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洗完澡。”
温煜明继续看他的杂志。
慢条斯理的卜攸郁似乎终于结束漫长的清洁程序,碰一声躺到床上,才大喊“瘟疫”。
“你真的很没有礼貌。”温煜明进房后站到床边,居高临下睥睨她。
“你本来就叫这名字。不然要叫你什么呢?”啊!真舒服的床垫。卜攸郁已经闭上眼享受睡眠的侵袭。
“顽皮!”温煜明拉上被子盖住她肩膀。“朋友要见你。”
“嗯?”
卜攸郁还是迷迷糊糊的,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等到张永亮出现,卜攸郁才一副回过神的模样。
“嗨!”她从被窝里伸长虚弱的手臂,对他招招手。
“你还好吗?”张永亮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看起来还不错,我觉得满有精神的,你看。”卜攸郁拍拍脸颊,给他一个微笑。“我觉得好像很久没看过你了,但事情好像也没发生多久,却感觉好长好长。你吓了一跳吧?我自己也都吓了一跳。”
“我觉得很抱歉,我应该一直陪着你。”她看起来还是一副开朗健康的模样,除了神情虚弱了点,让他想开口留下来照顾的要求梗在喉头。
“为什么要道歉呢?这是意外。我自己也以为没问题,不过意外就是这样,永远也猜不到它什么时候发生。”卜攸郁叹口气。“其实我玩得很开心,可惜发生了意外。”她伸伸懒腰,打了个呵欠。
“你该休息了。”温煜明立刻出面。“如果还想聊,明天再来吧!”
张永亮能说什么?当然是乖乖走人。
卜攸郁睁着圆滚滚的眼珠,从张永亮出门后一直跟着温煜明转。温煜明帮她收拾衣物准备请饭店清洗,忙得转左转右,卜攸郁的眼珠也就转右转左,转左再转右。温煜明终于受不了了,丢下东西回瞪她。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欺负他!”这是一句含有些微责备的陈述。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负他?”哼!居然护着外人。
“我看到他那样子就知道。被你威胁过的人,跟我说话时都会怕怕的。他就是那样。”真是野蛮人。老是使用语言暴力。
“是吗?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不理她,他继续做他的事。
“哼!小三的时候,被你威胁过的、坐我隔壁的李大华就是这样。”咦!他居然在收拾她丢在浴室里的内衣?,“喂!住手,那个让我自己收。你不可以碰。”
温煜明哼了一声。“小女生就是小女生。只不过是内衣裤,有那么多禁忌。”
“你管。我说不准就不准。”卜攸郁挣扎着要坐起来。
不过非常可恨,由于四肢虚浮,上天不眷顾,自己不争气,只能眼睁睁看着奸人奸计得逞。
温煜明轻松写意收拾衣物,交给服务人员,然后以胜利者姿态坐到她床边。“该做、不该做的,都做完了,你该睡了。”
“哼!”
卜攸郁闭上眼,睡大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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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疲倦,睡眠来得很快,刚开始很轻松,像睡在云上面,卜攸郁梦到自己跳来跳去,后来跳到了海里,十分轻盈自在的游水,在海底穿梭。后来却渐渐的沉重起来,像手脚突然被铅块绑住,她觉得自己往下沉,手脚都不由自主的胡乱抽动,根本不能接受大脑控制。她慌了,想叫救命,又叫不出来,她很害怕,害怕的哭了。
瘟疫呢?瘟疫在哪里?为什么没有人来救她?为什么瘟疫不在?
“醒醒,小郁,醒醒!”
在沙发床浅眠的温煜明被卜攸郁尖锐嘶哑的哽咽惊醒,赶到床边时卜攸郁双手乱挥乱打,除了床垫遭殃外,她还乱拳挥击床头柜。温煜明赶紧抓住她手腕压在床上,避免她打坏自己双手。
手好重,怎么办?卜攸郁无法挣脱梦中的铅块。
“你在作恶梦,快起来。”
他轻轻拍打她脸颊,无效,干脆拉她坐起来,猛力摇晃她整个身体,终于将她唤醒。醒过来的卜攸郁两眼茫然,颊上泪痕未干,眼瞳里惊悸犹在。
温煜明心疼不忍,轻声哄她。“没事,作恶梦而已,有我在这里陪你,别害怕。”
“你没有,我刚刚快淹死了,叫你半天,但你就是不知道躲到哪里去。”卜攸郁轻声埋怨,一脸生气。
“作恶梦的不算。我一整晚都待在房里,连上厕所都不敢上太久。”温煜明又好气又好笑。
卜攸郁吐了一口长长的气。“好可怕。”
“恶梦当然可怕。不过你很久没作恶梦了。”温煜明擦干她脸上的眼泪。
“我以前也作过这个梦,好久以前。”到底是什么时候呢?卜攸郁捉摸那分残存的依稀恐惧感,似乎是非常长的时问了,长到她几乎都没有一点印象。
“当然久喽!你第一次作溺水的梦那年才五岁。”嗯!手指头的关节果然打伤了,真是,虽然是作梦,但也未免作的太投入了。“瘀血了。”他绞了条热毛巾来热敷。
卜攸郁轻轻喊痛,但记不起手上的乌青是怎么来的。“这是你干的?你要处罚我?”
“笨,你自己作梦时打床头柜打来的。”不是差点把自己溺死,就是打的自己满手伤,现在还想栽赃,他真是忍不住要骂她。“笨死了。”
“我是笨啊!”卜攸郁颇有感慨的长声叹气。“看来当初你没收我的潜水证书是正确的,才第一次下海,果然就出事了。我真想不通耶,怎么会突然就抽筋了呢?不过你就猜的很准了。说实话,我的技术真这么差?”
温煜明淡淡一笑,坐上床抱住她肩膀,清了清喉咙,对她和蔼微笑。“记不记得你五岁溺水是什么原因?”
“嗯……”时间太久远了,卜攸郁想不起这些细节。
“是抽筋。”
“咦?”这么巧?
“觉得很巧吗?这不是巧合,你的腿很容易紧张,造成抽筋。这跟你曾经骨折有关。”
“有什么关系?”骨折跟抽筋,应该不能混在一起谈吧!这是两回事。
“其实呢,你五岁那年溺水前,骨折并没有全好,所以一下水,慌张之下,还是感到疼痛,造成抽筋。后来,只要一下水,没有熟人陪你,你就容易紧张抽筋,变成习惯性了。”而这件意外大概是他生命中最不能释怀的错误。
“是这样吗?”嗯!这样一来她好像也回忆起一些事情了。“但我记得你明明告诉我我已经全好了,应该下水玩一玩。”
这么一来,造成她恐水症的罪魁祸首不就是……?卜攸郁狐疑地瞪向温煜明。
温煜明皮皮一笑。“所以我在这里陪你呀!够意思吧!”
卜攸郁哼了一声,顶了他胸口一下。
“不过说真的,你每次溺水都作同样的恶梦,事隔十几年,醒来以后同样还都怪我没去救你,未免太没创意了。”他拉起被单,将两人紧紧的包裹起来。饭店的冷气似乎是开的太强了点,他怕她溺水后虚弱,不小心又染上感冒,那可就麻烦了。
“谁叫你没出席我的梦呢?你是真的不见了嘛!”嗯!他身上很暖和,躺起来真舒服。
“出事就叫我要救你、陪你,怎么,我们的冷战结束了是不是?我记得你在家里对我很不客气喔!非常无情。”
卜攸郁打了个呵欠。
“其实我也是有苦衷的,你都不知道要跟你划清界线有多难,我也是不得已的啊。不然无怨无仇,好端端的,干嘛跟你闹翻呢?”
“什么苦衷?”温煜明想不出她会有什么苦衷,他们之间没什么阻碍啊?除了张永亮。
“唉!一言难尽。”卜攸郁呵欠连连,闭目缩在他胸前。“你别再吵我了,我好困,好想睡。”
“喂!睡觉前说好,回去之后不可以再翻脸不认人。别再来这招喔!”
“好啦!好啦!”卜攸郁也不知有没有听见,闭着眼睛随口答应。
“既然都和好了,就干脆交往,好不好?”他故意逗她。
“嗯……随便啦!”卜攸郁随口应了几句,听乐了温煜明。
她真的累了,一阵呵欠后,趴着暖暖的胸膛睡得呼呼的甜。温煜明望着她安详的睡脸,有点好笑,但困惑不已。
她有什么苦衷呢?
到底是谁坏了他们的事?
他怀抱佳人,两人同枕共被,但是一夜难眠。
引狼入室
“喵……喵……喵呜……”
小黑猫温柔深情的舔着小花猫可爱的耳朵,它想,这小花的耳朵长的真是俊俏。小花猫非常满意情郎宠爱的吻触,悠长的呜了一声,猫唇浅浅微笑。
“喵、瞄、喵……”要死了,又是谁这么白目扫兴?
小花猫、小黑猫一齐朝入侵者愤怒的喵叫,张出锐利凶狠的猫牙、猫爪。
“去,快闪。”
温煜明站在树干上看好了位置,正想跳过去,却突然发现黑夜中两对猫眼占了位置。为怕惊醒卜家双老,他压低声量嘘了几次,但这对猫好像刚刚吞了熊胆,死赖着赶不走,硬是阻碍他劳心劳力的花月前程。
“臭野猫,快滚。”
温煜明火气来,折下树枝丢猫,大学篮球员的身分不是作假,成功命中这对野猫佳侣。形势比猫强,野猫情侣也懂得识时务,既然对方是如此凶猛的雄性动物,只好装强吼一吼,俪影双双跳离围墙,另找幽会地点。
温煜明那厢棒打鸳鸯后,这厢顺利登上情人的阳台。
其实他也不想打扰这对猫情侣,他对深宵爬墙这回事也没有好感。
不过……
唉!有些事,是不能想不做、说不做,就不做的。
“你在搞什么?弄得好大声。万一被老爸老妈听见,就曝光了。”卜攸郁神神秘秘躲在窗帘后,等温煜明一上到阳台,立刻把他拉进房。
这就是原因了。
“赶瘟猫。”
温煜明重重在桌上放下一袋香味四溢的食物。“化暗为明是好事,改天我试试看。每天晚上爬来爬去,你还要帮忙把风,不觉得麻烦?”
他现在真后悔答应她隐瞒交往这么自虐的要求。
“才不。”卜攸郁大方打开温煜明带来的香酥薯球,坐在地毯上丢了一颗入嘴。“都说好分手了,突然又被他们发现在一起,那多尴尬。而且,我们的事自己知道就好了,关别人什么事。”
卜攸郁又塞了一颗薯球进嘴,但温煜明硬生生伸过嘴,从她唇上抢过,趁机还偷吻了下。
“要吃自己拿,干嘛抢我的?”卜攸郁赶紧又丢了一颗,这回双手捂住嘴,防堵恶汉抢劫。
“你嘴上的比较甜。”
温煜明的肩膀被打了下。
“贫嘴。”
“从小到大,我专抢你嘴上的东西吃,不记得吗?”
“当然记得。”卜攸郁嘴里含着东西,讲起话来含含糊糊。“我永远记得你抢走了我最后一片瑞士巧克力,那是温爸温妈旅行回来特地买给我的。赔来!”
“没问题。”
他迅雷不及掩耳的吻了她,坏坏地笑。“这是土产的巧克力,滋味不坏吧!”
卜攸郁害羞地抽出面纸抹抹嘴,也擦擦他的嘴。“恶心死了。我们在吃东西耶!”
“亲习惯就不恶心了,喏,再来一个。”
卜攸郁急忙推远他。“别想。”
温煜明叹了一声。
“干嘛?”堂堂男子汉,一副哀怨模样,真碍眼。
“不知道算不算报应,这是我第一次谈恋爱谈的这么偷偷摸摸,而且历尽千辛万苦。又要演戏,假装与你形同陌路,晚上到了还要健身,翻翻墙、赶赶猫。小郁,你不觉得你男朋友很辛苦吗?”
“你怪我?”要算帐,大家一起来。“早告诉你局面尴尬,你偏偏还趁我昏睡时让我答应跟你交往,等我隔天醒来还不准我赖帐,独裁的对张同学宣布这种消息,然后又不准我否认。这么霸道,那只好偷偷在我房间里约会喽!”
“是,我是霸道,不过你除了秘密进行的这个要求外,也没有特别反对呀!”
卜攸郁低头不语,闷声不吭。温煜明知道她又开始逃避问题,叹口气揽住她。
“你到底顾虑什么?问了你几天,什么也不肯说。你不说说看,我们怎么解决问题呢?如果我们交往了一辈子,难道一辈子都这样偷偷摸摸的吗?”他想的头快破了,就是没线索。
“我已经说过了,如果我们要继续下去,就不要再谈这个问题。”怎么这么烦?每次都要讨论这个令她心痛又头痛的事情。
“你到底在怕什么?见光死吗?我不信谁有这个能耐敢坏我的事。”
卜攸郁还是低头不语。
“小郁……”
一个吻堵住他的抱怨。
他趁势让她仰躺在床上,心里有股念头——如果,他们在这里发生亲密关系,又恰好被卜爸卜妈发现,那么一切问题不就解决了?
可惜,他的遐想被卜攸郁粗鲁的推开打断。
“别再问了好不好?”卜攸郁低低的撒娇。“这样我会很难过。”
“好吧!”温煜明笑了笑。算了,今晚暂且放过她。“我们就继续我们的地下情,也许往后回忆起来,会别有一番滋味。”
真是无语问苍天。
理论上,除非是天生对偷情有特别爱好,追求刺激,没有女人喜欢跟自己心爱的男人偷偷摸摸的来往。
卜攸郁也是。但她依然记得张嘉芯对她的宣言,不管张嘉芯说的是否属实,她一点也不敢面对。她印象中的瘟疫,从幼稚园到大学都很花心,所以她一点也不敢否定张嘉芯的说法。她发觉自己依赖他、喜欢他,但不想演变成两女争一男的情节。所以,她想出了这个不用曝光,不用直接面对结局,却又可以在一起的方法。她也觉得自己很鸵鸟,不过她现在就是想当鸵鸟,没办法呀!
于是隐密的爱情,每夜悄悄在温卜两家的围墙上演,如履薄冰的瞒住大惊小怪、惹是生非的两家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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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典型的卜太太的下午。
泡一壶美容茶,烤一盘低脂低糖小点心,招来隔壁好友淑芳,两人坐在开着冷气的凉爽客厅,话美容、谈老公儿女、交流超市百货打折资讯,一切真是惬意而祥和。
“碰!”
砰然巨响破坏了她们恬静的午后茶会,两位仕女心里正犯嘀咕,不过一转头,满腔不满登时化为疼爱。
“小弟呀!怎么回来啦?饿不饿呀!老妈下点面给你们吃。亭亭呢?”卜妈不停往卜小鲛身后看,就是看不见未来媳妇的踪影,欢喜之余不免狐疑。
“小弟回来拿东西吗?温妈就托你带点补品给亭亭喽!你要顺便跟着吃,记得啊!”温林淑芳一眼就看出未来女婿的脸颊明显消瘦不少,想来两个年轻人在外自己过日子,就是不懂得照顾自己,不晓得宝贝女儿又瘦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