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燹快受不了了。“是你太大惊小怪,我根本没事。”他动动身子,“看,我不是很好吗?能动能吃的。”
“对啊!外加脸色苍白得像鬼嘛!”左雾雾对他不在乎的样子很不顺眼。
“还是以前的你比较可爱,至少不会这么多话,顶多掉泪而已。”铁燹用缅怀的口吻道。
他以为她没有掉泪吗?只是当时他昏迷了,不知道而已。其实她根本不是爱哭的人,只有他,特别容易逼出她的泪,还总是威胁她不许哭。
“不是你让我成长的吗?现在又想怪我?”左雾雾用手帕擦拭他嘴角的药汁。
铁燹看着她那条干干净净的手帕被药汁弄污,他扯住手帕的一角,不让她收回。
“这么好的手帕,不应该用来擦我的药汁。”就像她这个人,干净美丽如樱花,他不应该摘取,不应该对她有任何遐想。何况,他已经有些迷糊了,他到底是喜欢她本人,还是因为她像“她”而迷恋上她?
“手帕本来就是拿来用的啊!”左雾雾不甚在意。
铁燹有些失神,同样的话,“她”也曾经说过,在很久很久以前,他都快要忘了。但是——
他轻轻按着胸口。这里的伤口啊!纵使结了痂,仍然清晰得仿如昨日发生般,让他心寒不已。
久违的惊悚毫无预兆地袭上心头。
铁燹倏地将左雾雾扯进怀中,紧紧搂抱着,不让两人有一丝丝的间隙。
“怎么了?相公?”左雾雾一头雾水,胸腔的空气都快被他挤光了。
“有一天,你会背叛我、利用我,不再爱我了吗?”铁燹把头闷在她的发问,轻声问。
左雾雾顿了一会,思量他突然这么问的原因。“最终,或许你都不会爱上我,但是,我还是会爱你。”想不通原因,但她还是真心真意地道,同时也在心里向天祈求,希望他能快快乐乐,纵使他最后仍然不会爱上她……
“是你说的。”铁燹低声笑了,觉得心里某个打得很紧的结被松开了。
“我保证。”左雾雾像母亲一样,低声柔哄他。
第七章
左霜霜这天来探望左雾雾,事实上,家里的人都很想来看看已经出嫁好几个月的人儿。但左雾雾每次不是说忙这忙那,就是说没空,大家也就不再提探望的事了,但是,左霜霜还是找了一天空闲的日子来探望她。
左雾雾才刚推开门就见到左霜霜,她还以为自己在梦里呢!“你怎么都没说要来?”
“我说了,你必定又会找其它借口。”左霜霜喝了口水才道。
“哪有找借口。”左雾雾否认,“我是真的忙,这段时间都在忙着村里的事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上次回家不是跟你说过的吗?”
“知道啦!”左霜霜摆摆手,“所以我很“体谅”你,自己来了啊!”
“说来还真奇怪,你怎么会来?”她这个妹妹只要有钱赚,就恨不得一天当两天用,现在居然会来看她,不是太奇怪了吗?
“昨天有人来捣乱,把桌于椅子都砸烂了,所以今天只好休息啦!”左霜霜耸耸肩道。
“是不是你又得罪什么人啦?”说到她这个妹妹,只要不对她盘的,她可是狠得很呢!“你不心痛喔?”看霜霜的样子似乎不太伤心,该不是气疯了吧?
“反正有人赔钱,我把捣乱的人的主子逮住,那人大概是个富家子弟,很爽快地赔给我两百两呢!”不然她左霜霜怎么会这么轻松的来看三姊呢?
“原来如此。不是我说你,你既然要做生意,就不要……”左雾雾开始碎碎念。
“行啦行啦!我可不是为了听你唠叨才来看你的,你就不能说些别的事吗?”左霜霜哀叫。
“你要我说什么呢?”左雾雾苦思。
“什么都可以,”她转转眸子,“不如说说姊夫吧!”
“他吗?他病了。”左雾雾这才想起来,“你先坐着,我去厨房看看药煎好了没。”
“哦!”左霜霜看着左雾雾转进厨房后,才站起来,四处看看摸摸。
“什么人?”眼角瞟到窗外闪过一抹人影,左霜霜吓一跳。
窗外的人影闪了闪,最终在窗边停不来。“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左霜霜双手擦腰,“是我先问你的,再说,你凭什么要我回答?你知道我是谁吗?”
“乳臭未干的丫头。”对方不屑道。
乳臭未干?他太没礼貌了吧?“喂,是正人君子就站出来,干嘛站在窗边鬼鬼祟祟的。”
“怎么了?怎么这么吵?”左雾雾急急从厨房里奔出来,却见那里只有左霜霜一个人,她忧愁地走过去,“霜霜,店里被人捣乱,你是不是很不开心啊?不开心要说出来,不可以憋着,更别一个人自言自语的,我可是会怕的!”
左霜霜赏她个白眼。“我才没自言自语咧!是他啦!”她指指外面。
“谁啊?”左雾雾往外瞄瞄,没人啊!“该、该不会是什么吧?”她紧张万分地捉着左霜霜的手。现在可是早上耶!不会有鬼吧?
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
“是我,夫人。”狄烈向她打招呼。
“原来是你。”左雾雾松口气,又拉左霜霜过来。“他是你姊夫的好朋友,名叫狄烈;这是我妹妹,叫霜霜,你们可以作朋友喔!”
“谁要跟这个刀疤男作朋友。”知道他就是刚才躲在外头的人,左霜霜撇撇嘴道。
“霜霜。”左雾雾皱眉扯扯她。
“我也不想跟这种身材跟目光一样短小的人认识。”狄烈也不留情的说。虽然这女人很美,不过身上的刺也很多,很会伤人。
“你说什么?”左霜霜双目喷火,因气愤而嫣红的双颊让她更显艳丽。
“说你又怎样。”狄烈冷淡地反驳。
“哎呀呀!你们不要吵嘛!你们应该好好相处才对。”左雾雾急得满头汗。
“别管他们,让他们吵好了。”不知何时出来的铁燹,淡淡地道。
左雾雾连忙扶着他,“你怎么出来呢?饿了吗?还是渴了?”
“我又不是残了,怎不能出来走走?”铁燹说,见左雾雾皱着眉头,一副不赞同的样子,他又加上一句,“你陪我,如何?我睡了这么些天,骨头都快散了。”
“可是——”她看着仍然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亦乐乎的两人,心里很犹豫。她真怕他们这样吵下去会动起手来,把这屋子给拆了。
“管他们呢!”铁燹丝毫都不担心,一手捞着她的腰,带她出去了。
“都忘了给你多加一件外衣了。”秋天了,虽然天气很好,但空气中已有些微凉。
“是要加,你看你的手都是凉的。”铁燹紧紧握住左雾雾的手,让自己的大掌温暖她的小手。
“我才不冷,我又不是病人。”她睇他一眼。
铁燹为她的调皮而笑。“今天的天气真好啊!”
“秋天的天气都很好的。”
“不知我能看到什么时候呢?”铁燹轻轻说。
“你又要说离开的话吗?你就非要离开吗?你已经属于这里了,为什么还要走呢?”左雾雾愁苦地看着他,很不明白。
铁燹沉默良久。“这是我的问题。”
左雾雾挣脱他的手,“我不想每次跟你的关系好一点,你就说这种话,拒我于千里之外。我只是想作好一个妻子的本分,这样也不行吗?”她背对着他,不让他瞧见她眼里的湿意。
铁燹从后面搂住她,双手圈在她的纤腰上。
“别哭,你已经长大,不再是几个月前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娃了。你的眼泪是很珍贵的,该藏起来。”铁燹贴着她的耳畔轻喃。
闻言,左雾雾原本忍住的泪珠倾泻而下。
“我根本没有长大。”左雾雾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微微发抖的身子明白告诉铁燹,她有多么伤心。
她根本没有长大,她只是爱上他罢了。何况如果长大就得失去他,她为什么还要长大呢?她为什么还要学会管理村子?她所谓的长大,只是因为有他的存在呀!
而最最不可明白的,是她明知道他这么坏、这么冷淡,居然还是喜欢上他,毫无道理可言,就这么一头陷进去了。
但她得到什么?他的离开、他的无情……
“不要哭。”这句话已经成为他的口头禅了。
左雾雾吸吸鼻子,“我知道,你很讨厌我的眼泪嘛!”
“我是讨厌。”铁燹违心道,她不知道,她的眼泪是会让人心疼的。
左雾雾擦干眼泪,离开他的怀抱,勉强对他挤出笑,“我们回去吧!”
铁燹凝视她良久,最后,轻轻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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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想在左雾雾家住两天的左霜霜,在与狄烈一番口舌大战之后,气愤地走了。
左雾雾没留她,一是因为她心情本来就不好,二来霜霜跟狄烈吵得实在太厉害了,让她离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送走霜霜,左雾雾转回家时,见到铁燹走进狄烈住的木屋里。
他们一定又是有什么话要说了。这几天,铁燹跟狄烈经常躲在一旁低声交谈,似乎在讨论着什么秘密。
不过,左雾雾现在有些清楚了,他们一定在讨论什么时候要离开。
想到这点,她心里又是一阵苦涩。
旋过身,她走进自家。
午夜时分,夜凉如水,万籁俱寂。
左雾雾一个人躺在床上,瞪大眼睛无神地望着帐顶。
三更了吧?但铁燹却还没回来。难道他们决定今天晚上就走吗?
这个念头让左雾雾不安起来。她连忙坐起身,望着另一张空空的床发愣。
窗外的月光如水银一样,流泄进铁燹睡的那张床的床头,茫茫白光,感觉多了几分寒意。
左雾雾轻盈地跳下床,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动让她迫不及待地要去找铁燹;或者更正确地说,她要知道铁燹与狄烈的秘密!
她蹑手蹑脚地来到一扇窗下,屋内还透着荧荧烛光,看来两人还在交谈,不过声音太低了,听不太清楚。
左雾雾小心往上探,让耳朵贴着窗沿,紧强的屏住呼吸。
此刻在她心中还是有些犹豫的。“非礼勿听”的礼教,与想知道铁燹的秘密的冲动让她陷入天人交战,正当她犹豫着听不听时,声音却钻进耳。
“皇子,你要什么时候定呢?现在的情形越早走越好。”狄烈说。
左雾雾一听,耳朵都竖起了,哪里还管得了道德是什么东西。皇子?她有没有听错呢?这可是很高贵的称号耶!
铁燹沉吟半晌,“三天后吧!”他咬牙道,既然迟早要走,早点离开对他与雾雾也是好事一桩吧!
“那你怎么跟夫人说呢?”狄烈问。
铁燹无奈地一笑,“你要我跟她说什么呢?”
“说实话。”狄烈一直不明白皇子为什么不对夫人说出真相。“你就说你是个皇子,现在要回去继承王位,不就行了吗?”
“是啊!我要回去继承王位,但皇妃之位却不会是她。这种话你要我怎么说?何况这次回去,有多少变故也不知道,我也不一定能顺利坐上王位,”说到此,铁燹冷笑,“说不定,这又是一次谋杀罢了。”
狄烈静默一会。“但现在陛下已驾崩,皇妃不过是个弱女子,现在让你回去的呼声很高,皇子你应该要好好把握,把以前失去的都要回来。”他顿了一下,“只不过,夫人就太可怜了一些,毕竟她是无辜的。”
如果皇子要当陛下,他的皇妃就不可能是个平民女子,还是个大明朝的汉人,这是不被允许的。但是,谁能无情?相处久了,他也深深体会到左雾雾的善良纯真,真不愿伤害如此一位美好的女子啊!
就是因为她,他才迟迟不下定决心回去的。她的影子早已无声无息地入侵到他的四肢百骸;她的一颦一笑也紧紧地扣住他的心,让他无法面对她受伤的眼眸,和她痛苦的表情。
但,他身负重任,他的人民需要他回去哪!
铁燹咬咬牙,“我们不要去管她了,三天后,我们就定。”
狄烈看他一眼,“夫人和这里的村民都不管吗?他们才刚刚有点起色。”
“雾雾会照顾他们的。”他当初娶她的用意就是如此。为什么他在此五年了,村里仍然如此贫穷呢?因为他从来没有尽过心。
五年前,他身受重伤被村人所救,虽然答应了要当他们的村长,但他对村人仍然抱着很大的怀疑心,很不信任他们。或者该说,在他被剑刺人心窝的那一刻起,他已不再相信任何人了。
直到后来,他发现村民对他是真心的,而他也从颓废仇恨之中,再一次看到光明与重获信心。正当他想要回报他们时,终于联系到以前的忠心部下,狄烈。
于是,他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离开,也知道他不能为村人做太多事时,左雾雾出现了!
他看中了可能连左雾雾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坚韧性格,娶了她,目的就是要把村民都交给她。
虽然这个想法很自私,他也没必要一定非娶她不可,但当时,他的心里就是想娶她,就是想把她留在身边,纵使时间已无多。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独独没料到左雾雾会进占他的心。
“我才不会替你照顾他们,要照顾你自己来!”左雾雾从门外跳进来。她双颊绯红,双目喷火:她气得胃痛,气得头痛,气得眼睛痛,气得全身都痛。
“雾雾?”铁燹惊讶不已,她什么时候在外面的?她听到了多少?
“夫人。”狄烈恭敬地叫了一声。
“狄烈,你走开,我要跟铁燹好好谈一谈。”左雾雾气得全身发抖,说话都差点咬到舌头。
狄烈是聪明人,在此种情况下,能逃离现场他还会慢吗?二话不说就闪人了。
现场只留下左雾雾与铁燹大眼瞪小眼。
“你很生气?”铁燹惊讶过后,倒没多大的不安或紧张,坦然地迎视左雾雾。
从她的表情看来,她应该已经听到所有事了,那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一次说清楚吧!
“我不该生气吗?”左雾雾只差没头顶冒烟了。
“有什么要问的,你尽管问。”铁燹明白的说。
“有问必答吗?”她忍着气问。
“你问。”
“你是什么人?”天哪!作了夫妻这么久,她居然连他的身分都不知道。说实话,除了他的名字以外,她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铁燹。”见左雾雾不满地瞪他一声,他继续道:“我父亲是一位君王,在鞑靼以西的一个地方,我们的王城虽不大,但也有自己的君王与大臣。我的母亲是汉人,我原本的名字叫喀尔燹,来了这里后,我才改为母姓。”
“你是位皇子?”
铁燹沉重地点点头,“是的,我是皇于,但不是嫡子。我上面有一位哥哥,不过在父王驾崩的那天,父王宣布我为下一任君王,于是我的好哥哥,我最信任的哥哥——”他自嘲地扯扯嘴角,“他却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