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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当相公  第5页    作者:丹菁

  如此好玩之事,要她怎能就此收手?

  真好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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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伙计,这块玉可是上等货,你给本少爷看仔细点,捧好了,一旦摔碎了,本少爷可是会要你照价赔偿。”

  朱夭若缓缓地抬眼,眼前这位公子身穿华衣锦服,看似尊贵,但不知怎地,总觉得有几分狼狈,猥琐的脸上带着几分失意疲惫,而且眼皮浮肿得厉害,还挂上一抹黑影。

  眼前的公子,确实出身于富贵人家,但是……一个真正的富家公子带着随身玉佩上当铺,八成是家道中落了,而且还是教他给败光的。

  倘若不是为了赌,便是为了女色……

  朱夭若在心里冷哼一声,敛眼瞅着握在手心、冰凉的青白色玉佩,不着痕迹地挑高浓眉,暗自赞叹这块上等玉佩的质地相当滑腻,雕工匠心独运,色泽也称得上是上上等……这位公子说的对极了,不过……

  “到底是怎么着?”那位公子有些心浮气躁地拍着桌子。“该不会是没瞧过上等货色,教这块玉佩给吓傻了吧?”

  “这……”朱夭若面有难色地沉吟着。

  “你千万别诓我,说你不懂这宝贝的好;这铺子如此之大,里头的典当物加此之多,你定是懂得鉴定这块宝贝的,是不?”他急急地道。

  朱夭若挑高了浓眉,唇角轻扬着无奈的笑?

  这铺子……确实是挺大的;四板大的大门上头挂了块布帘,掀帘而入,踏过前庭的石板广场,再踏进大厅便是当铺做买卖之处。大门两旁排放了满满的典当物,琳琅满目;但实际上有绝大多数的珍品被搁在府里,另一部分较差的典当物和等待被赎回的典当物则被堆放在后院的仓房里。

  一般人见着如此气派的铺子,总会认为这家当铺肯定非比寻常,可天晓得随意当铺可真是随意到了极点,寻常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当铺是小姐提议要开的,就连店名都是她取的,然而她却全然不管事,成天四处游玩,无所事事;偶尔顾起铺子,也是随心所欲得很,客人随便当,她也随便收。至于二小姐则是看当天的心情好否,再决定要不要上工,至于鉴定能力,她算是最强的了,从未错看过。至于三小姐……她全然没有鉴定能力,错把碔趺当璧玉、错把乌石当金子……

  记得三天前,有人抓了件被子上门典当,一件破缎被,也不是出自于名门织品,只是街上小贩叫卖的寻常货,三小姐竟以十两买下……就算是一件全新的蚕丝被子,也不过是这个价钱罢了。

  庆幸此时是他在守铺子,若是三小姐,哼!真不知道她会不会决定耗尽家产来买这块玉。

  说真格的,这家当铺能够历久不衰,实是教他佩服至极,

  “你倒是吭声啊,瞪着玉佩作啥?”见掌柜的好似想事情想得恍神,他不由得恼火地催促,就盼赶紧从这儿拿到银两。

  闻言,朱夭若不疾不徐地抬眼,嘴角闪过一抹算计的笑。

  “爷儿,你想要当什么价钱?”坐在案前,朱夭若好整以暇地评估着要如何吃下这块价值不菲的玉佩。

  “不多,就当个一百两吧!”

  “一百两?”朱夭若哑声低笑。“爷儿,这块玉佩不值一百两啊,倘若能够当个二十两,就已经算是小店在做善事了。”

  一百两?确实,这块玉佩倘若当个一百两,一点也不算过分。但是……苏州城里的当铺何其多,他为何不去别家,偏是走进这家?其中定是有鬼;换言之,自个儿可以吃定他。

  “你识不识货啊?”那位公子的双眼快要喷出火来,咆哮着抢回玉佩。“这块玉佩是我家的传家之宝,是我的曾曾曾祖父在朝为宫时,皇上却赐的西域贡品,你居然说它只值二十两?你坑我啊?”

  朱夭若不愠不火地朗声道:“公子,你该要知晓,一样物品落入当铺里,能够折个七八成已属不错。”

  原来是已没落的官家子弟啊……哼,他就是坑他,如何?

  “你最少也该估个七八十两吧?”混蛋!

  “可……玉佩上头是有瑕疵的。”朱夭若指着他手中的玉佩。

  “瑕疵?”他半信半疑地睇着朱夭若,再睇向手中的玉佩,蓦地再瞪向他。

  “你想耍我啊?以为我不识货?”

  “不。”朱夭若绕到他身旁,拉开他紧握着玉佩的手,指着上头一条贯通到底的青绿色纹路,“西域玉向来通体莹白如羊脂,但这上头居然多了一条碍眼的青绿色细纹,分明是瑕疵品。”

  “这……”

  见他有几分犹豫不决,朱夭若随即又道:“为何我说能给二十两就已算是做善事,原因就出在这儿,倘若爷儿拿到其它当铺,绝对估不到这般好的价钱。”

  那人略微思忖了下才道:“我不要银票。”

  “这有什么问题。”

  朱夭若笑得黑眸微眯,待那位公子签下当票,他便立即点数二十两交给他。

  将他打发走,朱夭若随即从一旁的架上取下一只锦囊,方要将玉佩收起时,却听到后头传来慵懒的笑声--

  “奸商。”

  第五章

  朱夭若回头探去,只见范江拿了颗枣子,边吃边走到他身旁的椅子坐下。

  “无奸不成商,倘若我不从中多赚取利益,怎么让这家铺子继续经营下去?”他想了想,将玉佩交给她,教她瞧瞧这块别致的玉佩。

  “给我这个作啥?这有什么好看的?”她随意地看看玉佩,接着不以为意地将之丢回他的手里。“你要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就算你自行改了当票、账本,我也不会认为你私吞铺子里的银两。”

  方才从头到尾,她都瞧得一清二楚,压根儿不需要再确认一遍。

  “我对小姐忠心耿耿,岂会中饱私囊?”闻言,他不禁微拧起浓眉,却不敢瞪她。

  “就算你要中饱私囊,我也不介意。”她又啃了口甜枣子。

  说真格的,当初买下他可真是再值得不过了;从府里到当铺的差事、从洒扫庭院到替当铺赚钱,他没什么做不了的,万事皆替她处理得宜,不劳她费心……小小一块玉佩,当是赏赐他的也不为过。

  毕竟他可是不收薪俸的,这五年里就拿了当年典当的十两……真是个傻子!居然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

  天底下,要上哪儿去寻这般正直得有些憨傻的男人?

  “我很介意。”他抿紧唇。

  难道在她的心里,他真是那般下流之人?

  他不敢说自个儿付出极多,但他尽心又尽力了,一心只想着要如何伺候她、如何帮她打理一切她不想管的琐事;就算她老爱上街寻找美少年,他也二话不说地陪在一旁。

  如今她倒是怀疑起他的忠心了?

  范江挑眉睇他一眼,不禁低叹一口气。“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你犯得着这般认真?”这种固执如驴子般的性子,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改?

  “小姐,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说的。”就算知道她的性子随意极了,但她方才说出口的话就像一把刀,经由耳朵扎进心里,还是会数人疼得难受。

  “是是是,算我说错话了,成不成?”她将甜枣核往旁边一丢,拍了拍他的肩,不忘揉揉他的发。“你知道我是无心之过,倘若真是伤着你了,本小姐在这儿同你说一声抱歉,你就别在意了,好吗?”

  “把我当娃儿哄啊?”他羞赧地往旁边退了一步,低声喃语。

  啐!别忘了他们岁数一样,若是论起月份,他还大她两个月呢……当年把自个儿典当给她时,确实是比她还矮些,可今儿个已经不同了,他高壮得教她嫌恶……

  “哎呀,不会真是同我拗起性子了吧?”她眨了眨潋滟的大眼。

  唷!识得他五年,这还是他头一回在她面前展露真性情哩!只因为她一句无心的话?

  “我可不敢,我又不是那个浑小子。”他哂笑道。

  他是浓眉大眼,可惜并不是眉清目秀,人不了小姐的眼,自然得不到她的疼爱;他很有自知之明的,知晓自个儿该怎么做才对。

  只是一想到那个浑小子对他颐指气使,他便有一肚子气。

  “容婧究竟是哪里得罪你了?”她不禁想笑。

  “说是得罪……显得我逾矩了,但真的不是我要说他,那个浑小子压根儿不像男人,活像个刁蛮任性的千金大小姐!”一说到他,朱夭若便压不下这把在他胸口烧上多时的怒火。

  倘若不是小姐瞧上他了,自个儿肯定不会那般轻易地放过他,非得对他饱以老拳不可!

  朱夭若咬牙眯眼,心想倘若自个儿能够随意处置那个小白脸,他便要狠狠地凌虐他……突地听到身旁响起狂笑声,他疑惑地抬眼瞅去,见她笑得花枝乱颤、上气不接下气,他不禁嘴角抽搐。

  “小姐?”他说了笑话不成?

  范江笑得趴在案桌上,笑得说不出话来,小手胡乱挥舞着。

  朱夭若索性坐下,单手撑在案上,凝睇着她;见着她随意绾起的发髻,几缁发丝滑落在如雪的颈项前。顺着雪白颈项看至微敞的襟口,依稀可见她若隐若现的春光,教他的心莫名地缩紧,仿佛教人狠狠掐住,漏跳了数拍,而后狂乱地跳动起来。

  知道自个儿逾矩了,尽管不齿自个儿的行径,但他依旧收不回目光,抓不回好似脱缰野马的心绪。

  初见她时,他便觉得她美,却不曾见她在身上佩戴什么饰品,就连发上也不曾插上珠花、簪子,只是一身简素的衣裳,却难掩她丽质天生的美。

  她不只美在皮相,小姐潇洒的举止和随心所欲的性子更是迷人,但这可不包括她惊世骇俗的行径。

  尽管一开始便知晓她有此恶习,但他只当作那是主子的雅癖,压根儿不关他的事,可不知怎地,从两年前开始,他愈来愈受不了她的放浪形骸……尤其是这几日,她居然那般疼宠那个浑小子……

  “夭若,你在瞧哪儿?”

  甜柔的嗓音传来,发觉自个儿贪看的春光教她给不着痕迹地遮掩住,他不由得羞红了脸,连忙侧过脸去。

  “我没事。”他心虚地应道。

  小姐肯定发觉到他下流的目光了……方才不是还笑得挺忘我的吗?怎么一下子就回过神了?

  “真的没事?”她侧眼睇着他,却见他在闪避自个儿的目光。

  啧!真不是她要嫌弃他,他真是一年比一年还要古怪。

  “我……”发觉她凌厉的目光定在自个儿脸上,他的脸更加发烫,嗫嚅得说不出话来。

  “江儿姐,你不是说要来探探而已?怎么待得这么久?”

  听见容婧尖细的嗓音,他恼火地探去,惊见容婧搂着范江,还拖着她站起身,他不由得握紧双拳。

  “你!”太放肆了,他居然……

  “江儿姐,快些!涛儿和洋儿姐正在等着你呢。”

  容婧压根儿不理他凶恶的目光,硬拖着范江往厅堂后头的穿廊定,临走之前不忘回头笑睇着他,微笑中带着恶意的挑衅意味。

  怎样?当她是男人?

  成!她就如他的愿,当个男人吧!最好能气得他哇哇大叫,哼!

  朱夭若难以置信地睇着二人,就见主子随意摇摇手,压根儿不觉得有何不妥。

  浑小子,爬上天了不成?

  狐假虎威!以为跟在主子身边,他就得臣服于他吗?

  错了!别想叫他伺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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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百般不愿,朱夭若还是无法违逆主子的命令。

  “小姐,浴池里的水已经注满了。”尽管心不甘情不愿,朱夭若还是得照着主子的命令行事。

  譬如说,替那浑小子烧了好几桶的热水注入浴池,再挑几回井水注入。

  混蛋!不过是要沐浴,哪里需要这般大费周章?是男人就到井边舀几桶水泼一泼不就得了?

  居然要泡澡……这里可是三位小姐沐浴的地方啊!

  不过不打紧,他在浴池里注入的热水不多,在这种天候里泡起来……是男人会觉得凉爽,但女人就会哇哇大叫。

  “真是对不住,人手不足,还要你做这种杂事。”打发容婧进浴房沐浴后,范江坐在浴房外的凉亭里,朝朱夭若招招手,要他到凉亭里歇一会儿。

  “这是我该做的。”他坐到她身旁,冷笑道。

  可不是?毕竟是小姐开的口,他能说不吗?

  不过容婧也太吃定他了吧?居然仗着小姐宠爱他,逼得他不得不屈服,而且那浑小子愈来愈过分了,一天比一天还嚣张,居然连这种事都要他动手。

  “乖!别气恼,婧儿只是年纪小,爱玩了些,你就让让她吧!”范江有一丁点的愧疚,不由得探手揉了揉他细滑的发。

  唉!原本是打算利用婧儿逗着他玩,以为总有一天他定会发现破绽的;可不知怎地,他却始终认定婧儿是个少年郎,三番两次想要撵她走,搞得两人的火气愈来愈大,教婧儿也不由得同他杠上了。

  这不是她的本意啊,可谁知道竟变成这个样子?

  如今总不能要婧儿走吧?毕竟她在苏州可是无依无靠。改天她再找个机会同他说明白好了,省得两人为了这么无趣的理由斗得不可开交。

  “年纪小……”他不禁干笑几声,不着痕迹地往旁边一闪,闪过她老爱揉他发丝的手。“倒不如说是小姐看上了那小子的容貌,觉得他眉清目秀、秀色可餐!要不怎会让他待在府里,一待便是数日?”

  别将他当成娃儿,他又不是那个浑小子!老是在他头上揉啊揉的,多……多别扭啊!

  “她确实长得极美,不过……”她是小姑娘啊。

  “反正我是比不上他的眉清目秀……”他喃喃自语,不忘撇嘴冷笑。

  “你说什么?”啐,这是怎么着?对着空气说话,会比对着她说话来得舒服不成?

  “我说……”他没好气地开了口,却突地听见浴房里传来惊呼声,他不禁瞪大眼,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真的叫了,他是个娘儿们不成?

  现下这种天候,就算不洗热水澡,也不至于觉得冷啊。

  范江倏地起身,还没往前走,便瞧见浴房里跑出一个衣衫不整的人,她不由得走上前,好心地替容婧绑好襟上的系绳。

  “夭若!你这混蛋,居然给我放冷水,存心想要冻死我!”容婧张牙舞爪地吼着,却教范江挡在二人中间。

  “是男人就不会觉得冻……”朱夭若冷声说道,嘴角扬起一抹嫌恶的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是你自个儿不马上去洗的,水冷了……要怪谁?”

  “怪谁?你分明就是在整我!”当她是傻子,连这么一点手段都看不出来。

  “我知道,你根本就是在报复我!”

  “谁在报复你?”他戏谙地道。

  “你在气我老是差使你去做不合情理的事是不?你现下逮着机会就故意恶整我!”没想到这家伙的城府竟是这般深沉,太教人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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