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像棵树?还有,什么叫说话不三不四?”俞骥走过去,威吓的杵在她面前,伸出健壮的铁臂,将娇小的她箝制在怀里,让她动弹不得。
“你这样就叫像棵树。”亚蓉佯装挣扎,笑倒在他怀里。“你忘了自己说的话有多色吗?我那时还偷偷给你取了个绰号,想不想知道啊?”她恶作剧的笑眯了眼睛。
“什么?”他很感兴趣,没想到她还会为别人取绰号哩。
“我给你取的绰号是……”趁着他分神,她一溜烟的从他手臂下逃出来,大声说道:“大色熊!”说完,她笑得猖狂,快速的跑开。
大色熊?俞骥皱眉,表情扭曲,“好啊,你别跑!”几个大步追过去,在房门前将她逮着,抱起挣扎尖叫的她,丢到大床上。
他不怀好意的伸出双手,“我现在就让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场是什么。”两只大手开始对她搔痒。
亚蓉又叫又笑的,嗓子都哑了,她连声求饶,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拜托你不要,我知道我错了。”
他停下攻击,温柔的凝望着她,将她的头发轻拂到脑后,低头轻柔的吻她。
“俞骥,你眼睛下方的疤痕是怎么来的?”亚蓉伸手轻拂他左眼下方的伤口,就是这道小小的伤痕,毁了他的梦想……
想到当初他在医院听到那残酷的消息时,会有多么错愕痛苦,她就好心疼。
俞骥愣了一下,不甚自然的握住她的手移开,勉强挤出个笑容,“没什么,小时候顽皮弄伤的。”
要是她刚认识俞骥,很有可能会被他满不在乎的表情骗过去,但她知道,这只是他避谈过去的一种障眼法。“怎么个顽皮法?”
“忘了,都那么久以前的事了。”他敷衍的说,翻身下床,双手插在口袋里,换了一个话题。“工作找得怎么样?”
“还在找。”她敛下眼眸,心里有些受伤。为什么他不愿意告诉她实话?
“慢慢来,没有问题的。”
亚蓉沉默的望着他,既然他不愿意说,那她只好主动问了。这段日子以来,他们的感情渐趋稳定,她希望他能够真正对她敞开心房,就算不能忘却过去,至少也不要沉浸在伤痛之中,是该迎向未来的时候了。
“是因为拳击的关系吗?”她轻轻问。
俞骥的反应很大,他猛然一震,惊讶的瞪着她,声音僵冷,“你怎么知道的? ”
他眼中出现的防备让她很难过,不过她并没有退缩,看着他温柔的说:“你之前的工作就是拳击手吧?我希望你能告诉我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我想要更了解你,好吗?”
“不管你是怎么知道的,我都不想再提起过去的事,你也不要再问了。”他硬声说,甩头转身就走出了房间。
亚蓉追了出去,见到他站在客厅里,背影僵直,她觉得好心疼。她走过去,悄悄从身后抱住他,将自己温暖柔软的身躯贴在他背后,等他慢慢平静下来。
“我不想再提过去的事。”他重申,声音隐含着巨大的痛苦。
“我知道,但是过去的阴影却影响了你现在的生活,如果不说出来、不调适好,你要就这样过一辈子吗?”亚蓉将脸颊贴在他背上。
“没什么好说的。”拉开她环在腰上的手,他转身看她,“你到底知道多少?”
“我知道的并不多,但是我却很清楚,现在的你,对于拳击还是有所眷恋,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调适自己的心情,所以才会放纵自己沉缅在热闹的夜生活中,可即使这样,一切还是不会改变啊,除非你能真正坦然面对过去,才能解开心结,面对自己。”她难过的说,眼睛期待的望着他。
“不要跟我说这些,我不要听!”他粗鲁的说。
“那这些是什么?”亚蓉走到那堆拳击录像带前。“你能说自己已经忘记过去了吗?我求你把心里的话告诉我,让我跟你一起分担,虽然我没办法为你做什么,但至少我能倾听。我不要你继续这样下去,假装自己过得很开心、很快乐,其实心里的伤口却还在腐烂、化脓!”
她吸气,将小手放在他手臂上,“让我跟你一起分担,和你一起开心、一起难过,好不好? ”
俞骥甩开她的手,眼神燃烧着愤怒,他逼近她,愤怒的叫嚣着:“谁给你权利去挖别人的伤口?这辈子我最不想再听到的两个字就是拳击!你根本不了解我心里的痛苦,你走!我现在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吓坏了,没见他这么失控过,她伸出手,怯怯的拉住他,“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要挖掘你的伤口,只是希望你不要再继续痛苦下去,我……我会舍不得,我不要你这样……”
许多回忆在俞骥脑海里像跑马灯般闪过——他拚命练习,慢跑、跳绳,甚至想好以后要到国外发展,为了拳击,即使要离乡背井他也甘心情愿;然后是……练习赛中,那是他第一次登上拳击台,也是最后一次。对手一记凶猛又快速的右勾拳,当场让他头昏眼花,瞬间失去意识,当他醒来时,左眼上了绷带,还没拆线。医生告诉他,能保住左眼算他幸运,如果不想失明的话,最好不要再上拳击台……
“啊——”他仰头痛苦的大喊。他不愿记起这些事情,不愿回忆起生活失去重心的茫然与无措,不愿回想起充满活力斗志、年轻时的自己,所以他努力遗忘,也以为自己已经做到了,可亚蓉的一番话却让他的伤疤硬生生的被撕开,比当时更痛上千百倍!
“俞骥、俞骥,你怎么了?不要这样吓我,你不要这样,我好怕……”亚蓉吓坏了,她哭了起来,双手死命的抱紧他,语无伦次的说着话。
“你不走?我走!”他怒声一吼,推开她,跌跌撞撞的打开大门冲了出去。
“俞骥,你要去哪里?”亚蓉慌乱的跟了出去,追到楼下,却已经不见他的踪影。
她哭着回到俞骥的家,跌坐在沙发上,将自己缩成虾米状,将头埋在膝盖间,痛哭起来。
为什么他不愿意告诉她?他并没有真正接纳她……亚蓉的泪水不断奔流。他到底会去哪里呢?
第十章
俞骥一连消失了好几天。
那天,亚蓉就这样在俞骥家的沙发上哭着睡着,到了第二天早上,他还没回来,让她好担心,打手机他也不接,显然是不肯理她。她又大哭一场,最后没有办法,只好在他的手机里留言,离开了他家。
回到家,依旧不得安宁。佳蓉终于回家了,却带回了一个可怕的消息——她找密医打掉了孩子,至于钱,当然是先跟朋友借的。
于是,亚蓉又到处奔波去筹钱,还掉佳蓉欠下的债,还买了一些营养的补品来帮妹妹补身体,并在母亲与佳蓉争执的炮火下,努力扮演和事佬。
夜晚,她不断试着打电话给俞骥,留了不下十则留言,他却从来没回过。家里争吵不休,她又要担心俞骥的事,真可说是心力交瘁。
这天,她一太早就出去买菜,回来做饭给母亲跟妹妹吃,刚平和的吃过饭,她在厨房洗碗时,又听到母亲与妹妹吵了起来。
“你这死丫头,搞大肚子还敢跟我大小声?你要不要脸啊?早知道当初就把你给拿掉,也犯不着生下来气自己!”赵翠美大嚷着。
亚蓉叹气,加快洗盘子的速度,看来待会儿又要去劝架了。
她听到佳蓉大吼回去:“哼,你还不是一样搞大了肚子,爸才娶你的?不要一副比我伟大的样子,看了就想吐!”
赵翠美的声音尖锐起来,“你敢这样跟你妈说话!看我不拿扫把打死你,省得你浪费亚蓉的钱!”
接着是一阵混乱,佳蓉尖叫着说:“我看你只是心疼姊买补品给我吃!我才没有你这种妈妈!”
“你说什么?!”
亚蓉叹口气,放下手边的工作,擦擦手,匆匆回到客厅劝架。
一踏进客厅,她目瞪口呆。客厅乱得可以,母亲拿着扫把,喘着气站在客厅一角,与另一头的佳蓉对峙。
佳蓉见她出来,大声说道:“姊,你去跟她说话吧,我受不了了!”不等母亲发作,她跑回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妈,你不要生气了,佳蓉刚打掉孩子,心情难免不好,你就原谅她对你的顶撞吧。”亚蓉将母亲手中的扫把拿下,过言劝道。
赵翠美气呼呼的,“哼,我上辈子不知道做了什么坏事,这辈子才会生出她这个不肖女!”
亚蓉叹气,进厨房倒了杯水,这时门铃响起,她走到客厅,见母亲站在门口,不知在跟谁说话。
她走过去一看,惊讶的看到来人是俞骥!
“你是谁?找我女儿做什么?”赵翠美火气仍大,口吻不太好。
俞骥高壮的身躯几乎堵住整个门口,他看向里头,见到亚蓉惊讶过后转为伤心的神情,他心急得不得了,但是又不能对她母亲失礼,只得点点头,简短的自我介绍:“伯母你好,我叫俞骥,是亚蓉的男朋友。”
“男朋友?!”赵翠美尖囔,视线射向女儿。
俞骥趁这空隙挤进大门,将门关上。
“妈,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亚蓉匆匆瞥了俞骥一眼,把注意力转回母亲身上。
回到客厅,赵翠美就发难了,“我怎么不知道你交了个男朋友?什么时候的事?”她瞪着俞骥,他人高马大的,客厅因为他的存在而显得更狭小了。
俞骥同时也在审视这个家。他曾送亚蓉回家,却没进来过,怎么也没想到里头不但阴暗,更是杂乱非常,似乎刚经历过一场大战。望向亚蓉,见她立刻移开视线不看他,他不禁抿起唇。
这几天他想了很多,也有了决定,想跟她好好谈谈,没想到她手机没人接,才会担心的来到她家,却遇上她不怎么友善的母亲。
“两、三个月前。”亚蓉低声回答母亲的问题。
“这么久了?”赵翠美眯起眼睛,瞪俞骥一眼,开始指责女儿,“是不是因为他,才害得你工作又搞砸?我真不晓得你是怎么了,居然背着我偷偷谈恋爱,还搞丢了工作,我真是命苦啊。”
见亚蓉因母亲的话而难过的低下头,俞骥开始生气,她怎么能够不分青红皂白就责怪自己的女儿?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听见他的声音,赵翠美转移目标,开始逼问俞骥,“年轻人,你在做什么工作?一个月领多少钱?”
俞骥非常不悦,他知道亚蓉常常要应付母亲在金钱方面的索讨,却没想到她这么夸张,居然第一次见面就问这种问题?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母亲?
“我没有工作。”他僵硬的说。他的确是没有工作,顶多是俞昊公司的挂名顾问,每个月都有固定的分红。
“没有工作?!”赵翠美尖叫,眼睛圆瞠,差点没凸出来,“这样你还敢跟我女儿交往?我告诉你,她因为你丢了工作,你要给我赔偿,不然我跟你没完没了!”
“妈……”亚蓉声音带着恳求,根本没脸面对俞骥。
这话荒谬得让俞骥差点笑出来,他不敢置信的望着亚蓉的母亲,问道:“赔偿什么?”
“赔偿……赔偿我的损失!”赵翠美愣了一下,随即又大声起来,“我辛辛苦苦养大女儿,可不是要让你白睡的!”
“妈!”亚蓉喊道,连耳根子都快烧起来了。
俞骥还来不及说话,佳蓉在这时从房里走了出来。
“姊,给我五千块,我要去——”看到俞骥,她吹了声口哨,“哇,你是谁? ”
“你姊姊的男朋友。”俞骥的怒气开始积聚,见到亚蓉的妹妹一副小太妹的装扮,还大剌剌的盯着他瞧,他实在无法克制自己的怒火。
这就是亚蓉的家人?就是她一天到晚挂在嘴上、仅有的两个亲爱的家人?
“哦~~”佳蓉吹了声长长的口哨,“长得不错嘛,没想到我姊还有人要。”转向亚蓉,她伸出手说道:“姊,给我五千块啦。”
“你要钱做什么?我之前才给过你啊。”亚蓉虚弱的问,垮下肩膀,不敢看俞骥的表情。他……是不是很鄙夷这一切?
“不准再跟你姊要钱!”赵翠美尖嚷,冲上前想要打佳蓉。
“你干嘛啦?你自己还不是一样,一天到晚跟姊拿钱,凭什么我就不行?”佳蓉闪躲着。
小小的客厅里,赵翠美追打着佳蓉,而亚蓉站在一旁,看起来苍白脆弱得像要昏倒。
俞骥看不下去了,光这么几分钟,他已经知道亚蓉平常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够了!”他威严的大吼一声。
还在你追我跑的两个女人,听到这声命令,都惊讶的停下脚步。
亚蓉睁大眼睛,望向俞骥,看起来楚楚可怜。
“你凶什么凶啊?这可是我家!”赵翠美首先发难。
“是啊。”佳蓉跟着说,难得与母亲同一阵线。
“你们到底把亚蓉当作什么?”俞骥神色阴霾。
“我……我要怎么对我女儿是我家的事,轮不到你说话!”愣了一下,赵翠美立刻不甘示弱的吼了回去。
“你真的把她当女儿吗?你开心过她吗?有好好跟她说过话吗?你知道她最近在烦恼些什么,又为什么要离开公司吗?还是只知道跟她要钱,把她当提款机?”俞骥声音冷硬,表情更是冷峻。
“俞骥!”亚蓉声音微弱,“不要再说了。”
“哈哈,说不出话来了吧?”佳蓉见到母亲傻在当场,拍手大笑,转向俞骥说道:“这位大哥,我给你拍拍手啦,讲得真好。”
“还有你,已经念大学了,为什么每次惹事都要亚蓉帮你收拾烂摊子?”他语气严厉,“要钱自己去打工,难道你想一辈子吃定亚蓉?”
“俞骥,我叫你不要再说了!”亚蓉大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这些话让她很难堪,既难过又心痛。
佳蓉也呆愕住了,她瞪着他,哼了一声,“我不想跟你说话,自以为年纪大就了不起吗?我没必要听你训话!”说完扭头就走。
“佳蓉说得没错,你这个外人在我家嚣张什么?你给我出去!”女儿的话提醒了赵翠美,她找回声音,开始赶人。
俞骥冷眼瞧着丝毫没把他的话听进去的赵翠美,冷着脸拉起亚蓉的手就走。“跟我出去。”
“我不要!”她挣扎,却甩不掉他的手,就这样被他半拉着离开家里。
到了车上,俞骥才放开她。
“你做什么啦!”她怒瞪着他。“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妈妈说话?”
“你要多久才会清醒?”他反问,“你是傻瓜吗?看不出你所谓的家人,只是利用你的善良在欺负你吗?你要被压榨多久才会清醒,才会明白不管你付出多少,都不会得到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