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为什么?”
“当初说好就是这样的。”她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姑且不论她记不记得他的名字或是看到他的唇,可她竟然会为了他而心慌意乱,这种情形已足够让她惊慌失措。
他只不过出个门,她就每天看着黑夜数日子,想着他已离开第几天;只不过没得到他的消息,她就无法停止地为他的安危担忧,夜夜忍不住为他祈祷;而如今,只不过听到他的归期不定,她的心就像是被浪涛掏空一般虚无,无依无靠,还有一股无法停歇的惆怅。
她不敢相信这些荒唐的情绪竟然会在自己的心里激荡,但即使她不愿相信,却无法停止自己数着日子,为他担忧,还有那蚀心的惆怅。
她感到非常害怕,她从没这样在乎一个人,除了姥姥,她从来没有这样想着一个人。
她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在乎他,也不晓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着他,只是在他离开后,少了那抹白色身影,她竟然会觉得孤单,少了那总是含笑的聒噪声音,她竟然会觉得寂寞……
这样的她,到底是怎么了?
“什么说好了?”秀儿不知离赋和东方卦戏之间的约定,只是一古脑地喜欢这少言少语的小姐,希望她能留下,毕竟,听小蛮说,她们还是因为这位小姐才有幸能进东方府工作的呢!“小姐你不要走,留下来嘛!秀儿很喜欢服侍您的,小蛮也很喜欢您的。”
“谢谢,但是我的亲人都在垄儿山,快过年了,我要回去陪他们。”对于秀儿释出的好感,离赋只能点头答谢。
“是这样啊……”若是为了亲人,秀儿就不能勉强了。
“我会尽我最大的力量绣出‘绝世’二字,希望一切都可以成功。”
看着热腾腾的白饭,离赋默默在心中下了个决定--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她不要再想着他了,她只要专心刺绣,赶紧把三套衣裳做出来,然后她要马上回垄儿山。
或许不久之后,她就会忘了东方卦戏这四个字以及那朗朗带笑的声音。
什么东西都不要记,忘了比较好,这样就不会去想,也不会在某天看到黑白叔叔时,害怕在那黑白中间站得是一张曾经熟悉的面孔。
姥姥说得对,不要记,忘了每张脸,这样才是最好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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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府。
“柴姑娘,您真的要走?主子应该很快就回来了,您再多待一天吧!”东方府总管神色焦急地劝留。
“不,我今日就要走。”
“可是主子……”该惨!主子离府前曾交代他要好生伺候好这位柴姑娘,他是非常乐意接下这责任,可如今这位贵客却坚持要走,要是主子适巧回来没看到人,他可就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我非常感谢你们这几天的照顾。”颔首道谢后,离赋转身就要走。
“等等,雪下得正大,不如还是改天吧!”总管硬是想出个理由挡住离赋的脚步。
“无妨,我不怕冷。”
“可……可雪积得很深啊!怕是到垄儿山的路都给雪给阻断了,为了安全,还是改天吧!”
“无妨,我知道一条小路,那条小路不积雪,我可以走那条。”
“可……雪真的积得很深啊!怕是路上都没人,您一个姑娘家这样贸然只身在外,一定很危险,所以真的还是改天吧!”
“无妨,我会自己小心。”
“可……”总管简直要哭了,他都已经用尽借口了,怎么柴姑娘还是这么坚持要走啊?
“哇!怎么你们都出来了,是来迎接我吗?”一道声音突然插入风雪声和总管默默流泪的声音中。
“主子!”看到自家主子,总管差点没喜极而泣。太好了,救星总算到了。
“主子,您快来啊!柴姑娘正坚持要现在回到垄儿山呢!”
“啥?”心一惊,东方卦戏连忙冲到离赋面前。“你要回去?”
“是。”
“为什么?”
“因为……”离赋正要说明,却被截话。
“哇~~我不准,我才刚回府,你就要当着我的面离开,这太残忍了,还有还有,你怎么都没有抱着我哭?”他大声指摘,满脸不甘,因为这跟他的计划差太多了。
“我为什么要抱着你哭?”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的关系,离赋的语气也泛着冷度。
“当然是因为你很想我啊!你看到我一定很高兴感动,所以要抱着我哭……”东方卦戏突然话语一顿,看着离赋脸上的表情,嘴角抖了下,忍不住开口抱怨,“你这是什么眼神?你是在瞪我吗?还有,你的脸色是不是太难看了些?”
“我看你,是因为我在想你究竟是谁?”
“啥咪!”高八度的声音瞬间划破云霄,接着唰地一声,树梢上的雪被震得坠落地面,造成惊人的回音,而随着那惊人的回音,东方卦戏的脸色也铁青的难看。“你再说一次!刚刚的话你再说一次!”
离赋眼神一闪,低下头避开那猛烈的声音。“我不晓得你是谁,我要回垄儿山,请你让路。”
“不让!”气死他了,他才不过出门一个月,她就把他给忘了,她实在……实在太没良心了!
“请你让路。”
“不让!”
“那我走后门。”说完,她立刻转身。
“不准!”他闪身又挡在她面前。哼!他卯起来跟她杠上了,除非她认得出来他,否则他绝对不让。
“你!”离赋看着眼前像影子般跟随的鞋子,不由得恼怒了起来。抬起头,瞪向那频频挡路的白色身影。“我要回垄儿山,请你让开!”
看着清翦双眸里添上恼怒之色,东方卦戏先是一愣,然后若有所思了起来。不一会儿,一改先前气呼呼的模样,笑容重新回到脸上。“我说不让就是不让,你别想从我面前离开。”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当然可以这样,现在天寒地冻的,根本就不适合出门,更何况,我刚从外头回来,城外路上的雪积得都有半个男人高了,你一个女子绝对是走不出去的。”
“主子,这些话我刚刚都同柴姑娘说过了,可她不听哪!”一旁的总管提醒着,要自己主子换别的话来劝。
“哦?”闻言,东方卦戏挑眉,双眸却是紧盯着她不放。“这样一个大雪天,你为何坚持要此时回垄儿山?”
离赋不语,一旁的总管倒是帮忙回答。
“回主子,柴姑娘说她要回去做烧饼。”
“啥?”东方卦戏差点滑倒,他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虽然知道这个答案很牵强,甚至有点可笑,但总管还是硬着头皮把稍早之前得到的答案重复一次。
“柴姑娘说,明日是她爹娘的忌日,她要回垄儿山祭拜她过世的爹娘,呃……所以她要回去做烧饼。”唉~~他活到这把年纪,实在没听过有人拿烧饼当祭品的。这柴姑娘的想法还真是独树一格,别有创意啊!
“烧饼?”像是想到什么似地,东方卦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到离赋面前。“你会做烧饼?上次在远马草坡上的烧饼是你做的?”
没有被他的动作吓到,她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他,表情不变,可她的沉默换不回他的放弃,他不死心的继续问。
“是不是?”
“我要回垄儿山。”她这样回答。
“好,反正你回垄儿山就是要做烧饼,等我尝过那味道,就知道是不是你做的了。”
他出人意表的允诺之词反倒让离赋感到错愕,好一会儿后才想到该拒绝。“你不可以……”
他习惯性地用素扇点住那张小嘴,不让她吐出他不爱听的话语。“雪真的很深,没有我,你是不可能出得了城的。”
“你--”被他的动作弄得又羞又赧,她用力推开他的扇柄,往后退了一步。“你到底想怎样?我不认识你!”
“当真不认识我?”他笑着反问,但却不给她回答的时间,一把拉住她的手,走出门外,一同消失在漫天白雪中。
第九章
“没错,就是这个味道没错,我记得清清楚楚。”靠在炉灶边,东方卦戏用力吸着那无比诱人,令人垂涎三尺的饼香。
“你……你别靠得这么近,让开!”一转身,发现一张脸与自己靠得好近,离赋心一慌,手中的长筷差点掉落地面。
“我闻味道嘛!”话是这么说,东方卦戏倒也依言退后了些,不过在窄小的厨房间,两人还是靠得很近。
“原来那烧饼就是你做的。早知道是你做的,当初我就不用花那么多冤枉时间,跑那么多家餐馆了。后来遇见你时,本想问你,但一看到你的手绢,却又忘了问,接下来又有一些事,所以……”耸耸肩,只能怪自己当时没那个口福。
“你别净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听不懂?”他唇角一勾,黑眸里闪过一抹捉弄。“欸,瞧我都忘了你记性不好,常常忘东忘西。这样好了,身为你的未婚夫的我,就帮你勾回记忆吧!”
“我才没有未婚夫!”离赋闻言不禁烧红了一张脸。
“确定没有?”他打趣问:“我也才不过出门不到一个月,你就把我给忘了,以你这么差的记性,你当真可以确定我不是你的未婚夫?”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对女子而言,这已经算是侮辱了,可她却不知该如何回嘴。
“哦?瞧你说得如此确定,那你倒是说说如果我不是你的未婚夫,那我是谁啊?”
“你……你是……”她支支吾吾,完全不知该如何回答。
“来,我好心点,给你点提示。我呢!是京城第一掮客,人称东方爷,受万人爱戴,人人景仰,虽然你不是很有眼光,不怎么爱戴景仰我,而且对我总是冷冷淡淡的,但我就是喜欢你这种冷调性子。”
“我没听过什么东方爷。”她背着他冷淡说着,并将烧饼一块一块盛装到盘里。
“那是你忘了。不过没关系,我还有个提示,前些日子我请你到我府里帮我绣出三套绝世衣裳,你在我府里住了近一个月,应该不会完全没发现我家门前匾额上刻着‘东方’二字吧?”趁她没注意的当下,他快速拿了块烧饼放进嘴里,当舌尖碰到那又香又烫的烧饼时,他幸福的闭上眼睛。唔~~他未来的妻子,手艺可真的不是普通的好啊!
“我是没发现。”
“是吗?”瞅着正咬着嘴唇,明显强迫自己说谎的倔强小脸,东方卦戏爱怜地轻轻低笑。“那我真是可怜,连夜跑到外头让人追杀,每日不是刀光剑影,要不就是遭人射镖下毒,算不清几次死里逃生,都是为了引开杀手、不让你受牵连,结果将近一个月的悲惨生活,竟然只换来你的冷淡遗忘,我……我好苦好痛啊!”
闻言,她猛地转过身。“你受伤了?!”
“是啊!好大一个伤口呢!”
“在哪里?”她着急的检视他全身上下。
“在这里。”难得她主动朝自己伸手,他机不可失地抓着她焦急的小手来到自己的胸口,并且把手覆在其上,细细感受那粗糙但馨香温暖的皮肤。
“这里破了一口洞,不停地流着血,试了好多药都止不了血,我想是无药可医了。”
“怎么会?”他的话像是一把锐刀,狠狠地刺进她的胸口里,瞬间,她感到呼吸一窒,心痛如绞,脸色不由得转红为白,接着她眼眶泛泪,双手颤抖地拨开他的衣裳,想看那伤口。“我看!我懂一些草药,我帮……帮你敷药,如果不行,我们去找其它大夫。”
“这病大夫是医不好的。”
“不会的、不会的。”她边说边卸下他的上衫,但是呈现在眼前的景象,却让她一愣。“没、没伤口?”
“当然有,只不过在很深的里面。”捉紧她的手,不让她气愤的将手抽回,“为什么要假装不记得我了?”
“我没、没有假装。”无法将手抽回,她更气愤地别开脸。
“你说谎。”
“我没有。”
“你有。”他顶起她的下巴,不让她逃避,笔直地看进她既愤怒又慌张的清澈眼底。“想知道为什么我知道你说谎吗?”
她咬唇不语。
“因为你从来不生气,就算有人欺凌你,你也无所谓,但从你想离开东方府到现在,你却一直在生我的气,为什么?”感到手心里的肌肤僵硬起来,黑眸柔和了下来。“如果真的不认得我,你不会对我生气;如果真的对我毫无印象,你不会一听到我受伤就这样伤心欲绝,所以你怎么可能不记得我?怎么可能忘了我?”
听完,离赋脸色惨白,全身不停的颤抖,而东方卦戏完全没预料她会有这种反应,一时之间,完全慌了手脚。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不能记得你、不能记得你……”两行泪缓缓从眼眶中溢出,她一脸无肋及伤心,“我不能记得你……”
“你、你不要哭啊!”天!他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讨厌她哭给他看了,因为那会让他的心好痛啊!
“我不能记得你,我不要记得你,可是为什么你要一直出现在我面前,一直穿着白衣,还一直用奇怪的视线看着我,害我的心里脑里都不对劲了!”
想到自己的谎言被戳破、想到自己老是被他耍得团团转、想到自己竟然为他思念担心这么久、想到自己竟然无法忘记他的一切……她就觉得好生气、好难过、好害怕:但是,一想到有一天自己可能会在黑白叔叔的中间看到他,她就觉得自己快崩溃了。
她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她只知道她绝对不要再看到那个画面。
所以她不想再看到他,她要忘了他,她不能记得有关他的所有一切!
“原来你有发现哪!”他很想窃喜自己的计划成功,但现在不是说这件事这个时候。
仔细观察她的脸色,他发现她的脸颊上一抹可疑的潮红。眉头一皱,他将手探上她光滑洁净的额头。“你发烧了。”
“我没有!”用力甩开他的手,她觉得心好乱、头好晕,尤其跟他在身边的时候,她就会不断想起他朗朗带笑的声音和他完美的唇。
明明想忘,却日益清晰,她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了。
“你别逞强,你真的发烧了,你要不要先到房里躺着?”她太过苍白的脸色让他担忧,尤其她眼中浮动的狂乱情绪更令他心惊。她病了,现在不是撩拨她心底秘密的时候。
“你不要管我,你凭什么管我?”她再次挥开他的手,同时退了一步。“你说走就走,没有一句话、没有归期,他们说你总是这样,要我别在意。我当然不会在意,我为什么要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