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张毓珊更朝她逼近,她低喊一声,盲目地转身就往门口冲,却被张毓珊抓住头发扯了回来。她发出尖叫,开始拚命地挣扎着,张毓珊怒吼一声,抬手用力甩了她一巴掌,她顿时眼冒金星。
等她摔倒在墙边之后,张毓珊随即向前勒住她的脖子,那壮硕的身躯和强劲的力道丝毫不输彪形大汉,令她眼前开始发黑。就在她几乎失去意识时,大门猛地被撞开,张毓珊瞬间转身抓住她往身前一挡,将刀子抵在她的脖子上。
在模糊的视线中,路珈舞只瞧见门口出现几名大汉,释然的感觉令她虚脱。谢天谢地,是孙胥,他来了。她想朝他呼喊,然而被勒紧的喉咙令她无法出声。
“别过来!如果你们不想我在这张美丽的脸上划上几刀的话,最好别轻举妄动。”张毓珊尖叫道。
众人全停住脚步,不敢贸然向前。
孙胥感到冷汗由他的额头冒了出来。他必须镇定下来,他在心里告诉自己。然而……该死的,这个疯女人手上的刀只要一划就会割断珈舞的颈动脉,他怎么也无法冷静。
“你逃不掉的,张毓珊。”他紧盯住张毓珊,试着让声音和缓。“放下刀子,把你的问题说出来,我们大家都可以帮你解决。”
“你懂什么!”张毓珊冷笑着。“她害死了我的弟弟,我最心爱的男人,我绝不会放过她,我要她死,她非死不可……”
她扬起刀子,勒住路珈舞脖子的另一手有些松懈,就在张毓珊手上的刀刃往下刺进路珈舞的喉咙之前,孙胥拿出随身带的匕首立刻击发。
路珈舞只听见一声闷哼,感觉自己颈间的压力减轻,身子顿时一软,就在她的头撞击地面之前,她只感觉一双强壮的臂弯稳住了她,而后更多的人蜂拥而上,将颈肩处被匕首插入的张毓珊制伏在地上。
“没事了,珈舞。”孙胥将她的头按压在他的肩上,一手急切地抚过她的身躯,找寻有无骨折或受挫的痕迹。“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路珈舞想说话,但干哑的喉咙根本发不出声音,耳中只听见张毓珊发出撕扯般的尖叫,有如一头被困在笼中的动物悲泣哀鸣。
“她伤得重吗?”她试着由灼痛的喉中挤出声音。
“她不会有生命危险。”孙胥沉沉地道,目光越过她的头顶,声音中带着一丝令她心安的稳定。“不过,她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来骚扰你了。”
路珈舞闭上眼睛,双手紧环住他的肩膀,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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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过去了。
张毓珊被送进医院之后,情绪一直极不稳定,根本无法答询警方的笔录和询问。等她的伤势稳定之后,将会被送进精神疗养院强迫接受治疗。
连着几天,报纸上大篇幅报导此事,朱弘毅也以路珈舞受了惊吓为由,回绝了所有新闻媒体的采访,并且劝她休假一阵子。她知道所有人都能谅解她的情况,但她还是坚持回到工作岗位,因为除了工作,没有其它事能使她尽快转移注意力。
在明白路珈舞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之后,厉秉均简直吓坏了。事情过后半个月,在一次两人共进晚餐时,厉秉均向她求了婚--
“嫁给我,珈舞。”他握住她的手,表情严肃认真。“经过了这件事,更让我确定我爱你。我爸妈一直催我带你回去让他们瞧瞧,我认为也该是我们定下来的时候了,你说呢?”
看着厉秉均诚恳的眼神,路珈舞知道他是说真的。好极了,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厉秉均如她所愿地向她求了婚,只要她点头,她就会是名正言顺的厉太太,但不知怎的,她心中却没有太大的欢欣。
“让我考虑一下,好吗?”她抽回手,轻声说道,“你也知道这阵子发生了很多事,我的心情还有些烦乱。我想休息一段时间,到加拿大去看看我母亲……”
“那我陪你一起去。”厉秉均立刻说道。
“不用了,你还有公事要处理,不是吗?”她勉强一笑。“朱总经理给了我一个月的假,我想趁此机会多陪陪母亲,也好好思考一下未来。”
“喔。”虽然有些失望,但他也明白她说的对。她才刚经历过一场劫难,此刻正是最需要亲人陪伴的时候。“你离开台湾一阵子也好。好好休息,等你回来之后我们再讨论婚礼细节,嗯?”
见她点头,厉秉均露出满意的笑容。虽然珈舞还没有给他肯定的答复,但他相信那只是早晚的问题。没有女人会拒绝成为厉夫人,成为台湾声名显赫的企业集团少奶奶,他对这一点再有信心不过。
回到住处之后,路珈舞在孙胥的门前站了好一会儿,犹疑着该不该敲门。
她想见他。自从那件事情过后,他仍然会出现在电视台,和几位安全人员讨论后续细节,但他们却一直鲜少有单独相处的机会,而厉秉均又通常霸占了她其余的空闲时间。
由唐德伦口中,她知道他已经准备回美国去,毕竟他的任务已经结束,也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
冲动地,她抬起手轻按他的门铃,心头有些忐忑不安。他在吗?见到他之后她要说什么?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门开了,孙胥出现在门后。
“嗨。”她想保持镇定,不稳的声调却泄漏了她的不安。“我打扰了你吗?”
“没有。”孙胥让开身子。“进来吧。”
路珈舞阖上大门,看着孙胥走进厨房。上次来这里时,她的全副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根本没注意到这儿的摆设情形,现在她环顾着四周,一方面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
孙胥的房间是敞开的,门外还堆了几个纸箱,显然是孙胥打包到一半的私人物品。她走进孙胥的房间,看得出这儿原本只是问客房,但却因他的暂居而增添了几分他的个人色彩。她望向他整理到一半的书架,上头有许多她看过的原文书籍,唱片架上的音乐也是她喜欢的歌手。
走回客厅,她在舒适的沙发上坐下,抱起一个靠垫蜷缩在一角。孙胥在厨房走动的声音传来,他的气息强烈地充塞在空气中。知道他就在旁边,和她共处在一个空间里,令她感觉奇异的满足。原本忐忑不安的情绪逐渐褪去,一股宁静充满着她的胸口。
孙胥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将手上的马克杯递给她。
“下午秉均打了个电话给我,告诉我他打算向你求婚。”他在她身边坐下。
“嗯。”她接过咖啡杯轻啜了一口。
“你答应了吗?”
“我还没有给他答复。”难道他就这么希望她嫁给厉秉均?
“你会答应的,不是吗?”他片刻后才淡淡地道,“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也许我该跟你说声恭喜。”
想要的?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了。
“你要……走了吗?”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什么时候?”
“明天晚上的飞机,美国有些事等着我回去处理。今后有秉均保护你,你也不会再需要我了。”
路珈舞没有回答,手指在马克杯上握紧。也就是说,今后他们碰面的机会少之又少了?这个认知令她胸口一阵刺痛,强烈的孤寂感涌上心头。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他温和地问。
“当然是一切如常了。”她勉强一笑。“我的老板放了我一个月的假,我打算到加拿大去看看我母亲,好好陪陪她。”
“你的父亲呢?你不打算也去看看他吗?”
见她不说话,孙胥双手扳住她的肩膀,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我知道你一时间很难重新接纳你的父亲,毕竟你从小到大受了太多委屈,但是请你替他想想,他爱你的母亲,却无法给她名分,他心里的煎熬不比你少。
“如果他当初抛弃了他的原配,他同样是个负心汉,如此一来,你和你母亲的处境不见得会比现在更好。在那样的情况下,他还是坚持给你他的姓,这样的努力不可谓不大,就算你不肯原谅他,也起码试着不再恨他,好吗?”
她咬住下唇。这些她都知道,也一直矛盾挣扎着,但要真正做到又谈何容易?
“我会……再想想。”她低语。
“那就好。”他鼓励地朝她微笑。“打起精神来,嗯?我喜欢微笑的路珈舞。”
她被动地凝视着他俊朗的脸庞。她已经习惯了有他在身边,一旦他离开了之后,她怀疑自己还会不会笑。
“谢谢你。”她想回以笑容,却惊觉自己的身躯在发颤。她克制着投入他怀里的冲动,害怕自己一旦做了就会崩溃痛哭。“为……你做的一切。”
“不客气。”他握住她伸出来的手,声音低哑,“再见了,珈舞。”
费尽所有的力气,孙胥强迫自己起身离开,设法克制自己不要回头。该死的,他痛恨离开她,然而他非这么做不可,因为选择权在珈舞身上。
她要什么,必须由她自己作决定。
第十章
加拿大 温哥华
坐在前廊上,路珈舞凝视着远方起伏的山峦,感觉阵阵和煦的微风轻拂过脸颊。藤原京子从屋里端着托盘出来,“在想什么?”
路珈舞抬头,看着母亲在她对面落了坐。“没什么,只是好久没回来,觉得回家真好。”她端起茶杯,举目四望。“怎么没瞧见雷恩伯伯?”
“他和朋友打球去了。你没告诉他你要回来,否则他一定乖乖在家等你。”
路珈舞微笑地轻啜着杯中的茶。雷恩伯伯和妻子分居了十几年,没有孩子,所以一直将她当成亲生女儿般宠爱,对她而言,雷恩伯伯更像是她的父亲。
“你还好吧,珈舞?”藤原京子细心地审视她的脸庞。“孙胥已经把事情都跟找和你爸爸说了,幸好你平安无事。”
孙胥。这个名字令她的心轻抽了一下。才几天不见,她却已是如此想念他,那付心慌和焦灼几乎令她发狂。如果他离开几天就能令她如此,那她如何渡过再也见个到他的日子?“我很好。事情过去就算了,我不打算让它影响我将来的生活。”
“那你为什么看来闷闷不乐?”
她避开母亲的目光,回想起厉秉均送她上飞机前的那一幕。他显然对她的答案脚有成竹,因为他连订哪问饭店、拟定宴客名单等等,都已经开始计划了。
她应该要对他的求婚毫不犹豫地答应才是,然而不知怎的,她却显得意兴阑珊,也就是这一点令她困扰。
藤原京子端详着女儿烦恼的脸庞。“怎么了?要不要跟妈聊聊?”
路珈舞把目光调回母亲脸上。她和母亲一直非常亲密,只要她有心事,绝对逃个过母亲的眼睛。“厉秉均向我求婚了,妈。”她冲口而出。
藤原京子的反应只是微微扬眉。“那你怎么说?”
“我还没有答应他。”她的神情有些烦躁。“以前我们受尽各种歧视和冷言冷语,我一直以为只要有财富、权势和地位,就能得到幸福和快乐。厉秉均完全符合这一切条件,可是……”
“可是?”
“可是我不爱他。”她低声道,“我以为我知道自己要什么,所以接受了他的追求。他对我体贴入微、嘘寒问暖,一个女人要的不就是这些吗?但是我却发现我无法只满足于此。我太贪心了吗?”
“我以为你告诉过我,爱情不重要。”藤原京子温和地提醒她。
路珈舞有半晌沉默不语。“我该怎么办?”她低问道。
“问问你的心,珈舞。如果有一天,这个男人失去了财富,无法再给你这些奢华的物质享受,你还会愿意跟着他、全心全意地爱他吗?如果你能肯定地告诉自己可以,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她没有马上回答,目光飘向远方的某一点。“我不知道。”
“你会觉得困扰,是因为你心里有比厉秉均更好的对象,才会令你这么难以抉择,是不是?”藤原京子柔和地问,“如果一个男人无法给你和厉秉均一样的物质享受,但是待在他身边却能令你感到快乐、满足和安全,那就对了。有这么一个男人吗?”
路珈舞咬住嘴唇,脑中立刻浮起孙胥的脸庞。她想着他的微笑、他绷着嘴巴的表情、他蹙着眉头沉思的模样。她想着他教她游泳、跳舞和钓鱼所共渡的时光,还有他那叫人神魂颠倒的吻。他们共渡的每一刻占满了她的思绪……
反而是厉秉均,那个她设定目标要嫁的男人,在她脑海里毫无清晰的印象。
“有。”她低语。
“那么,他会把你的需求摆在第一位吗?当你生病或心情不佳时,他会立刻赶到你身边,陪着你渡过低潮吗?”
她怔了怔,忆起当她接到恐吓包裹时,是孙胥在她身边陪伴她,当她生病发烧时,也是他细心地照顾她,并且彻夜守候在她床边,即使在她指责他的背叛、对他乱发脾气时,他也没有因此而离开。
“他会。”她肯定地道。他这么尽责地保护她,难道全是因为受人之托?
“那就是了。”藤原京子拍拍她的手。“爱情是没有道理的,珈舞。当初你父亲已经有了家室,我明知道这一点,却还是爱上了他。或许这在世人眼中天理不容,但爱情就是这么回事,一旦陷入,再多的理智都是空谈。
“像你雷恩伯伯,纵使他已经结了婚,但他和他妻子的婚姻早就名实存亡,我愿意跟着他,是因为我们都是受过伤的人。他或许并不富有,但只要他对我好,那就值得了一切。有钱人也会有婚姻问题,而且机率并不比平凡人家少。”
路珈舞咬住下唇,看着自己交握在膝上的手。
“这帮助你厘清了一些疑虑吗?珈舞。”
“是的。”无论是对或错,她的心已经提供了最确定的答案。“谢谢你,妈。”
“傻孩子。”藤原京子爱怜地摸摸她的发丝。“你说的这个男人,是孙胥,对吗?”
她点点头。也该是她诚实面对自己感情的时候了。
“那么,你爱他吗?”
路珈舞没有回答,但藤原京子已经由女儿眼中看出显而易见的答案。
“那不就得了?相信我,孙胥也爱你,连你父亲都早看出这一点,只有你这只呆头鹅还无动于衷。”
见她瞪大眼睛,藤原京子笑着接了下去,“如果他不爱你,他何必为了撮合你和你父亲做了这么多努力?以他的身分地位,他大可随便派个人接这桩差事,或是以他的事业忙碌为由回绝,但他却愿意帮忙,这也是你爸爸一直感激在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