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凌装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动作夸张地伸出手腕看表:
“不过,这下子我总算知道,原来当个总裁秘书也要工作到这么晚耶,啧啧,你看看,都十点了呢。等星期一时我肯定要告诉大家不要再妄想努力往上爬了,官位愈大可要工作到愈晚呢。”
不知道为什么,韩凌的每句话都狠狠扎痛了林书芸的自尊。“废话少说,把文件放在桌上,你可以走了,以后不准你随便上来!”
“啊,可是于先生有说只要我想上来就可以上来的,对不对,于先生?”
韩凌略将身体侧弯,询问地望向仍然躺在林书芸背后沙发上不动的于常磐,只见他兴味颇深地回望着她。
这杀千刀的男人,也不想想人家正在出面挽救他的声誉,他就不能自动自发地合作点吗?
她在心里皱着眉,脸上依然皮笑肉不笑地继续陪林书芸过招。
“林秘书,很抱歉我打扰了‘你们的工作’,可是这份文件很重要,我一定要亲手交给于先生,等他批完我才能下班。”
瞧韩凌文风不动地在原地露齿微笑,林书芸气愤地只想赶快送走这个碍事的家伙,好继续她未完成的诱惑。
“文件交给我就行了,你快离开。”
“哎呀,于先生,你这是怎么了?你没看见林秘书很急吗?请你赶快起来把这份文件批了我好回去交差吧。”她的眼睛闪烁着恶作剧的光芒。“或者我先离开好让你们先办事,半小时后我再回来?”
林书芸的脸上发着紫青。
她从来没有遇到这么丢脸的事情,而且看于常磐脸上的表情,今天这场诱惑是进行不下去了,再瞧一眼韩凌那布满促狭的脸,林书芸在心底暗暗发誓,就不要让她抓到什么把柄,否则她绝对要让这个碍事的女人死得很难看!
不情愿又充满恶毒的眼光在转向于常磐时,顿时又变得暧昧。
“于先生,看样子我还是不要打扰你了,咱们下回再找个不被打扰的地方好好工作。”
她的话和目光皆饱含着下回再也不让任何人打扰的决心!
韩凌紧咬着唇深恐自己大笑出声,她故作平静地等待林书芸轻挪莲步,直到办公室门被打开再合上,两分钟过去,她将抓在手里的卷宗扔向沙发。
“下一回你就得自力救济了,如果你真的想拒绝那女人的话。”
于常磐在沙发上坐直身体,长手一伸接到那份卷宗,他的眼睛瞥了眼文件就将它再抛向沙发椅的右手边茶几上。
他慢慢地将被拉松的领带重新系回原位,再拔掉眼镜,抹了下脸。
等他终于放下手之后,一丝了解的笑容已经挂在他的脸上。“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视而不见。”
刚刚他和林书芸对话时那个严重的腔调不见了,韩凌总算知道他刚才是故意表演给那女人看的。
“我这样做的唯一理由,是我讨厌看三级片,尤其还是烂剧情的那种。”
“谢谢。我猜这一回得换我以身相许喽?”
韩凌挑高眉毛:“老兄,你难道不觉得烦吗?刚刚才有个女人对你投怀送抱,你怎么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
“总务小姐,你这么说就太不了解男人了。”于常磐两三步就走近她的身边。
“如果是喜欢的女人,怎样都会有心情的。”
“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韩凌转身抓住门把打算离开,一只大手却从她的肩后越过来压住门板。
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起因纯粹只是直觉反应。她受过长期的训练,知道如何把一个比自己壮上三倍的男人甩开。
以惊人的速度和犀利的反射动作,韩凌迅捷地扭身出击。
她弯起手肘向上撞开压在门板上的手臂,再拉住他的另外一手,脚同时劈向他的,一个流畅的连贯动作,几秒钟后他就被她给过肩摔得仰躺在地面上。
“噢--”
韩凌站在他的脚边:“怎么样?痛吧。这只是一个警告,看你下回还敢不敢挡我的路。”
“我的天啊,好痛……”
瞧他似乎痛得直不起身了。
韩凌皱皱眉,不会吧,真的那么痛吗?
她只不过轻轻摔他一下,所用的力道还不到平时应付歹徒的十分之一呢。
“喂?”她用脚踢踢仍躺在地上的他。“你还好吧?”
他似乎痛苦地站不起身了,真是个没用的男人。
韩凌在心底骂出今晚的第一百次相同评语,勉强地蹲下身体打算扶他,一点也没发现他眼底瞬间闪过的精光。
他亲爱的探员小姐学得很好,只是他也一样。
就在她出手的一瞬间,他早就用以同样快速的防御动作躲开了,他只不过是顺着她的过肩摔,一个翻身让自己假装中击躺在地上罢了。
“喂、你有没有办法自己起来啊?”韩凌拉起他的手臂时间道。
于常磐装出痛苦的声音,顺势就往她身上靠过去,手臂揽住她的肩以支撑身体。
“好痛……”
“真是的,我怎么这么倒霉,偏偏就是遇到这种狗屎运……喂,姓于的,你不是很痛吗?不要抱得那么紧啦!”
“我……我没有力气走路。”
“哼,那是你自己活该,谁教你要站在那里挡路。”
她好没气地翻白眼,直到瞥见他嘴角隐藏的笑意才恍然发觉自己被晃点了,韩凌想也不想就推开他。
“啊--”
毫无预警地被人重新推回沙发椅上,于常磐一个翻身,让自己舒服地侧躺在沙发上,专注地盯着面前的佳人气到不行的红润脸蛋。
一还会痛吗?”韩凌气极败坏地叫骂:“最好痛死你这无聊的神经病!”
看着他毫不愧疚的神情和带着兴味的目光,她又轻咒了一声,转身推门离去。
待她一走,于常磐微笑地抓起挂在椅子上的西装外套,便往门外跟了出去。走没两步,韩凌机警地发觉他跟在身后,她停下脚步。
“你现在又想干嘛?还想挨揍吗?”
“别生气嘛,我只是想表现一下自己的君子风度,送你回家。”
“送我回家?”
她真的不是故意要那么吃惊,只是他的君子风度让她忍不住就是抬高音量。韩凌讶异地回头望进那双重新躲在镜片底下平静无波的黑眸。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
“都快要是自己人了,还跟我客气什么呢?现在都这么晚了,路上不安全。”
以一个刚刚才被她摆平在地的男人而言,这句话还真是好笑。
她决定忽略他的第一句话。“不安全?你是说我不安全还是路上的坏人不安全?”
“好吧,我承认你很厉害。只是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怎么回去?”
韩凌眼睛一转:“坐公车啊,不然这个时间还有捷运。”
“我可以专程送你回家。”
“谢啦,你不是还要工作吗?不愿曝光的总经理。”
“再留在那边,林秘书不晓得什么时候还会再来。”他说得似是委屈。“这么说,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就算不知道你是谁,光瞧你每天出没在机密重地,想也知道你不是跟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普通员工同一国。”
“啊,如果你觉得我相信你只是个普通员工,那可真是太瞧不起我了。”
拗不过他的坚持,在于常磐带她走进主管专用的停车场时,韩凌忍不住对他发出嘲笑:
“先生,如果你觉得我会想你怎么想我,那可才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他看起来似乎并不特别沮丧,只是停在车门前用目光专注地打量她的脸,用闲聊的口气与她说话:
“我当然看得起自己喽,亲爱的总务小姐。你欠我两次以身相许,我欠你一回,二减一等于一,你还是欠我的。”
她微带着恼怒:“你想再讨一次打吗?”
“亲爱的,如果你想表现爱意的话,等我们回去再说吧,我不太习惯在外面表演爱意。”打开车门让她坐进去之后,他绕过车头进到车子的另一边。
“喂,姓于的。”
“有什么事吗,我亲爱的总经理夫人?”
如果他胆敢再表现一次他们很亲热的模样,等会儿她就在高架桥上踹他下车,然后把车子据为己有开走。韩凌在心里作下决定。
凭他那个没用的样子,要这么做应该很容易才对。
“如果你不想让人认出你的身分,就不应该开这种高级车。”
“真难得你也会为我操心啊。”将车子开进仍然人车拥挤的热闹市区,趁等红绿灯的空档他才说道。“好了,现在该轮到你说实话。为什么你会三番两次往禁止进入的地方跑去呢?”
“我?我记得我说过,我喜欢把公司当悬崖练习攀岩。”
她的抢白让于常磐的微笑变成露齿而笑。
好吧,她心想,在车内幽暗的光线中看着他以极熟练的动作掌握方向盘,她对自己微微叹气,她承认他长得真的很好看,也难怪全公司上上下下那么多女职员暗恋他,就连那只出名的风骚母狐狸林书芸,都想将他吞噬而下。
凝视着挡风玻璃外的夜色,她觉得自己像个笨蛋。
她明明是要夜闯进于常磐的办公室探案的,可是如今却坐在他的银色捷豹里,让他送她回家。
在冗长的沉默中,他的车子稳稳地滑进她住的社区大楼巷道中。
“如果你不愿意对我坦白,还有谁是你可以信任的?”
正等着他熄火停车的她浑身一僵,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韩凌瞪着车窗外的路灯好一会儿,终于看向他。
“那个人绝不是你。”
更不用提他还是她名单上最可疑的人物之一。
她正在怀疑他打算如何回答时,他的右手突然越过排档杆拉住她的左臂,以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的手腕和腰肢整个制压在座椅和他的身体间。
随着他突剧的动作,她黑色T恤的领口滑掉到一边肩膀上,当他意味颇深地举起另一只空着的手温柔地将她的衣服拉回原处时,她一句话也没说。
凝视着她既生气又诧异的深色瞳孔,他轻轻地抚着她的脸:“我一定会说服你的,我是个有耐心的人,而且我有的是时间。”
韩凌头晕目眩地感觉到她的胸部被他结实的胸膛挤压住,她的头也被他的手夹住,然而她还是强迫自己装出乎静的声音:
“于先生,你的玩笑已经开得太过火了。”
放在她肩上的手温柔地为她拨开因挣扎而散下的发丝,她的视线跟着这个动作,直到他暖热的手放在她的脖子上。
“你以为我是开玩笑的吗?”
韩凌抑制自己,突然惊觉有股乍现的欲望开始悸动。
她不确定那是否因他而起,她无法深究,因为他的目光已变得更加锐利,声音也更为粗嗄。
他的手插入她的长发中,低下头开始猛烈地吻着她。
她几乎没有意识到他已松开她的手腕,并且不由自主地把手滑向他的腰际,双唇随着他无声的索求而张开,让他的舌探进来与她嬉戏,感觉他毫不隐藏的欲望。
他狂热的吻使她的内心底处有些别的东西蠢动了起来,让她感到既兴奋又惊怕。
但这不合理啊,在她生命当中,从未有一个男人像于常磐这样快速又彻底地点燃她的热情,让她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过去的十几二十年里,她的生活当中已填满太多的现实,不容许她有任何绮丽又可笑的幻梦,尤其加入调查局之后所接触到更多人性的阴暗面,只使得她愈来愈远离单纯。
她不相信这世界上有纯粹的感情,也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一个男人肯为自己付出一切。
诚然如此,在单纯的好友们面前,她还是尽力将愤世嫉俗的那一面给隐藏起来,继续扮演她们所熟悉的那个鬼灵精。
然而此时此刻,当她感觉到于常磐的手在她身上移动时,那个愤世嫉俗的她一下子就被他的欲求和热情给穿透了,藏在她内心深处的火花开始发热,经由血脉流动,从头到脚都要燃烧起来。
他的身体是这样的接近,太接近了,使她几乎不顾一切想逃开。
她不能让人这么接近,说什么都不可以。
韩凌模模糊糊地想着,当他把手落到她的腰下,把她更贴近他时,这一切让她再也承受不了。
她一定得做些什么才行。
韩凌强迫自己将手离开他的身上,再慢慢地将身后的车门推开,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终于挣脱他的怀抱退出车外。
“不管你想要什么,”好不容易她才把呼吸平稳下来,违背良心说道:“我一点也不要。”
“我刚刚就告诉过你,我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不管你如何拒绝,我是不会离开的。”
于常磐从他那边的车门下来,呼吸丝毫不紊乱,声音却是深沉低哑。
她隔着车子凝视他坚决的眼,最后以一个故作的姿态耸肩,好似刚刚融在他怀里的那个人不是她。
“既然如此,那你就在那边待一整夜吧,再见。”
当她作势离开,这一次他没有再拦着她,只是在她背后轻轻说句:“诱惑我就得付出代价,韩凌。”
那句话出奇的耳熟,她惊讶地旋过身子愣在当场。“你说什么?”
只见他又朝她走来。
于常磐抬起她的下颚,就像在跟她挑战似的立下宣言:
“诱惑我就得付出代价。”他重复,一只拇指轻划过她的红唇。“而我要的代价就是你的心,我说到做到。”
“我管你要什么,”她吼道。“想要女人到处都是,朝她们吹口哨去啊!”
不等她发完飙,他早已经转身驾车离去。
第七章
“该死的王八蛋,什么叫作‘诱惑我就得付出代价’!”清晨五点,刚离开浴室的韩凌仍然忿忿不平。“见他的大头鬼,我哪里有诱惑他了。”
她坐上沙发椅,打开计算机打算查询看看有没有局里传来的新讯息。
“自大鬼,长得帅又有什么了不起?”盯着计算机的同时,她忍不住又忿忿爆出一声咒骂。
等确认过没有新消息进来时,她打着呵欠换上运动服和慢跑鞋。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松散的情绪,韩凌敏锐地振起精神走向大门。
一大清早会有什么人……
当她往窥孔望出去时,一大束色泽鲜艳的红玫瑰挡住了她的视线。天哪!到底是他疯了还是她还在作梦?
“开门,亲爱的。我知道你已经准备好要出门了。”
客厅上的时钟清楚地指着五点一刻的位置,这个时候邻居泰半都还在睡梦之中,如果吵到别人就糟了。
韩凌叹着气,不情不愿地拉门大门,展现在眼前的景象令她当场傻眼。
于常磐穿着一席蓝白色的运动服,一手倚在门框上,一手拿着玫瑰花。她几乎是立刻就注意到他那没戴眼镜的目光如炬般注视着她。
运动服?
不好的预感爬上她的后脑门,使得她头皮一阵发麻。他穿运动服干嘛?“为什么你会知道我每天都在这个时间去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