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擤。”她没力气……
“用力。”他将卫生纸折了一折,“换另一边,用力。”
她也不害臊,让他帮她把一张花脸细细恢复原状。
待她气息平稳了,他才捡起她的画架画箱往机车上摆好,“上车来,要不然等会儿遇见诗晴你又要更难过了。”
她听话的跨上他的机车,紧紧的抱着他,一句话也不想说,而他更是吐不出任何一句话来。
直到河堤边,他停下机车将她牵下来。
“我……”
“你别说,我知道,你让我哭完就好了,别……”
他心疼的揽住她,“我是说……如果可以,你要不要改变心意和我一起走?”
她停顿了很久才摇摇头,“我怕冷而且语言不通而且还在念书而且老爸一定不准……”
其实她都想过了。
“其实都是我的问题,你没问题的……”说着,眼泪又快不争气的掉。
是她抛下他的,怪不得别人。
“未来……未来如果我们渐渐没联络……”
他紧抓住她双肩正色道:“我不会!你也别想!不行!我一定要带你走!”
她也捧住他的脸颊,“穆愆宇,我真的不会怪你,我要让你知道的就是这点。”
“噢……”他无力的把头落在她肩上。
哭完了,力气也回复,她牵着他的手慢慢晃啊晃,问出一直没敢问的问题。
“你,几时的飞机?”
他久久不回答,之后才艰难的吐出,二十三号。”
“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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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二十日。
左手音乐教室。
刚下课才踏入柜台,难得见着的茵茵姊如飞般朝她奔来,那脸色苍白,一身的水蓝花色蕾丝像要滚出泪来。
“棠羚!呜……”
现在谁都没她有资格哭好吗?
她冷冷睇了田茵茵一眼,“干嘛,有人来踢馆吗?!”
“就快了……呜……”
甩开田茵茵嵌入她厚外套的指爪,打开柜台抽屉拿出学课表。
“为何?”
“因为穆老师递辞呈啊……”
“喔。”冷静、冷静,早上哭都哭过了,该来的就会来,冷静。
田茵茵不可置信的捂住自己的脸呐喊,“你为何如此冷静!难不成你早就知道了?!”
她摇摇头,“不是,而是他走人我该高兴不是吗?我不用去练那个累死指头的琴,我高兴啊,哪有冷静。”她咧开嘴,笑。
从后头走来的穆愆宇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柜台里的女人,为她的表现暗自暍采也暗自心疼着。
“我不管!你去把他留住!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才会这样,明明好好的,怎么可能说离职就离职?不行,你一定要帮我留住他!”田茵茵斩钉截铁的对着棠羚下令。
“为何要我,你才是老板。”况且,她试过了。
田茵茵将这笨女孩的脸扶正,捏着她年轻的嫩颊再度重申,“因为他只听你的话!”
她的心被重重一击,咬了咬下唇,“他几时听我的话了。”眼儿一抬,瞧见他的身影印在玻璃上,她看进玻璃里,与他对眼相望。
“他当然听你的话了!他刚来时,我叫他接教那几个高中生他根本不接好吗?我只不过是叫你去向他提看看而已,隔天他就答应了,我是不告诉你而已,后来还屡试不爽咧,只要你叫他接的学生,他一个不推的全接了!”
是真的吗……那也别在此时让她知道啊……她会哭喔……再看一眼玻璃倒影,他不见了。
忍了忍,她艰难的吐个字来。
“喔。”
“又是喔!你今天是怎么了?!醒醒啊,小羚!”
她深吸一口气,偷偷将眼角泛出的泪抹去。
“我来将课表重排,今天会联络妥当,茵姊,你别为难他。”她说得低低的,不想让人听出她的护卫。
“你就是希望他定对不对?!后,我会被你气死,你这死脑袋到底要到几时才开窍啊?!”长长指甲突了又突,全都敲在她脑门上。
“你就别气了,我再帮你找找好的老师嘛。”握了握这个疼她像疼自己妹妹的茵姊,她深吸口气,“好了,上工了。”
“棠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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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又快走完,那条刚刚映在玻璃上的身影二十分钟前闪出门后,现在拎了一整袋香喷喷的食物进门,让学员们闻香而来。
“哇──”
不知人间悲欢离台的杜文音抢先开袋,“胡椒饼!不可能啊!东吴胡椒饼已经好几个礼拜不见踪影啦!怎么可能?!”
冯怡真也凑上前来,“我看看我看看!可是香味好像耶。”
不迟疑,她已经拿出一个纸袋,不怕油烫口,咬了下去。
“穆老师!你好神!这真的是东吴胡椒饼!一模一样的味道,嘶……喂!
“别抢!我一个不够……”怡真满嘴怕掉馅又怕手不够快,手忙脚乱得很。
“小羚你不快抢!都是你的刁嘴我们才知道东吴胡椒饼,你还傻在那儿干什么?!快呀!”怡真挤开千万只手,拚命要为棠羚留一个。
棠羚看着柜台边的男人,眼里净是活灵灵的笑,“你哪儿变来的?”
“下次告诉你。”他看着大伙儿抢食后忽地一哄而散,很满意这样的结果。
“呜……小羚,我抢不到你的啦……”怡真边哭号还不忘啃下一口热呼呼微辣辣的胡椒饼。
“那你手上那个没动口的给我啊。”其实她没什么胃口,可是心里头有股满满的东西溢了出来。
“嘿嘿……今天不宜……奇怪,今天人怎么这么多啊……”一退、再退,然后便见那个贪食的身影一个转身,毫无义气的闪人。
她和他对望了一眼,总算释出一整天的第一朵微笑,看着他黑漆漆的眼眸小小声的说。
“还不快拿出来。”
他偷偷捏了她小小的酒窝一下,“慢慢吃。”然后跟着也闪进了后头准备上课。
她是险险又抱着热香香的胡椒饼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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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二十日。
左手音乐教室下班时间。
总算送走了被茵茵姊电话号召来为穆愆宇送行的每一位学员。
虽然小型的演奏会他们也开过无数次,但这次这样离情依依,让她整颗好不容易熨平的心又皱巴巴起来。
众人也似有默契,最后的残局还是交给那个苦命的棠羚,一并奉送载穆老师回家的重责大任。
她心里当然有底,一部分的人是知晓了,只是因为他们两人不公开的态度,众人也不敢太好奇,只好识相地时间一到乖乖走人。
“不晓得诗晴为何没来?”此时是无心再顾虑她,可是另一方面又很高兴还好她没来,否则在这种时刻还得装傻,她大概会累得不晓得如何才好。
“你告诉她你要搬家了吗?”前些日子他就已经将机车过户到她名下,现在问的是她要不要去住他给了两年约的那间房子。
她摇头,“我老爸不会答应。”想来,连带他去见见老爸的时间都没有。
时间是如此飞速。
熄掉最后一盏灯,降下铁门。
他牵起她的手,“你来骑,我们绕绕。”
她听话的坐上前座,让他揽着腰一路慢慢骑去。
“直骑、左转。”一路上没有其他对话,他像个导航发声器。“停。”
“东吴胡椒饼早收摊了,停这儿干嘛?”她蜷在他怀里,懒懒的。
“他不是收摊,他搬到台北长春路去了。”
“那你今天骑到长春路去买?”二十分钟耶,他的进出她分秒都记在心里。时间啊,残忍。
“来,继续骑,过自强隧道,来,换我骑。”他越过她的身子,依旧是两只手臂将她给锁在胸前。
“然后在这儿回转,看见对面没?‘内湖花市’。”说着,他回过这个大马路,“这儿有些危险,以后你自个儿来要小心。”
然后往花市前一停。
“看见那个摊子了没?”
暗暗的,已经收摊的一个摊位。
以后你自个儿来……她又想掉眼泪了……控制啊,棠羚……
“嗯。”她在他胸前快要缩成一团。
“内湖这摊位是东吴胡椒饼的姊姊开的,在内湖这儿名气响叮当,东吴胡椒饼不过摆摊两个月,没想到被嘴巴尖的你给吃出来。口味一摸一样,但多数人吃不出东吴胡椒饼的好吃,所以生意不好他换地方去了。”他摸摸她的头,“以后多骑些路,绕到这儿买。”
“嗯。”她已经有些哽咽。
他抱着她搂进温暖的怀里。
“我们不会有事,相信我。”
“嗯。”
“这儿还有其他食物的地点,我连哈啦小吃都找到了,你爱吃就去吃饱饱,懂吗?”
“嗯。”点头再点头,不可以哭啊,棠羚……
第十章
宇宙世界无与伦比最最寒冷的耶诞节!
虽然天空还是阳光普照,可是她就是觉得冷到想杀人。
一架飞机还好死不死的打她头顶飞过,她举起肉制手枪朝天空瞄准。
“砰!摔死你!”
嘿嘿,百分之两百“我得不到,就让别人也得不到!”
唉……可琳的八点档剧情不准,分明就是打从飞机飞走的那天就失联了,哪有什么一天一通电话然后再来一周一通然后再一个月一通的?!
没有好吗?!
他根本是从一飞出去就失联了!
看着长到不行的电话号码,分别四、五组,他说:“想我就打来。”
想他啊,可是不想打。
挂在冷冷的阳台上,没想到传来了诗晴的声音,“棠羚?呵,难得你不怕冷的站在阳台,怎么了吗?”
她摇摇头,才发现这半个月来她虽是住在这个屋子里,竟也可以有办法完全避开和诗晴见面的可能,糟糕啊,尴尬了。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后又同时沉默,反倒把尴尬给笑定了,诗晴笑眯了一双大眼,先开口。
“好吧,我承认,我是千方百计想把穆愆宇给拐来。”
猛……
“你知道我一向是众星拱出来的那颗月。”
棠羚点头如捣蒜,说真的,她要是诗晴绝不会找个家在英国的男人来爱。
“可是我假装得好累了!”诗晴如泄了气的皮球。
好、好猛……棠羚简直要将刚刚暍的水给呛出来。
“我为何就要当每个人的女神?!我为何就要善良无邪?!我就想当邪门的女人不行吗?!”她气鼓鼓的坐在地板上,那姿势……实在不雅。
更、更猛……一阵惊讶过后,棠羚滚出一串大笑。
“诗晴……诗晴……你!哇哈哈哈哈……”棠羚搞清楚了她心中女神真正的想法后笑到差点抽筋,“老天,你确定你没事?!你确定你是思考过才告诉我的?!”
“再确定没有了,所以我好讨厌那个穆愆宇!他干嘛就不让我得逞咧,那么我就可以欺负你然后耍心机,这样日子不是很有趣吗?!”她丢掉易开罐上的吸管,然后咕噜噜噜,粗枝大叶的大口大口灌下一瓶番茄汁。
“你真的很坏耶!干嘛这样欺负我!”
“谁教穆愆宇要喜欢你!”她舔舔唇。
棠羚看她嘴边的鲜红液体被她卷入嘴内,没来由的鸡皮疙瘩都爬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穆愆宇他喜欢我?!”他当时不是最爱欺负她?!
“大概只有你不知道了,唉,不过也没差啦,反正到最后你也是没开窍,还不是让那个男人伤心的走了……”
呵呵呵……
她觉得从穆愆宇离开后,总算有点精神了。
“呵呵……”她浮出久违的傻笑,“那男人是走了没错,可是应该不是伤心走的……不过也不能说不伤心,不过他的伤心不是你认为的那种伤心,他的伤心应该是要离开我所以伤心……”
“喂,你这个女人是在绕什么口令!什么他的伤心是怎样又怎样,你给我说清楚!”
“喂,你是我的女神耶!讲话这样不温柔不淑女!有亏职守!”她推推诗晴的额头,发现穆愆宇还是为她留下了拌嘴的乐子。
“我不当女神已经很久了,请叫我爱耍心机的坏女人!”
“喔呵……论耍心机你得靠边站了,我告诉你,穆愆宇那男人是被我吃干抹净后我才放他回去的,你以为我好几个晚上没回来真的在画画呀……喔呵呵呵呵……”
白鸟丽子久违了。
接着同是白姓一族的白发魔女也现身,“你骗我!这怎么可能?!你迟钝的像头牛,他木愣的像块板子,怎么可能?!”
“他木愣?!”呵呵呵呵,“小姐,你的道行还太浅,随我修行来耶……”
“修你个头,那现在他人也飞啦,什么也没啦,你乐个什么劲!”
好毒啊……一刀刺中罩门。
顿时白鸟丽子什么声音也咳不出来。
“再笑啊?”
后,这女神真的是够……够赞……
她不得不摇头赞叹。
“我想一年后我如果还留在台北,一定是因为我舍不得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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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真的是消失了。
她从三宇经骂到七字诀,连白发魔女也是骂得不遗余力,有时看看天空飞过的飞机,心情确实会有微微的震荡,或者可琳丢过来的HOYA的表演报导也是让她改不过来的往照片后寻去。
寻些可能拍到那个男人的蛛丝马迹,有时她会丢下他留下的那台机车跑去搭公车,就只是为了看看那个弯道上来的机车,这样,好似时间没走,他也没定,他不过像个嗜睡的孩子还睡在那间要爬得很累人的房子里。
而她会在晚上就看见他。
说实在的,她对他承诺过,她真的打心里没怨的,骂也只是骂在嘴上罢了,倒是很怨她的月事竟是在耶诞节的那天晚上就来报到,她在厕所大骂三字经,开头部足用他的名字。
于是,在隔年的一月她便将手机连同号码一同换掉,一并烧掉他留下的那组号码,是赌气吗?
不是。她知道他跟他还会开始,反正这世界这样大,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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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
左手音乐教室开办另一场送别会,主角总算换上那个每次都在最后关灯关门的苦命女袁棠羚。
一年多前相同的那场送别会没人敢在棠羚面前掉眼泪,这次可不同了,田茵茵根本足不计形象演出,抱着她又哭又不舍的,然后将花成一团的脸往她身上抹。
“谁……谁来帮我把茵茵姊给扶开啊,拜托……”
没人来,众学员相同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还新旧同哭。
“后,各位,我还没死好吗?各位?呦呵,醒醒啊各位。”棠羚忍着离情强开玩笑,一年前对于“别”这个字的深刻体验练就她今日的坚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