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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当相公  第6页    作者:丹菁

  “主子差使下人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我心里可没什么想法。”朱夭若睇着咄咄逼人的容婧,见他的粉脸染上红晕,不知怎地,竟觉得他真是像极了娘儿们……他该不会是个姑娘家吧?

  “你又不是下人!”气死她了,他怎么这般坏心啊?

  “我不是吗?”他不由得反问,幽深的黑眸直瞅着容婧,而后又睇着已替容婧绑好系绳的范江,一股无明火无边无际地蔓延。“倘若我不是下人,你又是凭什么对我颐指气使?”

  小姐就这般宝贝他?就因为他长得比较讨喜一些?

  “我……”容婧嘴-扁,就往范江的肩头一靠,哇哇叫着:“江儿姐,他欺负我啊……”

  “乖,他向来如此,你就……”唉!她好似在自找麻烦。

  一开始是觉得逗着夭若玩倒也挺有趣的,但事情演变成这样,可真是-点都不好玩了,她只觉得头疼。

  看来眼前只剩下两个法子,一是公布容婧是女儿身的事实,二是赶走容靖。

  可……范江敛眼瞅着容靖,见她趴在自个儿肩头上的脸还在笑,她不禁摇头叹气。

  容婧还在玩啊?她还打算要反将他一军,扳回一城啊?

  了不起!在这儿待上几天,容婧也几乎摸透夭若的性子了,知道该怎么逗他,才会教他气得七窍生烟,也知道她当初力邀她一道要弄夭若的用意为何……啊!现下不是佩服容婧的时候,而是……这事该怎么了结?

  范江正思忖着,只觉得有只手扣上她的肩头,硬是将她往后一拉;下一刻,夭若已挡在她和容婧之间。

  “你未免太放肆了吧?”他恼火地吼道。

  混蛋!仗着小姐宠他,他便要造反了不成!

  竟敢趴在小姐的肩头……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此娘娘腔,简直快要气死他了,倘若今儿个不弄明白,他哽在喉头里的这口气,是怎么也吞不下去的!

  “我又怎么了?我哪里算是太放肆了?”哎呀!气红眼了?以为把眼瞪大,她就得怕他吗?

  她容婧可不是教人给吓大的,就凭他那一双眼,想要吓唬她,还嫌太生嫩了。

  “好了,别再逗嘴了。”范江赶忙又挡在两人之间,就怕一个不小心,会酿成难以收拾的下场。

  啧!怎会变成这种情况?

  “我哪儿是在同他逗嘴?我是在教训他,倘若是个奴才,就该有奴才的模样!”容婧得理不饶人地吼道。

  “好了!我说过夭若不是奴才,你少说两句。”啐!老是奴才、奴才地喊啊喊的,听在她耳里,说有多刺耳便有多刺耳。

  他跟在自个儿身边多年,她几时真把他当成奴才看待了?

  说穿了,她根本是对他疼爱有加,给他吃最好的、用最好的,所有的一切全是最好的;只可惜他不是长成她喜欢的模样,如今她只不过是想要逗逗他,希冀他那张凶恶的脸能够有所改变,孰知人算不如天算呐!

  “倘若不是奴才,那他是什么?”呜……就连江儿姐都打算抽腿不玩了?好歹也要等她讨回一点颜面再揭晓真相。

  “他……”范江不由得一愣。

  她没想过这事儿……

  “分明就是奴才!”说不出来了吧?他分明就是个奴才!

  朱夭若忍无可忍地一把拉开身前的范江,怒瞪着刁蛮任性的容婧。“没错!我是个奴才,但那又如何?至少胜过不男不女的你;明明是个男人,说起话来居然嗲声嗲气的,就让我瞧瞧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奴才、奴才地叫,听起来实在刺耳极了!

  倘若他想要伤他,他确实做到了,不过……他不会这般简单地放过他!

  只见朱夭若的大掌往前伸,在容婧的襟口上用力一扯,耳边听见布料的撕裂声,眼角瞥见微露的……突地,只觉得后脑勺遭受一记重击,他随即不支倒地,昏迷不醒。

  但尽管只是匆匆一瞥,他好似真的瞧见了,中衣底下是件肚兜……姑娘家的肚兜啊!她真是个姑娘家……为何他瞧不出来?

  第六章

  华灯初上,苏州城临湖的那条街上到处听得见吴侬软语、柔声浪吟,令人莫不想要一头钻进销金窝里。

  然而有个人可不这么想。

  “夭若,你那是什么脸?大哥我好心地带你出来开开眼界,你反倒是摆张臭脸吓我,这到底是怎么着?”廉硕无奈地道。

  湖边有问号称是苏州城里最诱人的销金窝,而他们一干人初到贵宝地,自然得要四处走动走动,了解一下环境,顺便探探风俗民情……当然,妓楼绝对是必去之地。

  “我的脸一直都是这样。”朱夭若闷声道,他对于周遭的丝竹声没有半点反应,尽管人就坐在二楼的雅阁里头,身旁还坐着两位美娇娘。

  “鬼话,你打算要骗谁?”廉铎没好气地道,不时吩咐身旁的花娘帮他倒酒。“前些日子,我瞧你同容家小子金闹得挺开心的,怎么最近这几日便又换了个样子?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事有前因后果,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啊!

  “你们都知道那家伙是容家小千金?”朱夭若蓦地抬眼。

  “自然知晓,以往都是在卧龙坡上过生活的,就算不是挺熟稔,但也照过面;不过若是小姐不说,我也认不出她是谁,只当她是小姐捡回来的美少年。”廉铎边说边大口呷酒,显得快意极了。

  “就只有我不知道……”朱夭若喃喃低语。

  可不是吗?毕竟他不是卧龙坡上的人,自然不会知道这些事;不知怎地,倒觉得自个儿像个局外人。

  “你又在不高兴什么?”廉硕没好气地问。

  出来玩就是要开心嘛!摆张臭脸是想要吓跑身旁的美娇娘吗?

  “既然你们知道,为何不知会我一声?”书他像个傻子一般,天天算计着要如何将容婧赶出小姐的房间,要如何将她撵到苏州城外……倘若他知道她是女儿身的话,他岂会这样对待她?

  “咱们以为小姐会跟你说啊!”

  真不是他俩喜欢计较,可说真格的,小姐待夭若还真是好,就因为小姐向来待夭若好,遂他俩便认定小姐肯定会告诉他的,谁晓得小姐居然没知会他一声……不知道小姐在打什么主意?

  但不说又如何?横竖小姐又不会因此责怪夭若。毕竟小姐可是疼他疼得紧的,教他们兄弟俩老觉得奇怪,只爱美少年的小姐怎会对一点也不俊美的他疼爱有加?

  话再说回来,容婧就算不是倾城美人,也绝对称得上天香国色,他怎会看不穿她是女儿身?

  “她没说。”朱夭若闷闷地道。

  小姐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真是在要弄他吗?

  他还记得小姐有几回笑得人仰马翻,只是那时不觉得有异,如今想来……真是教他痛心。

  为何众人皆知的事,唯有他不晓得?

  回想着小姐几番难遏的笑意,他不得不这么联想,小姐根本就是在戏弄他。戏弄他到底有什么好玩?他不懂小姐的心思,只觉得自个儿的心疼极了。

  “没说也不代表有什么意思,你何必放在心上?再者,容婧横看竖看,就是个标致的姑娘家,你怎会瞧不出来?”

  “我……”小姐是没说啊,如今更是气得连瞧都不想瞧他一眼。识得小姐五年,这还是他头一回惹得不拘小节的小姐如此愤怒,反倒教他心慌了。

  可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样的事,竟教她这般生气。

  难道是……因为他险些扯开容婧的中衣?但他隐隐约约地只瞧见了好似肚兜的东西,而且瞧得一点都不清楚。

  倘若不是容婧先招惹他,他会这般做吗?

  就算她是个姑娘家,也不该那般刁蛮骄纵,逼得他大动肝火。谁瞧得出来她是个姑娘家?就算她是名门千金、官家闺秀,也太过蛮横无理了。

  说到底,小姐还是袒护她……尽管心里明白容婧是个姑娘家,但他还是一样觉得不舒坦,觉得心头发闷发疼,难受极了。

  “没什么好可是的,喝酒!”廉铎拿起夭若的酒杯,硬是塞入他的手中。“不管是痛苦还是烦恼的事,全都抛到一边去,咱们现不是来快活的,啥事都别想了,知道吗?”

  朱夭若瞪着手中的酒杯,突地一口呷尽。

  是啊!先求今儿个的快活好了,至于小姐到底要怎么处置他,这可不是他能置喙的事。

  “好样的!够豪气,男人就是要像这个样子,多喝一点!”廉硕见状,在一旁鼓噪着。

  就这样,朱夭若一杯又一杯地喝得烂醉,醉了心思、迷了眼,颐长的身子就这样醉倒在身旁的花娘腿上。

  然而可恶的是,他的脑袋却依旧清醒。

  身躯有些麻,双眼有些迷蒙,该是醉了,但偏偏脑袋瓜子不断地想着小姐,想着她为何那般淡漠,对他视若无睹……

  “爷儿,咱们这儿还有两位姑娘,若是不够的话,尽管吩咐一声便是。”

  缓缓地爬坐起身,朱夭若有些失焦的黑眸瞪向纱帘,见着势利的老鸭,她身旁还带着两个样貌不俗的花娘。

  确实样貌不俗啊……不知道是不是自个儿醉了,还定怎么着,为何他竟觉得眼前的花娘像极了小姐?

  是她们真的长得像小姐,还是在他的眼里……谁都像她?

  他真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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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余晖斜落,一道道阳光洒落在范府的林子里,筛落一束束的光痕,由黄昏转为黑夜,转眼问范府里里外外都点上了灯,眼看着都已经是掌灯时分了,可最常在府里走动的人却不见人影。

  夭若究竟是上哪儿去了?该不会是自个儿这几天对他不理不睬,惹他气恼,一气之下便走了?

  范江独坐在房外的凉亭里,柳眉轻挑,睇着亭子外头浪花般的纷红骇绿,却没了欣赏的兴致。

  总觉得身旁突地冷清不少,教她不习惯。

  容婧丫头上铺子玩闹去了,夭若那混蛋打昨儿个便没瞧见人影,突地身旁好似没了半个人,冷清了不少。原本嫌他们两个吵得她头疼,教她想去外头欣赏美少年的兴致都没了,然而如今两人都不在,她却闷透了。

  尽管她是始作俑者,逗着他玩,玩得过火,但如今都已经真相大白了,他还要怎么着?

  倘若不是因为他打算扯掉容婧的衣裳,她岂会对他动粗,岂会对他生气?

  一个姑娘家的清白怎能就这样被他破坏?再者这可不是她的目的,都怪他死脑筋,禁不起人家逗弄。

  啐!如今还敢拿乔,教她找不着人,就连请安问候、料理膳食都不用出面了?

  昨儿个午膳之前还瞧见他的……尽管她故意漠视他,但这可不代表她往后都不睬他了,让她发点大小姐脾气又何妨?

  再者,教她生气的人可是他呢!

  自个儿不好生反省,反倒怪起她来了,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

  夭若的脑袋到底在想些什么?跟在她身旁五年了,甚少见他发怒,更遑论教她找不着人,然而现下,他生不生气她是不清楚,但他失踪了,却是不争的事实。

  混蛋!居然让主子担心他,他好大的面子啊!

  他也不想想,身为主子的她,如此用心良苦地想要逗他,甚至一连数天都不再上画舫游湖,他该要感动得痛哭流涕才定。

  范江微恼地拧起柳眉,却蓦地听到拱门那头传来脚步声,数她立即收回目光,佯装在品茗,怡然自得得很。

  只见拱门那头走来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小声笑闹着。

  她微恼地蹙紧眉,放下手中早巳变冷变涩的茶,怒目瞪着两个自动送上门找死的家伙。

  “是谁准许你们两个这般吵闹的?”还以为那个迷了路的家伙总算回来了,孰知竟是这两个笨蛋兄弟。

  闻言,廉家两兄弟立即快步走到她跟前,将晚膳摆在石桌上。

  “小姐,你是不是饿坏了?”廉硕问。

  “本小姐已经被你们气饱了!”天晓得打天一亮没见着夭若开始,她便气得一整天都没用膳,可……眼前这两个笨蛋可知晓?

  “小姐,你在气什么?”他们不就是说话大声了点,小姐犯得着这么生气吗?

  可他们兄弟俩天生大嗓门,这事儿小姐心里该是明白的,如今拿来编派罪名,可真是有些古怪了。

  “我气什么来着?”她闪躲着廉铎狐疑的目光,欲盖弥彰地扬起勉强的笑。

  “不就是天气热,所以有些心浮气躁罢了。”

  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入夏了,日头呛辣得像是要烤人干,甫到江南的她,会受不住这种天候是再天经地义不过了。

  “啊!定是小姐成天窝在宅子里,没到外头走动走动,没瞧见养眼的美少年,才会闷得发慌。”廉硕聪明地替她找了个天衣无缝的借口。“都怪夭若,谁让他醉倒在妓馆里,到现下都还没回来,要不他便可以陪小姐到外头散散心……啐!不过是带他去外头开开眼界,他反倒是沉迷其中,到现下都还没见着人……喂!你打我干嘛?我说的都是真的。”

  找什么碴?他还有很多事没说,被打断了,待会儿要是想不起来,他要怎么赔他?

  廉铎不由得翻了翻白眼,只恨自个儿没有打得大力一点,最好是能够一掌将廉硕打晕,省得他那张烂嘴误事。

  没瞧见甚少动怒的小姐,连脸色都变了吗?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他怎会到现下还不知道?

  “醉倒在妓馆里?”她微眯起水眸,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突地勾唇冷笑。“他醉倒在妓馆里,所以……今儿个一整天都没瞧见人?”

  好样的!原来是狎妓快活去了……狎妓快活?

  她可不记得自个儿曾经要他去欺负姑娘家,尽管是花娘也不曾,然而他居然背着她干出如此令人发指之事。

  混蛋!他醉倒在妓馆里,她却待在府里,像个傻子般地胡思乱想一整天!

  “可不是吗?”廉硕压根儿不管廉铎在旁不断地眨眼。“真不是我要嫌弃他,他的酒量简直是差得不可思议,不过是尝了几杯酒,居然就醉倒在花娘身上……不过依我看,他八成不是醉,只是手段高竿,存心吃花娘的豆腐……喂!你干嘛?再打我就翻脸了。”

  没瞧见他说得正开心,廉铎就是见不得他好,定要这般坏他兴致?

  廉铎恼火地蹙紧浓眉,再三以眼神示意,要他注意小姐的脸色再说话,可谁知道廉硕笨得像只猪,压根儿不知道廉铎已经吓出一身冷汗,恨不得立即拔腿就跑。

  “还有呢?”范江笑得水眸眯成直线。

  手段高竿?可不是吗?他城府极深,相当懂得算计,满脑子的鬼点子……如今倒是把这好本领给运用到花娘身上去了,她该不该夸他两句呢?

  “最最好笑的是,他居然以为有一位花娘是小姐,甚至还帮她洗脚。”廉硕边说边笑着。“小姐,你就不知道,那浑小子看来一本正经,向来不沾女色,可-到了妓馆便判若两人,简直快吓死人了,真是教我大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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