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地上的李慕祥,想起初见他时觉得他很熟悉,他确实有几分像自己,但这并不表示他就是他的儿子呀!
“是真的,是慕祥亲口告诉我的,你以为你当初为什么可以脱离牢狱之灾,一下子飞黄腾达?是因为你的元配用魔笛把魔召唤出来,跟他订下契约,才造就今天的你。你以为她为什么不回来?因为她不能回来,她一旦回来就毁了约,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就要被收回了。”
多么残酷的宣告!李滔摇摇头,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胡说,不可能的。”如果这是事实,那么这二十多年来,他满腔的愤怒又算什么?“你没有证据证明这一切。”
“我有。”她拉开李慕祥的衣襟,露出魔笛,原本碧绿的色泽几乎消失,是因为他的主人吗?她不由得掉下眼泪,扯下魔笛,“这就是证据,他们母子俩用尽了办法封印它,所以它才会变成绿色,而这么多年来它已经跟慕祥成为一体,慕祥变了,所以它也变了,变回原貌。这样你相信了吗?”
李滔双手颤抖,不敢相信的接了过来,是的,这逐渐转变的颜色正是他的传家之宝魔笛的色泽,这么说来,李慕祥真的是他的儿子,是他与爱妻的爱的结晶!
手一松,魔笛坠落地面。
“慕祥!”李滔冲到儿子身边,把他搀扶起来,心惊胆战的喊道:“你张开眼睛看看爹呀!爹知道错了,你快点醒来啊!爹会好好的补偿你的,慕祥……”
李慕祥依然紧闭着眼睛,紧咬双唇。
“慕祥,你快醒过来,我爱你,我要跟你在一起,你听到了没有?”她将全部的希望放在无名身上,“大师,求求你救救他。”她一再向他磕头。
无名不禁皱眉。
“求求你,大师。”洪父也跪了下来·“唉!”无名叹了口气,中了魔毒事小,可他偏偏又喝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吃错了东西,恐怕……”
“请你无论如何都要救他。”李滔大叫,心中懊悔不已,“只要你能救活他,你要什么我都给,黄金、珠宝、房子……甚至整个傲云山庄。”
无名摇摇头,“这些我都不要,我要的是……这支魔笛。”
“好,我答应你,求你快救我儿子。”
“魔笛我要了!”突然,一个红色的影子冲了过来,捡起地上的魔笛,迅速窜高,跳上了梁柱,“我等这一天等很久了,哈!哈!哈!”是白兰花!但她现在已然失去平日的优雅,整张脸变得十分狰狞。
“兰花,你怎么……把魔笛还给我,听到没有?”李滔大叫,不管她的真面目是什么,儿子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绝不。”白兰花冷笑,“我委屈自己当你的夫人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魔笛出现,如今怎么可能放弃?”突然红光一闪,她变了,变成山庄里流传的那个魔怪。
“就是你咬了慕祥!”鸳鸯大叫。
“哈!哈!哈!对,就是我,是他自己不长眼,我要灌气给我儿子,他偏偏跑出来碍事,不过,我真没想到却因此引出了魔笛,真是因祸得福呀!”
“娘,够了,放手吧!”李莫侵突然出现在坍塌的洞口,身后还跟着一群人,他脸色苍白,气息短促,“不要再为我杀人了,我不要你灌气给我,我什么都不要。”
“傻儿子,你在说什么?魔笛到手了呀!有了魔笛,我们就可以开启魔界的门回去,到时候你就会跟正常人一样活蹦乱跳,而且,有了这个可以呼唤魔物的宝物,我们在魔界的地位会一下子提升好几千倍,再也不会受人欺负,我们……”
“有这么好用吗?”
白兰花陡然转头,不知什么时候,无名已经站在她身后,“你……啊!”一把桃木剑刺穿她的心窝,鲜绿色的血泪汩流出,“你……为什么?”
“你不该出现在我面前的,我曾经立誓除魔。波嗟索多咯,去!”无名拿过魔笛,手掌一推,白兰花立时倒地,身体迅速腐化,“啊!我不甘心,我不甘心……”瞬间化作烟尘。
“娘——”李莫侵奔了过来,想要挽回些什么,却无能为力,他伤心的抬起头,望着高高在上的无名,“求求你杀了我,让我脱离苦海,人跟魔不该生下孩子的,求求你杀了我吧!你无法想象我有多痛苦……”
无名哀凄的牵动嘴角,“我知道,我也深刻的体会到。”仿佛救赎的观音,他慈祥的将手贴在李莫侵的额上,“闭上眼睛,去吧!往光明的路走去,那里会有你想要的平静。”手掌离开。
李莫侵静静的倒地,嘴角带笑。
“莫侵?”李滔惊叫,这一瞬间的变化让他难以接受。
“快救救慕祥呀!”鸳鸯大叫的提醒。
李滔从紊乱中找回了理智,“大师,你快救他呀!”
无名转头,一步步踏了过来,然后蹲下身子,探了探李慕祥的鼻息。
“大师,怎么样?他有救吗?”所有的人都屏息以待。
无名一句话也没说,突然挥出一掌打向他的腹部,就见一股发出恶臭的黑水从他的口鼻漫出……
终曲
半年后傲云山庄今天办喜事罗!
准新郎是日前好不容易才救回来的少庄主——李慕祥,新娘则是邻城大粮行老板的千金——洪莺莺,听说两人是在女方昏迷期间,化作游魂到处飘荡时认识的……
真是既浪漫又传奇呀!两个城镇的老百姓都在传扬这件事。
“听说那个少庄主还差点变成魔鬼。”
“可不是,要不是还魂的洪莺莺找了个道行高深的道士去救他,他早就死了。”
“老天有眼,有情人终成眷属。”
传闻中的两人,今天终于要成亲了。
月亮高挂,天空布满星星,就见走廊上几个人悄悄地前进……
“今天一定要闹洞房闹个痛快。”
“对,虽然咱们不太认识那个李慕祥,但是,以后大伙要一起生活,彼此先熟悉熟悉也好。”
“到了,就是这里,准备好罗!一、二、三……”一行人“砰!”地踢开大门。
“我们来闹洞房罗……咦?人呢?”
新房里竟然空荡荡的……
李慕祥和莺莺站在郊外的高冈上,远远的望着离去的身影,那人就是李滔,他独自骑着马,去远方寻找他那受尽委屈的爱妻。
“慕祥,你想,爹找得到娘吗?”鸳鸯偎在他的怀里,轻声问道。
“一定可以,老天爷不会拆散他们这么久的。”他紧紧地拥住怀中的人儿,“鸳鸯,我好庆幸你是个人。”
“我也好高兴你活了过来。”
“我有没有说过,那时候我拚命的赶你走,是因为我怕自己最后会舍不得离开你,更怕让你看见我丑陋的样子,不过我太大意了,竟然没发现你是个生灵。”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为什么害怕?”她微笑的问。
“因为……”他害羞的迟疑着。
“因为你爱我?”她幸福地腻在他的怀里,“我也爱你,就算你真的变成魔物,我也不会放弃你。”
李慕祥感动地吻上她的唇,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月光下,流萤如水流动。
河边,无名看着手上的魔笛。
“唉!”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支笛子再也不能开启魔界的门了。”赤枭站在不远处的石头上说,“枉费你这么好心的帮助那些人,真是不值得呀!”他跟随无名这么久,对他心中的想法知之甚详,“现在那个姓李的恢复正常,这支笛子也恢复了灵性,让你无法用它进入魔界找你的父亲算帐,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去让那姓李的又变成魔,或者……毁了这支笛子?”
他怎能为了自己的私心害人?只是……可惜了,错过这次机会,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算了,别想了,越想心越痛。
无名凝聚心力于掌中,只见手掌发出金光,光芒包围住魔笛。魔笛渐渐融化,化为金沙流进小河……渐渐消失。
【全书完】
外一章
流水潺潺,夜风沁凉。月光下,一名女子独自站在高冈上,哀凄的眼神望着下面的滔滔江水。
“唉!”她深深的叹息,喟叹的声音飘得老远,她在等待,等待他的经过。
远处,有人独自行走在崎岖的小径里,那人肩上停着一只枭。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仿佛心有灵犀一点通似的,她转头看他,他抬头看到她……
然后她笑了,而他则惊讶的僵住了。
“你怎么了?”赤枭疑惑的问,他随着无名的目光看过去,“咦?这人好眼熟啊!”
“是莫仇。”无名低语,不由自主的往她的方向走去,脑海里浮现她被爹拉下水的那一幕--她伸手向他,惊恐的向他求救。
如今她却出现在这里,微笑的看着他,他是在作梦吗?“不对呀!那个尼姑不是死了一百年以上了吗?”赤枭极力的思索,记忆中的那个“道姑”凶悍得很,对斩妖除魔近乎疯狂。
“她没死,她只是被抓走了而已。”无名低语,伸手向她,出声叫唤,“莫仇?”
她缓缓摇头,稍稍的后退。
无名的心剧烈的跳动,他毫不迟疑的冲向她,唯恐她失足坠下。
“小心。”他将她搂在怀里转了个圈,她的长发飞扬,贴在他的睑上,一股淡淡的馨香飘了过来。
多么熟悉的味道啊!好久以前,他在母亲身上也闻过同样的香味,年幼的他问母亲,那是什么味道,母亲回答:这是花香,“含笑”的花香。
含笑?他低首,发现她正含笑的看着他,心一动,温暖的感觉填满胸腔,好熟悉,好怀念,教人不想放手……
“无名,你要抱到什么时候?”还原为人形的赤枭不耐烦的站在旁边提醒,“别忘了,男女授受不亲。”
赤枭的话提醒了无名,他立刻放开她,有礼的后退一步,“莫仇,你还好吧?”
她不语,只是微笑的看着他。
“自从见你被抓进魔界,我就一直很担心你,告诉我,你在那里过得好不好?那个男人有没有对你怎么样?”看她不再穿着道袍,改而换上一袭美丽的衣裳,他暗忖,她在那边或许过得不错,更或许已经成了他父亲的新欢。
想到这里,他的心一阵抽痛。
“公子,”她开口了,嘴角仍是带笑,“你认错人了,我不是莫仇。”
无名讶异的张大的眼睛,“但是,你明明长得……”
“我的名字叫如苹。”她慢慢的靠近,水盈盈的大眼盯着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总该知道你三更半夜不睡觉,跑来这里做什么?”赤枭不客气的说。怎么搞的平常坐怀不乱的无名怎么突然间失常?看得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在等人,等你们,我希望你们能救我。”楚楚可怜的脸庞滑下两行泪。
无名莫名的心痛,不由自主的伸手揩去她脸颊上的泪,“告诉我,我要怎么救你?”
“无名,你昏了头呀!你又不知道她是谁,你也不清楚她有什么麻烦,怎么可以这样就答应?”赤枭大踏步而来,直接挡在他和她之间,“喂,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的话呀?”
无名的眼里还是只有她,仿佛赤枭是空气,“告诉我,我要怎么做?”
“我中了笑蛊。”
笑蛊?没听过那东西。
“我笑得好累,我不想再笑了。”她微笑地说。
“真是辛苦你了。”
“你们两个……不准匆视我,尤其是你!”赤枭怒气冲冲的挥臂叫道。
无名转向赤枭,“你好吵。”认真的说:“请走开,好吗?”
“不要。”赤枭抱着胸,怒眼瞪他,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模样。
无名往旁挪了一步,她也是,然后两人靠近,目光又胶着在一起,“救我的唯一方法,就是做我的丈夫。”她说,声音很轻很轻。
无名和赤枭同时一愣。
“放屁!你分明对他别有居心,说!你是什么人派来的?”赤枭喝道。
“我每天晚上都在这里等,等了一夜又一夜,我的丈夫……不只你一个。”
无名惊讶的张大嘴,“你在这里等了多久?又有过多少……” “男人”两个字,他怎么也不好说出口。
但他并不因此而看低她,反而心疼她困在不得不笑的痛苦里,心疼她必须每夜开口要求男人与她合欢,为的就是寻求“解脱”,可那却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好多好多年了。”她叹道。
“无名,不准你答应她,她来历不明,你不要贸然做傻事。”赤枭又叫。
他又何尝不知道。 ;“求求你帮我,你一定可以帮助我的,你是个有能力的人,不是吗?”她急切的攀住他的手臂。
他无法拒绝她。
与她做夫妻的想法在脑海里萦绕……这千百年来不曾悸动过的心,为何为她陷落?到底为了什么?“无名,你疯了吗?”赤枭大叫,不敢相信无名竟然吻上她的唇,激烈的与她交缠。
赤枭怒气冲冲的冲过去,想要分开他俩。
但是,她却陡然推开无名,急步后退,颤抖的手往胸口一抓,一道符立即显现,“为什么?”她埋怨的看着他,将符往地上一丢,“为什么不相信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赤枭愣愣地看着,怎么也想不通。
“不管你是莫仇也好,是如苹也罢!回去你来的地方,告诉他,我不会这么轻易屈服的。”
她笑了,凄惨的笑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吗?”无名的眼神和煦,“如果你真的不知道,那恭喜你,但若不是,我为你感到遗憾。”
“无名,你该不会从一开始就察觉不对劲了吧?”赤枭这才恍然大悟,心里却也气得要死,气他不告诉他,害他在一旁穷紧张。
无名没回答,只是看着低垂着头的她,“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你的企图为何?但是,我是真的想帮你,如果你愿意让我帮你,就来找我,我知道你找得到我。”
“没用的。”她抬头,哀伤的笑凝结在嘴角,“其实,我可以解脱的,只是我害怕死亡,害怕另一个世界的生活,所以我宁愿糟蹋自己,但今晚你给了我勇气……解脱。”
她弯身从鞋子里一拔,一把亮晃晃的匕首出现在手上。
“干嘛!表演自杀呀?你动手啊!”赤枭在一旁说着风凉话,根本不相信眼前的女人会自杀,要死早在百年前就死了。
无名脸色惨白。
“谢谢!”一道银光闪过,利刃插进了胸窝,鲜血汩汩流下,她软软的瘫倒在地。
“如苹?”无名冲了过去,把她抱在怀里,但她已经奄奄一息,突地,他感觉到她的人气,她真的是个人呀!
“我终于解、解脱……了。”她微笑,两行清泪流下,“原来死并……没有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