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中餐后就没吃过东西,这样对胃不好。我等会儿做一些凉面,你吃一点,好不好?”凉面,不是披萨、汉堡?不是什么黏糊糊的浓汤?”
‘凉面外加一碗热的海带芽菜汤,你愿意吃一点吗?”
“……好吧。”她闷在何旭尉怀里,沉吟了好久,才勉强答应。
“不哭了?”他还是抱着她,不太想放开。
等了良久仍等不到梁俐棻的回答,他想再问,却发现梁俐棻一张小脸埋在他胸膛,不知为何竞摩蹭了起来……
好一会儿,梁俐棻闷闷地说:
“何旭尉!你不觉得你抱太久了吗?”
他无语,默默放开了她,感觉自己的衬衫有一片湿渍。然后又听见梁俐棻得意地说:
“我把眼泪鼻涕都擦在你衣服上了,谁敦你要欺负我!你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明天放我半天假,让我睡觉。谢谢你帮我放热水,我要洗澡了。”
何旭尉在滚水里放下蔷麦面条,搅了几下,拿出另一个锅子,到大冰箱取了冰块,再放人半锅凉水,做成冰水备用。
他在煮面的炉子前低头,眼角无意望见胸前半干的湿渍,禁不住笑了。
别的女人哭泣时,还是努力想维持住美丽,最好是能哭得既脆弱又美丽,让男人忍不住想呵护,起码他以往认识的女人都是如此。
独独梁俐棻,不但不文雅地把眼泪鼻涕抹在他身上,还大声宣告她是为了要报复他欺负她,才做出这么幼稚的举动。让他怎能不觉得好笑
不过,梁俐棻孩子气的一面,却也让他又惊又奇,因为他从没看过她这一面。
想来,这两天,他实在给了她过重的工作量。
其实他之所以临时决定带着梁俐棻来加拿大,纯粹是他加拿大的特助请了陪产假,他没多想,就把梁俐棻抓来顶缺。
当然,私心也有那么一点。这半个多月来,他们出去过几次,也一起吃了约莫一个星期的中餐,若是忽然半个月看不到她,他实在有点不愿意,所以才把她抓了来。
但以实际面来看,粱俐棻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助理,她做事俐落确实,交给她的事,她一定能准时完成。
她经手整理的会议报告条理清晰,重点分明,版面也干净清爽。
有时开了几个小时的会,提议太多、讨论太繁杂,找不出定论时,看过她整理的报告,反而能豁然开朗,找出最佳结论。
就工作上来说,她确实是个尽职的好员工,他很庆幸带她来这一趟。
他很快弄好了一面一汤,再将面与汤分装入日式凉面竹帘架上与汤碗里,另外准备一碗沾酱,将所有东西放上托盘,包括一双筷子与汤瓢。粱俐棻没下楼,他决定将东西端上二楼,让她吃完了,可以马上睡觉。二楼。
粱俐棻穿了件浴袍正由卧室出来,就看见何旭尉端着食物走了过来。
“我正要下去。’她好似有些不安,拉了拉浴袍前襟。浸过热水澡后,她清醒多了。人浴前发生的事,她真想……当作没发生!
唉!哭什么呢::有什么好哭的呢?竟然任性地把眼泪鼻涕往人家身上抹,还指责人家欺负她。而那个人家,非但不计前嫌,准备了食物后,还好心地端上楼来。
简直是以怨报德嘛!
“没关系,你在二楼吃,吃完了,可以直接进卧室睡。”
粱俐棻的卧室外头,有个小厅,他直接将托盘放上小厅里的桌子,将桌子旁的艺术椅转了角度,面向桌子,拉着梁俐棻要她坐下。
“你把我说得好像吃鲍就睡的猪。”她坐下,咕哝着。
“我知道你不是猪,就算你是猪,也会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猪。你赶快吃,吃完,碗盘搁着就好,明天有人会收。”
他没坐下来的意思,像是说完话就要下楼的样子。
“你不吃吗?”
“我的在楼下。”他看着她。
“两个人一起吃东西,不是比较热闹吗?”
“我这么欺负你,我以为你应该不想跟我一起吃东西才对。”
何旭尉啊——一定要再次提醒她,刚刚发生的糗事吗?
现在她清醒多了,想起方才迷迷糊糊跟他闹脾气的事,很难不觉得羞愧。
“我把东西端下去,我们一起吃好了。这么大一栋房子,一个人吃饭感觉很寂寞。”陪他吃饭,算是她赔罪的方式吧。
要她为刚才的失态说对不起,她不太愿意。毕竟她也没完全错,这两天何旭尉是真的很努力地压榨她的劳力。虽说,他自己的工作量也大得吓人,但他压榨她总归是事实。
她端起食物托盘,却被何旭尉挡住。
“是你自己觉得寂寞,或是,你担心我一个人吃饭寂寞?”
“这有差别吗?’
“我觉得有。’
她抬头,视线与何旭尉的有了交集。
梁俐棻觉得心脏莫名地紧缩了一下,何旭尉低头看着自己的那双眼,透露的感觉是她所不熟悉的。
而她,好像……好像有些觉得,何旭尉是个男人,不再单单是她往常习惯认定的“老板”身分。
“我……只是觉得该为自己刚刚的任性,做点补偿措施……也觉得……你……老是一个人埋头在工作里,整天不是开会,就是评估报表、下决策,到了吃饭的时间,还得一个人坐在冷冰冰的餐厅里吃东西,想起来就替你觉得寂寞……”
啊——她到底在胡扯些啥东西啊?真是昏了头,才会说出这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讨厌的何旭尉,干嘛计较是为了谁要在一块儿吃饭呢?
‘起吃饭就一起吃饭,有必要搞得那么清楚吗?真是不可爱的男人。
何旭尉要笑不笑的,瞧着她说了一半就住嘴的懊恼表情,好似她刚才说的是什么干不该万不该的话!
他转身往楼下走,不再制止她打算端着餐盘下楼的动作。
只不过他都走了好几步,来到楼梯口了,回头却发现梁俐棻还呆傻地立在原点。
“你不是要下楼陪寂寞的我用餐吗?”他只好开口催促。
“我今天真的很反常。”她懊恼地低语,声音小得以为只有自己听得见。然后挪开了步子,往楼梯走去。
“确实有点反常,不过我喜欢这个反常的你。”何旭尉在她走近了之后,接去她手上的托盘,如是说。
女击古
餐厅里,只有进食的细碎声。
偶尔,粱俐棻会用眼角偷瞧何旭尉进食的模样,她发现,何旭尉进食的动作很斯文,用筷子夹起一小撮面,沾点沾酱送进嘴里安静地嚼十数下,才做吞咽的动作。
她发现,何旭尉吃东西缓缓的,表情像是在细细品尝食物的味道。
她发……怪了,她哪来那么多的发现!她跟何旭尉一块儿用餐,又不是头一遭。
梁俐棻为着脑袋那堆“发现”,感到莫名的不快!她不该那么注意何旭尉,最少她该学学他那种泰然自若、旁若无人、品尝食物的悠闲态度吧。
她闷闷吃着她的日式凉面,然而才一下子,她就忍受不住沉闷的空气了。
往常在家里,吃饭总有老爸陪着说话,爸会说些学校发生的事情,她则说说公司的事。这样明明有人在旁边,却要闷着吃东西,她实在不习惯。
之前在台湾,不得不跟何旭尉用中餐那几天,不说话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现在她可是离家干百里,好像几百年没跟人说说话的感觉,让她此时,忽然有强烈的说话欲望!
没话找话说,她想了想,想到了林旭怀。
“你为什么要那么生疏地喊旭怀‘林’?你不愿意承认他是你弟弟吗?”
何旭尉慢吞吞地吃着东西,一直想找些话题跟她聊聊,却想不出什么除了公司之外的事可跟她聊,而又不会让她有被冒犯的感觉。
但想了很久,还没来得及想出什么像样的话题,就听到她问了个数他惊愕又措手不及的问题!
他停下进食的动作,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梁俐棻想聊的不是他这个“眼前人”,而是那个人在千里外的“林÷
“林这样跟你说吗?”他反问。
“没有。他只跟我说过,你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其他的都没说。那天在公司我听你那样喊他,所以才随口问问。
我在家里吃饭,有我爸爸陪我聊天,不太习惯吃东西时,旁边明明有人,却—声不吭,我只是想随便聊聊什么,没其他意思。’
她解释,但也不太明白干嘛要解释。
“我跟旭薇都喊旭怀‘林乙,从很久以前就这么喊了。林是个固执的人,我父亲一直希望他愿意承认我们是一家人,真要说谁不想承认谁,应该是旭陵不想承认我是他的哥哥,旭薇是他的妹妹,以及我父亲。
他在家从不喊我父亲爸爸,更不会喊我哥哥,喊旭薇一声妹妹。他把自己过得好像足我们家的客人,所以我跟旭薇都喊他气林’。我们用我们的方式提醒他,希望他知道,就算他执意要姓‘林’,我们依然是一家人。”
梁俐棻十分意外地眨了眨眼睛,没想到她一个小问题,竟换得何旭尉这么认真的回答。她还以为,他会凉凉跟她说,那是他们的家务事,她这个外人少管!真是没想到啊!
果真是人在异地他乡,话比较容易说得开吗::她是很有可能这样啦!毕竟她不常离家超过千里远。
但何旭尉不像是这种人啊!他可是常常飞来飞去的人耶!
“你很喜欢林吗?”见她没说话,不知在想什么,他又问。
喜欢。”她想都没想,就回答了。但回答后,不知为何觉得不妥,又补了一句:“不过,不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喜欢。”补了那句话后,她立刻觉得很多余。因为,那句话听来就像刻意对何旭尉解释什么。她何必对他解释呢?不过,那解释却让何旭尉紧绷的脸上,多出一道笑容。
“梁俐棻,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让林喊你‘棻棻乙,我可不可以也比照办理?”
咦?他想喊她……棻棻?
这会不会太诡异了点?
“那你是不是也要我像喊旭怀那样,喊你‘旭尉’?”她不解地望着他,深刻意识到当何旭尉三个字少了—个,从她嘴里溜出来时,她的心里确确实实流过一阵难以忽视的震动。
“对。”他答得可干脆了!而且态度很绝对。
第七章
她今天可说是睡得饱饱、吃得好好了。
面前的美食,实在教她忍不住一口接着一口。
她不但吃光了自己盘子内的餐点,还越过桌,用叉子叉起对面何旭尉盘子里一朵深绿色花椰菜,送进自己嘴里。何旭尉索性将盘子往她的方向推过去一些,并笑说:
“我不知道你食量这么大。”
“对一个饿了快三天两夜的人来说,这样的食量不叫大,叫作正常。”
她也不客气,干脆将何旭尉的盘子整个拉过来,看他的样子,好像是不吃了。
她怎么敢越过界吃起他的东西呢?说来说去,得怪他吃东西太过细嚼慢咽,她注意到,何旭尉吃东西,真的是每一次入口的食物,都得嚼上十数下。昨晚如此,现在也如此,斯文仔细得比她遗像个淑女!佩服、佩服。
这算是“上流社会”的良好教养吗?对她这个饥饿的人来说,一口食物能嚼个五六下,就很了不起了,要像他一口嚼个十数下,她八成已经饿昏了!;不过话说回头,何旭尉真是个守信用的人,他说让她放半天假,就真的放她在别墅里安稳睡她的大头觉,完全不来吵她。
‘直到中午十二点,她的房门被敲得叩叩作响,她才不得不醒过来。但总归是睡了一顿饱饱的觉!
醒来没多久,她就被带离别墅,来到这家食物美味的餐厅,官子用可口的午餐。
‘这几天我看你每餐都有吃,怎么可能饿了三天两夜?”
“你看我每餐都有吃,可是有看到我吃很多吗?我几乎都吃两三口而已吧?”她边吃边问,一点也不在意形象问题。
脑子突地闪过昨晚何旭尉的问题,于是她更肯定地想,她最好在何旭尉面前不要有太多形象,免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哎,为什么想叫她棻棻?何旭尉到底在想什么。
“你不喜欢速食?”他记得这几天忙,多半是叫些外送速食餐点。
“不喜欢。”
“我知道了。”
“什么意思?”那句“我知道了”来得奇怪,她又不是在交代他什么事!
“往后不会再有速食餐点在你面前出现的意思。我会要订餐的小姐,订你吃得下的食物,或者带你到像样的餐厅用餐,不会再让你挨饿了。”
他看着盘子里的食物,被她风卷似的搜括干净,本想问她还要不要再点些东西,她却早他一步开了口:
‘何旭尉……有些话我们说清楚一点,可能会比较好……”她手上的叉子,还腾在半空。
“你想说清楚什么?”
‘思……就是……那个……哎,我实在也不愿意往自己脸上贴金,可是你的行为太奇怪了。如果你现在告诉我,这所有的一切,只是你这个上司单纯体恤我这个工作累得像条狗的下属,那就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这家餐厅那么有气氛,实在不像上司下属会一起来的地方,而且你……你又想叫我棻棻……然后,又说什么不会再让我挨饿,那口气好像在、心疼什么似的……”
“你真正想说的,到底是什么?”
哎呀!这样讲还不懂喔?非得要她挑明了说吗?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你该不会是对我有意思吧?十
“你指的是什么意思?’他毫不闪避,直勾勾地盯住了她。想拒绝你的意思啦,懂不懂?有没有搞错?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还要她进一步下定义喔?这男人,有够难搞了。
“就是男人对女人有兴趣的那种意思。”她捺着性子说。
“我确实是有那种意思。我以为,在今天之前我就表现的很明显了。你到现在才有感觉吗?”他直截了当,但满眼笑意。看她那么费力地试图把事情说清楚,实在有趣。啊?梁俐棻张嘴,声带却像结结实实挨了一记闷棍,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干嘛每次在重大事件上,都直接得让人手足无措啊!
我确实是有那种意思!魔音、魔音……这一定是魔音传进她的脑子,才会久久不散,还越转越大声。梁俐棻乱七八糟地想着。
“何旭尉……”一时之间,她真不知要跟他说点什么才好!
他……怎么可以这般悠闲呢?
怎么说了惊天动地的话,还能这样从容不迫?
怎么可以……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他、他、他……该不会是以为只要他勾勾手、点点头,女人全会二话不说,叩头谢恩、感激涕零地把自己献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