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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尽曲  第6页    作者:言妍

  他知道她就在几步之外,呼吸急促,他是要再吓她一吓,还是扛着就走呢?嗯!他尚未决定的这场游戏的心情。

  玉观音,金丝燕,背信者的妹妹……该给她怎么样的“待遇”呢?

  正当他以为主宰着一切时,猎物自己却“哗”地站起来,叶蔓曳摇。她的脸色苍白如雪,齐眉刘海下的眼眸漆黑如墨玉,两手紧握,有着绝望但不崩溃的表情。

  “你‘玩’够了,肯跟我走了?”迟风停下脚步说。

  他的模样诡异,口音也怪。燕姝说:“我为什么要跟你走?我和你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拐骗我?”

  迟风最讨厌解释了,只回答,“我有我的理由。”

  “什么理由?你不是碧霞观的人,对不对?”她质问道。

  “当然不是。碧霞观没有所谓醮祭之事,你被骗了。”他说这些,是想看看她知道真相后的懊恼和悔恨,爽快!

  “你连我舅舅他们都骗了?”她沮丧地说。

  他不答,只向前一步,“走吧!我没时间和你耗了。”

  “不!你不告诉我理由,我就不走!”她也很倔强。

  什么?在陷阱里哀哀待毙的猎物,还胆敢叫猎人给它一个理由?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嘛!迟风再也受不了这荒唐局面,几个箭步过去,想像老鹰抓小鸡般,让她来个魂飞魄散……

  结果,他的腿不知去绊到什么,整个人冷不防的往前倾,然后手又去勾到什么,弄得像跌到蜘蛛网里的小虫。他努力的想要站稳时,燕姝却两手往前一挥,一堆粉未洒到他的眼里,刺痛得让他看不清,还猛呛咳。

  还没完呢!燕姝抄起一根木棍,使尽吃奶的力气往他背脊猛击,但……木棍立刻应声断成两截。她又急忙取过一块石头丢他后脑袋,可……石头碎裂。天呀!这个人是铜墙铁壁吗?

  燕姝抱着包袱又开始逃,但这次是原脚印的回头路,如果可以抢到那匹马,或许她还有活路。

  迟风迅速以内力“清”眼睛。见鬼了!他居然中了这最幼稚的粉末和蔓藤圈套!白痴都能避开,他风狼却掉入,而且还是栽在一个女人的手上,这不是毁了他的一世英名吗?

  “啊!”他用力一吼,蔓藤连着粗枝干应声而倒。

  妈祖娘娘,观音菩萨救我……燕姝不停地祈祷着。

  猛地,一股强烈的力量由背后撞来,摔得她眼冒金星,痛不可当,只听见一抹极端愤怒的声音在她耳旁说:“你跑得掉的话,我他奶奶的李迟风三个字就让你倒过来写!”

  迟风整个人压住她,眼睛仍觉难受,但已恢复视力。燕姝则趴在地上,枯干的叶片刮伤她的肌肤,口中沾满泥土味,全身的骨头几乎要崩散了。

  突然,马车的方向有人影晃动,并且呼喊,渐渐传入林中,“燕姝,你在哪里?快回答我,你还好吗?”

  是俞平波!他怎么会来?莫非翁家晓得她出事了?

  这下子,燕姝又有了力气,但一只大手却堵住她的嘴,也差点封住她的呼吸。

  “别出声,否则我就一掌劈了你!”迟风低声狠戾地说。

  俞平波的马慌乱的转着,他本来因为那首“归闲二十韵”被翁佩如拿走,所以又连夜抄了一遍,想在回福州前交给燕姝。却没想到沿着马车的轨迹而来,竟遇上佳人遭劫的景象。

  “燕姝!你在哪里?”俞平波难掩焦虑,往树林的方向搜过来。

  燕姝挣扎着,不再管迟风的死亡威胁。而且,她宁可死在俞平波的面前,也不愿死在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终于找到机会了!燕殊用力一口咬了迟风的右手,但同时,迟风的左手捏住她的颈部,让她感到一阵锐痛,眼前一黑,人就昏死过去了。

  迟风仍继续盯着那找人的陌生男子,而身下的躯体变得十分柔软。若她不是王伯岩的妹妹,仍有利用价值,以她制造的麻烦,早死好几遍了。

  对他而言,死人很简单,但没想到要“活”一个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竟会弄得他灰头土脸。

  缓缓地,一阵香味入鼻,由她身上传出的幽幽的芳馥,如夏日初开的茉莉,有种似催眠的宁神作用。

  “燕姝,你在哪里?”远处,俞平波仍嘶声力竭地叫喊着。

  *  *  *  *  *  *  *

  燕姝梦见自己在一块巨石上,四周是一片茫然大雾,没有边际,不知是峦峰、大海或孤寒云端。

  她觉得人很疲累,眼前交织着幻象。朦胧中,感觉有利爪丰羽的大鹰飞扑,有厚毛尖齿的灰狼跃近,来回地拂触她,但她却一点也不惧怕,因为那禽兽的野性中,竟有人的温柔感觉……

  她想沉溺,也想清醒,一遍又一遍地挣扎,直到尖锐的嚎声响起,才让她真正睁开双眼。

  石壁,累累中混着草茎和谷粒,触目所及皆是。

  举起一臂,她却发现自己全身酸痛,是打她出娘胎以来从未有过的痛。勉强转个头,终于和一对冷冷的黑眸相遇,她顿时记起一切,是那个拐骗她的人!

  他什么都没说,自顾自的继续搜她的包袱,甚至把所有的锦囊绢袋都打开来闻一闻,再丢散一地。

  “你要做什么?”她开口问。

  “除了那些差点弄瞎我的粉末外,有没有可以烤野猪的香料?”他粗声问。

  “那些都是薰衣和脂膏用的,不能吃。”虽然这不是她真正想知道的问题,她仍回答。

  迟风瞪着她,仿佛一切都是她的错!

  他正要走出石屋时,燕姝又叫住他,“你为什么要劫持我?是为了钱吗?我是个孤女,什么都没有……”

  在她昏迷一整夜时,迟风已经转了很多心思。外面搜索的人似不愿轻易放弃,他被逼困在此地,也使得原先的人质计划有了意外的改变。

  “我先问你,昨天在林子裹不断喊你‘燕姝’的人是谁?”他霸占着整个门口,脸色不善的质问。

  昨天?那已是昨天的事了?她喃喃说:“找我的人是福建总兵俞大猷的儿子,他所带领的就是有名的俞家军,他们晓得我失踪,必会全力追查,我劝你赶快放我回浦口,免得酿成大祸。”

  比他想像的还糟糕!迟风的脸果然垮了下来,他诅咒地说:“怎么会去惹到俞大猷呢?这混蛋翁炳修竟然没告诉我!他若想黑吃黑,我一定要烧光他的祖宗八代!”

  “你……认得我舅舅?”这回轮到燕姝变脸了。

  “当然认得,否则,他怎么会乖乖的让我们带走你呢?”他又恢复一贯的桀骜表情。

  “为什么?”燕姝想不透,舅舅真会卖她到妓院吗?

  他不发一语的转身走出去,石室里的光线又变亮了。

  他又在玩把戏了,爱说不说地将人逼疯,再猛下毒手。可他再狠,也狠不过严鹄吧?

  燕姝强迫自己起身,露出的手臂上皆是青青紫紫的瘀血。她没有闲情自怜自艾,只慢慢的踏到外面。

  石屋外是巨树围绕的空地,中间有火堆,木架上黑糊糊的东西正冒着烟。她蓦然想到,梦里的尖嚎声必是来自这挣扎至死的野猪。

  身体的不适,加上欲呕的感觉,让她奔到林子内尽情的吐出一些胃里的酸水。在清理完自己后,往四周看去,都是同样浓浓无底的绿。唉!他连监视她都不必,横竖她也逃不掉。

  忽地,“嗖”一声,凉凉的东西由她耳旁飞过,几步之外,血液飞溅开来,一条浑身青翠的蛇被一把刀封住七寸处。

  “你自以为是观音,蛇就不咬你吗?”迟风走过去,拔出那刀,臭着脸说:“你现在站的方圆数里内,就有几百条会令你致命的毒蛇。”

  他用芭蕉叶擦拭蛇血,再回到空地继续吃死猪肉。

  两头都是惨不忍睹的尸身,血肉模糊……

  多时来的焦虑、恐惧和疲累,瞬间击溃燕姝一向冷静自持的个性,她血气上冲,浑身颤抖地说:“我宁可被千百条毒蛇咬死,也不愿你来救我!反正跟你在一起也是死路一条,我死也不会让你带到妓院的……”

  “谁说我要带你去妓院?”他停下咬猪排的动作。

  “是丽花,你那同党亲口说的!”燕殊恨恨地回答。

  迟风丢掉手中的肉,眼睛眯起,看不出情绪。

  今日的她,不同于初见时身着胭脂红的惊艳,但那一身镶绿边的白衣裳虽已脏裂大半,仍无损她如金丝燕般的清灵可爱。慢慢的,他的唇角浮现一抹邪恶的笑说:“哈!御赐观音当妓女,这倒是一棵绝无仅有的摇钱树。我保证你三天之内一定顾客盈门,成为东南地区的第一花魁!哈!”

  燕姝从未受过这种奇耻大辱,一时愤恨难当,差点喘不过气来,“我……我宁可立刻死在毒蛇的尖牙下……”

  她不只说,还大步往最黝黑茂密的林子里冲去,此刻,那纠缠粗结的藤蔓,真像一条条正朝她吐信的大蛇。

  她尚未到达,凉凉的“嗖”声又比她快速,亮晃晃的刀倏地钉在她面前的褐皮大树上。

  “我们这种人还有另一套做法。”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是一种更恶劣的语调,“当我们遇见良家妇女,会先带到荒郊野外,剥光她的衣裳,好好地玩她一下,再卖掉或……”

  燕姝心中的怒火高张,脸色通红,竟一个使力拔下刀子,对着他高高扬起说:“你休想!我一刀下去,你得到的不过是另一具死尸而已!”

  他居然笑了,而且是大笑,原本剽悍阴沉的相貌变得粗豪放肆,像个无赖孩子,“怎么全天下的女人都一样呢?从南到北,都是相同的反应,都是以死来悍卫贞操,没点新鲜的花样,真是无聊!你们这些说词和死法,我都听烦,也看腻了,真要死,也没有人会拦你的。”

  他还在笑,并且捧着肚子,仿佛她是全天下最大的笑话似的。

  他的笑,竟使燕姝的手僵住,如有千斤重,令她深切觉得,为这种人死太不值得了,没尊重,也没意义。她垂下双手,沉重地说:“你真的没有一点人性吗?你难道没有父母家人吗?当你母亲和姊妹碰到这种情况时,你希望她们有什么反应?你也会如此大笑一番吗?”

  迟风的笑脸乍然收回,仿佛晴天里一下阴霾满布。燕姝没见过表情变化如此迅速的人,更不知从未有人敢如此质问“风狼”。

  他的脸像罩上了一层铁,硬得似一敲,就有铿锵声,还附上粒粒寒霜。他说话的语调,如刀刃之锋利,“我不晓得她们会有什么反应,或我会不会大笑一番,因为我没有父母家人,更没有姊妹。”

  手里的刀险些落地。伽蓝三宝有云,有父,所以骨血相溶,知人间恩重,有母,所以血肉相连,知人世情深。眼前的人,无父无母,不知情义深重,自然不能体会属于他人的感情和痛苦。

  他并不同于严鹄,严鹄父母俱在,荣华富贵,却做恶多端,那是天生的乖邪。而眼前这个叫李迟风的男子,却如落了单的小兽,一直在荒野中踽踽独行。

  燕姝看进了他的眼眸,穿过那坚铁、冰霜和刀锋,她那“观音”的使命感又犯了,老以为自己能救世人苦难,掘出人心的良善!有对抗妖邪的力量。

  “你好悲哀。”她一步步走近说:“你真的不把生命看在眼里,是不是?比如你杀这只野猪和那条蛇,一刀下去,完全不在乎。对于有灵性的人也如此吗?不顾杀一个人,会伤多少人的心,因为没有人为你伤心,是不是?”

  她疯了吗?不但朝他走来,嘴里还叨念着一些莫名其妙,又催眠人的话。

  梦中的情景,似延伸到这蓊郁的林间,仿佛她举起手臂让狼轻轻舔着;接着,她会割舍自己的肉去喂食它,如佛陀所为。

  她在离他一步遥的地方将刀还给他说:“你杀人容易,就杀吧!只是,当我的血流出时,想想我是你的亲人或姊妹,你的感觉会不会不同,会有哀伤吗?”

  他像来到一个奇异的梦中,是从未有过的体验。最类似的是如他在吕宋的丛林中受到箭伤时,土著巫人的治疗,也是恍恍惚惚若一场梦,天地模糊,如此的不真切。

  她面色雪白,瞳孔如黑晶宝石,有种莹透绝烈之美,美得慑人。

  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细致的颈子上,柔青的血管隐隐若现,他想着亲吻和噬咬的感觉,以及那克制不了的欲念及冲动。

  她的刀尖已抵在他的胸口上,一刺便可穿他的心,“把刀拿去,想杀,就杀我吧!”

  他难道也疯了吗?从他纠满肌肉,长成魁梧身材后,就没有刀剑可以欺近他,更不用说是抵住他的心了,而且,对手还是个柔弱的女子!

  中邪了!到底是他要杀她,还是她要杀他?!

  迟风用力的甩甩头,粗鲁地抢过小刀,往树丛砍杀而去,一会高、一会低,一会如鹰、一会如豹,像在除去迷障。

  怪女人!差点弄瞎他的眼,又差点刺穿他脏腑,这“观音”真有魔法吗?他回头看她,见她仍在原地不动,脸上还是那副悲怜的样子。

  悲怜他“风狼”?简直是侮辱、是荒唐、是白痴!

  迟风脑筋一转,如今惊动了俞家军,要出海到无烟岛势必得多费一番功夫。再拖个处处惹麻烦的女人,情况只会更恶劣。

  不如就利用她的悲悯,要她好好合作,帮他完成这一趟任务,那不是很有意思吗?!他倒要看看,这王家观音能慈悲圣洁,甚至愚昧到什么地步?!

  枯叶纷纷落下,他摆出最轻巧的鹤型姿势,展开一个温暖的笑说:“好啦!我也不想再玩把戏了。其实,将你从翁家诱骗出来的主谋者不是你舅舅或我,而是你大哥王伯岩。”

  “我大哥?”燕姝一听见这日夜期盼的名字,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你知道他?你是他的朋友吗?他人在哪里?”

  鱼儿上钩了!哈!

  “我不但知道伯岩,我们还是歃血为盟的拜把兄弟哩,”为了取信于她,迟风更有感情地说:“四年前在杭州,我们就是同穿一条裤子的好朋友。胡公子和你嫂子有染的事,我最清楚,伯岩的愤怒及反应是每个男人的本能,那不忠的女人死了活该,只可惜胡宗宪的势力太大,争取不了公道,唯有亡命海上。”

  连细节都有,所以应该不会是骗人的才对。燕姝又问:“他这些年好吗?”

  “亡命之徒怎么会好呢?大海无边,诸多险恶,我们只有加入海盗群才能自保。”迟风顿一下说:“老实说,你大哥和我,就是俞大猷全心要消灭的倭寇之一。”

  燕姝呆住了,这消息简直如青天霹雳,大哥竟变成可怕的倭贼了?!

  “所以啦!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偷偷摸摸的‘劫’你出来的原因。伯岩在一次暴风雨中受了重伤,拚命想见你,我冒这么大的风险,也是居于朋友之义。”迟风说谎时,连眼也不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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