的刹那间,伊暖欣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那是他无奈又悲哀的心碎声呀!
伊暖欣颤抖着手将镜子拿了起来,镜中的泪人儿是她自己。
这一次的离去,将是今生永远的分离,却也是前世的重逢。也许就像郎姥姥说过的,她并不属于今生,而属于前世。
她轻咬破自己的手指,血丝从指头上的齿印中沁了出来,她用血在镜子上写下∶
天不老,
情难绝,
此爱绵绵来生偿。
夜空中,一颗流星划过了天际……
伊暖欣睁开眼睛,闪入脑中的第一个念头是她回到了一八八三年。
果然!有一张陌生的脸正焦急地看着她。
“谢天谢地!苡荏公主,你终于醒了。”
“你是谁?”她坐了起来,环顾四周陌生的环境。“这是哪里?”
她跨越了时空,只为了和邾理重逢,为什么……
“苡荏公主……不!我伟大的山神艾达之女,求求你析求山神艾达不要降罪予我阿登族,士雷愿用性命担保,一定会让邾理少主平安回到哈撒族。”士雷急急的说。
“你在说什么?邾理他怎么了?”伊暖欣脑中一片混乱。
“我--”
“士雷!”忽听一声斥喝,打断了士雷的话。
伊恩一脸邪恶地走了进来。“真是天助我阿登族也!山神艾达还是将它的爱女赐予我阿登族了。”
伊暖欣脑子恢复了正常的运转。
阿登族!
原来她在阿登族。
“你真美。”伊恩的眼睛贪婪地盯在她的脸上,让她浑身不舒服。
“我要回哈撒族。”她话一出口,马上引来伊恩的大笑。
他的笑声让伊暖欣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
“你真舍得回哈撒族?”他眯起如豹子的锐眼。
伊暖欣一时还无法会意,他的大手已扣住她的手臂,强行将她拉了起来。
“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谁?”伊恩拉她时,她抗拒着屹立不动。
“邾理。”伊恩的回答让她忘了抗拒,双脚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走。
当他们走入黑暗的地牢时,迎面一股难闻的异味,使得伊暖欣百作呕的感觉。
侍卫拿着火把,慢慢地朝墙上被绑住双手的犯人一照时,伊暖欣脸上条地发白。
那个犯人……竟是邾理!
瞧他被折腾成什么样子--只手被高吊着,身上尽是鞭痕,一条条像血蛇般交错布满他全身上下,他的头半垂……
“邾理!”伊暖欣挣开伊恩的手,冲到他面前,将他的脸捧在手心里。
邾理完全没有反应。她颤着手,轻按他额上的大动脉,确定还感觉得到脉动,才强忍住夺眶欲出的泪水。
“邾理!”她再唤他一下,仍然没有反应。
“不用叫他,他吃了迷药,一时清醒不了。”伊恩将她从邾理身边拉开。
“为什么?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哭号。
“为什么你还不明白吗?”伊恩将她拉得更靠近自己,然后用手将她的下巴紧紧捏住。“他会变成这样,是为了要救你。”
他原木只是设下圈套引诱邾理,没想到却顺利得教他难以置信,不仅捉住了邾理,还让他在瀑布附近找到伊暖欣,看来阿登族要统霸整个阿沙拉卡山是指日可待。
正当伊恩想得兴奋之际,忽听侍卫一声惊呼。
伊暖欣伸手将侍卫配戴的匕首抽出,狠狠的往伊恩身上刺去。
他警觉地推开她,而她整个人退后贴至邾理身前,匕首架上自己的颈子。
“我是山神艾达之女,要是我在凡间出了什么差错,山神艾达将降罪至你们每个人身上。”她的话引起侍卫们的恐慌。
是的!二十世纪的伊暖欣已不复存在了,现在的她是山神艾达之女,是巴夏族的苡荏公主。
伊恩也慑于她严厉的神情。他曾经亲眼目睹她消失于一场风暴的情景,至今仍余悸犹存,而且每个人都知道她是山神艾达之女,万一真惹来山神艾达的降罪,那他岂不是功亏一匮?!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他不是不懂。
“你想怎么样?”他没想到自己竟会居于下风。
“拿解药给邾理喝下。”她不知自己何来这股勇气,也许其是山神艾达冥冥之中正庇佑着她。
“没有解药。”
“没有?”她手上的匕首更逼紧了些。
“士雷!”伊恩不得不让步。“去跟巫医拿解药,快!”
士雷匆匆地端了一碗解药过来。
邾理服下解药后,果然很快地苏醒了。
那熟悉的淡淡发香和身影……
“吾爱!”他不敢置信地唤她。
伊暖欣看着他,心如万马奔窜,但是此时正面临着险恶的处境,让她无法倾诉这些日子的离别情思。
“你!”她指着士雷说道:“过来解开他的铁链。”
她内心一阵柠绞地看着伤势不轻的邾理。“你可以走吗?”泪水在她眼眶打转。
“可以。”见到她,他身上的伤痛全不算一回事了。
“你!听着,”她对着伊恩,脸上没有一丝惧怕。“马上在城外准备马匹。”
伊恩挑高了眉,低声咒骂。
眼看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丁,怎么救他咽得下这口气?
不过他还是害怕惹怒了山神艾达,只有乖乖的照吩咐去做。
卡尔巴和坦依傻眼地看着由阿登族宫内步出的邾理和伊暖欣。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伊恩和大批侍卫全跟在他们身后?
卡尔巴和坦伊赶紧策马赶到他们身边。
“少主!”
“大哥!”
邾理紧紧的环住伊暖欣的腰,正当要抱她上马背时,伊恩突然抽出自己的匕首朝邪理身后掷去。
伊暖欣一个奋力将邾理推开,那匕首直直地射中她的胸口,她惊叫一声,血花向四处溅了开来……
“吾爱!”邾理颤抖地将她拥住,激动地哽咽。他用力拔出她胸口的匕首朝伊恩掷去,正中伊恩的脑门。
霎时,漫天风沙、啸啸山风,仿佛山神艾达的怒吼……
※ ※ ※
“吾爱!吾爱……”是谁在呼唤她?
好闷,好热。
伊暖欣的意识陷入了无边际的黑暗之中,虽然她竭力想睁开眼睛,却是无能为力。
她口干舌燥,像个快渴死的人……也许我已经死了,她模模糊糊地想着。
“吾爱!醒醒,求你醒醒。”是邾理的声音。
有人开始摇晃着她的肩膀,让她胸口疼痛不堪。
会疼痛,那她还没死啰?!
“少主!你别这样,她已失血过多了,还有她肚子裹的孩子……”
似乎有人正轻声谈论着,那声音忽远又忽近。
孩子!对了,她和邾理的孩子。不!她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