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不能等到明天再说的。”芬茵肯定地说:“吃一顿、睡一觉。等你醒来又会是愉快闪亮的一天。”
德岚发觉自己真的认真思考芬茵的建议,逃离这所有。若不是她向来理智的一面抬头……“再说吧,芬茵。我要把最后那几场戏的排练日志再翻看一次,然后才有时间想到吃饭。不用为我担心,你先回家去吧!”
换芬茵大叹口气,“德岚你真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
“那就什么都别说了。”德岚往办公室走去,“我保证我不会让自己倒下的。”
“你敢倒下试看看。”就连威胁,芬茵也是语带笑意。“对了,开会前洛夫有打过电话,碰巧你去找章子的律师谈话所以不在,他什么也没说的挂了。”
德岚眼前立刻浮起他的脸,挥去。“可能是告诉我终于他要放弃义工的工作了吧?早知道他不可能熬太长的时间,他那种大忙人!”而且他也如愿以偿的得到自己了,不是吗?目的已达,他当然拍拍屁股走人,连再见也省得说。那就是她得承担的后果,不过是他成年人的游戏!
“德岚,你不觉得有时候你对柴导演也不太公乎吗?对他有偏见?其它人你都能忘却他们的过去,接受他们的本来面目,为什么每次一看见柴导演你就是用负面的口气说话。”
“你看上那个狂人啦?”德岚讽刺的问。“他的确魅力无远弗届。”
芬茵张大嘴,苍白了半刻。
“我抱歉,我不该那么说话的。”似乎她今天处处都惹人生气?德岚歉意地改口说:“我没有那个意思。”
“小怀怀快放学了,我去接他。”芬茵转身匆忙的往外走。
“芬茵,我……”德岚觉得她必须说些什么,说些什么来弥补她刚才那句话所造成的杀伤力。毕竟芬茵从来都没抱怨过她未婚却守着死去德怀的灵魂,尽一个单亲母亲责任的苦楚。自己有什么资格阻止她看上另外的好男人?
“不要说,德岚。”芬茵背对着她,哽咽地说:“我正试着不和你生气。所以,什么都不要再说了。”
是的,与其说一些让自己良心能好过的话,德岚想着,她更该真正的愧疚她方才的所言所行。难道她在妒嫉柴洛夫对芬茵的注意?再也没有比一个心眼狭小的女人更丑陋了,她已经变成这样一个女人了?
“你知道,我以前常常怀疑为什么瞪着墙壁发呆的人那么多,是不是它具有某种神奇的力量让人不由自主的想瞪呢?还是你觉得问题出在人的眼睛和脑部结构上。”
柴洛夫的声音自办公室外传来时,德岚不知道自己坐了有多久,她惊醒过来回瞪着他。“出去。”
他走进来坐下,“多谢。”
“我说:‘出去’。”她按着桌面站起身来,愤怒地说。
“我不是已经坐下来了吗?你何必不断重复。”恼人的他微笑着,仿佛他们说的不是同一种语言。
德岚自桌后绕出来,捉起桌上的档就朝他扔去,“你把我的脑袋弄得一团糟,现在还来惹我做什么?你可以要的都已经得手,不必再死缠不放,我不要看到你,再也不想看到你,出去、出去!”
微一抬手他挡住那些纸张,“很辛苦的一天,是吗?芬茵把娟娟的事告诉我了。别担心,站在导演的立场我会建议你做同样的事。”
“那些完全不关你的事,从现在起我的剧团里面不再需要你了。”德岚愤怒得无法判断自己的行动对错,她像莽撞的红牛冲进敌人营区,双手拉住柴洛夫开夏米尔领衫的衣领使劲地尝试拉他起身,他却稳稳如不动泰山,“我开除你了,听见没有。你不再是团内的义工,我们与你再无瓜葛。”
“我有做错任何事吗?”他眯起眼。
“无故旷职。”
“我问过了芬茵,她说没关系。”
“态度欠佳!”德岚吼叫。
“这点我可以改进。”他马上回嘴,双手迅速的动了起来。
他所谓的改进,德岚为时已晚的发觉,并不是常人所认定的立刻卑恭屈膝、道歉悔过。悔过?那是柴洛夫最不可能办到的一点。
“让我下来。”她槌打着他的肩,当他再度把她扛上肩并站起身时。这已经快变成一个恼人恶劣的习惯了。“这就是你改进态度的方法吗?从爬虫类的智慧进展到北京老祖宗的状态吗?可真是教人大板眼界!”她嚷着,“你这招已经玩得没创意了,何不再给我一点新鲜的?”
“悉听尊便,斗鱼女士。”他大手捉起她的腰,在空中将她由背向上面向下的扛法,转而为面向上的抱姿,依然把她牢牢箝在怀中,一个换汤不换药的掳法。“这样浪漫多了吧?”
“我感动得要吐了,让我下去!”她耸张五指,恐吓的瞪着他的脸(好不容易)说。
“不公平,你也老再重复同一句台辞。”他黑眸恶作剧的一闪。
“剧团本来就是听我命令指挥,你如果不听我的命令指挥,你就是在告诉我你不再是本剧团的一份子。”跋扈可不是柴洛夫注册登记的专利!德岚得意的想道。
“你说的对。我应该听你的!”
德岚全身的毛孔都意外而舒张开来,甚至没看见他在黑暗中带她登上了舞台的楼梯,也没发觉他们已经不是在原本的小办公室内,她眼睛为了眼前的胜利而闪闪生辉。
“没错。你能知道这一点是最好也不过的。”
“我马上就放你下来。”他继而保证。
没料到柴洛夫也有乖乖听话的一天,她的耳朵出什么毛病了?“快做!”
“是!”
噢,德岚感觉他大手一松时,神经网络才刚传达一个紧急讯号经过大脑,他不敢他不会他绝对不可就这样……他敢!“啊!”
啧啧,妤惨哟。洛夫得意的垂视着摔落到地面上的德岚,她尖叫一声之后完全愣坐在原地,这下她嚣张的小屁股肯定得到一个永难忘怀的教训了,不是吗?他完全是照她吩咐的“放她下去”,没有事先在地面铺满柔软的羽毛毯也并非他的粗心错误。
本来他是想好心的提醒她,目前她身处的状况──直接由他抱的怀中掉到地面去,可是很不舒服的。谁让她逼人更甚,居然命令──不,根本是掐着他的耳朵直嚷嚷──要他快点做!
结果,非常抱歉啦,“需要一手帮你起身吗?”洛夫彬彬有礼的弯腰招呼道。
“滚开。”她拍开他的手,“谁需要你假惺惺的好意。”
“我做了什么?”他摊开双手,“不过是完全按照你的吩咐而行。”
德岚眯眼瞪他一眼,接着转头四下看看,“你把我扔在舞台上做什么?”
“你有没有在舞台上做过爱?”
她整整三秒钟说不出半个字来,洛夫真是对自己的快速反应感到满意透顶。“没有?我想也是。”
“变态。”好半晌她才悻悻然的说。
“你是说你从来没有幻想过一个白马王子冲上舞台,解救你这个孤苦无依的少女?你也从来都不曾偷偷想象过在这么宽广的空间中,能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他邪恶的微笑着。
“黑漆漆的地方,有什么好幻想的。”
洛夫低沉而沙哑地回答:“黑暗本身就是一种神秘。”
她沉默着。
他可以感觉到德岚心不甘情不愿的沉默,有一丝说不出口的好奇。洛夫明白那份初次接触禁忌的兴奋与好奇,德岚这辈子都在中规中矩的规范下渡过,所以打破神秘对她是新鲜的,也是使人兴奋的。
他了解她心中正缓缓升起的莫名热焰。他自己曾经不厌其烦的去打破那些禁忌游走于规范与道德边缘,只为了一次次挑起那生命中的火焰。冒险是如此,玩乐是如此,工作也是如此。旁人说他狂野,洛夫只是认为他有比一般人更旺盛的决心要一试限度的终极是在何方。
“是啊,没人比你更了解什么是神秘,什么是冒险。”她终于讥诮地说:“你去遍世上所有可怕危险的山巅,跳过风雪冰河,还在喜马拉雅山顶和女人大跳桑巴舞,是不是?狂野的洛夫。”
“你对我来说是最大的神秘,德岚。”洛夫温柔的说。
黑暗中她发出呛着的咳声。
“你还真懂得如何营造气氛,我正试着要迷昏你,甜心。”
“我不要想要被一个傻瓜疯子迷昏头。”她气愤的,自地上站起来。
“我知道。”洛夫点头,“你什么都不想要我的,你只要和我吵架、和我分手、永远也不要见到我。这就是几分钟前你想要用无理取闹的脾气激我的原因,你想引燃我的控制力引信,让我爆发出怒气,一怒之下扬长而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以畏缩的态度面对。
“来这儿。”他伸出一手。
“做什么?”她声音中有紧张成分。
“站在舞台中央。”他命令而非要求,“面对着观众席的方向。”
“我没有义务需要听你的话。”她嘟起嘴说话,“况且,那听起来好愚蠢,面对一个黑漆漆的观众席。一点道理也没有。”
“你有个观众。”他穿过阴幽的空间,视线与她的相撞。“我。”
她什么话也没有回答。
“不敢做点冒险吗?你总是说我太狂太野?我是个疯子。可是你有没有尝试过一点大胆的事呢?发泄出在心中那些积藏已久的思绪、幻想与愤怒。对自己的不满,对这个社会的不满与对命运的不满?不是选择去伤害别人,只是寻找一点大胆的刺激。一生就这么一次忘记你的控制力,不再压抑自己?”洛夫一面说着,一面缓缓的走下舞台,他晓得控制舞台灯光音响的控制室,就位于舞台正对面的小房间内,可以清楚的一览无遗。那儿就是他的目标。
“德岚?多久你不再演戏了?你说演戏是让娟娟这样的青少年发泄精力的好方式,是因为你是过来人吗?借着戏剧你才能够表达出你所有的情感吗?”他走进小房间中,看见德岚依然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打开舞台的音响,洛夫坐进控制室内用麦克风说:“演吧?把你哥哥意外身亡后你所有的难过通通都发泄出来,我来做你的观众,演给我一个人看。我会全心全意的看着你。”
他按下灯光控制钮,舞台水银灯放射出强力光线照耀着舞台上伫立的娇小身影。德岚抬起手遮掩着双眼。
“灯光太刺眼?太陌生?回想一下你最后一次上台时的兴奋?流动在血管中的仿佛都不再是鲜血,而是滚烫的火焰。”他缓缓的说。
“我不再演戏了。”
洛夫透过麦克风愉快地微笑,“演一个一代妖姬如何?或是演西施?我想看看你的贵妃出浴。”
银灯下的德岚双颊粉红,平日一丝不苟严肃的小脸转变为美丽的女子,为情人的话而羞赧着。“我最痛恨你这种人了。”
“真的?说大声一点。我听不见。”
维持整整一分半钟的怒吼与尖叫是她的回答。
“没错,就是这样。”洛夫在控制室内拍手说:“叫大声一点,说你恨我、讨厌这个世界。说出来大声点,全部都发泄出来,不演戏也可以发泄出来,来呀!让我看看你也有狂野的一面。”
德岚尽情狂野使出全副精力在怒吼,狂叫,她是那么地投入,完全都没有感受到周遭的任何事物。只有一心一意的狂喊着:“德怀,我恨你。你怎么能那样的抛下我,我恨你──你没有权利离开这个世界。想一想小怀怀,想一想芬茵。我恨你!我恨你!还有老天爷,为什么这世界这么不公乎,我们努力在生存努力在这不完美的世界寻求希望,但是你老是打击我们、测验我们,这不公平!我不会认输的,虽然你带走了德怀,虽然章子被迫失手害死他的父亲,但我们永远都不会认输。你看着吧!我会带好这个剧团,绝对不会让德怀失望的!我发誓!”
一双大手攫住了她的肩,将她扳过身去。德岚泪水盈眶微笑的看进洛夫那张温柔的脸庞,“我不会认输的。我不会。”
“我知道。”他捧起她的脸来,抹去她的泪水。“我一直都知道。”他俯下脸,中途德岚自己的脸也迎上他的。两人的唇在空间相接,绽放出狂野激情的美丽花朵。
※※※
“现在你有头一个刺激的经验了。”他的手滑过她的鼻尖,轻轻的点了一下,“小斗鱼,喜欢在舞台上亲热吗?”
德岚恢复所有理智的思考能力,慌张的翻坐起身来,“拜托,你快点把衣服穿回去。万一有人到剧团来……”
“都已经凌晨两点了,谁还会跑来剧团。”洛夫满不在乎的枕臂仰卧,“承认吧,你喜欢我们刚刚所做的事情。我知道得很清楚,因为你连喊了三次‘我的天’而且还说了一句话。”
不。德岚心想她该不是把那三个字说出口了吧?在激情时分,她根本无暇考虑或是隐藏自己的想法。有可能她不小心让那三个字溜出口……
“你说──”
德岚不让他有机会出口的捂住他的嘴巴,“不管我说出了什么,那都不是真心的。我只不过是……只不过是一时冲昏头所以才说出口。”
缓缓拉开她的手,他锐利精明的黑眸子紧瞅着她。“承认你爱我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重重石头落地,她真的说出口了。德岚一脸认命的耸耸肩,“好吧,我是说了‘我爱你’,那又怎么样。”
“你常常对其他男人说这三个字吗?”他反问。
德岚尴尬的转开视线,急忙的扣上自己内衣,捉起运动衫,“这里不是讨论这种无聊问题的好时机,你最好赶紧把衣服穿上,我要走了。’
洛夫闻言抬起眉头,他闷不吭声的手一伸再度把她压到身下,“你哪里也不去,直到你把该说的话说清楚。”
“你在做什么!”德岚推着他的肩,“能不能请你别表现得像三岁小孩子,你已经──”
“我知道,你又要说我已经得到我要的了!”他咬牙切齿的说:“再给你一个新闻,甜心。任何女人都能给我你刚才给我的东西,上床不是我的目的,打自我们认识开始它就不是我的目的。”
“哈,睁眼说瞎话,你打一开头就没隐藏过你是醉翁之意在‘酒’!”德岚怒火涌现。除了这个目的,柴洛夫还有可能向她要什么?
“我俩一见面我就肯定我们一定会上床。就算不是马上……迟早都会。”他摇头,“为什么我要拿一件毫无疑问的事当成目标。”
“对你而言女人就像探囊取物一样是吗?”德岚气愤自己不争气的泪水挣扎在眼角.
“不要哭。”他的手迅速的来到她的脸颊上,“我又惹你生气了。天杀的,女人,你老是岔开我的目的。让我原来的用心全都付诸东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