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祁先生不满意?”蓝萱脸色一凝。
“不不不,我只是觉得这些设计如果作为日常的礼服,倒是满适用的,但好象不够特别。”
“意思就是说,不够有个性,不够有品味?”
“唔……”他不想说出伤人的话语,但事实的确如此。
虽不满意,但如果这些设计能达到及格的标准,他依然会欣然接收,毕竟除了设计图,他还想从蓝萱那里得到更重要的讯息--关于念裳的消息。但,它们的水平差得太多,他总不能因儿女私情而不顾公司全体员工的利益吧?
“祁先生,你知不知道,为了这些设计,我几天几夜没有阖眼?”蓝萱似乎动了气,“我本来就不擅长这种另类风格,是你一再请求,我才勉强答应的,现在你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对不起……但你从前画的那几张,我真的很喜欢。”
“明白了,”她垂下头,深深叹了口气,从包包里拿出另一本画册,“那么请你看看这些,不知是否满意。”
“这个是……”祁尉天狐疑的接过画册,打开扉页,才看了一张,便张大眼,“对,这就是我最想找的那类设计!简直美得不食人间烟火?蓝小姐,刚才你为什么不早一点拿出来呢?”
“我早该明白……”她的头垂得更低,语调也更沉了,“我一直以为自己超过了她,因为现在我是出名的设计师,而她什么也不是……可万万没想到,我千辛万苦画出的设计图,却仍然不如她信手涂鸦的草稿。”
“蓝小姐,你在说什么?”为何他听不懂她的自言自语?
“祁先生,请你老实告诉我,这两本画册,到底有什么区别?”她抬起微湿的双眸,用一种渴求的眼神望着他。
“呃……蓝小姐,恕我直言,它们的区别在于一本是‘另类’,而另一本是‘伪另类’。”他尴尬一笑,“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的设计会差别这么大,也许这就是有没有灵感的区别吧……”
“不,它们的区别在于一本是我画的,另一本是念裳画的。”她的声音细细的,终于道出事实。
“什么?”祁尉天觉得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你说什么?!”
“我说,你喜欢的,都是念裳画的;你不喜欢的,都是我画的!”她猛然提高音量,“这下你应该听清楚了吧!”
“是念裳画的?”他低喃,“可为什么……”
“因为她要经营服装公司,所以不得不放弃当设计师的梦想,”她索性全盘托出,“但她又一直很舍不得这个梦想,毕竟曾经为它努力了许多年,所以她有空的时候,都忍不住画几张设计图解闷,并拜托我为它们找个好归属。说来惭愧,上次你看中它们时,我竟想把它们占为己有,但还是被你一眼识破。”
真的吗?
他一直心仪的女神,原来就是他所爱的人。
上天没有跟他作对,反而如此厚待他,世上有多少男人能够邂逅这样的女子?偏偏只让他找到了她,拥有了她最美丽的一晚,只可惜他没有好好珍惜。
“祁先生,恕我无礼,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念裳?”
蓝萱忍不住责难。其实,刚才走进餐厅的时候,她就想骂他,只是为了设计图的事暂时忍住了。现在,谎言揭穿,她庆幸自己再也用不着“装模作样”了。
“你知不知道念裳怀了你的孩子,而你居然骗她去淋雨?”
“什么?!”又一个青天霹雳袭来,祁尉天只觉得一阵晕眩,“请你再说一遍……”
“念裳当初扮交际花去接近你,并不是因为想坑害你,她只是想要一个孩子而已,而我觉得你条件很好,所以就暗中替你们牵线。没想到你居然这样误会她,还用卑鄙的手段报复她,你不但害了她,还害到自己的孩子!”
“孩子?!”他心中一惊,“孩子怎么了?!”
“那天她淋了雨之后,肚子就痛得要命,幸好肖秘书及时把她送到医院,否则她就流产了!”蓝萱不由得大骂,“你真是一个笨蛋!”
“可是……念裳她为什么不肯跟我交往?为什么不告诉我?否则我会负责任的!”
“她是一个独身主义者,总说结婚是很不幸的事,所以她只想要孩子,不要男人!”
独身主义者?
呵,但愿这只是她一时的执着。但就算是终生执着,他也会想方法改变她!
现在已经由不得她任性胡为了,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割舍不断的联系,他会强迫她接受他融入她的生命。
祁尉天镇静之后,嘴角撩起轻笑,仿佛有一个计划在心里浮现。
第七章
云念裳不是没有跟男人约会过,但今天的约会让她格外紧张。
电话中,向皓的声音十分低沉严肃,说有件事要跟她谈。不用猜,她就知道是关于跟Z公司合作的事。
终于有结果了,但,是好的?抑或坏的?
仿佛考试公布成绩,无论好坏,她都要面对。
向皓听说她身体欠安,便执意要到云宅看她。这样也好,免得听到失望的结果她再次体力不支,惊吓路人。
下午四点,门铃准时响起,佣人把客人迎进来,她看到向皓那张没有笑容的脸。
“向皓,你还没有来过我家吧?正好带你四处走走。你知道吗,这栋房子的设计师是个德国人,从前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德式的建筑吗?”她并不急于知道结果,只胡乱扯些闲杂的话题,因为心里害怕。
“这么多年了,你的习惯还是没有变。”向皓指了指阳光斜射的窗边,“还是这么喜欢白色的玫瑰花。”
“对呀,”她耸肩笑笑,“我喜欢它的香气。”
一大束新鲜娇艳的白玫瑰插在水晶瓶中,那种洁净而华丽的感觉,让她百看不厌。有时候,晚风穿堂而过的夜里,她就这样坐在桌边,一边撕着掉落的花瓣,一边想着心事,任那淡淡的香味钻入她的鼻尖。
“还记得有一年你过生日,我送了你一把白玫瑰吗?”向皓回忆往事,“你一直插在瓶子里舍不得扔掉,直到花都枯萎了,宿舍的同学大声抗议,你才不舍的把它放到垃圾桶边……念裳,我当时好感动,因为你是这样珍惜我送给你的礼物。”
嘿,说来惭愧,她舍不得那些花儿,只是因为它们是她喜欢的花儿,并非因为它们是他送的。
不过,对方既然有如此美好的回忆,她当然也不忍心摧毁它。将错就错吧。
“向皓,你不是说有话要跟我讲吗?”叙旧就到此为止吧,虽然她允许往事将错就错,但也不愿造成他的误会,错得太离谱。
“哦,”向皓刚刚轻松了片刻的表情又恢复紧张,“念裳,我给你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怎么?”她的心紧了一下,“你们公司没有看上云氏?”
“对不起……”他低下头,算是默认了,“我一直在努力劝说总公司那边,想说服他们跟云氏合作,可是当总裁听到祁尉天的名字,当下就决定选他。”
“为什么?”
“他说从前曾跟祁尉天有过一面之缘,非常欣赏这个年轻人,而且祁氏这些年来的成绩有目共睹,即使远在法国也能闻其大名,所以他觉得跟祁氏合作会比较‘安全’。”
“那他有没有看过我们的计划书?”云念裳忍不住嚷起来,“他知不知道我们也很有诚意,而且开出的条件很丰厚?”
“对不起,念裳,我没有办法改变总裁先入为主的观念,”他无奈的叹息,“祁氏现在声名在外,就像一棵能遮天蔽日的大树……”
“而我们就像一株无名的小草,即使再有活力,也会被大树笼罩了上方的天空,人们从云端无法看到我们,对不对?”她苦笑一声,跌坐在沙发上,“向皓,我忽然觉得好辛苦,全体员工努力了几个月,到头来,人家连计划书都没有看,就把我们打了回票……也许我真的不适合当老板。”
“那就不要当了,”向皓忽然单膝跪下,握住她的手,“念裳,嫁给我吧,跟我一起去法国生活,这些年来,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也相信自己有能力可以好好照顾你。”
一个害羞的男人能够鼓起勇气说出此番话语,真是难能可贵,可惜,这话不是她此刻想听的。
“向皓……”她静默半晌,挣脱他的手,“你也看见了,我的桌上摆着白玫瑰。”
“对呀,”他仍然深情款款的望着她,“如果你喜欢,我以后每天送你一大束……”
“我的爱好没有变,我这个人也没有变,多年前不愿意做的事,今天也不会愿意。”
“什么意思?”他迷惑了。
“意思就是说,多年前我没有跟你留在法国,今天也不会。”她抬起眸子,让他看见自己坚定的神色,表示她的决心。
“念裳,你是不是在气我没有替你争取到合作案,所以……”
“不,在商言商,我不会怪你。而感情上的事,我也从不会儿戏。”她再次郑重的声明。
“可是……”
向皓似乎还没有接受眼前的事实,仍然不肯放手,幸好这时蓝萱如一阵风般的卷了进来,打断他俩的谈话。
“念、念裳!”女子气喘吁吁,看样子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萱萱?”云念裳一怔,“怎么了?”
“我、我对不起你!”蓝萱差点哭了出来,“你千万要原谅我……”
“萱萱,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她连忙叫佣人给好友端来一杯茶,“有什么话慢慢说,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会怪你。”
“呜……”蓝萱抽抽噎噎的,“我把事情都跟他说了!”
“谁?”她思绪停顿片刻,“什么事?”
“孩子的事,还有……”她本想提及设计图,但犹豫片刻还是忍住了--何必雪上加霜,引来好友更多责骂?“总之,我把实情都跟祁尉天说了。”
“你、你做了什么?!”云念裳只觉得眼前一黑,若不是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她一定会跌倒。“你怎么可以告诉他?!”
“当时一时情急为你打抱不平,于是就冲口而出……”蓝萱可怜兮兮的吸着鼻子,“不过,你放心,他好象没有什么激动的反应,孩子生出来后,应该不会来跟你抢。”
“他那种人肚子里藏着个迷宫,谁知道他将来会怎么做?”她心里泛起一片焦虑,“就算他不要孩子,说不定也会藉此威胁我,毕竟,我们是商场上的敌人!”
“他应该不至于这么卑鄙吧?”蓝萱吞吞吐吐道,“我看他当时好象有悔改之意。”
“哼,他最擅长装蒜了!”云念裳嗤之以鼻,“我吃过一次亏,难道还会不明白?”
“念裳,你……你不会怪我吗?”拉着她的衣角,蓝萱试探的问。
“你先喝杯茶,”现在怪谁都没有用,她的脑子乱成一团,得找个地方好好想想,“这里还有你喜欢的点心,我上楼换件衣服。”
“不不不,念裳,你不要对我这么好!”蓝萱惊恐的望着她,“你骂我吧!你骂了我,我就放心了!”
然而云念裳没有回答,她只是默默的站起身,像被迷雾笼罩般,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旁若无人的离开客厅。
而她身后的一男一女,一个在发呆,一个在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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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意泡了汤,怀孕的事曝了光,云念裳忽然觉得自己做人极其失败,好想远离喧嚣,躲到一个安静的地方。
正好,巴黎在举办时装节,她便托爷爷的智囊团暂时代为打理公司的一切,借口参观学习,只身飞往遥远的国度,顺便放个长假。
来到这个香衣美酒的故乡,看着曾经熟悉的梧桐树仍伫立街边,她仿佛又找到了学生时代自由自在的感觉。
可是,当她走进预订的饭店大厅,一团阴影又笼上心头。
见鬼了,她居然看到了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他正穿着轻松的休闲服,笑盈盈的望着她,仿佛早已等待多时般,盼望她的到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云念裳皱眉。
“嘻嘻,这个就叫做缘份呀!”他不要脸的回答。
云念裳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提着行李转身便走,谁知他竟在她身后拉住她的箱子。
“喂,现在是时装节举办的日子,全巴黎的饭店房间都被订空了,除非你想打道回府,否则我劝你不要离开。”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胡说八道?”她挑眉顶撞。
“那你就打电话问问看,”祁尉天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本电话薄,递过一支手机,“全巴黎所有饭店的电话号码都在这里,你可以一个个的打?”
她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也许郊区的一些小旅馆还有空房,可是你愿意为了跟我赌气而住到那种地方去吗?”他得意的笑,仿佛吃定了她会妥协。
对呀,她何必为了跟他赌气而虐待自己呢?既然订了舒舒服服的饭店房间,就应该快快乐乐的住下才对。哼,气死他!
“哦,对了,我刚才打听过了,”他凑近她神秘的耳语,“原来,我就住在你的隔壁哦!”
“你……”云念裳忍无可忍,“你到底想干什么?”
“方便照顾我最亲爱的人喽!”
“呸,省省吧,谁是你最亲爱的人!”这个无赖还有脸说出这种话!
“他就在你的肚子里呀,”他笑着做了个触摸她小腹的动作,“我的孩子,当然是我最亲爱的人了。”
“你……”好吧,就算她自作多情!“不管你知道了什么、知道了多少,也不管你是怎么打听到我的行踪,请你离我远一点好吗?否则我一气之下,你‘最亲爱的人’可能会夭折!”
“至少让我帮你提箱子吧?”他趁机大献殷勤。
“服务生,”云念裳偏不让他得逞,扔出一大把小费,“请帮我把箱子提上楼。”
祁尉天耸耸肩,似乎不介意她的任性,只是乖乖的跟着她,像个忠实的随从。
接下来的好几天,她只觉得自己的神经快要断裂了,因为这家伙神出鬼没,总能找到她。
看时装秀时,他就坐在她的身边;到餐厅吃饭时,他隔着一张桌子向她招手;搭出租车时,他抢先替她付清费用:就连临睡前,他也要让服务生端来一杯牛奶,无论她喝不喝,每日定时送到。
他的确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如果换成别的女孩子,早就感动得痛哭流涕了,而她却只觉得厌烦透顶!
这一日,她像往常一样,看几场日间的时装秀,喝了下午茶,漫步在阳光明媚的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