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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神转生  第7页    作者:绿痕

  浩瀚对这事早就习以为常,“谁又去太后面前告破浪的状了?”

  “这阵子在京里所有被破浪得罪过的大臣。”打从夜色被定罪后,谁要是上了离火宫谁就倒霉,运气好的,还能四肢健全地走出离火宫宫门,但运气不好些的……再加上近来破浪又上朝上得挺勤快,在朝上处处与六器针锋相对不说,下了朝后还刻意到处找六器徒弟们的麻烦。

  “破浪之所以会得罪他们是为了夜色。”浩瀚还是帮衬着破浪,“虽然那小子嘴上老说他与夜色不和,其实他还满有同袍情谊的。”

  “那他也不必弄得全朝鸡飞狗跳吧?”饱受众臣请托的临渊,想到那个么弟我行我素的作风就一个头两个大。“他也不想想,前阵子他才为了个海道的风神与六器弄得有多难堪,而风神之事他到现在也还没给太后一个交代。”

  浩瀚挑挑眉,“破浪并未与神子通婚是事实。”既然破浪都曾亲自跑来找他撂过话,说明绝不会有悖祖宗的规矩了,他当然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但破浪留着风神也是事实。”临渊一掌重拍在桌面上,“小弟在朝中人缘本就不善了,再加上他又不顾忌身分地留着海道的风神,百官们对这事都颇有微词。”

  “小弟知道分寸的,所以皇兄就宽宽心,不必为他太烦恼。”他不以为意地低首再啜饮一口香茗。

  临渊一脸不满,“陛下……”就算是同母所生,他也不能这么护短吧?眼看破浪都快把朝臣得罪光了,怎么他还是不避嫌的站在破浪那一边?

  “皇兄今日不是还要进宫去见母后?早些去吧,别让母后等着。”不想再听他说教的浩瀚,说着说着就朝远处候着的日月二相招手。

  “臣遵旨。”本还想再多说几句的他,在日月二相已靠过来准备亲自送人时,他只好不甘不愿地告退。

  临渊一走,比临渊早来一步的西凉王丽泽,立即自花丛里冒出头来,大剌剌地走至亭中一手抢过浩瀚手中的茶碗。

  “亏得你有耐心听他啰唆。”坐在桌上一口气灌光了茶水后,丽泽消受不起地看着他。

  “谁教你一听到他来了你就急着躲?”浩瀚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再把没大没小的他给赶下桌。

  “不躲等着听他念吗?还是等着看他在你面前扮苦口婆心的忠臣?”他摇摇头,走一至旁把先前与浩瀚下了一半的棋盘搬回桌上,再一手把临渊与浩瀚所下的那一局给推远一点。“开口闭口都是陛下、陛下,再不然就是臣遵旨、臣告退,他说的不累,我听了都觉得虚伪。”

  “皇兄只是很重视君臣之礼。”全中土也只有他这个西凉王半点君臣的分际都不懂,完全没把他这皇帝给当一回事。

  丽泽不以为然地横他一眼,“都是自家兄弟,讲礼数?”

  “这话你可别在皇兄的面前说……”浩瀚以指拧着眉心,“与破浪的我行我素相比,皇兄更担心的是你。”这宫里令人头痛的人物可不只破浪一个。

  他耸耸两肩,“我可没四处捣蛋。”虽然比上不足,但比起恶名昭彰的破浪,他这西凉王算是安分了。

  “前阵子皇兄还问朕究竟要放任你到何时。”不为官,也不做任何事,就只是专心当他的逍遥西凉王,搞得以兄长自居的临渊每来这一次就抱怨一回。

  “做人干嘛那么认真呢?”他哼了哼,在浩瀚神不知鬼不觉地提掉棋盘中的数子时,他才赶紧回神反攻。

  “你老是这么说。”不想学临渊一样也数落他一回的浩瀚,对他没个正经的个性也只能抚额叹息。

  连番在棋盘里进攻好几回,这才稳定下局势后,丽泽突地停下手边的动作,一脸神秘地伸长了手拉拉他的衣袖。

  “近来我听到一个消息。”

  “真难得。”他莞尔地绕高两眉,“你会有在乎的事?”他不是向来什么事都不管不理会吗?

  “因为我知道这事你也会在乎。”丽泽兴致很好地凑至他身旁以肘撞撞他,“哪,我听说有人在找海皇的玉座。”

  “海道的神子?”浩瀚边问边把他给推回对面去。

  丽泽朝他摇摇食指,“不,是中土的人子,而且听说这人上头的主子来头还不小。”

  “是吗?”他淡淡地应着,脸上丝毫不见半点紧张的神色。

  丽泽皱着眉,“你不怕海皇真被人自海里找出来?”海里头的那尊神可是正脾的神,既没转生也没投过胎,他真不担心世上无人可与海皇匹敌?

  “不怕。”浩瀚胸有成竹地一笑,“朕倒是较在乎找海皇的那个人,对海皇究竟有何目的。”

  他随口猜测,“或许那个人想要藉海皇复兴海道。”海道的神子不都是这样希望的?

  “只是这样的话,那还不算棘手。”

  正举子欲下的丽泽,听了他的话后,忍不住抬首看着他那张似乎知道很多内幕的脸庞,半晌,不想打听太多的他,又低下头继续在棋盘里攻城略地。

  “丽泽。”在他愈下愈认真时,浩瀚凝视着他的脸庞轻唤。

  “嗯?”

  “这世上有没有能让你认真过活的人?”他过日子的方式,上至母后下至全朝大臣没一个人看得过去,就不知当他收拾起玩笑的模样,正经八百地过起日子时,又会是何种情况。

  他不正经地应着,“有啊,你就一个。”

  “你最想杀的人呢?”

  “当然也是你呀。”丽泽同样毫不考虑地就点名他。

  浩瀚微笑地问:“朕该多谢你的抬爱吗?”

  “不用同我客气。”见他无意再下,丽泽朝他眨眨眼,起身伸了个懒腰,一手指向一旁面色不善的两人,“你的日月宰相在瞪人了,加上今日又被临渊坏了兴致,改日再来找你下棋。”要是再多说些,恐怕这两个忠心耿耿的宰相就会找人来暗杀他了。

  忙着安抚日月二相的浩瀚也没留人,只是在他走了后先开口替丽泽澄清。

  “别太介意,丽泽的性子本就如此。”

  月渡者防备地问:“陛下不觉得西凉王危险了点?”再怎么君臣不分,他们都还可以容忍,但说出这等大不讳的话,他们可无法像他一样坐视。

  浩瀚云淡风清地一哂,“放心,目前最危险的人不是他。”

  “陛下?”日行者错愕地看着心里早就有谱的他。

  没回答他的瀚浩直接转首看向月渡者,“月相,再过阵子,朕要处理件私事,朕不想把破浪卷进来,你想个法子让破浪尽量忙着。”

  月渡者想了想,而后跃跃欲试地扳着两掌。

  “任何手段都可以?”太好了,她老早就想叫破浪把被他踹坏的艮泽宫宫门赔来给她了。

  浩瀚也很大方,“分寸由你拿捏,只要别让他来碍事就行。”与其让破浪那个护主至上的小子来坏他的好事,他情愿让阴险的月渡者把破浪耍得团团转。

  “遵、旨。”月渡者眉开眼笑地应着,脸上的诡笑却把身旁的日行者给急出一身冷汗来,他急急将她扯至一旁,小声的在她耳边叮咛。

  “喂,你千万别做得太过火……”好不容易他俩才哄得破浪安分了一阵子,她又想搅乱一池春水?

  “我办事,你放心。”她笑意盈盈地拍着他的肩,朝浩瀚行完礼告辞后,兴致勃勃地提着裙摆准备出宫去与破浪打招呼。

  在她走远后,浩瀚朝日行者弹弹指。

  “日相,孔雀近来如何?”眼看夜色被逐出中土已有段时日了,可许久都没见孔雀进宫来请安,离火宫的总管也说他都待在府里没来宫中。

  日行者大大叹了口气,“虽是没那么消沉了,但……我总觉得他只是在勉强。”奉圣命去孔雀府中探视过几回后,虽然孔雀没再喝闷酒,话也一回比一回多了些,可和以往相比,还是相差甚远。

  回想起那日孔雀在回京覆旨时脸上落寞的神情,总觉得有些不安的浩瀚,只手抚着下颔沉思了一会后,他再朝日相吩咐。

  “请乐天进宫。”

  “乐天?”日行者顿了顿,有些不解地皱着眉,“陛下不先知会孔雀一声?”要召乐天,却跳过主子不打声招呼?他怎么一反常态?

  “不必。”他不想解释,“朕要私下见她。”

  “臣遵旨。”

  在众人走后,姹紫嫣红的御花园再次恢复了静谧,站在亭边的浩瀚,两眼漫无目的地徘徊在园中的无限春光里,过了许久,他转身面对桌上两盘皆未下完的棋局。

  看着石桌上两个兄弟一前一后所留下的棋局,方才在对弈时一直手下留情的他,深思了一会后,缓缓在两个棋盘里各布下致胜的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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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都一手掩着脸,“你一定要这样跟着我吗?”

  因随身所用的伤药告罄,这日一早提着药篮到自家后山采药的天都,在身后那个如影随行的男人又跟上来时,她大大地叹了口气,有种就快崩溃的感觉。

  段重楼天天登门来这缠着他,他老兄则摆了一副跩态理都不理,任凭段重楼死求活求要他说出另两个女娲是谁他也不说,她本还以为,他的性子不愠不火,因此段重楼踢到的铁板应该不会太硬,可她没想到廉贞那性子只有在她面前才会这样,他在段重楼的面前可是惜言如惜金,还目中无人到眼里除了她外,其他的人都不是人、也不存在;才以为他是因活得太久,倦于与人交际往来,也不想与他人接触,偏偏他又紧缠着她不放,搞得她家哥哥泪眼汪汪,只差没跪下来拜托她。

  廉贞不情愿地撇撇嘴,“我也不想,只可惜我不得不,我得对你的安危负全责。”

  “我的安危?”她想不通地皱着眉,“我虽不像你一样死不了,但我自认我也没那么容易就去投胎。”做这行多久,她就被仇家追杀了多久,这么多年来她还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

  “你不懂。”

  “你不说我也很难懂。”她敷衍地对他扯出一抹干笑,在提起药篮欲走时,她抬起一掌阻止他再跟上来,“停,站在这不许动,不准再跟着我。”

  站在原地末动的廉贞,凝视着她逐渐远离的背影,穿过树丛投射在林间的晨光,在她行走时,忽明忽暗地映在她身上,他怔看着那抹仍好好停留在人间的身影,一时之间,所有他以为早已忘记的过去,再次排山倒海地回到他的面前,就像是昨日的记隐,既清晰又鲜明。

  他还记得,她曾在日光美好的午后,坐在有着池子的小亭里,在一池莲荷的香气间,耐心地为他缝制衣裳,潋澄闪烁的池光里。她的倒影……

  “我没跟着你。”当远处的她停下脚步时,廉贞赶在她又抱怨前出声。

  “眼睛。”天都回头远远瞪着那双始终镇定她不放的眼眸,“拜托你不要再用眼睛跟踪我行不行?”天天在家里与他四目相对还有无言以对还不够,她就连出个门他也要来个紧迫盯人,活像深怕她一离开他的视线就再找不到她似的,害得她浑身上下没一处畅快。

  回忆里温柔的倒影,随即被眼前的冷脸取代,有些不能适应且颇感失望的廉贞,没好气地哼了哼。

  “我说过,我是不得不。”若不是这个篓子是他捅出来,而她只是遭他所迁连的无辜者,他才懒得日日盯着她并忍受她的冷眼。

  “你再跟着我,我就会成全阿尔泰的心愿了。”天都两手叉着腰,希望能藉此让他敲一下退堂鼓。

  他嘲弄地撇着嘴角,“就凭你?”算了吧。

  的确,光凭她一人,压根就没法对付这个不死男……垂下双肩的天都一手抚着额,低低呻吟了一声后,挫折地将手中的药篮扔向他。

  “算你行……”要命,这男人还真打算来个八风吹不动,赖着不走?

  再次跟至她身旁的廉贞,捧着她盛满药草的药篮,安静地随她在林间走着。天都凝睇着他那张青春如旧的脸庞,在一束束日光落至他的脸上衬亮了他的轮廓时,她不禁拢紧了两眉。

  自他出现后,她就经常陷入神降的状态,不是成日陷入和幻象接连不断的困扰中,就是在梦里遭女娲给骚扰了一整夜,每每当她在天亮时好不容易摆脱那纠缠了一夜的梦境,若是她不小心在白日里发起呆,她就又会被那一幕幕来得莫名其妙的幻象给拖去,并得花上好半天才能回魂,最要命的是,不只是在梦外她摆脱不了他,在她的梦里,除了女娲外,似乎也有这个廉贞的存在。

  随着她的梦愈作愈多,她便有种她无法理解的心态,不知怎地,她开始无法克制地想要离开地藏到中土去,有时,她甚至以为她根本就是个人子,因面对神子、面对地藏还有女娲,她竟有种难以抵抗的恨意,她不知身为地藏神子的她,这恨意究竟是从何而来……

  想来想去,脑海里却还是片点无解,天都搔搔发,颇为沮丧地停下脚步蹲在地上,专心地抚着下颔沉思起来。

  “你怎了?”廉贞皱紧了两眉,大大不满地瞧着她半点大家闺秀模样也没有的蹲姿。

  她瞄瞄他,当下决定能解决一桩是一桩。

  “我一直很想问,你为何要寻死?”在她搞清楚她的前,她还是先弄清楚这个不速之客的好了。

  “我也不知道。”廉贞顿了顿,向来高姿态的他,在这话题面前,表情明显地变得很不自在。

  “为何你就只在那七日内想死?”携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她凑至他面前问得很认真,“那七日对你来说,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廉贞沉默了一会,在她想要一个答案的执着目光下,微别过脸庞,语调低哑地说着。

  “那是我妻子的生辰。”

  听了他的话,天都这才忆起他曾说过她长得很像他死去的妻子,她都忘了,以他这年纪,在百年前,他应当也会有家人和妻小……

  他不愿承认地别开双眼,“每年我总是在她的生辰来临时,不由自主的寻死自尽,整整七日,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近看着他隐隐透露出寂寞的眼神,她赫然发现,在他不说不笑时,这张脸庞上写满了沧桑,她定定凝视着经历过无数风霜与春秋的他,若是可以,总是会在妻子生辰时自尽的他,定是很想能够与他的妻子在百年前携手共度一生吧?以他都过了百年却始终不能遗忘的模样来看,她可以明白他根本就不想活这么久的心情,因在这段悠长的岁月裹,岁月老人带走了他身边所有的人与事,亦带走了他珍爱的发妻,在他身上,除了让他替换上了一头白发外,其余的却什么都没有带走。

  在这一天一地间,或许他最渴盼的是,能与已离开他身畔的人们再度重逢,但就是因为渴望得太久了,因此在能接触到她这与他妻子面貌相似的人时,他才会既想接近,又害怕会将因她而再思念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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