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让外人以为我没给助手吃饭,让她饿到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再傻的人也听得出来他在逼她吃东西,花舞蝶很想揍人,他怎么连这种事也要管?她被逼得只好舀了碗鸡汤。
“我若将汤喝下,你就收回成命。”
“可以。”她太挑食了。
花舞蝶皱紧秀眉,端着看起来有些油腻的鸡汤,微一咬牙,以义无反顾的姿态一口气将汤喝下。
“别喝得这么快。”慕尉羽想阻止便见她已经将鸡汤喝完了,但是一将碗放下,她就用手捂住嘴,露出不舒服的表情。
“是不是烫到嘴了?你实在喝得太急──”
话还未说完,花舞蝶就跳起来冲出门,慕尉羽急急跟上。
花舞蝶来到水沟旁,掩嘴的手一放开,恶心感觉全涌上,她张嘴就开始吐了,不只将才刚喝入口的鸡汤吐掉,还包括早膳吃的所有东西。
“蝶儿。”慕尉羽心惊的轻抚着她的背,急唤婢女送茶水来。
将胃里的东西都吐出来了,花舞蝶虚软无力的偎着身旁男子。
慕尉羽接过婢女端来的茶杯,送到她嘴前,“喝水,漱漱口。”
花舞蝶依顺的用茶水漱了口,拿出手帕拭嘴,下一刻她感到身子腾空,被慕尉羽抱回花厅。
“放我下来,我没那么娇弱。”
慕尉羽没有理会她的抗议,抱着她坐回餐桌,再命仆人将桌上的膳食全撤下,点了清淡菜色,要厨房快做好送来,然后他再倒杯茶递上。
“再喝一点水吧。”
花舞蝶缓缓的喝了半杯茶水,“我好多了,谢谢,也吃饱了。”
“你吃下的东西都吐出来了,怎说是吃饱,我让厨房重做了早膳,你再吃点。为什么不说你吃肉会吐呢?”
“我说了我不爱肉的味道,腥味会让我不舒服。”
“要是没有肉的味道,你就能吃了?”
“你又想做什么?”他的语气令花舞蝶有不好的预感。
慕尉羽轻柔抚着她如云发丝,“给厨房新任务,每餐至少要为你做出道不令你反胃的肉食。”
“不需要这么做。”她看错了吗?他的神情竟带着一丝疼惜。
“一定要,竟然让你吐了,这是他们欠你的。”慕尉羽眉心纠结,见她吐了的感觉实在很不好,有令他想要开除人的冲动。
这是什么道理?逼她的人可是他耶,却将错怪到别人身上,不讲理的男人。
“你在心里骂我?”
“奴婢怎敢,少爷多心了。”可惜冷诮的语气没有说服力。
慕尉羽哈哈大笑,点点她雪白的俏鼻,“你又口是心非了。”
注意到两人过于亲密,花舞蝶忙挣扎离开他的怀抱,“别忘了,我不是你的玩物,请放尊重点。”
“我会用时间证明你错了。”他露出无害的笑容。
四目相接,花舞蝶莫名的红了脸,连忙别开眸子,她怎会突然觉得慕尉羽笑起来很迷人呢,她真被他弄昏头了吗?这才是当他助手的第一天呢。
暗叹口气,她有了前途堪虑的预感。
第五章
慕府的书房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张由白灵玉所雕琢成的书桌,除了白灵玉本身的云形纹路外,没有雕上任何的花纹,看起来并不起眼,但是一靠近便明白它的珍贵。
白灵玉通体雪白,具有寒暖玉的功效,夏季会散出凉气,冬季转换为暖意,像有灵性般,所以被称为灵玉,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有了这张书桌,便能暑不生汗、冷可驱寒,随时随地在最舒适的环境里处理公务。
现在书桌后就坐了个人在办公,想当然耳应该是慕府的当家慕尉羽啰,错了,书桌上一只小巧的白玉算盘点出了那人的身分,是慕尉羽新收的宝贝助手花舞蝶。
她面前堆了叠像小山般的帐册,有内外帐、支出表、计划书等,东西既多又杂,却难不倒她,小手依照顺序拿过一册册的资料翻阅,不管盘算、核对还是批示,下笔毫不犹豫,绝美脸上不见烦躁不耐,反而兴致勃勃,全神专注。
将自己工作丢给助手的慕尉羽,大剌剌的坐在不远处的一张方桌后,桌上摆了纸墨笔砚和染料,他拿着笔也是一脸认真的做事──画图。
“蝶儿。”
“嗯。”
“抬起头来。”
“什么事?”花舞蝶依然埋首做事。
“蝶儿。”
她停下笔抬首,“何事?”
慕尉羽眼睛紧盯着她,修长手指腾空比画着,“我现在要画你的脸,你脸仰高一些,面露微笑,摆出样子让我画。”
花舞蝶丢给他两道冷冽眼光,“无聊,别吵我。”她不理他,低头继续做事。
“只要一下子便好。”
“没空。”
“咳,蝶儿,我好歹也是你的少爷吧。”慕尉羽搬出了自己的身分,但却是求怜的语气。
花舞蝶只好再抬起头,“你到底想做什么?”
“画你啊,快完成了,你会喜欢的。”他边说边看着她,手拿笔在纸上画着。
“工作呢?”
“等会再做。”
“这似乎是你该做的事。”
“助手为少爷分忧解劳也是应该的。”
花舞蝶指着一叠红皮本子,“这些全是内帐,里面都是商业机密,正常来说,老板都会亲自处理,不假他人之手。”
“我信任你。”他温和一笑。
一句话就消去花舞蝶大半的气,让她啼笑皆非,他怎能如此全然的相信她,说得一副理所当然样,配着脸上单纯得近乎蠢的笑容,简直就像不设防的孩子,叫她真怀疑他是如何当家的。
一些民间的流言浮现在她脑海里──
慕尉羽是投对胎才成为慕府当家,他根本不懂商。
他啊,像文人,不似商人。
慕府是靠一群属下在做事,慕尉羽不行的。
慕府的确有群有能力又忠心的属下,就算真是主子无能,他们也可以让慕府顺利营运下去,但她不喜欢慕尉羽被说得像没用的废物般,他不是,只是她又如何解释当他发现她懂商时,那兴奋的神情,然后就迫不及待将所有他该做的事全丢给她,所以这些天他努力的不务正业,她则努力的帮他处理家务。
难道这就是他十分礼遇她,甚至可以说是宠溺着她的原因?
花舞蝶稍嫌用力的丢下笔,站起身。
“耶,别动。”
“这些事你自己做,我不做了。”
“那也先别动,就快画好了。”他手没停,认真作画。
花舞蝶为之气结,“你不觉得应该先做正事吗?”
“这是正事啊。”
“我指的是正当的工作。”
“你不是在做了。”
“你──我为什么要帮你做?”如果他敢再拿“助手”一说当借口,她会将帐册往他头上丢。
“你做不来吗?”
“这和我的能力无关。”
“那是你不喜欢啰?”
“我没有不喜欢。”甚至她还乐在其中,爱上这份动脑筋的工作。
“这样不是很好吗?你有才能又有兴趣,也做得很好,就尽量让你发挥,别扼杀了你的才智。”
“那你呢?就放任别人说你是无所事事的富家公子,说你没半点能力也无妨吗?”
“原来你是在为我打抱不平。”慕尉羽恍然大悟,开心的笑了。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花舞蝶重新坐下,小手忙碌的整理着桌面掩饰不自在,粉颊上却浮起红霞。
“是吗?”慕尉羽的笑容更加得意。
花舞蝶被笑得有些恼羞成怒,“你──”
“你的商业知识是向谁学的?”他识趣的赶紧转开话题。
她看他一眼,“夫子教的。”
“你父亲如此开明,肯让女子习商?”
这话让花舞蝶好笑,“夫子主要是请来教导我两位哥哥的,我只是顺道旁听,学了些皮毛。”她爹重男轻女,奉女子无才便是德为真理,她能读书习字完全是因她有心肯学,还懂得帮着哥哥们应付夫子,讨夫子欢心,让夫子在爹面前夸赞哥哥的好,爹开心,夫子满意,哥哥们得意,她才有书可念。
“真谦虚,可惜你的两位哥哥没有用心学习,要不花家也不会落到如此的地步。”
“花家男人专精败家,破败是意料中事。”不值得同情。
慕尉羽脸色一沉,眉头蹙紧,“而你早有先见之明,所以一直努力充实自己,就预想万一有事,也能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
他干嘛一副生气模样?“老实说,我并没想到这条退路。”
慕尉羽思绪一转,就明白了。
他了然的神情让花舞蝶心一紧,娇容转为冷凝,“你也知道那件事了对不对?你和我娘到底谈了多少事?”
“唯有天下间最愚蠢的男人才会放弃你,所以该觉得羞耻的人不是你,他以后一定会后悔的。”身为一县的父母官,却为了趋炎附势而随意退婚,丝毫不顾及女子的名声,真是狗官一个,该好好教训一顿。
花舞蝶第一次在慕尉羽脸上看到杀气,让她吓了一跳,但也在她的心里注入了股暖流。
“其实我没怪过秉翰哥,退婚也不是他的决定,我们都是被摆弄的牺牲者。花家风评素来不良,谢家却是官宦之家,我本打算自己若有理家的能力,可以帮忙做事,至少不会让夫家嫌弃我,因此除了女红、烹饪等手艺外,我才会努力习商,没想到还是这样的结果,或许这就叫天不从人愿吧。”她苦涩一笑,眸里流露出受伤神情,虽然她在人前装得不在乎,但是面对这么大的打击,她怎可能真不在意呢。
“你不会喜欢那个没用的男人吧?”他大手握成拳。
“我怎会喜欢他,我们不过才……我为什么要对你说明?这根本不关你的事,画你的图,少多嘴。”花舞蝶很有气势的斥喝,却忘了慕尉羽才是主子。
紧握的拳头松了开来,慕尉羽又笑了,没对她的没大没小生气,“是你叫我画图的,那你只好继续为我看帐本了。”
“哼,万一哪天我横心起,将慕府据为己有,你就别后悔当初太信任我。”
“哈哈,想拿就拿去吧。”
这男人真是一点危机感都没有,花舞蝶想骂醒他,不过看到他温文好脾气的笑脸,她反倒忍不住笑了起来。
算了,只要她在慕府的一天,就保证不会发生这种事,若她不在了,眼不见为净,她也没立场再管。
花舞蝶想得很开,却没发觉她这个助手和主子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密切了。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卫大哥。”
清脆的叫唤声让卫宗阳转回头,一张带笑的芙蓉脸孔出现在眼前。
“花姑娘。”他对她轻点点头。
花舞蝶轻蹙眉,“卫大哥,别叫我花姑娘,好见外,你还是喊我小舞吧。”
“这……”卫宗阳有些为难。
“怎么,你觉得小舞这名字不好听吗?”
“没,小舞是好名字,好吧,小舞,怎不见少爷呢?”少爷和小舞就像人和影子般,见到一位就一定会看到另一个,少爷对她的占有欲,让旁人都很识相的不敢和小舞走得太近,以免被少爷视为眼中钉。
“他在接待客人,所以我才有机会出来透透气。”
“小舞,你还是快回少爷身边,你不见少爷会不高兴的。”
“我只是出来一会儿,他不会这么小气的……咦,卫大哥,你的手怎么了?”花舞蝶轻叫道,看到了卫宗阳血迹斑斑的手背。
“没什么。”他将手放到身后。
花舞蝶眼尖的看到旁边的树干上也有血迹,顿时明白了。
“你的手还在流血呢,藏在身后若弄脏衣服会吓到人的,我身上有伤药,我帮你上药止血。”
卫宗阳默然的将手伸出,她从怀里拿出一只白玉瓶,倒出些粉末到伤口上,立刻就止住血。
“这药还真有效。”她有些讶然的自言自语。
“桃花散是宫里疗伤止血的圣药,很珍贵的,是少爷给你的吧。”
“他要我带在身上以防万一,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她拿出手巾替他包扎伤口。
“这么好的药不该用在我身上,浪费了。”
“能救人的药才是好药,不过若你再拿树出气,我的桃花散就真白费了。”
“对不起。”卫宗阳微垂下眼。
“你不该向我道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应该对卫总管说对不起,要不也是你的妻子,他们是你最亲密的人,最会为你的行为心疼。”
卫宗阳在听到“妻子”两字时,神情一变,“不是所有的亲人都会关心我的。”
“卫大哥,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吗?”她关心地看着他。
卫宗阳是个笃实厚道的男人,她第一眼看到他就很有好感,即便知道他已经娶妻,也没减去对他的好印象。
卫宗阳叹了口气,“芝菱……就是我妻子,她说她想回娘家住一段时间。”
“为什么?你们吵架了吗?”
“她说我不关心她,不陪她,整天都不见我人影,甚至说我是为了婚约才不得不娶她。”
“你是吗?”
“当然不是了,我们指腹为婚,我一直当她是我的妻子,这世上除了芝菱外,我不会娶任何人为妻的。”
“你也不会纳妾?”
卫宗阳苦笑,“小舞,你知道我是个笨拙的人,光芝菱我就应付不了,怎还有心力纳妾。”
“你不笨,是太老实了,或许真该讨房巧慧的小妾,帮你处理这些生活琐事。”
“小舞,你别开我玩笑了。”
我是说真的,才不是开玩笑呢。花舞蝶心里嘟囔,但看卫宗阳的难过样,也很不忍心,便提出建议,“卫大哥,大嫂应该是受到冷落才有不满,你就抽空多陪陪她,休假时就带她出门走走,别让她整天闷在家里,大嫂就不会再闹脾气了。”
“可是我工作忙,难得有空闲的时间,而且真陪着芝菱,她却嫌我闷,不会说话,她还是不高兴。”
“卫大哥,我觉得和你聊天很开心,也不觉得你不会说话,大嫂这么说似乎太苛刻了。”
“我一向不会和女子相处,唯有你是例外,可能是我初认识你时,你是女扮男装的关系,让我可以自在的和你交谈,但一面对芝菱,我就不晓得该说什么。”
“那就把她当成我或其它男人,甚至是属下,别想她是你妻子,放开心胸和她说话,最好是把她当成诉苦对象,谈自己工作或其它让你伤脑筋的事,我想大嫂会很喜欢知道的。”
“为什么?”卫宗阳不懂。
“人都会同情弱者,尤其是女人,当她知道自己的丈夫不是强悍得毫无弱点,他也有烦恼忧愁时,她就会心软,会安慰你,也会帮着你想法子化解困难,夫妻能同心,就不会再有什么纷争了。”
卫宗阳想了下后,露出了两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我明白了,小舞,谢谢你,你真帮了我大忙。”
“我的帮忙是要收费的,十两银子拿来。”她朝他伸出玉白小手。
卫宗阳也没拒绝,从怀里掏出银子给她。