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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不自禁捉弄你  第14页    作者:决明

  那时候应该是千钧一发吧?可是他还那么轻描淡写,说是“不怎么重要的以前”……以后他说的话要打对折。

  或许是她太花心思在他受伤的往事上,脑子活动得太勤劳,导致现在躺在他床上也睡不着,倒是唐虚怀看来睡得很熟。

  他熟睡的样子真可爱,就像是一个漂亮的特大号混血儿小男孩,每次她看到混血混得好精致的小孩就会忍不住上前去逗弄逗弄,当小男孩长成大男孩之后,还是很惹人喜欢。

  她顽皮地偷偷吻了他高挺的鼻梁,他的鼻型真的很好看呢,不过唯一的缺点是他会打呼,以前总是她先睡着,所以她没感觉,今天倒是亲眼见识了,虽然不是那种震天价响的鼾声,但也没办法拥有睡着了就像死掉一样的安静无声,在夜里就是能清晰听到他的吐纳……

  她听着,嘴角想笑,觉得很新奇——当然,如果她每天失眠都必须听到他的打鼾,她不保证自己会不会拿枕头盖住他的口鼻,以求耳根子清静。

  幸好他还不会抢棉被……

  隐隐约约,楼下有开门关门声传了上来,正巧被没睡的梁宛歌听到,她无法分辨那是有人从外头进来,还是有人从屋里出去,让有戒心的她决定下楼一探究竟。

  毕竟,这段时间还是要小心些。

  屋子里检查了一遍,没有异状,她到大门边探出脑袋张望,发现她的秋千被人悄悄霸占。

  定晴一看,是杨依伦。

  这么晚还不睡?出来赏月吗?

  梁宛歌跟了出去。

  “你偷坐我的秋千噢。”

  “少啰唆,上面又没你的名字!”杨依伦抬头,发现是她,口气恶劣地回答。

  “睡不着噢?还是作恶梦吓醒了?”他额上有很多汗水耶。

  暗暗夜色里,杨依伦涨红的脸色还是可以瞧得一清二楚。

  “我就是怕到作恶梦,怎样?!你想笑我孬就笑好了!”叛逆的青少年很不受教地冷哼。

  “哈哈哈。”

  “你还真的笑?!”

  “不然咧?是你叫我笑的。”真难伺候。梁宛歌只好挑囡囡的秋千坐。

  杨依伦不再和她吵嘴,他不想年纪轻轻就被她气得心脏病发作,他低垂着头,看着草皮上的影子,终于,他说话了。

  “那个女人是疯子……”

  梁宛歌不意外他会突然冒出这句话,她相信他今晚的失眠主因也是那女人。

  “我相信她是。”过分执着,是会逼疯一个人的理智。

  “她也是先生救回来的病患,她一辈子几乎都在医院病床上度过,接触到的人除了医生以外就是护士,她的生活圈就只是那间小小的病房,所以当她喜欢上先生时,是全心全意的——”

  “唐虚怀不也是精神科医师吗?他为什么没发现?”梁宛歌皱起细眉,尤其是“全心全意”这句话,让她像啃了颗极酸的柠檬,扭蹙眉峰。

  “先生有发现,只是她的情况超乎我们大家的想象,我们太晚做出正确反应,她就先下手了。”

  “我知道她下毒害你们。”

  “她在晚餐那锅汤里下药,我们一群人一如以往围着用餐,谁也没怀疑过她的笑脸背后竟然是另有目的。”杨依伦紧握住秋千两侧的麻绳,冷不防低声咆哮:“我们是朋友呀!大家都是先生手里救起来的人,同病都要相怜了,为什么她竟然还狠得下心想杀掉那么多朋友?!她一点都不顾旧情,一点都没想过以前玉玲姊是怎么替她找调养身体的菜单,一点都没想过以前豪哥帮她在前庭种下多少她喜欢的熏衣草,一点都没想过以前她和贞梦她们有说有笑,一点都没想过——”

  “你并不是害怕她下毒或是亮刀杀人,而是气她背叛了你们吧。”梁宛歌说出她听到的感觉。

  他别开头,不答腔,却默认了。

  “那时的她可能也没办法控制她自己的行为,她想以死带走唐虚怀,却也想连你们都带走,或许潜意识里,她希望还能跟你们在一块。”当然,这种心态是不对的,太偏激,没有人可以为了想拥有一个人而杀人,这是犯罪。

  杨依伦微愕地凝视她,他从没有试着用这种角度来分析事情,现在她替他辟开了另一条思索的路,竟然让他困扰了好久、始终无法跳脱的囹圄逐渐松脱……

  “你这种烂说法像是在替她脱罪!”但他还是嘴硬地反驳她。

  “我只是想让你心里好过一些,我才懒得去替那个女人脱罪。”拜托,那女人捅了唐虚怀一刀耶,她干嘛替那女人犯的罪行合理化?!

  “……你果然是个怪人。”

  “我接受你的恶意批评。”反正不痛不痒。

  他打量她许久,从方才就觉得她说话的神情有些眼熟,他一直在寻找这份熟悉感是从何而来,现在终于找到了。

  “我发现……你有一点像先生。”

  “这种人身攻击我不接受噢。”梁宛歌立刻板起脸。

  “拜托,这句话应该由先生来讲吧!”杨依伦为她的毫不自觉而翻白眼,这女人要不要脸呀,拿她和唐虚怀相提并论,会哭的人是唐虚怀吧!

  “你们一颗心全向着他,他说的话对你们来说是圣旨,在你们眼中他没有任何缺点,他完美得像天神,我这种蝼蚁连他一根腿毛都比不上。”哼,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杨依伦心里一定是这样看待她的!

  “你一定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这么佩服他。”

  “因为他是主宰你们生杀大权的主治医师,谄媚他、巴结他,是你们的义务。”瞧,她当然知道。

  “你听过振东国际企业集团吗?”他突然问。

  唔?突然考她商场资讯吗?没听过振东集团的人,一定是看报纸只看演艺版的家伙,才会忽略了这个老是占住财经版头条不放的大集团。

  “听过。”

  “我是振东集团唯一的继承人。”

  梁宛歌傻楞楞地呀了声,不能说她不惊讶,这个目中无人的美少年是振东集团的继承人?!这是惊讶之一。

  但她随即也想起这几年振东集团内部一直无法平静的主因,就是振东集团主事者唯一的孙子年轻早夭,导致其他旁系族亲相互争权——这是她的惊讶之二。

  “振东集团的继承人已经死掉好几年了,不是吗?”她隐约还有印象,在新闻有看到豪华肃穆的丧礼。

  “对,我已经死了——以他们的眼光来看。”杨依伦扯扯嘴角,但没有笑容。“我要是再不死,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死法在等着我,我光是车祸就发生十九次、船难五次、绑架十二次、不明原因急病住院二十六次、心脏病发三十次、呼吸器故障六次,最后一次是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发生爆炸……”

  “你好惨……”而且事实上还满命大的嘛,加加减减……将近百次的“意外”都杀不了他,他比九命怪猫还猛。

  不过,身为庞大家产的唯一继承者,对不少人而言的确像眼中钉一样,不拔除不痛快。

  “那时,先生救了我,还帮我离开了那个地方,我终于不用再去过那种张开眼睛就是等着有意外发生的日子,死亡是我唯一能用的方法。”杨依伦缓缓绽开笑容,他那张脸是非常适合微笑的,至少比他扮酷的结屎脸好看。“在这栋屋子里的人,全都是身患重症,并且因为个人家庭背景而无法见光,先生不只治疗我们的身体,还愿意收留无亲无故的我们,如果真的有‘再生父母’这种人……他当之无愧。”

  梁宛歌听完他的话,知道这只是屋子里某一个人的某一段故事,她如果一个个去问,一定能问到更惨的情节,她以为这屋子只是另外一处医院,实际上,这屋子的功能绝对远超过于此,而屋子的主人不单单是医师,他的贡献也绝对比她看到的还要多更多。

  梁宛歌和杨依伦就这么静静坐在秋千上,他摇过来,她荡过去,他说完他的故事,沉默的尴尬是因为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向她说这么多,感觉……好像在向她强迫推销唐虚怀似的……

  “他真是个好人,对不对?”梁宛歌低低笑着,为满脑子填塞的唐虚怀,也为杨依伦稚气未脱的脸蛋上浮现的潮红。

  “嗯……”

  梁宛歌从秋千上跳下来,往大屋子走回去。

  “你要去哪里?”不陪他……多聊聊?

  “你不是才十五岁吗?”

  “你去哪里跟我十五岁有什么关联?”他问东,她反问西,诡异。

  “未成年的小鬼头不要问大人要去哪里,讲了你也不能听。”梁宛歌这回有记得摸了把大门钥匙下来,她掏出来,插进门锁,转开。

  “看你那一脸贼样,我也知道你要做的事是儿童不宜的十八禁坏事,对吧?”杨依伦的声音没追过去,只在自己嘴里含糊,他仰头看着三楼的窗户,忽然好想放声大笑,虽然他才十五岁,但是A片A漫没少看过半本,他怎么可能会不懂?“先生危险了……”

  因为有只小色羊要扑向沉睡的大野狼。

  “……嗯?”

  唐虚怀确实是被身上压来的重量及落在眉眼鼻唇之间的重啄给吵醒,半睁开眼,看到梁宛歌迭坐在他身上,撅起的红唇不停在他脸上打印子。

  “怎么了?”他睡得正好,全身上下大概只清醒了那张嘴,所以吐出来的嗓音低沉到几乎教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在奖励你。”

  惺忪的俊颜上露出笑,仿佛像作了场好梦般,他揉揉她的头发。

  “我做了什么值得奖励的事?”值得她大半夜不睡,爬到他的身上猛亲?

  “只是觉得你人好好。”

  唐虚怀又是笑,闭上眼,将她的螓首揽入自己的肩窝。“感觉你好像是准备要向我勒索三千万豪宅和几百甲的土地,嘴巴才会这么甜,不然就是我还在作梦……”后者的可能性很大,说不定他正睡得胡涂,将梦境误认为现实。

  “那是美梦吗?”有她在的梦境,美吗?

  “毋庸置疑。”

  梁宛歌的心像要融化开来,她已经完完全全能听到自己怦怦怦的快速心跳声,他一定也会发现她异常的躁动。

  “好快……”他没睁眼,嗓音像梦呓,她以为他在说梦话,从他身上仰起脸看他,却刚好见到那双漂亮蓝眸在黑色睫扇下缓缓张开的惊人美景。“你的心,跳得好快,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了……”

  梁宛歌弯起唇,没有出声否认。

  因为与她相贴的另一个心跳声,可不比她平静呵。

  她不想输掉,不想让他感觉她好像比较迷恋他。

  “我觉得你的心跳得比较快耶,怦怦怦怦的,好吵……我量量看你一分钟跳几下。”说完,一只小手立刻罩上他的左胸,开始计算他的心跳数值,一分钟过去,她兴奋地宣布:“你比我多跳两下!”

  连这个也要争?算了,让她、让她。

  她自己一定没发现,她这种欲盖弥彰的小手段只是更突显出她的心虚,他一点也不介意在口头上吃亏,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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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管哗啦啦洒着水,帮前庭的花花草草喂下透凉清水,梁宛歌两指压着水管口,喷叉出Y字型的水泉,然后开始大弧度地转圈圈,模仿自动洒水器的行为模式,不遗漏院子里任何一株植物。

  梁宛歌不优雅地打了个大哈欠,浇完一园子的花草,连她自己都被打湿了,不过终于完成了豪哥今早托付的任务,她满意地将橘色水管卷收起来。

  原来外表酷酷的豪哥还会担任社区假日进修课程的指导老师,专门教园艺和手工艺,据说还颇受街坊邻居的欢迎呢。

  梁宛歌伸伸懒腰,让自己看起来清醒一些。

  “抱歉。”

  竹篱外,有人歉然轻唤,梁宛歌转过身,瞧见一个年轻女人站在外头。

  “早安,你有什么事吗?”梁宛歌走过去。

  “你好,我是唐医师的病患,本来已经出院了,不过最近老毛病好像又犯了,所以想过来找唐医师帮我检查一下。”年轻女人压着太阳穴,仿佛那里正涌出疼痛。

  “原来如此,不过唐医师还在睡噢,你要不要进来坐一下,我去叫醒他?”梁宛歌看了一眼手表,才六点半不到,唐虚怀正睡得好可爱哩。

  “不用不用,千万不要吵醒他,我可以在这里等他醒来再说。”年轻女人慌张地阻止梁宛歌,薄施脂粉的脸庞清秀极了,看得出来又是一个拜倒在唐虚怀西装裤下的Gollum。

  “那你要不要进屋里坐?”

  “好呀,谢谢。”年轻女人跟着梁宛歌进屋。

  “吃早餐了吗?我正好在替大家熬粥。”

  “吃过了,谢谢。”

  “那我倒咖啡给你喝。”梁宛歌转到厨房,传出咖啡香后不久,她又走出来。“这是糖罐和奶精,你自己来,别客气。”她一项项摆上桌。

  “这么麻烦你真不好意思……玉玲姊已经不住在这里了吗?”

  “你也认识玉玲姊噢?”

  “嗯,之前在这里治病时,她很照顾我。”年轻女人加了一匙糖和半匙奶精,搅拌均匀,端起杯子优雅小啜。

  “玉玲姊跟豪哥一起去花市买园艺用品,她还住在这里,还是继续照顾屋子里的大大小小。对了,我姓梁,梁宛歌,还没请教你怎么称呼?”

  “我姓李,李恭毓。梁小姐,你的粥是不是煮过头了?好像有焦味……”

  “呀!真的耶!”梁宛歌连忙跑进厨房,在里头惨叫:“水分全干掉了……我以为那是我煮咖啡的味道……”

  李恭毓仰头饮净咖啡后才缓缓起身,跟着进厨房。“梁小姐,我能帮上忙吗?”

  “面对糊成这种惨况的粥,你能给我什么好建议吗?”梁宛歌苦着脸,用大汤匙搅动那锅粥不像粥、饭不像饭的早餐。

  “这是清粥吗?”

  “嗯。”

  “那再加点水就好了呀。”李恭毓主动拿过一旁的锅子,盛了半锅水,倾倒进干掉的粥里。“反正有人煮粥也是用饭去煮,你就当做现在重煮一次就好了,反正大家都不难养,只要能下肚,他们不会太嫌弃的。”她边说边接过梁宛歌手上的大汤匙,搅拌起来。

  “谢谢你帮我解除这次的危机,要是让玉玲姊知道我饿到了唐虚怀,她一定又要数落我好久……”

  “唐虚怀?”李恭毓停下动作,转头看她,眼神古怪。

  “有什么不对吗?”

  “没、没什么不对,只是很少听到住这栋屋子的人以全名叫他,大家不是叫他唐医师就是唤他‘先生’……你不是唐医师的病人吗?”

  “以前是呀。”

  “现在不是?”

  “现在不是,但是以后会是。”

  “……抱歉,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

  “我还在等唐虚怀四个月后替我动手术。这样可以了,我把盖子盖上。”梁宛歌颔首道谢后拿回汤匙,放在瓦斯炉旁,再将锅盖覆上,率先离开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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