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是!”
“我说不是!”
“喂,我是法国人耶!难道我连自己民族的民族性都不晓得吗?”赛德烈理直气壮的叫道。
娇小的佳贝儿瞟了又高又壮的他一眼,根据相识近五世纪的经验判断,这大块头每次吵架吵到没词儿了,就会仗着自己人高马大来“鸭霸”,看来这次也不例外。
“好,就算你是法国人又怎么样?你总不能因为自己很恶心,就以偏概全说全部的法国人都很恶心吧!?”
赛德烈无话可说,偏偏倔骨子不愿服输,索性耍赖道:“我不管!反正我说是就是!”
真是死鸭子嘴硬!佳贝儿杏眼一瞪,立刻不甘示弱的吼了回去:“我说不是就不是!”
呵——真没意思!娜仑西亚没趣儿的打了个呵欠。她搞不懂,这种没营养的话题到底有啥好争的?何况,他们两个又不是法国“人”,管那么多闲事干嘛?
倏地,她的肩上多了一双温暖的手——
“兀嘉!?”娜仑西亚清灵的眸子多了一抹欣喜。
“你交班啦!?”她犹如甜美的小妻子,在他颊上奉上一记香吻。
“嗯。”兀嘉刚硬的脸部线条渐软化了下来,每当面对自己美丽的未婚妻,及这几位仿若兄弟姊妹的死党时,他自然就卸去了身为“督护天使”的严肃,恢复一个少者该有的活泼朝气。
他卸下了臂上的长铜护腕,“对了,我刚在路上看到一个天使,背影有点像卡迪娜……”
“我正想告诉你,她回来了!”娜仑西亚截去他的话,美目左右张望了一会儿。 “奇怪……她刚才还在这里啊!”
兀嘉拉住了她,道:“娜仑西亚,我觉得你最好去看看卡迪娜。”他虽木讷,但细密的心思不容忽视。
闻其言,娜仑西亚急切的看着他,那份关心之情不自觉流露出来。
“怎么,她有什么不对劲吗?”她比卡迪娜、佳贝儿略年长,长久的相处早令她们培养出若朋友似姊妹的情感。
他摇摇头,有些惭愧的答道:“很抱歉,我说不上来。不过,她好像很伤心似的。”
经他这么一提,娜仑西亚也突然想起,卡迪娜刚才和她讲话时,脸上的笑的确不太自然,像是勉强装出来似的。
她很清楚,卡迪娜是那种就算被天父训得狗血淋头,也依然能够笑容灿烂的乐天派,娜仑西亚实在很难把如朝阳的她和“伤心”这两个字连在一起。
“佳贝儿,走,我们去找卡迪娜!”娜仑西亚不由分说,拉着佳贝儿便走,因为她感觉到,这件事不会太简单!
“可是……”佳贝儿有几分犹豫,“有始无终”实在不是她的行为作风。
“哎呀,你的架先记帐上,改天再和他吵啦!”
“那我呢?”兀嘉指着自己问道。
“你留守,我们女生去就好了!”娜仑西亚“分配”完毕,匆匆拉着佳贝儿欲离去时,耳边突然传来一段尖锐,像是捏着嗓子讲出来的话语。
“对嘛,这是‘我们’女孩子的事,你去干什么?”
呃!?娜仑西亚看了眼佳贝儿,佳贝儿摇摇头,表示刚才的“女”声不是自己发出来的。
“赛德烈……”娜仑西亚回头看身后高大的金发“美女”,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兀嘉惨不忍睹的捣起脸,佳贝儿则不可思议的绕着赛德烈打量起来:“天,你扮起来好像女生哦!”
赛德烈妖娆的笑了笑:“谢谢。”
随即,他“幼秀”的揽住两位女孩:“好了,姊妹们,咱们去看看可爱的卡迪娜吧!”
这家伙为了卡迪娜竟然牺牲色相扮女人,的确很痴心、很“勇气可嘉”,但是,这未免太……
“拜托,你是天使耶!别做这种丢脸的事好吗?”娜仑西亚赏了他一记手肘,将他丢给兀嘉:“你负责看着他,我和佳贝儿去去就来。”
说句老实话,兀嘉对自个儿的新任务着实不满意,但是看在自己亲爱的“未来老婆大人”的份上,也只好乖乖听命罗!
有道是“准老公守则第一条”:老婆永远是对的!
“不公平,为什么我不能去看‘我的’卡迪娜?”赛德烈往前一跃,本想追上去,岂料竟意外的跌回云端。原来,他的翅膀被死死的定住了,根本没法子摄动。
“兀嘉,你……”
兀嘉耸耸肩。没办法,谁叫未婚妻的话能媲美圣旨呢?
“喂,你怎么可以背叛我!?枉费咱们兄弟一场……”赛德烈只手擦腰,只手数落着他的不是,那样子看起来活像只大茶壶。
“娜仑西亚说做你就去做……在人界你这就叫‘见色忘友’、‘PTT’、‘妻管严’……”
唉,吵死了!兀嘉不耐烦的转过身去。
蓦地,他觉得好像有什么硬硬的东西顶住了自己的背,回头一看竟是……
“赛德烈。”
“干嘛?”
“你若要继续高谈阔论我不反对。但是,能不能请你别用你衣服里‘坚挺’的木瓜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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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白的云层中,卷着一条淡金色的人影——
卡迪娜趴在云端,手轻轻一弹,指尖触及的地方开了个大洞。
高楼、公路、繁荣喧闹的街道,那里就是人界——一个她毕生难忘的地方。
由于太遥远的缘故,卡迪娜只能凭着记忆或臆测,找寻几个她在人界较熟悉的驻点。
找到了!那里是学校,旁边的米色大楼是常去的百货公司、卡布里豆豆最爱的夜市小吃街,还有……小公园。
任兀嘉焰。她下意识摸了摸坠链,耳边突然听到一阵细碎的铃铛声。
“嗨!”碍于两位密友也在场,卡迪娜只得先收起满腔思念,表现出一如往昔的朝气。
她们走到她身边坐下,娜仑西亚看看云下,问道:“人界好玩吗?”
卡迪娜思考半晌,回她的答案有点出乎她们意料之外——
“不好玩。”
佳贝儿和娜仑西亚不由得面面相觑,面对突然失去笑容的卡迪娜,她们感到了短暂的惊愕。
佳贝儿掏出一本笔记,兴致勃勃的说道:“告诉我你在人界的经历好吗?它和书上说的一样吗?”
看着她们期待的表情,卡迪娜实在不忍拒绝。
本来,她已决定要遗忘在人界的一切,重新回到天堂的生活;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留恋它又有何用?
这是最后一次了,她暗自下定决心。
须臾,卡迪娜开始将在人界的种种说给她们听。有趣的、大胆的、爆笑的,一幕又一幕,宛如走马灯在她的脑中再度重现,这些精采的事也令佳贝儿、娜仑西亚听得昨舌不已。
“你回来了,那——那个恶魔呢?”
“当然是继续留在人界罗!”卡迪娜不在乎的耸耸肩,但是,湛茶色的眸子中却写满了牵挂。
错不了,她肯定爱上那个恶魔了!娜仑西亚从卡迪娜的眼神中察觉到这点,旋即,她半开玩笑问道:“你会不会想他呀!”
卡迪娜苦笑了一下:“会呀!”她们三人之间,向来是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佳贝儿仍是有些怀疑,虽然近几个世纪来天魔两界一直处于和平状态,但她那满脑子先入为主的古书概念,令她还是不太认同所谓的“新好恶魔”。
“为什么?他不过……”
“我说过了,他很特别,一点也不邪恶。”卡迪娜边说边微笑,脑海又掠过任劘焰的影子。
“他好善良,会逗我开心……很关心我、照顾我……我真的……”不自觉中,一颗泪珠滚出了她的眼眶。
“真的好喜欢他!”语毕,决堤的泪再度倾泻而下。她不是个爱哭的人,天堂无忧的生活总令卡迪娜不识愁滋味,可是此刻她偏偏抑制不住泪水。
意料中的答案!
娜仑西亚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卡迪娜靠在自己肩头,如慈母般轻拍着她的背。
佳贝儿无言,只好看着自己的好友泪洒云端,她很想提醒她,虽然天父没有明令禁止天使与恶魔不得相恋往来,但亘古不成文的禁令仍具有内心道德上的约束力。但,她看到卡迪娜的痴泪,她实在说不出口,唯一的抉择是——
唉,就让她将错就错吧!反正时间是最好的心灵疗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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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洁的月光洒了一地银白,在此起彼落的鞭炮声中,这座寂静的小公园更是显得格外冷清。
对任劘焰而言,这又将是个无眠的夜。
记不得是谁曾告诉过他,生命中必会有许多过客,该来的抵挡不了,要走的难留得住。
这一切,又何必看得太重!?
没错,是不该看得那么重。任劘焰确信自己可以坦然面对,过去四百多年的岁月中,他也曾经历了许多风雨许多事,不都一样走过来了?
挥挥衣袖、潇洒转身;没有束缚、毋须留恋。这不就是他一贯的作风吗?在魔界流浪的
那段日子,一直是他心底的恪印、伤口,他不也是走得干脆俐落?为什么?为什么这回就是忘不了她呢?
任劘焰反覆问了自己干百遍,但每次总不了了之。
倏地,一阵五音不全的走调歌声由他身畔响起——
“每条大街小巷,每个人的嘴里,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恭喜恭喜!哇哈哈!新年快乐!”酒醉的阎王在他背后结实拍了一记。
任劘焰不耐的瞟了他一眼,又重新倚回石柱,继续沉思。
奇怪,这小子不是最喜欢过年吗?阎王不解的搔搔头:心神一转,他会意的笑了笑,从宽大的篷袖中掏出一枚红包袋。
“哪!恭喜发财,红包拿去!”
意外的是,任劘焰看也不看它一眼,只是淡淡的丢下一句:“你少烦啦!”
唷!口气这么冲,这小子今天吃炸药啦!?阎王的酒顿时醒了不少,忙拉了张椅子在他身旁坐下。任劘焰仍然静静的凝望着夜空,没有开口的意思。
怪了,他今儿个是搞什么名堂啊?阎王想打破这沉默的气氛,便小心开口问道:“你……没事吧?”
“我有没有事与你无关!”他的语调中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怒火闪烁的绿眸冷若寒冰。
一时之间,阎王也被他的气势震住了,从小看他长大,阎王还是今天才知道这个成天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的傻小子也有这么酷的一面。
“那……那个天使丫头呢?她还好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任劘焰的眼底闪过一抹落寞。
“她走了,回天堂去了。”他轻叹口气,冷不防冒出一句:“有酒吗?”
“酒?”阎王呆了两秒,嘿,这小子总算正常点了!“当然!”
阎王丢了一瓶白兰地给他,自己则开了瓶茅台。对着明月,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往年,他们爷俩儿都是在冥府对酌,在人界倒还是头一遭。
酒过三巡,诗兴大发的阎王突地敬了敬月亮:“啊——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呐!”
宋朝苏轼的“水调歌头”!任劘焰微牵动唇角,又饮了口香醇的白兰地。对于这阙词,他最难忘的莫过于最末两句。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他喃喃道。卡迪娜甜美的笑颜第N次浮现眼前。
“什么?”
“没事。”任劘焰避开阎王锐利的目光,自顾自的暍着酒,藉酒浇愁愁更愁,锥心的相思仍没半点麻痹迹象。
半晌,阎王不禁开口问道:“在想什么?”阎王发现眼前的少年比以往忧郁了许多,依稀记得,他也曾有过一次相近似的状况——是他甫“跷家”回来的那几天,同样是这份沉闷、这份愁苦,只不过,这回任劘焰的脸上尚多了一份迷离痴傻。
任劘焰沉吟了一会儿,似嗫嚅般的轻吐出一个宇:“她。”
“谁!?”
“卡迪娜。”
卡迪娜!?这不正是那个天使丫头吗?阎王盯着任劘焰,希望能得到一点点讯息。“你很想她?”
藉着白兰地的酒意,任劘焰不想再自欺欺人,他笑中带着苦涩,直言不讳的答道:“对,我很想她。”
顷刻间,阎王在他的脸上捕捉到昙花一现的深情。须臾,阎王明白了一切——这小子恋爱了!
他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一只大手搭上任劘焰的肩。
“小子,你爱她,对吧?”阎王直接了当的问道。
爱!?任劘焰一悸,第一个反应就是想起让他连续数日作恶梦的欧阳绮君。
“不!”话方冲出口,他便犹豫了。在阎王狐疑的目光下,任劘焰只好改口:“我不知道。”
阎王摸摸浓密的黑胡子,笑道:“傻小子,如果你不爱她,那这份思念,莫名的惆怅又是打哪来的?”
任劘焰怔了一会儿,他自问: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没错,他承认他对卡迪娜很有好感,他承认她对自己极重要,他承认他最爱看她如晨曦的笑靥,他更不否认自己的眼中,除了卡迪娜再也容不下第二人!可是……
这就叫做……“爱”!?
任劘焰还来不及发问,阎王便续道:“爱有很多种,手足相辅,是爱;朋友道义,也是爱!当然,亲子天伦、男女之情更离不开爱!不过,就你这年龄而言,离真正的爱还是差一点,充其量不过是喜欢罢了。”
任劘焰抹去嘴角余酒,挑挑一双浓眉问道:“你怎么这么清楚?”
阎王豪迈的笑了起来:“傻瓜,俺也是过来人哪!不然,你以为俺打出娘胎就是个老头子不成?”
任劘焰莞尔,呷尽了瓶中之酒后喟道:“爱也好,喜欢也罢。反正她走了,再也不会回来,现在说这些……”拜他刚才把白兰地当白开水灌所赐,话才说到一半,浓浓的酒意令他不得不闭上双眼,靠坐在凉亭长石凳上沉沉睡去。
阎王看着他纯洁如孩子的睡脸,心里的欣慰和淡愁纠结难分。在人界的几个月,他觉得任劘焰又长大了许多,如天下的父母,他欣喜他的成长,却也担心他将自己翱翔的日子会越来越近。
阎王低低的叹口气,再次抬首时,他的眼中多了份缅怀。
看到了吗?夫人,俺老已竭尽所能将劘焰拉拔长大了,他将来究竟是属于哪儿的,就得看他自个儿的造化了!
阎王拨去任劘焰眼前一丝黑发,他未见过任劘焰的生父,对他母亲的印象亦淡了许多,唯一记得的是,她有一束黑缎似的云发,极温柔典雅,像美丽的樱花,只维持了短暂的动人时光。
至今,阎王仍不知她的去向,四百多年来,阎王找遍了魔界大大小小的地方,而她却像消失在黎明的晨露一样,无声无息,没有一点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