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龙王村出发!”
“往龙王村出发!”
传令员手上的黄旗高高举起挥舞,声音宏亮而远远地传遍了三艘大船。不多时,三艘大船甲板上的大炮同时朝天发了一炮!
轰!整座船都在晃动了,巨大的爆炸声响震得人脑袋发昏。
“出发!”
“出发!”
“扬帆!”
“主舵往东!”
“出发了!”环儿也感染了船上热烈的气氛,她眼睛闪闪发亮地喊着:“小姐小姐!你听见没有?咱们出发了!”
耿馥仙心里虽然兴奋,但表面上却装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道:“我知道,那么大声音任谁都听见了。”
“是啊是啊!出发了!好兴奋啊!不知道咱们要去什么地方?小姐小姐,刚刚上船时你有没有瞧见?船上男人可多着!那可真是彻彻底底的‘臭男人’了,他们身上好臭啊!还有啊,小姐看到那位龙首公子了吗?真是玉树临风、俊逸非凡!那些臭男人跟他一比,简直比地上的泥土还不值呢!传言果然没错,我来的时候就听过别家的丫鬟说过了,龙首公子果然是人中之龙!”
龙形风?不可能啊,龙形风还卧病在床呢,怎么会上船来?
那天龙形家的人将事实告诉她的时候环儿还不争气地昏着,所以对发生过什么事情一点记忆也没,但她却很清楚地知道这趟旅程不会有龙形风——那此时此刻在甲板上的,又会是谁?
“你那天不是还对着人家的张管事发梦?眼下又移情别恋了?”耿馥仙好笑地调侃她。
“唉唷!不一样。那位张管事跟龙首公子是不同的嘛!一个是成熟有魅力,一个相貌堂堂的青年才俊,不同的呀!让我选的话,我当然还是选龙首公子,起码年龄也相近些,你说对不对?”
环儿兴奋得像是麻雀一样吱吱喳喳地说个没完,眼睛里闪亮地散发着光芒。
“你这么乐做什么?前几日不是还愁眉苦脸说什么‘万一被扔下海那可就惨啦!’”馥仙嘲笑她。
“唉唷!人家是担心小姐的安危嘛!我是个小丫头,为主子担心也是理所当然。”
“这会儿你又知道嘴甜了。”耿馥仙笑嘻嘻地起身。“走吧,换衣服,咱们上甲板瞧瞧去。”
“啊?换?换衣服?换什么衣服?”环儿一脸迷惑。
“你该不会想在这船舱里一直呆坐着直到被扔下海吧?”
“啊?”
耿馥仙摇摇头。环儿的反应实在既钝且慢!她自行从带来的行李里翻出早就准备好的服饰开始穿戴起来。
“小姐,您这是……为何又要改扮?”
“我问你,除了咱们之外,其他的小姐们难道都没有家丁跟随?”
“有是有……”
“既然有就好了,咱们上船可不是为了呆呆坐在这船舱里面当货物一样被运送的。”
“可是咱们上甲板去做什么?”
环儿还问着,耿馥仙却已经打扮妥当,化身为俊俏书僮模样。“你慢慢想,我先出去舒展舒展。”
“啊?小姐小姐……”
“咦!也对,你别换装了,就在这里面待着吧,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我身子不舒服,这样就不会惹人疑窦了。”她说着,嘻嘻一笑转身离开了舱房。她一定要去瞧瞧卧病在床的龙形风,到底是如何能上得了船的。
环儿望着小姐的背影,着实无法理解她这位小姐的想法。待在船舱里多好啊!又舒适又安全,甲板上风浪那么大,又全是些臭男人来回走动,更何况放眼望去尽是一片汪洋,不是海就是天,有什么好看的呢?
环儿摇摇头打个呵欠。小姐既然不在,她也就无须服侍她了,于是她躺在柔软的床上,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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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们在大船前方甲板上摆了香案跟几张大圆桌,圆桌上全是献祭的鲜花素果、三牲五礼,正中央的大圆桌上甚至还摆了只烤得香喷喷的乳猪。
乳猪……嗯!她的肠胃又是一阵翻覆,连忙转头望向无边无际的大海,试图忘记那阵阵欲呕的恶心感觉。
真是够了!她绝对绝对不能原谅这种事情!他们竟然无视于她的恐惧、无视她的抗议,就这么硬生生地把她架了上来,无论任何理由都不能原谅这种过错!就算是——
“妹。”
就算是龙形风的请求。他们打小青梅竹马,至今他仍然称她为篱芳妹妹,虽然他们彼此早已心知肚明,今生自己唯对方而已。但他们依然谨守分际,从不曾逾礼——有时候她多么希望他可以少一点顾忌少一份心思,但他总是……唉……
她沮丧地垂下头。
好吧,龙形风的请求再加上太公公那张哀伤的老脸,这理由是足够她被不甘不愿地扔到这艘船上。
“还在生气?”他的大手温柔地抚着她的背。“还是不舒服?”
“都有……”她闷闷地瞪着大海,但看着海平线也没能让她好过一点,那遥远的海天相连的那条线依然不客气地不断摇动着。
“我了解你的感觉……”
他叹口气。甲板上的道士们正唏哩呼噜地念着咒语,天知道他们到底在念些什么,从大清早念到现在了,那三个道士看起来还没有停止的迹象,而那些莫名其妙的语言跟道士手上不断摇动的金铃声音已经快把他给逼疯了。
“你了解才怪!”她忿忿不平地咕哝。
“我至少了解一部份。”他摊摊手微笑,“我知道你怕水,也知道你担心我的身子,但身为一个船家未来的妻子却怕船,这恐怕不大名誉吧?”
“不是‘船家’,是‘船队’!我又不用上船!而且——”她十分不客气地用纤纤玉手戳着他宽厚的胸膛骂道:“我也不像某人是在船上生出来的,是天生的浪里白条、英雄好汉!”
他大笑着握住她的手。“不用这么生气,任谁都看得出来沈家的篱芳姑娘不是‘英雄好汉’。”
望着他苍白憔悴的面容,见到他被一场无名的病痛折磨成此等模样,她感到心酸无力;若不是如此,她又岂会踏上她最厌恶的船?龙形风无论如何都不肯乖乖留在府里养病,为着这点,她就非跟过来不可!她不能再忍受与他分离了,而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一点呢?
沈篱芳叹口气,“还有心情耍嘴皮呢。回房歇息吧,海上风大,莫要受寒了。”
“你不再生我的气?”
沈篱芳翻翻白眼,忍不住终于笑了。“谁忍心生你的气啊?你都病成这样了,要生气也等你病好了再与你计较。”
龙形风微笑打趣:“早知道生病这么有用,我早该生病的。”
“去!胡说什么!”她恼怒嗔道。
“不知道太公公跟小三现在如何了?”他望着浩瀚大海,想起临行之前小弟龙形书那一脸的不甘心及不服气。
“那小鬼头理他做什么!他以后想躲也躲不掉上船的命运,此刻他嚷着要跟,以后恐怕逃都来不及。”
想起那完全不知忧愁为何物的龙小三,沈篱芳心中有说不出的感叹。龙首长年不在家,所以总以为小三跟他的外表一样聪明好学,却不知道为了这个龙小三,她得耗费多少心思。
“他年纪也不小了,往后龙形家的命运还要靠他——”
“大哥!”她恼怒甩开脸,“你再这么说,我可要生气了!”
“你胡思乱想什么?”龙形风笑着揽住她的肩头,“我是说小三年纪也不小了,该让他学着掌管咱们家的事务,否则等你嫁出去了,为兄岂不是等于断了只手臂?”他打趣地说着。
沈篱方好气又好笑地瞪着他。“如果我不嫁呢?”
“女孩子总是这么说的。”他耸耸肩。
沈篱芳笑骂着轻捶他,“身子稍微好些了便来作弄我!说不嫁便不嫁!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你是君子吗?我以为你是淑女。”
“大哥!”
龙形风的朗笑声在道士的诵经声中远远传出,他们俩飘逸漂亮的身影在甲板上显得出色绝伦,看在其他人眼中真是令人钦羡非常。海风袭来,一阵衣衫飘飘,金色光影照耀着他们含笑的面容,真是好一对天外俪人!
不过,不远的角落却有一双含怨带怒的眼睛正没好气地怒视着他们……
第三章
“哼!笑笑笑!你们两个倒好,扔下我一个人在家里陪着太公公,自己却跑到海上来风流逍遥……”望着甲板上那一对俪人,他忍不住咬牙嘟囔,手里的拖把没好气地来回一阵乱挥。
“喂!”
躲在船舱边、手里拿着拖把的小厮吓了一跳猛然回头。“谁?”
“你又是谁?躲在这里偷偷摸摸的作啥?莫非打着什么坏主意?”
“谁打什么坏主意了?!”那小厮瞪着大眼睛嚷:“你别胡说八道!我只是在打扫!”
“打扫?”说话的是一名作书僮打扮的小厮,他俊俏漂亮的脸上泛起了阵一阵狐疑,“我看你这模样哪里像在打扫?分明是在偷听龙家!”
“什么‘龙家’!拜托你有点见识,这家人不是姓龙,是‘龙形’!”
“咦!”书僮打扮的小厮微微眯起眼睛,这家伙好生眼熟……这声音、这模样……他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嚷道:“你不是——”
那小厮也认出“她”来了,吓得跺脚乱跳!这可不是前两天晚上痛殴过他的耿家小姐吗?“你你你!你这冤家在这里作啥?为何扮成如此模样?”
“谁在里面吵吵闹闹的?!没见到本天师正在作法吗?!”甲板的天师道士没好气地吼道,两名小道士立刻往里面探看。
小厮连忙捣住耿馥仙惊愕的嘴,拖着她躲到舱房里面关上门。
“唉啊!”
小书僮狠狠皎了他一口。
“你这人怎么回事?!莫不是野猴子转世的?怎么老是又踢又皎?!”龙形书捧着被咬”大口的手,疼得泪眼汪汪骂道。他被咬伤的手上面还留有前日的齿痕呢,眼下又来一口!
“野猴子?谁是野猴子?你才是野猴子!”小书僮噘起唇办瞪他,“还是一只鬼鬼祟祟的野猴子!”
“谁鬼鬼祟祟来着?你哪一点比我好了?不男不女的扮成书僮跑到甲板上来偷看人家!”
“谁偷看你啊!好不要脸!更何况我哪里不男不女了?!”她挺起胸膛,“哼!我——”
“见她这不伦不类的动作,龙形书不怀好意地桀桀怪笑。“嘿嘿!”
耿馥仙脸上一红,呼地一巴掌挥过去。“下流!”
龙形书闪避不及,结结实实吃了一巴掌,气得怪叫:“你到底是哪门子的小姐?如此粗暴不堪!”
“谁叫你……谁叫你……”耿馥仙红着脸说不出话来,只得结结巴巴地转芽,她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起来。“唉啊!都是你!是你太下流!”
“我下流?”龙形书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姑娘委实不讲理。“算了算了,算我倒霉,遇到你这冤家我还能说什么?就当我们没见过,你扮你的书僮,我扮我的小厮,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可以了吧?”
“不可以!”
“……”
“你在偷听什么?”耿馥仙好奇地问。
“关你什么事?这是我们家的家务事。”他老气横秋地斜睨着她,“这种事情不是你这种野猴子可以知道的。”
“哼!好生小器!”耿馥仙着恼地瞪着他,“你不说也无所谓,我去跟你兄长说你躲在船上,他们想必……”
“喂!你这人……”龙形书险些气晕,“天哪!你这人怎么回事?莫非与我有仇?究竟是哪一家会养出你这种‘小姐’?一点也不端庄贤淑,此种行径跟一般的市井无赖有什么两样?!”
“有啊,我比他们好看得多。”耿馥仙笑嘻嘻地回道。
“……”看着她扮成小书僮的俊俏模样,龙形书认命地翻翻白眼。“你真是好不知羞,没见过哪家的姑娘像你这么厚脸皮的……”
“你到底说不说?”
若是对她屈服了,未来恐怕他一辈子在她眼前都抬不起头来——龙形书望着耿馥仙漂亮的脸,不由得微微眯起眼睛。“告诉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好处没有,只是没有坏处。如果你不想被送回京城。”耿馥仙耸耸肩,气定神闲地说道。
“我此刻告诉了你,说不定你明天又用这招来箝制我,那我不是终身要受制于你?说来被送回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船是我家的,少爷我爱什么时候来便什么时候来,谁能拦着我?倒是你……”他不怀好意地望着她笑道:“你假扮书僮到处乱闯,又是个来历不明的‘小姐’……你想咱们两个要蹬同时被扔回京城,谁会比较可怜?”
耿馥仙微微一愣!原来这小子也不是个富家草包啊,能想到这一层,表示他还有点脑袋。
她甜甜一笑,亮着一双灵动星眸道:“你说的也有理,那么这僵局咱们合该好好商量一下如何解决。”
“不如先从化敌为友开始?”龙形书嘻嘻一笑。
耿馥仙也笑了起来,她侧着脸娇笑点头,“好,那咱们就先‘化敌为友’!”
这种脓包公子哥儿再多来几个她也不怕,就先跟他化敌为友,到时候再好好的恶整他一番。哼!谁叫他这么大胆子,竟然敢骂她是野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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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来,再喝一杯,耿姑娘好酒量!”
“好说。”其实已经有点醉意,但她还是不认输地死撑着。这小子想灌醉她才没那么容易。“你也再喝一杯,这酒满好喝的啊。”
“听说是大寮国进贡给圣上的葡萄美酒呢。”这女孩酒量还挺不错的,不过想跟他拼酒还早得很,他早就被太公公训练出一身好酒量了。
他又斟了杯酒,笑嘻嘻地举杯敬她,“看不出来啊,原来你是耿大学士的女儿。”他面露赞叹地说着,但其实对“耿大学士”这个名号完全没印象。
“你也看不出来是龙形家的三公子啊……你听过我爹的名字?”
“呃……”他老实地耸耸肩摇摇头。“没听过。”
“哼!没见识。”
“你这人不但脾气不好,连酒品也很糟糕。”他下了定论。
“酒品要喝醉了才知道好不好,我还没醉呢。”耿馥仙豪气地高举着酒杯,“再干一杯!”
“干就干!”
“这样喝太慢了,不如我们一人一壶。”耿馥仙说着,将酒壶拿到面前,“一人一壶,看谁先醉倒!”
不会吧?真有那么好的酒量?看着那一大壶酒,他有点气短……这要喝下去,怕不醉个三天三夜才怪。这外邦进的葡萄酒入口虽香甜好喝,但后劲最是强烈,耿馥仙不知道其中的厉害,他却是很清楚的。
“怎么?不敢啊!”她笑咪咪地斜睨着他。“不敢也无妨,你认输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