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机器传出,关彤的声音仍旧甜美可人,但此时她的口气却隐含着暴风雨前的宁静。
“看来你知道了。”江毅的嘴角勾引一抹笑,若非听到声音,那温柔的表情真会让人错以为他正和人谈情说爱。
“我想知道为什么?”她依旧维持着平静的语气。“我做得不够好?还是……因为你想踢开我?”
“随你怎么猜,总之这案子你不用管了。”
江毅含笑的眼中透着无情与不在乎,令人心碎的淡漠。
“我想你更希望我放长假吧!
“如果你想,我无所谓。”
“真慷慨,啊!我忘了,我们江总裁大人对床伴一向大方不是吗?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客气呢!”
她眼中有着决然,“放心,我懂得进退,不让你为难。”
抬头看一眼江毅冷峻的脸,没有心疼,没有慰留,一咬牙,她转身离去。
从摄影机的角度,关彤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滑落脸庞,她的悲伤与心痛,一览无遗的收进监视器中。
男子缓缓拿下耳机,嘴边的冷笑有着邪恶的因子。
他拿起电话,通知对方行动,眼光仍盯着萤光幕中那英挺而冷峻的侧睑。
江毅若无其事的继续之前被打断的公事,刚刚发生的插曲似是不曾发生般,无波无纹的消失。
良久,他才起身收拾东西离开,没人知道他是多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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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风来了。关彤望向压低的云层,感受风面强劲袭来。
这还真是符合她此刻的心境啊!
但她相信自己会再站起来,重新过活,可是不是现在,在痛楚仍那么深刻而清楚的现在。
“叮咚!”清脆的门铃声打断她的思绪,她心想大概是小语又忘了带钥匙。
她赶紧跑去开门,免得没耐心的小语把门铃当电玩按着玩。
但门一开,哪有半个人影?关彤狐疑的四下瞧瞧,才发现门口地上有一封未署名的信,一股不安催促她打开信封——
速至育幼院土地一趟,江毅有危险。
褚天华
望着简短却骇人的字条,一股寒冷自她背脊窜上,让原就苍白的脸色更惨白。
怎么会?!这是怎么一回事?一下子关彤的心乱了,江毅有危险的讯息像火烙似的印在她脑中,令她难以置信,却也乱了方寸。
强迫自己冷静,再细看一次信的内容,怀疑慢慢爬上她心头。
这不是褚天华写的。
若是他,他不会只留下纸条而不见踪影。
盯着手上的字条,另一股寒意狂烈的席卷全身。
虽明知有问题,但她仍火速的冲进房间换衣服,不到五分钟,她即匆忙的夺门而出。
让她有另一股骇意的是,她认得这字迹——是冯景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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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刺耳的煞车声划破黑暗而寂静的旷地,关彤惊惶的下车,任凭狂风肆虐,她依旧努力寻找江毅的身影。
台风已经登陆了,由刚刚收音机的广播,她知道这个台风比气象台预计的更强,而且更迅速,目前已发布海上的台风警报,再过不久大雨即将来袭。
若不及时找到江毅而赶快离开,恐怕……她禁止自己再想下去,只是更卖力的寻找黑暗中他的身影。
只是如此空旷、寂黑的工地,她上哪去找?再加上随暴风袭面而来的飞砂走石,使得寻找更加困难。
“江毅!”
关彤不放弃的放声大喊,无奈声音被强风吹得破碎而难辨,令人更觉得无力而慌乱。
过了许久,她有些后悔方才出门时,没先打电话确定一下江毅的行踪,也许冯景弘只是唬唬她,或者他根本就是故意引她入计。
她怎么这么冲动?现在没有人知道她在这里,夜色如墨,想掉头回去也找不到原来停车的地方了。
一个踉跄,她重重的撞上一部车的后车厢,她静待痛楚褪去,才费力的举起仅有的小手电简,看了老半天才认出那是江毅的车。
他一定在这。这对关彤来说,无疑是个莫大的鼓舞。
她毫不犹豫的往前迈去,更嘶声高喊江毅的名字。
终于,她找到尚未拆除的旧校舍,心想他也许在里面,于是便毫不迟疑的走进漆黑的校舍。
关彤小心的避开躺在地上的旧桌椅,她扯开喉咙喊,“江毅,你在里面吗?江毅——”
静黑的校舍里没有任何回音,恐惧虽让她开始胡思乱想,却仍不气馁的继续高喊,期望能有一丝回应。
突然左侧传来一声巨响,将她吓得钉在地上不敢乱动,不到两秒,轰隆声由远逼近,地板震动得令她站不住脚,直觉告诉她这栋校舍正在倒塌。
她吓得忘记逃命,只能破声大叫江毅的名字,黑暗中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拖起她,没有踌躇的往前跑。
“快跑。”
短短两个字让关彤知道,抓着她的正是她担忧挂心的江毅。
“江毅!”她喜出望外的喊。
“傻瓜,跑快一点。”他回首催促她不够快的脚步。
她回头看一眼逼近的崩势,随即奋力的随他往前跑,一路上不断有小落石、飞砂刮疼她的脸也模糊她的视线,她根本看不清方向,而全力奔跑更榨干她胸腔里的氧气,她觉得自己的胸腔快爆炸了。
终于,一个跨跃,他们越过小水沟,跌扑在湿地上,江毅将她护在身下,不让落石打在她身上。
静待几秒后,轰隆声终渐停止,关彤惊魂未有的抬头回望那烟尘漫天的塌落石块,不禁打个冷颤,只差两步,他们就要被活埋了。
还来不及庆幸,她便发现江毅仍压在她身上,而且用最危险的目光瞪着她,莫名的她不但不感畏惧,反而有股兴奋在体内流窜。
此刻,他压着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在雀跃。
“你该死的跑到这来做什么?”他愤怒的低喊。
“我……”她望着他丰厚的唇,有些惭愧的发现自己竟疯狂的想吻他,即使他现在有如发怒的撒旦。
仿佛窥知她的思绪,他猛力的堵上她的唇。
她满足的叹息,不在乎他近乎啃啮的吻,像是过了一世纪般那么久,他才缓缓抬头,俯视她被彻底亲过的芳唇。
他们就这么两眼相视,浑然忘了周遭天地,默默的在眼中传递彼此的情意。
直到江毅俐落的爬起,她才赫然发现雨正豆大洒落,她沉默而安心的任他牵着手往石堆旁走去。
江毅有些气愤的瞪着那露在石堆外面的车屁股。看来他的车是彻底的毁了!暗咒一声,他脱下那已破烂不堪的西装外套替她遮雨。
关彤为他的举动感动不已,纵使雨仍从破洞中滴入浸湿她的脸、她的发。
他带她转身往右手边的工寮奔去,那是他们目前唯一可以避雨的地方。
潮湿和阴暗,仍不足以形容这面积狭小的工寮,而一阵阵霉臭,刺激着关彤不断发疼的头。
江毅藉着她带来的小手电筒,快速的环视这称不上房子的小屋,但至少它有屋顶、有墙壁,还有一张椅子,他嘲讽的自我安慰。
他将搁在地上已发出恶臭的垃圾丢出,还有那吊在墙上似乎已有百年的雨衣拿走,虽没有完全消除臭味,但已令人稍可忍受。
她全身发抖的看他扶起椅子,也不顾上头的灰尘,就一屁股坐上去,双眼阴鸷的看着她。
“现在你可以好好的告诉我,你为什么到这来了吧?”
他冷淡的口气和先前的热情截然不同,令她不知如何开口,忆起他前几天伤人的表情,她开始后悔自己干么那么冲动,何必在乎他的死活?
但在他强烈胁迫的目光下,她只好幸悻然说道:“有人通知我,你有危险。”
他眯起双眼,怒火在他眼中燃烧,“该死,冯景弘这混球。”
她惊疑的望着他,不但为他的怒气,更惊讶他为何知情,怀疑的重新思考这整件事的始末。
从琳琳离奇的意外,再到江毅急切的摆脱她,甚至巴不得她消失在他身旁,为什么?
一连串的疑问,令她的心跳加速,再想到今夜奇怪的字条,她心里已有些底,但仍忍不住开口问:“你怎么知道是冯景弘?”
见他不回答,她语气急迫,“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在这,是不是冯景弘约你来的?他为什么要置你于死地?”
“不是我,是我们。”江毅奇异的露出一抹微笑,伸出手,“过来。”
正要发怒的关彤看到他的笑和伸出的手,开始变得挣扎,最后她还是顺从心中的渴望,向他走去。
她发觉自己变得愈来愈懦弱,对于他的抛弃,她应该就此和他划清界线,但在听到他遇到危险的消息,却忧心仲忡、不顾一切的跑来,这也就算了,她还一看到人家,就像超级色女的想“一亲芳泽”。现在,人家三言两语就把她收服,全忘了之前的教训。
他握住她的手,顺势一带,将她安置在自己腿上,温热的嘴寻找到她颈边细致的肌肤。
他们同时为这亲昵的举动而叹息。
他疲累的将头靠在她肩上,完全的放松自己。外面的风雨更强了,强势的雨似乎成了一道帘幕,将他们隔绝在这小小的一隅,与世隔绝。
此刻温柔而恬静的气氛,把先前的不快消融,关彤甚至希望时间就这么永远停止住。
“我来此的确是应了冯景弘之约,至于他为什么欲置我们于死地,可能是因为他没能得到我们的招标合约,对冯记的影响很大,再加上周梅梅昨日解除了婚约,使得冯记几项工程案失去周家的资助而停工,今天冯记的股票跌到了谷底,不但重挫了冯记的元气,还连带影响建筑业的股指数,这次就算是大罗神仙,都难以挽回了。”
对他平静的叙述,她感到讶异,因为冯记毕竟是老字号,不可能说倒就倒,她楞楞的看着他,眼中慢慢泛着质疑。
“没错,是我搞的。”他没有愧色,反而有一丝幸灾乐祸。“早在一个月前,我就策画好了。”
“为什么?”
看了她一眼,他抬手轻抚她的颊,“因为他欺负了我最深爱的女人。”
他的回答让她既惊且喜,旋即又神色一黯,“你不必说这种话来安慰我,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更何况我早把它忘了。”
“是吗?那你为何一接到消息就不顾危险的跑来?”
江毅展露笑容,令她心一紧,瞥见他眼里兴味的促狭,她生气的挣离他,欲夺门而出。
早预料她会如此,他缩紧双臂,将她箝困在臂弯中。
“别走,我好想你。”他再也禁锢不住自己的心,情不自禁低呼,“我爱你。”
如珍珠般的泪,随着他的告白而倾泄,“不,别再这么说了,你好残忍,你这存心是在折磨我。”
“我是在折磨我自己,天可明监,我说过的每一句伤你心的话,都先深深的砍伤我的心,但若不这么做,我无法保护冲动的你。”
他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俏脸,眼中的诚恳让她说不出反驳之词,却又无法一时之间就全然相信。
“保护我就非得伤害我,把我推得远远的?”
望着她,他一脸悲痛,“但我还是差点就失去你了,幸好,是她而不是你。”
“你在说什么?”关彤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变得脆弱的江毅,对他的话感到茫然。“谁不是我?她又是谁?”
“琳琳。”
“你的意思是,那件意件不是意外,而是……”她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逃过一劫让她觉得不是庆幸,而是惊恐及难过。
“我的天!”她不自禁的想苦,要不是那天琳琳开她的车,恐怕……她虚软的靠在他的胸怀,泛流的泪浸湿他的衣衫。
“没事,都过去了。”他轻声安抚。
“为什么……哦,可怜的琳琳,我都忘了去看她了,她没事吧?她……”
江毅以唇堵住她伤心的低呼,以舌轻抚她的嘴,犹如低诉他的安慰。
“别担心,我已安排她做最好的治疗,她会没事的。”
他的话像一颗定心丸,令她稍微解宽心,“早知冯景弘如此丧心病狂,我就不该莽撞的在招标会上和他作对。”
“嘘!那不是你的错,那是你的责任,你的正义感不允许自己循私苟且,所以别怪自己。”
她再一次为他如此了解自己而讶异,更难得的是他包容她,毫无保留的接受,而非一味的想改变她。
他知道她冲动、火爆,虽曾气得跳脚,却不曾要求她改变,只是更宽容的保护她,不被自己的冲动害死。
一股心恸涌上眼眶,她激动的拥抱他,“别离开我,求求你。”
此刻的她再也不顾什么自尊、对错,她只想任性的拥有他,不想失去他。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但请你听我解释,我……我……”
江毅再也克制不住心中澎湃的柔情。骄傲如她,竟为了他而承担不属于她的错误,他甘拜下风了,早为她倾倒的心,如今只是更加死心场地。
“不,你想让我的罪恶感更深吗?这一切并非你的错,只是太想保护你的我,想出来的烂计谋而已,而它竟该死的伤你如此之深,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于是他细诉会议开始时,他即想在会议上藉机和她争执,好让她远离自己,避开接下来一连串计划的是是非非,没想到她竟在会议上说出八反建设的幕后主使人——八反宗一郎,于是他藉故大发脾气将她逼走。
“只是我没想到冯景弘这么快就有行动,险些失去你的感觉,让我加快了计划的脚步。”
“于是你把我的案子交给小张,让我难堪的离开公司,就只为了你那愚蠢的担心。”她明了他的用力良苦,却也气恼他的蛮横,还有把她当智障般的保护。
面对她不服气的白眼,他只能回以苦笑。
“奇怪,”她不理他无辜的眼,沉吟道:“冯景弘再怎么坏,也不可能有如此通天的本领,可以做出这些完美而残忍的意外,莫非……”
“没错,”他毫不迟疑的接口,“他委托了东南亚最神秘的杀手集团鬼面。”
“鬼面?”她狐疑的望着他,以为他在开玩笑。这只有在小说中听闻的桥段,竟会搬到现实生活中来。
“我不是在说书,更不是开玩笑;传闻鬼面是个极度神秘又极度残忍的杀手组织,组织的成员不多,约只有三十人,个个身怀绝技,招招置人于死地。凡是被鬼面盯上的,就如同在阎罗王的生死簿上除名,难逃一死。”
“你确定你说的是传闻?”她知道他不会夸大,更明白若照他所说,那自己的命就危在旦夕,但现在让她感兴趣的只有一件事,“把这么个神秘又危险的杀手组织的背景说得像在背族谱似的,鬼面该不会是你家开的吧!”
对她淘气的嘲讽,他只是心喜又心疼的抚着她的发。没有她陪伴的这些天,他麻痹自己完全投入丑陋的计划,只有在不得不停下来的喘息中,才得以放任自己想像她伴在身旁的浅笑燕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